[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75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27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射日墜(一)

     論欽陵說著遞過來第二張紙,看後,論贊婆說道:「二哥,此計甚妙啊。」

    「記好了,世上最堅固的不是城牆,而是人心,如果人心齊了,就是沒有城牆,我們吐蕃人也不是唐朝的對手。」

    「是,何時發動?」

    「不急,我也在想,正要與你商議,肯定做一些佈置的,也可能會戰上一戰,但決戰之日不是現在,要到十月中旬,那時候唐朝人會認為我師已老,心理上鬆懈,或者有許多人認為我無用,我一旦返回,就爭不了這個功,機會就有了。」

    「是極,是極。」

    「既然要打,要撿軟的吃,相信過幾天,唐朝太子會做出一系列的人事安排,我會立即調整。打嘛,自然要集中主力的。此地你佔了下來,做得不錯。」

    論贊婆慚愧到了極點,這一戰灰頭灰臉,僅是此處稍作圈點。

    論欽陵又說道:「不過大戰在即,用兵之處甚多,此兵駐兵太多,已過浪費……」

    「大哥,不可,兵太少,唐朝大軍若是強攻,此地必然失守。」

    「難道你連這都看不出來?」論欽陵對論贊婆第一次用了失望語氣說話的。三弟讓唐朝太子打得心寒,連智慧都受了影響。說完後,沒有理會贊婆,轉到了承風嶺的南坡,不遠處就與赤嶺相接了,此坡下有一條小河,現在河水不大,不過時不時有山洪暴發,加上坡下泥土鬆軟,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泥溝,但小河上面有一個石橋,另外泥溝也不寬大,當然了,關健時候若是將石橋拆除,這條泥溝可以暫時地將大軍阻擋一時半會的。

    論欽陵坐在一塊石頭上沉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但撤兵不在此時,過一段時間,有可能此地會是唐朝大軍第二次向我求和之地。」

    說到此處,臉上一臉自信。

    確有自信的本錢,一個泱泱大唐,人口是吐蕃人口的六七倍,面積也是數倍,士兵同樣是數倍,財富那就不知是多少倍,一次次讓他打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了,然後卑躬屈膝的求和,先是薛仁貴,這一次又要到誰?求完了和,不要臉再來打,倒底誰是大國?

    「不過還是有些難……」

    「二哥是指……?」

    「我也低估了唐朝太子的軍事天賦,到時候魚與熊掌難以選啊。」

    「那麼就選熊掌。」

    「嗯,我就選熊掌,相比於十幾萬唐朝大軍,只是一個大肥魚,那有唐朝太子這味熊掌來得美味鮮嫩?」

    這將唐太子一個人的作用凌駕於十八萬唐朝軍隊之上了,可是論贊婆不敢反駁,有多苦,他自知!

    「東方富裕啊,有世上最勤勞的百姓,有最肥沃的土地,如果再有一輪明亮的太陽,那麼我們吐蕃人還能有出頭之日麼?幸好來到了青海,那麼就在這輪太陽沒有升起之前,沒有光照天地萬物之前,就讓我來將它射墜吧。」說到這裡,再次豪情滿懷,兩手輪起,做了一個彎弓射大雕的模樣,瞄向了天空的太陽。

    ……

    來到了龍支縣城,張桂東停了下來,前線需要,這一路趕得緊急,這一路沒有停,終於到了龍支縣。物資算是運到了,從此向廓州與鄯州分配,不然到了鄯州城,等於調往廓州的物資繞了許多道路。

    韋待價迎了過來。

    李威也無奈,曹懷舜在承風嶺前的表現,讓他害怕了。只有兩千人,頂多一個山勢之險,多犧牲一些將士就是,絕不會危害他生命安全的。這樣都懦弱不前,怎麼敢將他調到前線去?對其他一些人也不大放心。於是做了一些調整。自己親自到了九曲,但九曲戰線拉得很長,自己一人遠遠不夠,所以需要一個副手,還能對自己補漏搭遺。於是將老搭檔契苾明帶了過來。

    九曲囊入手中,廓州成了後方,但也不是,承風嶺那個釘子還在,另外戰役打響,需要積石軍後方的將領能及時的判斷出局勢。這又要一員智勇雙全的大將兩邊側應,無疑還是李謹行。任務也很重的,側應九曲,還要看守好承風嶺到廓州這條大道。

    赤嶺主道依然是黑齒常之,不僅看守石城山,同時還要看護翠山道,以及拱衛湟北道,與大拔斗谷大營,只有黑齒常之能做到了。而且他久在石城山,熟悉這裡的道路。三員大將擇了出來後,看了一眼眾人,沒有可用之人了,只好矮子當中找將軍。劉審禮看來不錯的,上一次在大拔斗谷很老實,沒有貪功,於是還讓劉審禮與王孝傑看護大拔斗谷。再三的叮嚀,此地的重要性,有兩條道路直達鄯城,還有一條道路到甘州,一條道路到涼州,一旦此道失守,依論欽陵的能力,那麼有可能立即在唐朝各境內翻江倒海。

    繼續讓婁師德看守河源軍,幾方側應。看起來這個人還是有些能力的,不貪功,平時說話聲音都很小聲。

    至於其人,如李敬玄、韋待價、曹懷舜、王杲,你們全部呆在鄯州州城吧,還美其名曰,大後方才是根本。劉邦平定天下時,論功行賞,蕭何當為第一,為什麼,正是一個安定的大後方,源源不斷地將物資與兵源順利調往前線,讓劉邦得以與項羽交戰數年之久。

    也許有人不服,但大戰來臨之即,李威不能顧他們感受。他們高興了,說不定幾天後,就能有幾萬將士與他們一起陪葬。

    監軍使來了,還有物資,還不勞李敬玄這個大佬出迎。於是韋待價迎到龍支縣,接風洗塵,風塵僕僕的,吃完了接風酒,張桂東就要休息。

    僕役打來洗腳水,正準備洗腳,外面侍衛進來稟報:「張監軍使,外面有人求見。」

    說著遞上來拜貼,張桂東打開拜貼一看,上面四個大字:再添貴禮。

    「讓他進來。」張桂東皺了一下眉頭,這個雍王真不知事,送禮送到青海了,這裡可是太子的地盤,若是風聲走露,太子都能將自己斬首示眾。而且太子巴不得找自己把柄,好讓他安心將這支大軍攏於手掌。

    不一會兒,一個大漢走了進來,張桂東愣了一下,不是漢人,而是一個胡人,似乎是一個昭武九姓的人。但立即反應過來,京城有多少昭武九姓的人?雍王若是派漢人前來青海,這時候反而讓人懷疑,用了昭武九姓的人,就不那麼引人注意。

    手一伸,畢竟拿了人家三千金的,說道:「坐。」

    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坐下來,但心中卻在思付,果然不出大論所料。其實拜貼上四字很有講究,只是猜測,未必百分百的李賢就送了貴禮,買通這個太監,就是送了,也未必他百分百的收下。用一個再,是一種試探。客氣地坐下來,已經判斷出李賢出手了,而且這名太監也收了下來。

    道:「此行張監軍使十分辛苦,我受我家主子之命,又添補了一批禮物,就在客棧裡,要不要我派人將它們送過來?」

    「客氣了,客氣了,上次已經得了三千金,這一次怎麼讓你家主子破費呢?」當然,李賢不會傻呼呼地直接說是我送禮給你的,更不會直接登門拜訪,大家意會即可。

    三千金啊?此人暗中乍舌,幸好大論料事如神,此次禮物備得十分貴重。

    「這是使君應得的,我這就回去將它拿來,」說著欠身告辭。

    一會兒,又有兩個昭武九姓的人推著小車子,走了進來。此人將車子頂揭開,一陣珠光寶氣的光芒放射出來。裡面有一些金銀器,可不多,大多數皆是上等的美玉寶石,這些玉石價格遠在黃金之上。

    「好,我收下了,替我向你家主子表示感謝,」張桂東眼裡露出一片貪婪之色。

    第一次收下禮物時還有些忐忑不安,又加上了這批貴禮,此時十八萬將士生命與太子,早讓他拋之腦後。十八萬將士如何?也不是他去死。青海糜爛如何?也不會打到長安。太子如何,以後登基,自己作為李治的親信,難道還會繼續重用?只是心中狐疑,難道長安城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況對雍王不利了,所以才又追加了這批如此貴重禮物?

    腦子裡還有一些清醒,說道:「但我還是那句話,只能盡力而為,鼓動他們出兵,聽不聽,我也不敢保證。」

    「那是,我前來,正是受主子所托,帶一句話給你的。若要鼓動,你必須前往大拔斗谷。」

    「為何?」

    「九曲太子親自坐鎮,你去了也沒有用。廓州與鄯城有李謹行與黑齒常之兩個胡將,自太子說過漢胡一家後,對太子死心塌地,你去了,還是沒有作用。只有大拔斗谷,哪裡現在是劉尚書與王孝傑將軍。這數場戰役,太子重胡輕漢,他們心中不滿,你此去伺機而動,準會成功。」

    張桂東心中一驚,這條任命,他也才得到的,李賢遠在京城如何得之,難道此人是他早就安排好的?看來這個李賢,也不簡單嘛。可是臉上猶豫不決道:「大拔斗谷在前線……」

    「那又有何妨?你只要鼓動,也不需要你出兵,大拔斗谷地居要沖,吐蕃就是派二十萬大軍也休想攻破。到了出征之時,你忽然生病了……」

    「是極,是極,咱家就照你家主子吩咐做了。」

    「若成,事後還有一批重賞。」

    「謝過,謝過,」張桂東眼裡再次出現了貪婪的眼光。

    「那我告辭了。」

    「壯士,慢走。」

    走了出來,此人對身邊的隨從說道:「你明天帶著一批茶葉,返回青海,立即回去稟報大論,第一步計畫順利完成了,何時執行第二步計畫?」

    ……

    消息很快傳到論欽陵之手,論欽陵大笑,對論贊婆說道:「如果我們順利將太子擊斃,順便乘唐朝大拔斗谷空虛之時,將大拔斗谷拿下來。然後將這個太監做一個人情,送給唐朝。唐朝會不會感謝我?」

    論贊婆也是大笑。這條計策高啊,真正的一箭雙鵰,太子一死,唐朝上下將會為之震動,甚至有百姓怨恨皇帝。可真相呢?如依太子所言,不出兵則無事,反而能建功,可是李賢暗中收買這個監軍使,鼓動了將士出兵,導致唐軍大敗。百姓如何看待皇上派來的這個監軍使?又如何看待皇上安排的這個太子後備人選?

    豈只青海,整個唐朝將成為滾水煮過一般!

    ps:拋去民族因素,個人對這個論欽陵殺神很是無語,歷史上虎山之戰,王孝傑與婁師德又讓他弄沒了十萬以上的將士,屍堆如山,此戰還是在洮州,海撥不高,唐朝等於是主場作戰。三戰折去了唐軍三十萬人出頭,若加上其他戰役以及間接因素,有可能死在他手上的唐兵遠遠超過四十萬。這幾章自我滿意一下,沒有將他寫得太白痴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27
第三百六十章 射日墜(二)

     歷史青海之戰,劉審禮大約是從湟北道出發的,他是先鋒軍,李敬玄從赤嶺主道大軍側應,在龍夷城交戰,史書記載是在龍支,這不可能,龍支在大後方,我寫了數道,大家也看出來,吐蕃大軍不可能攻打到龍支,除非廓州破達龍支,或者鄯城與鄯州破,達龍支。這個是在龍夷城,吐蕃魚尾軍駐地。吐蕃詐敗,將劉審禮誘到大非川,李敬玄大軍隨後接應。來了,圍起來了,李敬玄不敢救,劉審禮軍沒。估計還有幾個人逃出來,包括張虔勖、裴紹業、辛忠嗣。此時李軍方位大約在大非川口,宛肅城與洪濟橋控於吐蕃人之手,於是逃命,要麼從赤嶺大道逃命,要麼從承風嶺逃,赤嶺大道過遠,撤向了承風嶺。吐蕃人提前趕到(事前沒駐軍,這是我書中寫法),借助承風嶺之險,還有嶺下一道泥溝(不知道現在存不存在)之阻,將唐軍阻住。是泥溝阻住唐軍,非是唐軍借泥溝阻擋追軍。後面吐蕃大軍就要追過來,黑齒常之連夜率五百壯士,奇襲承風營吐蕃軍。得過。這一戰唐軍損失不是劉軍之沒,是逃亡時失散的,數量估計還不在少處。這是青海之戰合理的真相,史書要麼不清,要麼有誤。言歸正傳。

    ============

    張桂東剛來到大拔斗谷不久,戰事就打響了。

    幾萬吐蕃大軍來勢洶洶地攻到大營前,現在城不像城,營不像營。時間倉促,修城不大可能,但用木柵築城,不牢固。於是就著兩邊的山,開採石頭修了一道高大的石牆,甚至為了搶時間,動用了許多火藥採石。

    雖營牆不及那些城池的城牆高大惇厚,但借助著地勢,比普通的城市更加易守難攻。就是這樣,因為地居要沖,李威還不大放心,生生地派出了一萬五千人,也就是劉審禮原來帳下的士兵。

    攻到大營前,一陣陣箭雨火藥轟過來,炸死了幾百人,再次如潮水般地退下去。

    下午又發起了第二次進攻,再次丟了幾百人。

    一開始張桂東嚇得面如土色,但兩次進攻後,一顆心才安定下來。實際上早幾天李威就得到有可能大戰爆發的消息。不是斥候潛伏到論欽陵大帳下聽到的,是從黨項人哪裡反饋了一條消息判斷出來的。

    原來吐蕃就要從黨項人哪裡征三萬將士。不過黨項人不情願,磨磨蹭蹭的,有的人到了論贊婆帳下,有的人還沒有到,隨後戰事結束,再次遣返。但這一次不同,吐蕃派了專人前來徵兵,整整征走了三萬五千人,而且有半刻磨蹭,立即斬殺。不得己,黨項三萬五千青壯年,一起奔向吐蕃大營與其他人會合。

    再說時間也到了,論欽陵來了很久,眼看九月將了,十月來臨,再不攻打,他們在野外,攻城更困難。因此通知了各種重卡,務必提高警戒。消息送到大拔斗谷沒有多久,吐蕃人就到了。

    第二天又是攻打,還是無果,這一回張桂東沒有再害怕,甚至藉著吐蕃人休息的功夫,跑到營牆上面,看著遠處吐蕃的大營。

    三次進攻無效,吐蕃人沒有指望了,氣極之下,拿著一根根旗杆子,上面挑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婦女肚兜與褻衣,在不遠處大聲喊:「姚河李阿婆,鄯州王伯母,見敵不能斗,總由曹新婦、劉老婦。」

    劉審禮一張臉氣得像紫豬肝,其實鄯州一帶已經有了一些議論聲,這一次唐朝大軍出征,漢將不及胡將。若不是太子勇敢,這一次漢將將整個漢人臉面丟光了,看一下曹懷舜,率八千人,都不敢攻打兩千吐蕃士兵,生生失去了承風嶺。但立即有百姓反駁,太子也不能算是純正的漢人,他身上一半是鮮卑血脈。

    一半沒有,但最少有一小半,實際上李淵說祖上李虎是漢人,就這個都很讓人懷疑的,自拓跋珪進入洛陽後,改漢姓,穿漢服,用漢禮,多少胡人改成了漢姓?沒有辦法考證了。若不是武則天的血緣洗一下,李威這身上估計一大半流著鮮卑人的血脈。

    這個議論也剛起不久,有的漢人將領聽到了,一個個羞愧以低下頭。但有很多人不服的,象劉審禮與王孝傑就不是很服氣。不是我們不立功,是太子只用胡人,不用我們漢人,怎麼辦?曹懷舜也不服,不是我不攻打,當時太子主要目標是奪下洪濟橋與宛肅城,也沒有一定說要奪下承風嶺。萬一犧牲過重,太子會不會追究?

    只是因為李威是太子,一個個不好作聲。

    張桂東隱隱感到這是一個機會,問道:「劉尚書,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劉審禮也沒有理他,雖是監軍使,可劉審禮也是一個老臣,工部尚書,算是國家的副宰相級別,休說他是一個太監,就是太子見了他,大家還得相互尊重一番。

    可是心中很是羞愧之極,冤枉之極。

    但李威一時半會,卻不知道後方這種流言。他在九曲所承受的壓力更大。

    無論論欽陵攻打大拔斗谷,或者石城山,皆不容易。就是從承風嶺攻打河湟同樣不容易,在翠山與鐵堠子兩處險上,他同樣築有兩個關卡堅守。真不敵,黑齒常之與李謹行還能分兵前來增援。

    難守的正是九曲。河西有黃河之險,可以渡河的地方依然不少。從南方,曲水軍有一條大道通達洪濟橋,曲水軍又能從莫門道翻到大小榆谷,從大小榆谷進攻百谷城。這兩條道路皆不是小道。除了這兩條大道外,此地地勢較為平坦,也有山陵,皆不高大,同樣有數條小道。因此不得不又從百谷城到洪濟橋方向修建了三個小石城,扼守在三條小道的要沖之上。

    果然不出李威所料,吐蕃人從曲水軍開始,發出大軍。其實李威也沒有認為這是論欽陵的真實意圖。但吐蕃確實來了不少人,不小心,洪濟橋與百谷城就會失守。一旦此兩處失守,腹部變得單薄,從積石軍到宛肅城的供給就能被切斷,宛肅城也會隨之失守。

    於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實際上真要是論欽陵在這裡與他打消耗戰,李威倒是求之不得的,甚至正中下懷。

    讓契苾明前往百谷城,自己防守洪濟橋。這一分配道理同樣很簡單,百谷城是剛剛修建的,吐蕃修得不多,李威接手後,時間同樣倉促,只修了城牆,連護城河也沒有來得及挖。就是李威要去,其他將領也不會讓他前去的。呆在洪濟橋,若有一個萬一,還可以順利撤向宛肅城,再從宛肅城撤向積石軍。這也是李謹行與契苾明所能容忍的底限。

    吐蕃人就來了。

    密密麻麻的,李威估計了一下,最少有四五萬人。

    所以說論欽陵很有本事。論人數,吐蕃動用的將士這一次也不低於三十萬。不是人多力量就大,這些將士有白蘭羌、黨項人,吐谷渾人,就是吐蕃自己的軍隊,還有原吐蕃部族的人,也有蘇毗、羊同、附國、象雄等無數個部族,語言不一樣,宗教信仰不一樣,風俗不一樣,比符堅下江南的成員還要複雜。因此那次薛仁貴明知對方有三四十萬大軍,還想一舉殲滅。

    將這麼多軍隊捏合在一起,有效地戰鬥,僅憑這一點,李威就望塵莫及。

    到了洪濟橋前面,開始紮下大營。李威沒有理睬,論欽陵陰謀好,陽謀好,反正我仗著我的長處,與你生耗。紮好了大營,吐蕃還是沒有進攻,休息了一夜,養精蓄銳了,第二天幾萬大軍黑壓壓地從大營裡出來,抬著各種攻城的器械,向城牆下逼近。

    李威也沒有急,站在城頭冷冷注視。一開始試探性的,派了一些人過來,是炮灰,有黨項人,有吐谷渾人。黨項人悄悄派人送來消息,咱胳膊肘兒繫著一塊白布,太子殿下,你手下留一點情份啊。

    李威這幾戰,黨項人雖然派人參戰了,可看得同樣心寒。這位主中原百姓說是仁愛之主,可暴厲起來,不亞於吐蕃人。幸好這個主講道理。還沒有開戰,心中慼慼,派人前來通知。

    吐蕃人也奇怪,你們黨項人這是做什麼,胳膊肘兒系一塊布,瞎扯了,是節日。主要黨項人在吐蕃心目中低下,就像看待一隻狗一隻貓一樣,需要時呼來喝去,不需要時,立即橫徵暴斂。雙方缺少溝通,也不想溝通,不值!於是沒有注意。

    李威一直沒有動,直到這些炮灰漸漸來到護城河前,李威這才下令道:「射!儘量避免射那些系白布條的人。」

    其實城頭上就有許多黨項士兵,不用吩咐,十分默契地開始放箭。試探嘛,人少,用炸藥反而不起作用,浪費了,不如弓箭奏效。一支支弓箭射了出來,城上放箭了,不能因為沒有中箭,繼續填護城河。唐軍也不樂意啊,況且做得太明顯,後方吐蕃人也能看出來。於是黨項人帶頭的撒腿就逃。

    丟下了幾十具屍體,還有木頭與泥袋之類的塞填護城河之物。

    剛到大軍前,吐蕃派執法的士兵射來一支支利箭,又射了回去。然後又派出更多的炮灰,到了護城河下。拓跋遠一下子跪了下來,說道:「太子殿下,救救我的族人吧。」

    這個往回跑是死,來到城下填河,默契總有底限的,不可能為了這個默契,將洪濟橋送去。那麼還是死。因此跪下來。

    李威問道:「你叫孤怎麼辦?」

    但他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此時不賣人情何時賣。

    「殿下,你聰慧過人,人人說你是天下的星星下凡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老子還是星星,那一個星星掉到地球上,也將地球燒成灰燼。然後手托著下巴,過了一會兒道:「為了你的族人,孤只好冒一份危險了。你附耳過來。」

    聽後大喜,在城頭上雀躍起來,炮灰又來到了,拓跋遠在城頭上喊道:「想活命的,立即放下手中武器,進城來,不管是吐谷渾人,或者是黨項人,或者其他羌人,一律不殺。」

    說著將吊橋放下。

    黨項人聽了後,懂的,立即放下武器,就往吊橋上跑,其他炮灰遲疑一下,心裡想到,反正是死路一條,不如逃進城中投降吧。嘩啦啦一下子,向吊橋上跑過去。

    吐蕃指揮的人叫瑪拉吉,一看火了,喝道:「大軍壓上。」

    幾千吐蕃嫡系衝了上來。

    李威在城頭上喊道:「弓箭手,準備,遠程拋射,將吐蕃人壓住,放降俘進城,投石機準備,火藥配合。」

    「喏!」城上士兵齊齊答道。

    吐蕃人也撲近了,這時候幾千炮灰全部過了吊橋,將吊橋提起,城門打開。吐蕃人在遠處向這些炮灰羞惱地放箭。忽然城頭上一陣陣密集的弓弩雨一般在他們頭頂澆下,接著一個個冒著煙的火藥包再次落了過去。雖然這是吐蕃的正規軍,手中皆有盾牌,但還是丟下了幾百具屍體,倉皇地逃走。

    第一天進攻未果,反而送了幾千俘虜。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27
第三百六十一章 射日墜(三)

     

    第二天捲土重來,瑪拉吉又換了一種方法。

    第一天損失慘重,死的人不是很多,幾百人,然而兩千多炮灰逃進城中,這與戰死差不多。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攻不攻進城不提,至少得將這條討厭的護城河得填起來。

    這時候就能看到一條護城河的作用,能在時間上拖一拖,也能利用這條河殺傷許多攻城的敵軍。

    於是讓炮灰繼續在前面,正規的部隊押後,手提著盾牌,一些攻城器械,比如撞木,撞車。吐蕃自己也有投石機,那種很落後的投石機。這也要感謝文成公主,她出嫁到了吐蕃,還送去大量的嫁妝,不僅是物品,還有許多工匠,後來金城公主出嫁又豪華地出手了一次。這些工匠在吐蕃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事小,為了生存,不得不將手藝傳給吐蕃人。

    吐蕃今天用來殺害唐朝的武器,有一部分是他們想到發明創造的,有一部分來自其他民族,但也有少就是出自漢人工匠之手。這種投石機也與這批工匠有關係,但比原來唐朝的投石機還要糙。發射時速度慢,射程不遠,拋射的物體重量有限,可也能算是遠程攻擊武器。

    炮灰在前,弓箭手在後,一邊用弓箭向城頭上反射,一邊強行監督炮灰填河,以及防止他們投降。隨後就是那種投石機,甚至還推出了兩塔樓。慢慢來到護城河前,一支支箭飛向城頭,特別是那個塔樓反而成了居高臨下之勢,不過離得遠,對唐軍傷害不大。倒是投石機在幾十人拉動之下,砸了十幾塊大石頭,有兩塊落在城頭上,砸死了十幾個唐兵。

    李威命令道:「集中火藥,向那兩個塔樓,以及投石機拋射。其餘弓箭手,無差別射擊。」

    沒有辦法,護城河固然有好處,可也有壞處。護城河離得近,城頭上的守軍越能殺傷敵人。然而離得太近,河水浸濕地基,危及城牆。這也要看情況,象後來明朝的南京城,泥土鬆軟,城牆離護城河必須遠。有的地方本身就是利用寬闊的秦淮河做護城河,即使在城頭上,普通的弓箭也射不到對岸。但洪濟橋雖臨近黃河,可這一帶土質比南京的土質強度高,因此可以稍稍近一些。

    這就是缺點,想有效地殺傷炮灰後的吐蕃正規士兵,只有勁弩強弓,以及投石機投放的石頭與火藥。但湧過來的炮灰太多了,若不是無差別射擊,很有可能一會兒,幾座浮橋與堤壩就出現了。

    當然,不用他吩咐,屬下也主動迴避著黨項人,可人多,擠在一起,還是時不時地有黨項人被亂箭射中,倒了下去。

    拓跋遠以及其他一眾黨項人急得走來走去,但不能再說什麼了。唐朝太子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已是不易。若再放,恐怕吐蕃人早遲看出來,一旦吐蕃人看破,黨項人馬上會遭受滅頂之災。

    在一片淒慘的叫喊聲中,投石機瞄準了一個個目標,其實用瞄準這個詞形容不大確切。方向是瞄準的,可是射程卻是用壓物輕重,以及拋放時壓臂松離的快慢調節的。

    這種方式發射,準頭很差。

    所以一旦到了野戰,火藥與投石機作用會無限的減弱,倒是攻城時可,不可能騎著馬前來攻城,一個個下了戰馬。而且攻城的人也不能少,若是稀疏的幾個,也不用靠近城牆,早就讓亂箭射死。

    幾十個火藥包終於拋向天空,這一回吐蕃人有了更多的經驗,看到它們升到天空,眼睛一起大大的盯著,看到向自己這個方向落來,立即撥腿就逃。還沒有落下來,引起吐蕃人一片慌亂。

    又是一撥火藥包升到天空。

    三撥火藥包爆炸後,炸死了一百多人,那幾台投石機與兩個塔樓全部炸燬了。沒有這兩種武器掩護,吐蕃人在城頭下傷亡漸漸增加。但也讓他們亂七八糟往護城河裡丟了許多雜物,有的地方居然出了小半的堤壩。瑪拉吉這才吹響撤回的號角。

    拓跋遠看著敵人撤離了,於是跟著李威身後轉。

    其實站在城樓上看了很久,李威又看到了一個機會。與論欽陵相比,是有距離的,可是一般的將領,真沒有他眼光看得遠。而且自李靖這一脈,皆是陰死人不償命的招術。眼光沒有論欽陵看得遠,看得全,可看漏洞能力,卻不亞於論欽陵。

    交戰大半天,漏洞就看出來了。

    看著這幾個黨項將領,李威忍住笑,繃著臉說道:「你們隨著孤後面,轉來轉去,想說什麼?」

    「那個,那個,」拓跋遠想說,可實在開不了口。

    「有話快說,何必吞吞吐吐。」

    「殿下,能不能再想一個辦法啊?」

    洪濟城與百合城不同。百合城也在交戰,可百合城沒有高大的城牆,直接就攻城了。黨項人雖出動了三萬五千名士兵,但在三十多萬大軍中,比例依然很少。直接攻城,吐蕃人也從未指望過黨項人。

    這是錯覺。

    對黨項人太過殘酷,對吐谷渾也殘酷,可還拉攏了上層貴族,就是殘酷,也比對黨項人優待。因此替吐蕃作戰時,大多出工不出力。要麼戰勝後,搶勝利果實時,一個比一個勇猛,窮的。

    這讓吐蕃人十分看不起,認為這是一群貪生怕死,又貪得無厭的種族,連論欽陵都疏忽此事。所以百合城那邊黨項人一劫可以躲過去。倒是洪濟城不同,填護城河,必須要炮灰,黨項人作戰不行,作炮灰行。像這樣發展下去,明天會有更多的黨項人死亡,甚至是死在城上黨項人自己手中。

    但這反而成了一個大好的戰機,李威沒有立即說出來,繼續繃著臉說道:「拓跋將軍,你好歹也是大唐的官員了,難道為了你們部族那兩三千人,孤將搭上整個洪濟城,整個洪濟城一萬多將士,甚至整個九曲局勢糜爛?」

    拓跋遠不能言。

    李威話音一轉,沉吟了一下,道:「孤再來想一想。」

    「謝過殿下。」拓跋遠臉上立即大喜,伏下說道。

    李威假作沉思,轉了轉,道:「有了。」

    「我就知道殿下一定有辦法的。」

    「別誇我,想要解救你們那幾千黨項人,你還得冒一趟險。」

    「請殿下吩咐,屬下願意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

    「倒也沒有那麼嚴重,你看到那邊一片樹林沒有?夜晚用繩子放你下城牆,不要怕冷,潛過護城河,迅速進入那片樹林裡。在樹林的不遠處,似乎就是你們黨項人的營地。孤今天注意了很久,你悄悄進入他們營地,替孤一句話,不僅能解救你們族人,甚至還立下一件奇功。」

    「什麼話?」

    「你附耳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一下。

    「殿下,你早該這麼做了,」拓跋高興地說道。

    「錯,孤不想這麼做,是為了你的族人,像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一場戰役輸贏無所謂。孤怕帶了這個頭,其他各部貪功,皆向孤學習,一個個冒進,那麼就壞了孤的大事。」

    「是。」

    「下去吧。」但李威是很慎重的,佈置還沒有開始,立即寫信給各路將領,想學自己這一招可以,追不能超過八里地,而且追擊之前,到各路監軍面前立下軍令狀,若不勝斬首示眾。

    確實,一味防守,也失誤了許多戰機,比如這一次吐蕃人很囂張,正是吃準了他只防守,不反擊的。可一旦出擊,就會給論欽陵機會。因此,只准八里,能擴大戰果,距離也十分安全。登上城樓的最高處,看得遠看不真切,看八里地的地方也看不真切,但若是埋伏了一支大軍,大約還是能看到的。這個八里地,就能使一味的守城變得靈活起來,否則戰術過於死板。

    夜晚到來,拓跋遠讓城頭上的士兵用繩子悄悄放下去,來到護城河邊,悄悄地趟入水中。到了九月下旬,青海天氣正式冷了下來,游過護城河,上了岸不停地哆嗦。然後貓著腰小跑,潛入了樹林。

    過了很久,拓跋遠才返回來,進了城,剛要稟報,李威說道:「別急說,先進去換一下衣服,然後再說話。」

    「喏!」換了乾衣服,立即伏下說道:「殿下,我們族人感謝不盡。」

    「孤是與你們黨項人盟過血誓的,就會將你們黨項人視為大唐的子民,這樣做是應該的,不必感謝。」

    拓跋遠眼淚打著轉,忽然又跪下來說道:「殿下,讓屬下做你的家奴吧。」

    「你起來,孤是太子,不是別的將領,可以擁有家奴。孤有的只是貼身侍衛,那是侍衛,不叫家奴。」

    「那我做你的侍衛吧。」

    「你小子別不知天高地厚,想做太子殿下的侍衛,先與我較量較量,」侍衛裡的一個校尉契苾剛急了。這玩意兒多了就不稀罕,看到自己這群人,到哪兒不是頭昂著的。你小子,太子幫了你們族人,反而不識好歹,要得寸進尺了。

    「別,」李威將契苾剛攔住,又對拓跋遠說道:「你是遊騎將軍,孤也在觀察你,也有將才的天賦,只是苦於不識字,不知兵書。等這一戰過後,孤會派人教你們識字,然後給一些兵書給你們看,以後不僅做遊騎將軍,還要做我們大唐的大將。明白嗎?」

    「喏!」

    一夜無話,第二天,吐蕃人又開始填河了。不填河沒有辦法攻城,李威看了看身後,向駱務整說道:「駱將軍,有沒有準備好?」

    「準備好了,殿下。」

    「李大將軍一直誇讚你,但孤卻沒有看到你戰鬥的情形,今天可以讓孤看一看你在戰場的雄姿嗎?」

    「喏!」

    「而且孤將為你親自擂鼓助威。」

    「喏!」駱務整聽了全身都感到熱血沸騰。

    「你下去準備吧。」

    駱務整下了城頭。李威又開始下令:「投放火藥,不用刻意瞄準,要求速度越快越好。」

    一批批火藥飛了出去,實際上火藥還是很有作用的,若是沒有它,守城難度必須增加。隨著爆炸聲,淒叫聲,還有一些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慘象,吐蕃大軍開始再度慌亂。

    就在這時候,吊橋落了下來,城門幾乎是同時立即打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28
第三百六十二章 射日墜(四)

     李威真拿起鼓槌,在鼓上擂打起來。

    駱務整扭頭看了看,道:「兄弟們,看一看,是太子殿下在為我們擂鼓助威。」

    這是何等的榮光,五千全副武裝的騎兵一個個嗷嗷狂叫,跟著駱務整從吊橋就殺了出去。

    馬未停,大刀一抹,一股鮮血噴了出來,人頭飛出幾尺遠,一名敵人已經被駱務整活活砍死。原來看還感到噁心,現在也看麻木了,李威喝道:「好一個壯士。」

    吐蕃人根本沒有防備,看到唐朝大軍猛然殺出來,本來就讓火藥炸得陣型不整,這一下更亂了。

    黨項人有數的,看到唐朝人殺了出來,立即撥頭就往後逃,一邊逃一邊喊:「不好哪,唐軍殺過來啦,快逃吧。」

    戰爭,士兵的數量是一個因素,但也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戰例數不勝數。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當年朱序在前秦大軍中一喊,喊得符堅手下幾十萬大軍落荒而逃。一逃就開始自相踐踏,一自相踐踏,更敗得快。所以往往數千人能創造大勝十幾萬敵人的戰例。當真站著不動,讓他們砍,還要砍上一個一天半天的。

    黨項人這一逃一喊,還有吐蕃人數佔的優勢也不大,甚至連備戰準備都沒有,比當年符堅遭遇到的情形遠遠惡劣。

    瑪拉吉連聲喊道:「不准撤,不准撤,誰撤殺誰!」

    真殺,弓箭手拉起弓,嚮往回逃的士兵身上射,然後派到城下填河的將士太多了,近萬人,這一往回逃,如何能阻止。一下子逃軍撞進了大軍之中,隨後駱務整就帶了五千戰意正旺的唐兵殺了進來。

    一觸即潰!

    瑪拉吉一看不妙,還是逃命吧。主帥都開始逃跑,一個比一個逃得快,連翻身上馬都來不及了,撥起小腿向南逃竄。

    駱務整為了擴大戰果,一邊奮勇殺敵,一邊大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聽了這些話,許多人立即將手中兵器一丟,然後伏在路邊,不敢動彈了。唐朝太子雖然暴厲,但聽聞了一些,說過的話比較算話的。要麼一個不留,喊我投降了,都沒有用。既然准許投降,倒也沒有刻意殺過戰俘。指望釋放回家,那是不可能的,吐蕃人也不會釋放戰俘,吐谷渾人也不會釋放戰俘,可比死了的好。

    一追就是八里,駱務整隻好停了下來,十分遺憾的,否則這一次有可能將能這三萬多吐蕃大軍全殲。不過跟隨李謹行身後有一段時間,聽過一些道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天他在這裡多跨了一里,明天其他地方將士有可能就能多跨兩里,三里。

    開始收拾戰利品,押送戰俘進城。這一戰擊殺的敵人不多,只殺死了三四千人,有的士跟在後面想殺敵立功,已經伏在道邊投降了,所以還沒有來得及開胡。還有兩千多人因為踐踏而死。最大的收穫,就是一萬六千多戰俘。

    又是一場大捷,而且得到這批戰俘,以後黨項人好公開露面了。咱是唐朝俘獲過去的,逼不得己,為唐朝賣命的。

    論欽陵雖然風輕雲淡,然而這一次次小刀子割下來,同樣肉痛不止。

    過了半天后,捂著牙幫子,終是暴怒起來,原形畢露,大喝道:「立即派人前去曲水軍,將瑪拉吉斬首示眾。」

    然後大發雷霆,又調動了大軍,從曲水軍向洪濟橋出發。甚至這樣還不解恨,又順著河西,派了眾多的軍隊,想要從黃河渡過河去,將宛肅城與洪濟橋從中一切兩段,兩面圍攻洪濟橋。

    對此李威也不急,這一段黃河可不是洛陽下游的黃河,水流湍急,還有許多地方兩邊皆是懸崖峭壁,能擺渡的地方就那麼兩三處,也修建了關卡,大者可納千餘人,小者也能納幾百人。

    河對岸的弓箭傷害不到,從河中渡河,在這個河面上能放幾艘船,每艘船上又能容多少人?幾批弓箭射過去,就結束了。於是雙方的大軍就這樣僵持下來。

    李威這才不慌不忙地將戰俘甄別出來,黨項人也不能送回家,萬一發現,麻煩又來了。留在軍中,正好做了戰士。其他人也沒有殺,送了一千人給了諾曷缽,答應過的,怕他又來青海找自己論理。

    其實遷移到靈州這一部吐谷渾一直很安份,倒是後來的黨項人,委實是一個白眼狼。

    還有其他的人,押到鄯州,給李敬玄寫了一封信,因為青海大戰,抽調了許多勞力,耽擱了生產。將這一批戰俘送到中原吧,讓他們替百姓耕種。又寫了一句,皆是我大唐死敵,悍不畏死之人。李敬玄哭笑不得,太子的意思懂的,於是戰報上報了戰功,可是這批俘虜又再次在戶部上消失了。到了什麼地方,估計一年後,派官員專查此案,也查不出來。

    戰局現在對唐朝依然十分有利。

    十月到來,第二批物資送到了青海,其中就有許多棉衣棉被。這兩樣東西出現,對唐朝的駐邊極其有利的。以前因為天氣寒冷,在北方將士沒有辦法呆下去,因此一到冬天,立即撤兵回來。有了這兩樣東西,本身現在人耐寒性好,就可以在北方熬冬。

    有了充足的物資,作為士兵,也想立功,可更想活下去。這樣的狀況,立功的機會很少了,可活下去的機會卻無限地增加,多數士兵還是樂觀其成的。但少數人可不是這樣想。

    吐蕃人攻打不下來大拔斗谷,於是天天派士兵喊罵:「姚河李阿婆,鄯州王伯母,見敵不能斗,總由曹新婦、劉老婦。」

    劉審禮忍無可忍,正好李威的信送到,將手下諸將召集過來,商議出戰。中郎將裴紹業怯怯地問了一句:「劉總管,我們有沒有必勝的把握?」

    允許你出戰,八里之內任你出擊,可得事前立軍令狀,不勝即斬。一立軍令狀,若真不勝,縱然劉審禮是工部尚書,也要依軍法處斬的,不然軍法如何執行?

    最簡單的一個例子,李績征高麗時,為了正軍紀,於是喊他女婿杜懷恭同行。不知道杜懷恭從什麼渠道得到消息,以貧辭行,李績賑之。又辭以無奴無馬,又復給之。杜懷恭理窮,逃惹到岐陽山中,對人說,公想以我立軍法。李績聽到後,流涕承認,杜郎疏放,此言或是有之。

    越是像這種龐大的軍隊,越需要軍紀。所以李績想殺他女婿以正軍法,我連女婿都斬了,況且他人。李威在青海,對將士比較寬鬆的,可一旦觸犯軍紀,立即執行。大道理不談,歷史上偏巧記住了二人,程不識與李廣,李廣治軍松,將士愛戴,但作戰時時勝時敗,程不識治軍嚴,可戰無不勝。李威人馬虎,治軍沒有馬虎。

    劉審禮心裡也清楚此節,若是真沒有取勝,很有可能太子在大拔斗谷,來一個諸葛亮揮淚斬馬謖。

    猶豫了一下,終於打消了這個念頭。

    然而這一句話終於傳到了後方,但改了改,改成了姚河李阿婆,鄯州王伯母,見寇不能斗,總由曹新婦、劉老婦。不但將劉審禮比成了老婦,也將李敬玄、王杲、曹懷舜一起罵了進去。

    而且這幾句話朗朗上口,小孩子一邊在玩家家,一邊在唱歌,連李敬玄聽了臉上都覺得沒有光彩。可怎麼辦?難道命人將這些小孩子嘴巴堵上?

    ……

    青海早上起來,草地上結了厚厚的嚴霜,長安也漸漸冷了下來,終沒有青海冷。

    裴行儉這些天卻在絞盡腦汁,在想。如何落實到細節上來,不親自上戰場不行的,可旁觀者清,若是頭腦睿智,反而比在戰局裡的論贊婆與李威更能清楚地看到其中利弊。

    這很有道理的,別看論欽陵與論贊婆說話時灑脫自如,比《楚留香傳奇》裡那個無花,還要灑脫。當真一時半刻想出來的?從邏些城出發,一路接到各種戰報,然後在路上沉思了許久,這才看出那麼多破綻。

    裴行儉直覺告訴他有地方不對,就是沒有想出來。這一天到了吏部,李威在洪濟大捷的捷報又到了京城。實際上沒有那麼急表功,主是安撫一下大臣的心,若是一點戰果也沒有,又要說話了,花了這麼多錢,派了這麼多人,不是讓你旅遊的。

    許多官員說不錯,不錯,這一戰加上契苾明在百谷城擊斃的敵人,或斃或俘,又要逼近三萬。加上前段時間的,六萬都超過。僅憑這個戰績,已能算是大捷,值得朝廷花費與出動這麼多大軍。再說,還在打呢,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又會有佳音傳來。

    裴行儉卻更加嗅到一種危險的味道。

    論欽陵的便宜那麼好撿的?

    官員還在議論,有的就談了各人的戰功,太子當排第一,可這個不好,太子賞無可賞,是搶部下功勞,這句話是開玩笑的。然後就是李謹行與契苾明,但誰的功勞大,有官員在爭執。其後到黑齒常之,這個倒沒有什麼爭執。然後往下排,開始嘆氣了,怎麼全是胡人蕃人在立功,幾員漢人主將呢?

    裴行儉汗毛立了起來,終於醒悟過來。太子不但多用胡將,連兵也多用胡兵。不是太子排擠漢人,幾個漢將,皆一無是處,沒有辦法用。受了演義影響,裁培很久的薛訥都讓他失望了。兵亦是如此,黨項兵與契苾明的部下,一在涼州,一在西傾山,對這裡氣候適應。要麼就是劉仁軌原來的青海兵,在青海很長時間,劉仁軌又親自練軍,也可用。要麼就是從唐朝大軍挑一些精銳部隊。這樣些人才能衝鋒陷陣,其他的人頂多打順風仗時讓他們過一下手,熟悉一下。換自己,也是這種用人方法,很明智的用兵用將方法。

    但這次朝廷派出的大佬太多,心中未必服氣。論欽陵會放過這個機會不利用?最可怕的兩條,第一條太子還將劉審禮放在大拔斗谷,這一南一北多遠?最遠的百谷城不算,洪濟橋到積石軍一百四五十里路,積石軍到廓州一百八十里路,廓州到鄯城二百八十里路,從鄯城到大拔斗谷,又有近三百里路。

    而且這條道十分難走,有的越過高山,有的渡過急河。用最快的馬也得三天才能將消息送達。

    如果李威讓黑齒常之,或者李謹行,那一個駐守大撥斗谷,都不會出事,可偏偏用了劉審禮與王孝傑。或者用守在北湟道直接向西通達龍夷城的綏戎峽口令狐智沖,或者用守在河源軍的婁師德。因為官位稍小,還能安份守己的聽從指揮,不貪這個功,安心守營。

    況且還有一個太監呢,這個太監偏偏跑到大拔斗軍營裡面。

    「天大的漏洞啊!」

    「裴侍郎,你說什麼天大的漏洞?」幾位官員奇怪地問他。

    當然,不能說,皆是大佬,還沒有做下,隨便說出有誹謗之嫌,立即回府,寫信,寫完了讓兒子抄,讓妻子抄,讓小妾抄,自己也在抄,抄了十幾份,將其中利害關係,說了出來,立即派人晝夜不停,送往青海,包括劉審禮,他們皆一人一份。自己別上當了,弄不好,論欽陵就要從你們身上打主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28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射日墜(五)

     可終是遲了。

    事後論欽陵得知,暗叫僥倖。過了一段時間,又產生了新的想法,甚至巴不得他這封信提前送達。

    雖是一味防守,對情報工作還是很重視的,各個駐軍之間,專門派人相互聯繫,通達消息。第一件大事,就是吐蕃人從承風嶺撤軍,也不算完全撤軍,撤走了一大半,原來那兩個軍營還在,只是各自留下了兩千吐蕃軍隊。

    人數比原來增加了一倍,而且借助雄山,修建了堅固的營壘,裡面還留下了足夠的糧草與武器。原來攻打十分困難,這一回想攻打更加困難。得到這條消息,李謹行與黑齒常之不約而同地派出斥候打探。是事實,而且方圓數十里地以內,除了這兩支軍營外,皆沒有第二支吐蕃駐軍。想不明白了,可這不管,機會來了,是論欽陵有意安排好,還是大意好,立即分出軍隊,來到承風嶺,於大道上立修一座大營,與吐蕃對這要沖「共享」。總體唐朝軍隊還是處於有利地位的,人多,佔據了主道。

    甚至二人還親自來到承風嶺前觀看了一番,做了一個約定,暫且不用管它,回去後想一個辦法,徹底將山頂上兩座軍營也撥掉。

    接著斥候又看到一件事,大量吐蕃士兵從魚尾軍出來,奪向南方,順著尉遲川一直前往九曲。

    劉審禮將這兩條情報翻來覆去的看,這讓他嗅到一份濃濃立功的大好時機,將王孝傑喊來,說道:「你是,是不是論欽陵一開始佯攻我們大拔斗大營,實際上是想我們唐軍將重心放在北方,暗中卻是主攻九曲。看到無果後,索性放充北方戰局不顧,專心攻打九曲三城?」

    「恐怕未必,難道論欽陵出動了那麼多大軍,僅僅是為了重新奪回三城?」

    「孝傑,那你就錯了,僅是九曲三城,是不值得,可再加上太子呢?」

    「劉尚書,不錯,很有這個可能,我們趕緊寫信稟報太子。」

    「這個暫且不急,我想到了一個戰機。」

    「是何?」

    「你看到沒有,吐蕃洪濟橋與宛肅城的河西,只是側應的部隊,主力部隊卻通過駱駝橋,到曲水軍,從曲水軍兵分兩路攻打百谷城與洪濟城。你來看一下,從河西將消息反饋到河東,再從河東將大軍組織起來,一直繞回河西,這是多長的距離。」

    王孝傑點了一下頭,消息送達很快的,可大軍倉促之下,從組織起來到撥營、再到準備好輜重武器,再到起程,會有一段致命的時間,況且還有來去二百多里路要趕。疑惑地問道:「尚書的意思?」

    「所以我倒有一個想法,乘海東兵力空虛的機會,兵不留行,突然殺到河西,然後請李相公發出大軍隨後趕到,再寫信給太子殿下,請求他到時候通過河橋,兩相夾擊,河西數萬吐蕃大軍必破也。」

    看起來是一個很完美的計畫,河西具體兵力斥候無法打探清楚,大約的還打探出來,六到八萬人,可這數萬人並不是在一起的,分成了幾處,散落在漫長黃河邊一百多里的地帶。

    王孝傑聽了很是心動,說道:「尚書,可以立即寫信通知太子殿下。」

    「錯,這一次喊你前來商議,我不想通知太子了,一通知太子,有可能他會立即讓黑齒常之作為主帥……」說到這裡,搖了搖頭。拋開現在滿天的歌謠外,他是一個堂堂的大將軍,執掌一衛府兵,又是朝廷的尚書,難道也要聽從一個高麗野人的調遣。

    休說劉審禮,就是王孝傑也不樂意啊。

    「可是殿下下了那個軍令……」

    「錯啊,殿下是下了那個軍令,但有一人同樣可以下達軍令。」

    王孝傑眼睛也亮了起來。雖然鄯州王伯母,指的是王杲,可老百姓很難分清楚,一提這個王伯母是誰啊,立即答道,兩個王伯母,一個在鄯州,叫王杲,一個在大拔斗谷,叫王孝傑。

    老子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可這個理兒沒法辨,特別是那個狗太監,天天笑盈盈地,不懷好意地看著他,時不時譏諷一兩句,一個太監不要緊,關健他還是皇帝的親信,戰後返回長安,皇上一問,解釋了,姚河李阿婆,鄯州王伯母,見寇不能斗,總由曹新婦、劉老婦,這五個人,雖是朝廷重臣,然而膽怯懦弱,連一個婦人都不如。這一輩子仕途到此結束,雖勝猶敗。

    「就怕李相公不同意……」

    「我剛才都想過,不能直接找李相公,我在這裡觀察戰局,你立即返回鄯州,遊說王杲、曹懷舜、韋待價,讓他們勸說李相公。而且你也可以勸說李相公,說軍情緊急,戰機稍縱即逝。論欽陵是名將,一旦發覺,機會也就溜走了。」

    「好。」

    王孝傑立即騎馬,晝夜不停,來到鄯州城,一番遊說,韋待價沒有表態,畢竟還有韋月這一層關係,這樣頗有些在顛覆太子軍權的含味。只想到這一點,其他的皆沒有想到。

    王杲與曹懷舜則立即表態同意,忍受了很久,甚至太子連他們軍權也奪去了,再加上滿天飛的謠傳,心是很是不平。三人參見李敬玄,李敬玄猶豫不決,王孝傑說道:「李相公,太子用兵如神,可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過於看重論欽陵。人稱論氏兄弟,不是指論欽陵的,是指他們兄弟數人,特別是論欽陵與論贊婆。論贊婆如何,李相公,你也看到了,論欽陵也許會高,但能高到什麼地方?大非川是將帥不和,薛仁貴輕敵,孤軍深入,才大敗的。論欽陵能僥倖勝利,還能勝二次?若李相公不放心,讓我與劉尚書做先鋒,直奔魚尾軍,若破掉魚尾軍,再迅疾向南。李相公可派大軍尾隨,保持安全的距離,若是大勝,繼續前進,擴大戰果。若是受阻,李相公派兵接應,然後我們從承風嶺撤軍,有天險可保萬無一失。若是到了九曲河西,大勝已經在即了。這一勝,吐蕃大軍元氣大傷,甚至可以動搖整個戰局。徹底將吐蕃驅出吐谷渾,在此一舉啊。」

    李敬玄也沒有主意,聽到王孝傑一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若像王孝傑所說,這又是一件天大的功勞,甚至可以與李績擊敗高麗勉強媲美。

    「立即通知太子殿下。」

    「來不及了,李相公,戰機只是一眨眼功夫,若不抓住,論欽陵雖然太子過高看重,也是不弱之輩,將此漏洞彌補,不僅是失去了戰機,還有可能是失去奪回吐谷渾的大好機會。」

    正在這時候,外面傳報張桂東求見,不管怎麼說,是青海大軍的總監軍使,立即讓他進來,笑嘻嘻地說:「各位在商議什麼?」

    王孝傑狐疑地看著他,他離開時,張桂東還在大拔斗軍,怎麼也回來了?能不回來嗎?王孝傑突然離去,就很懷疑的,於是問劉審禮,監軍使,不好隱瞞,張桂東一聽眼睛發亮:「此計甚妙啊。」

    劉審禮十分滿意,這個太監來到大軍中,這麼多天就這一句像一個人話。張桂東又拍了拍胸脯說道:「我回鄯州,也替你勸一勸。」

    這才回來,收了李賢那麼貴重的禮物,總得要辦一下事,至於出戰後,是勝是敗,自己可不管,交差了。正好返回鄯州,也比較安全。這一變故,連論欽陵也始料不及。

    既然相問,王孝傑只好再次說了一遍,張桂東裝模作樣的在行軍地圖上看了一下,然後尖著嗓子,細志細氣地說道:「這條計策好啊,若真是錯過了,李相公,你也是三軍主帥,有貽誤戰機之責。」

    李敬玄本身意動,老百姓歌謠第一句,就是說他的,當真沒有壓力,沒有包袱?尤其是他最重名聲。張桂東這一句話終於使他下了決心,於是說道:「就依你們計策行事,三軍立即準備,我再寫一封信通知太子殿下。」

    ……

    李威在洪濟城其實還沒有戰事了,吐蕃人又來了一批,讓他數次擊敗,打得心寒,主將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城前一里多地外紮下大營,只是駐守,不攻城了。

    倒是百谷城戰事慘烈,多次被吐蕃人攻上城頭,城牆還被吐蕃的撞車,撞出幾處缺口,臨時用木柵欄堵上。

    眼看到了十月中旬,黃河都開始結冰,有一天天不大好,天空居然飄起鵝毛大雪。再熬熬,也就堅持下來,可是他心神不寧,越是這時候,越不敢放鬆警惕。

    就在這時,接到李敬玄的信,站在城頭上,差一點載倒,駱務整立即將他扶住,問道:「殿下,你怎麼啦?」

    「李敬玄害我,劉審禮害我!」心如刀絞,將心神定了定,不知道事情有沒有挽回的餘地,立即派親信騎馬,一人帶四馬,連寫信的時間也沒有了,直接帶口信,無論那一個,一律不准動。

    信使離開,李威日夜不眠,太***臊蛋了,你***,一個是堂堂的宰相,真正的位極人臣,一個是工部尚書,還代理著兼管一衛府兵。你們這兩人不以大局為重,爭什麼功?難道想做皇帝不成?

    最讓他心痛的李敬玄按照朝爭黨員派劃分,還是嚴格的太子黨!

    信使立即到了鄯州,人不在了,大軍已經撥出,前往鄯城,追到鄯城,已經出了赤嶺。前方劉審禮龍夷城大捷,殺敵三千餘人,正在向南追擊,李敬玄率領著大軍隨後趕去,連薛訥、黑齒常之等戰將,都一起帶了過去。不過黑齒常之這一次各就各位,軍職很低,只成了一個副將。信使只好兵分兩路,一路繼續追趕下去,一路返回送信。

    實際上信送回來,李威已經就近得到戰報。

    這一次與歷史上有不同之處的,歷史上一直將唐朝軍隊引到大非川,李敬玄大軍除了留守的一些軍隊外,一共達到十幾萬人。然而因為九曲成了重心,讓李威調走幾萬人,駐紮九曲與廓州,李敬玄還要分兵看守各個要沖與重城,所以只帶走了七萬人。

    伏擊的地點也不對,是在曼頭山的西南海東大道上,劉審禮大軍剛衝過曼頭山,赤海方向吐蕃的真正主力部隊殺了過來,一切兩段,前面又有一支大軍攔住去路。將劉審禮大軍圍困。

    實際上這時候還可以彌補的,著李敬玄率軍返回,劉審禮這一萬多唐朝軍隊不要了。可敢不要?這時候才明白薛仁貴當初的苦衷,實際上若不是營救郭待封,兩萬多軍隊,沿途殺掠,用此來獲得供給,還可以逃回來的,但注定成敗局,再加上一個不救的罪名,那才是真正的死罪。

    想了想,簡選了五千精騎,又派人通知李謹行與契苾明二人,具體做什麼,想不出來,腦子塞住了。只是將這個消息通知他們一聲,然後率領著這五千精騎出了洪濟橋,還帶著一些火藥,也不知道帶這些火藥會有什麼作用,昏昏沉沉的,可心中唯一明亮之處,就是此行能救更好,不能救則拉倒。

    西北風正烈,天上黃雲翻滾,正是肅殺之時。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28
第三百六十四章 長槍縵纓萬里(一)

     這一段最好的章節名字叫殺破天,為什麼非填水龍吟,老午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

    剛出河西,不到一百里,十幾個人逃竄過來。

    其他人不認識,但裴紹業認識,立即攔了下來,問道:「前方戰況如何?」

    「完啦,完啦,」裴紹業立即號淘大哭起來。

    「你別哭了,快快將情況說來,」李威恨不能上去踢他一腳,什麼時候的時間也沒有這時候寶貴,一分鐘也耽擱不得。

    「我們大軍一路南下,順順利利的。」

    「快說,休得囉嗦,」李威又喝道,廢話,不順順利利,你們這群蠢貨怎麼入伏?連令狐智通那樣的難度,都不能給你們,一旦給了,你們這群貨色有可能反而安全了。

    裴紹業將情況大約說了一遍,過了曼頭嶺,忽然無數吐蕃大軍重重殺到。劉審禮知道大事不好,立即派人向後方李敬玄求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來。然後吐蕃人就殺了上來,只是眨眼功夫,一萬多唐軍就被殲滅,逃出來的只有少數人。

    比如張虔勖,就是生生殺出來的。李威扭頭一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漢,盔甲上全是血跡,連手中的橫刀都繃出了幾個缺口。

    裴紹之同樣很幸運,他有一個裨將叫辛承嗣,此人十分勇猛,看到情況危急,走過來對裴紹業說道:「屬下為將軍試之。」然後單馬持槍,所向披靡,殺了不久,他的戰馬被吐蕃一箭射中,於是跳下戰馬,奪了一名吐蕃人的戰馬,繼續殺出一條血路,居然讓他將裴紹業與幾名親隨,從那麼困難的情況下救了出來。

    簡單扼要地說完了,怎麼打的,怎麼中伏的,一律沒有說。李威聽完後,立即說道:「走。」

    已經出兵營救,可救遲了,不能責怪他。現要趕緊返回洪濟橋,商議下一步計畫,將這場失利所帶來的後繼影響彌補過來。但只往回趕了三十里地,無數鐵騎聲奔雷一般湧了過來。

    不僅是前方,後方同樣傳來無數戰馬奔騰聲。駱務整說道:「殿下,有些不妙啊。」

    「走,立即搶在前方,佔據二里外那個高嶺。」洪濟橋回不去了,只好搶險地扼守,看看李謹行與契苾明有什麼辦法。

    剛奔上了這處高嶺,南方的吐蕃軍隊就殺了過來,黑壓壓的,足有三四萬人之眾。但並沒有完,後方又湧上來無數的軍隊,越來越近。從吐蕃大軍中走出來一個人,騎在馬上,對唐軍喊道:「我乃吐蕃噶爾贊婆,請你們太子出來說話。」

    李威走了出來,論贊婆道:「唐朝太子閣下,神交已久也。」

    雖然城府深,可此時臉上還抑不住的得意。

    「過勞掛念了。」

    「太子,時至今天,下馬投降吧。」

    「未到最後,鹿死誰手,未必可知,笑到最後吧,」李威淡淡地說道。

    這才此時,才心如明鏡,一切皆弄清楚了。論欽陵所有佈置不是為了唐軍,而是針對自己,否則兵力分配不夠。為什麼劉審禮會上當,正是因為九曲佈滿了吐蕃近二十萬大軍。所剩下的兵力,要麼圍困自己,要麼對付李敬玄。現在無數大軍將自己圍困,分明是針對自己了。

    同時也理解了論欽陵種種謀劃。主攻九曲,自己一定會坐鎮前線指揮,無奈,缺少得力的大將。後方有了一個李敬玄,自己不來前方,又到何處。到了前方,百谷城更凶險,只好呆在洪濟橋。

    然後利用一些手段,刺激劉審禮出戰,誘到河西,自己必須營救。那麼自己就成了甕中之鱉。甚至在河西幾個渡口紮下軍營,明義上想渡河,也實打實地喂了一千多名士兵給自己,實際上這一散亂,一誘劉審禮貪功,二是將所有渡口堵塞,不讓自己從黃河躍到河東逃脫。

    論欽陵可真看得起自己啊,發動了一場達到三十多萬人的戰役,不是為了打敗唐朝軍隊,不是為了河湟,而正是為了自己。

    這樣一想,李威不由地摸了摸頭,老子的這個腦袋難道真有那麼金貴?

    可不,論欽陵將他比作太陽了,想射太陽可不容易的,三十幾萬大軍,不多哉,不多也。

    然後又想到了一件事,難道那個神馬盾讖,以及洛陽的謠傳是論欽陵放出來的?倒很有可能的,他雖然吐蕃人,可是想在洛陽放出一些謠傳,還是有這個力量的。就像自己,同樣也派了死士,在吐蕃宣傳噶爾家族的「榮耀」。而且行軍計畫是他一手掌握的,能第一時間配合。但立即否決,不可能的,若是那樣,論欽陵出兵時間更早,而不是熬到去年冬天,數次侵犯河湟,來配合洛陽的謠傳。

    那麼會是誰?

    論贊婆說道:「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

    說完退下,也不進攻,唐朝軍隊前來營救,只能輕裝前進,所帶的輜重糧食很少,不需要進攻了。說不定將唐太子困於此地,圍點打援,能擴大戰果。熬吧,看你嘴硬,能熬幾天?

    ……

    李謹行與契苾明接到消息後,大驚失色。

    知道出事了,還沒有接到劉審禮全軍覆沒的消息,可太子輕裝出擊,軍事天賦的直覺,讓他立即判太子此行同樣危險。

    李謹行慌亂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廓州也不要了,將積石軍一萬五千大軍全部帶了出來。連他妻子劉氏都帶了過來。一個劉氏,軍事天賦也最少頂上一百個李敬玄。

    他還略略沉穩一些。

    契苾明接到消息後,如喪考妣,哇哇大叫,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啊呀呀,殿下啊,你太危險了。我早就知道,不該讓你前來洪濟橋的。啊呀呀,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胡人粗鄙凶蠻,可大多性子剛直,心眼實在,立即判斷出太子此行前景不妙,心亂如麻。

    以手擊桌,如果自己是父親也罷了,實際上自己在唐朝朝廷履歷不多,但那一個有太子看重?一見面,就讓自己族人做他的侍衛。不停地叫,就像發瘋一樣,手掌都因為用力迸出鮮血。

    侍衛急了,一把將他抱住,說道:「大將軍啊,你不能急啊,想辦法啊。」

    「老子,要殺人,」跳了幾尺高,也沒有冷靜下來,然後對他身邊的勇將契苾讓之說道:「老子將百谷城交給你了,如有差錯,老子要你全家性命。」

    真急了,一口一個老子,他平時可不是這個人的,雖然勇猛,但其父身居高位,自小教育,也有教養的。

    「喏!」

    「那個兒郎願意跟我去幫助太子。」

    「我願意去。」

    「大將軍,帶上我吧。」身邊契苾部的幾十個將校一起嚷嚷道。

    契苾明隨手點了幾人,帶著三千人,出了百谷城,來到洪濟城中。一路狂奔,一路大叫。太凶險了,太子這一回怎麼犯傻了呢?

    洪濟橋外,為了配合論欽陵這一次行動,李威前面一離開,後面開始正式進攻。看到這情形,契苾明大怒,帶著三千人馬,像一群發瘋的雄獅,狂喝著殺了過去。

    城外這一回有四萬多吐蕃將士的,但生生讓他這三千殺得丟盔卸甲,倉惶而逃。進了城,首先看到一個契苾部的校尉,一把提了起來,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這群蠢貨,怎麼讓太子就出了城?」

    這個校尉說道:「大將軍,我們也不知,太子突然就點集了五千人,出了城,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開西城門!」

    城中守軍一個也不敢反抗,剛說完,李謹行帶著大軍再度殺過來。同樣火得不得了,城外吐蕃大軍讓契苾明殺散,此時看到他們進城,再次聚集。李謹行沒有叫,也沒有嚷,可一看這群吐蕃,火冒三丈。

    「殺啊,殺光這群賊寇。」說完了,手持著一把大刀,帶頭衝了過去。這群吐蕃人最倒霉不過,剛剛送走一群殺神,又迎來了一群殺神。包括劉氏都在氣憤之下,揮舞著長劍,擊殺了一名吐蕃士兵。況且其他將士。一萬五千人再次衝了進去。這一回吐蕃大軍終於崩潰了。一個個倉惶向南方的曲水軍逃去。

    進了城,看到契苾明,李謹行此時頭腦還十分冷靜的,說道:「契苾明將軍,你不能去。」

    「為什麼?」若不是看李謹行還順眼,契苾明有可能上來一拳,將李謹行打翻在地。

    「為了太子啊,若是你去我也去,百谷城皆失守,將殿下接回來,我們往哪裡撤?」

    「那你守城,我去。」

    「契苾明將軍,越是這時越不能急,頭腦要冷靜啊。」李謹行一把將他抱住。

    「好,你說為什麼我不能去?」

    「這時太子未必有危險,若是有危險,說明論欽陵早佈置好的,不但危險,而且很危險。可是你此時如此模樣,怎能前去?不是憑藉勇力,還要憑藉智慧判斷。我們皆疏忽一件事。數番大勝之下,有了驕心。你想一想,雖然這些時日,吐蕃用了重兵進攻洪濟百谷二城,為什麼戰鬥力那麼低下?精兵留著,在河西啊。再者,若是針對太子的,此時論欽陵必然加強對洪濟與百谷二城的進攻。不相信,一會兒那些敗軍就能重新返回。可是此二城,我皆不熟悉。至少各將士我皆不熟,萬一有差池,接回太子,又怎麼辦?況且你還要照料你的契苾部,我的負擔比你輕,族人不需要我來照料。」

    「可是,可是。」

    「契苾將軍,不能意氣用事。」勸了半天,才讓契苾明稍稍冷靜下來。

    隨後兩人作了簡短的商量,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商議細節。契苾明還得返回百谷城,百谷城比洪濟城難守,一旦失守,吐蕃人必然將洪濟城與宛肅城從中間攔腰砍斷。太子回來,依然處於險境。但洪濟城也不能大意,於是讓劉氏駐守。

    李謹行親率一萬最強的精軍,前去接應李威。

    契苾明大叫道:「好,就依了你,若救不回太子殿下,李謹行,我與你沒完沒了。」

    「救不回來,我也不回來,」李謹行答道。

    劉氏送到了城門口,李謹行道:「夫人,以後就有勞你了。」

    這一行萬分凶險,因此話音裡帶著囑咐之意。

    劉氏臉上帶著微笑,道:「阿郎,雖然你為朝廷立下許多戰功,朝廷也待你不薄,可只有這段時間,你才是最風光的時候。至少妾身時至今天,才明白尊重二字。去吧,大丈夫在馬上死,是榮事,非是辱事。」

    「正是,保重,」李謹行說完,撥馬帶領大軍奔向河西。

    呼嘯的西北風吹來,竟然又飄起了雪花,終於劉氏眼眶裡大滴大滴淚水落下來,轉眼滴入地上,化為冰棱,晶瑩剔透。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6
第三百六十五章 長槍縵纓萬里(二)

     李威下令紮營。

    唐軍常見的打法不是李威現在的戰法,先是各路大軍列陣,弩機手與強弓手上,達到一百五十步時,邊走邊射。六十步時,撤後,普通的弓箭手上,二十步後,步兵衝出來,然後弩弓手放下手中的弓弩,一起加入。前面戰陣的士兵打完了,後面再上,正規軍打完了,預備軍再上。至於騎兵,會騎馬的人多,但騎術精通的人少,至少不及遊牧民族,十分珍貴,不騎在馬上,防止成為敵人的靶子。到步兵不行了,騎兵才上去,但不是直接衝鋒的,是騰擊,打了就跑,跑了再打。反覆如此,讓兵兵調整好陣型,這樣馬步結合,直到將敵人打敗為止。

    要麼還有醫官,其實唐軍中有很多醫官的,這是後世又忽視了一點。還有伙伕,長途作戰時,還要百姓作民夫送輜重,這些人又是不能參戰的。

    也不一定,要看將領的喜歡,劉仁軌大多數作戰就是如此,但這種作戰方式,卻又不是薛仁貴喜歡的,他喜歡挾勇孤軍疾行。李靖一門,同樣也不喜歡這種打法。劉審禮如何敗的,還沒有問,多是用這種常規戰法不敵。

    李威沒有到青海,就將策略制訂好了,築城發揮自己的長處,拋棄自己的短處,但必須有一支靈活機動,速度快的騎兵配合,這樣整個戰術才不會死板。而數次大捷繳獲了數萬匹戰馬,又通過商人的渠道換回來一批戰馬,還有黨項人暗中投奔,送來一批戰馬,當然不可能讓他們白送的,拿糧食與布匹、茶葉,作為等價,送還了他們,並沒有讓他們吃虧。

    然後到人,契苾明手下近兩萬族人,黨項一萬多族中壯士前來投奔,劉仁軌原來在青海練了一批精良的騎兵,自己在長安載留了一批壯士,其中不少人資質不錯的。

    從馬到人為李威這種戰術,提供了條件。

    匆匆忙忙而來,李威只選了五千騎兵過來,另外還帶了一千多匹馱馬,帶了一些輜重,時間緊迫,也不可能帶小車子慢慢推。

    這些輜重包括一些武器,一些火藥,還有必備的東西,一些干糧、帳蓬、炊具,還有一些工具,後者必須要備,突然情況了,得準備一道工事,鍬、錘子、鑿子、鋸子、斧頭等等。

    也只有這些物資了,修建一道大營還是沒有問題的。

    嶺上有許多樹木,砍伐下來,做了兩道柵欄。這時候後方的吐蕃軍隊已經殺將過來,兩邊黑壓壓的不知多少人,是六萬人,或是八萬人,也數不清了。

    北風吹得更緊,大片大片的雪花刮了起來。

    正在此時,駱務整說道:「殿下,你看。」

    站在山嶺的最高處,看著南方,一支大軍向這邊飛奔過來。毫無疑問,要麼是李謹行前來營救,要麼是契苾明前來營救。但李威不抱多大希望,這裡基本是吐蕃的精銳部隊,人數眾多,論氏兄弟指揮。最關健這一帶不全是平原,山嶺左右倒有大片大片的谷地,可也有不少起伏不斷的山丘,還有幾條不寬大的小河。

    地形越複雜越難指揮,可指揮好了,自己想突圍反而比平原更加困難。試問,論氏兄弟二人,那一個人指揮不好軍隊?

    李謹行帶著大軍已經撞了上去!

    大喝一聲,手起刀落,一名吐蕃人劈於馬上,喝道:「吹啊。」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手下的親衛卻是會意,吹響了號角,喊是聽不到了,用號角催促李威兩路夾擊突圍而出。

    「殿下,離開啊!」駱務整急切地喊。

    「不能急啊,」這時候反而不急了,對手是論氏兄弟,一急,有可能一切都完了。想了想說道:「駱務整,孤托你辦一件事。」

    「請殿下吩咐。」

    「孤留下五百人,你將大營守好,若孤突圍而出,吐蕃殺過來,勿要反抗,以免激怒他們。孤那怕用盡一切方法,或換或用萬金買,也要將你們救出來。」

    「喏!」駱務整答道。

    「你很不錯,」李威誇獎了一句,若是別人肯定問為什麼,或者嚷著保護他殺出去。但這是最不冷靜的做法,一旦突圍不出去,所有人都葬送了,有了大營,一旦殺不出去,還可以殺回來,得到喘息。

    立即將士兵召集過來,說道:「馬上就要殺出一條血路,你們怕不怕?」

    「不怕。」

    李威又走到了張虔勖與辛承嗣面前,說道:「孤聽說你們十分勇猛,可不可以與孤一道殺敵?」

    「喏!」

    「殺!」

    帶著張虔勖與辛承嗣第一個衝了出去,太子第一個在前面,後面士氣立即激發起來,向黑壓壓的吐蕃大軍殺了過去。

    拉起了弓,一箭射了出去,一名吐蕃人立即倒下。

    「太子威武!」所有士兵立即喊道,這個頭帶得好,士氣一下到了巔點。又是一箭,再斃一敵,但是吐蕃人也開始放箭,一支箭正撲李威面門,張虔勖橫刀一隔,生生將這支箭撥了出去,三人形成一個小箭頭,眨眼就撲向了吐蕃大營。

    張虔勖與辛承嗣一左一右護住李威,一個使槍,一個使刀,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殺。」

    兩名吐蕃立即斃命,李威又射出了第三箭。

    兩支大軍一南一北,漸漸地殺出一條血路撞在一起。

    站在山頂上,論贊婆皺了一下眉頭道:「二哥啊,唐軍生猛啊。」

    「這倒未必,不過唐朝國家大,可以討便宜,但這個分寸得拿捏好,暫時不能徹底激怒。此時你看到的唐軍,並不是真正的唐軍,他們是為太子激發了士氣。知道為什麼太子這麼年青,可是長安城中的那個皇帝與皇后害怕嗎?不是唐太子想做皇帝,對他們不利,得民心者得天下啊。你看太子才到青海多久,這些士兵就如此為他賣命。」

    「大哥說的是。」

    「所以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個太子拿下來。」

    「但像這樣下去,他們有可能會殺出重圍。」

    「勿要擔心,下令中間大軍閃開,讓他們兩軍會合,左右三營進軍南方。」

    一聲令下,李威與李謹行兩路大軍所承受的壓力立即減輕,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二哥,為什麼?」

    「雖說分割容易殲滅,然而現在唐朝軍隊是哀兵。漢家兵法說哀兵必勝。分成了兩路,反而更容易造成我們將士犧牲。這一次我們犧牲的將士太多了,比薛仁貴那次帶來的傷害更大。我不想再死多少人。放他們會合,其他人不顧,盯著太子圍困。」

    「二哥,我明白了,這是這支唐朝軍隊的七寸所在。」

    「嗯,」論欽陵滿意地笑了。

    終於撞在一起,李謹行遠遠地喊道:「殿下,臣救駕來遲,有罪啊。」

    「何罪之有,我們一道殺出去吧。」

    「喏!」

    李謹行應了一聲,將馬頭一撥,說道:「殿下,讓臣為你開路。」

    說著大刀一揮,擊斃一名敵人,此時他的戰袍已經染滿鮮血。不顧了,迎著片片的雪花,重新殺向了南方,可是一會兒聽到後面喊殺聲小了,扭頭一看,幾支吐蕃大軍又將太子圍住。

    論欽陵戰術很簡單,一萬多人要佔多大地方,況且皆是騎兵,再加上戰馬跑動的空間,一萬多騎兵有可能需要六七萬,七八萬步兵所需的空間。我不管你那一個能突圍,只要盯著李威,從中一切,將李威包圍起來就行了。

    李謹行看到李威不時地用弓射斃了多名吐蕃人,身邊還有兩員戰將,勇猛過人,緊緊拱衛著李威的安全,可是其他侍衛不停地倒下去,人數越來越少了,又大喝一聲:「休想傷我主!」

    扭頭殺回。

    酣戰良久,李威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南邊無邊無際的吐蕃人,說道:「撤回大營。」

    論欽陵這個簡單的戰術,卻成了眼下不能破解的戰術。就算他大義凜然,說,你們不顧我,自己殺出去吧,試問這些將士會不會同意?

    看到李威又殺了回去,論欽陵說道:「放!」

    「為何?」論贊婆又問道。

    「再想一想。」這一回沒有告訴答案了。

    回到了山嶺,李威喘了一口氣,就這大半個時辰,兩路大軍已折損了近三千人,還有一千多人受了傷。下令讓士兵做飯,替傷兵包紮。一直沒有製造出高度酒當酒精用,不知道有沒有用,蒸餾原理懂,可具體怎麼不浪費去蒸餾高度酒又不懂,現在糧食還是金貴的,不敢開這個口。因此還是老方法包紮傷口。也不是象後人想像的那麼不堪,動輒傷口發炎死去。有草藥的,行軍都會帶上,一種白狀粉末,很像後來的雲南白藥,抹在傷口上,用布包紮。唯一的好處,就是棉花普及,有紗布出現了,儘管不算太好,但比原來的布包傷要好些,舒軟,透氣性好。

    吃過晚飯,李威說道:「全部睡覺,不用守值了。」

    「為什麼?」駱務整問道。

    「若是論欽陵想殺孤,孤有可能剛才回不來了。這樣將孤圍困起來,作用多多,說不定會吸引我們更多的軍隊到來殲滅。孤是唐朝的太子,現在將孤圍於絕地,只有漢朝匈奴人才能做到,可是孤又找不到小閼氏。而論欽陵正好借此機會向各部宣威。還有我們大軍現在士氣正旺,欲要強行作戰,吐蕃人死傷慘重。記住了這個國家雖然凶悍,然而貧窮,百姓又沒有我們唐朝多,一旦死亡慘重,他也沒有辦法回去交待。現在他不但不會攻營,也不會夜襲。而是等到我們沒有糧草,主動投降。」

    「正是此理,全部睡覺吧,養足精神,等待機會,」李謹行說道。

    於是士兵砍來木柴,點起篝火,又搬來幹柴,墊在地上,李謹行為了趕來營救,連帳蓬也沒有帶,只好拚命地擠在一起。

    李謹行與李威皆沒有入睡,李謹行問道:「殿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威將詳細經過說了一遍。

    「殿下,你不應親自前來。」

    「當時孤確實疏忽了,認為論欽陵只對付我們大軍,若孤不去,別人前去,不能立即判斷局勢。可沒有想到他居然動用了這麼大的心思,僅為孤一人。」

    其實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壯士斷腕,讓李敬玄撤兵,捨去劉審禮這路軍隊不要。可能不能這麼做,一旦這麼做的話,將會引起無數喧嘩,甚至史書都會暴揚此事。

    道路簡單之極,與李謹行談話都不必將這個說出來。

    李謹行很無語,不知道說什麼好。太子沒有這個自覺有多重要,可換自己是論欽陵,在十幾萬唐軍與太子之間選擇,也會選太子,一個文武雙全,從百姓,到將士皆屬心的人君出現,那又是一個天可汗哪。

    不過事已至此,怎麼辦呢,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一次李相公,他們害了殿下,害了整個唐軍。」

    「當時孤也是這樣想的。但事情到了這地步,反而看得開了。不能全怪他們,孤也有責任,應當提前察覺。這同樣是一個巨大的漏洞,論欽陵怎麼能不利用。這使孤想起裴侍郎與孤說的一句話,說孤到了伐兵的境界。今天會戰,果不其然。與論欽陵相比,孤差得很遠,他才是真正的伐謀。」

    知道自己犯下了錯誤,但下回對陣時,就不犯下錯誤?那怕不是錯誤,些許的小漏洞,自己不注意,論欽陵還能將它擴大化,然後利用它來將自己打敗。下次還是勝不了,不是自己,其他人同樣如此。

    還有一句話李威同樣也沒有說出來,那個太監也有問題的,如是貪生怕死不來洪濟橋參見自己,情有可願。但他又跑到了大拔斗谷,可這是兄弟之間的醜事,不想在李謹行面前暴揚。

    只是原來一直疏忽……差得遠啊,差得遠啊,不論戰不知道,一論戰才知道自己與論欽陵的距離差得多大。

    「此人不除,必為我唐朝後患。」

    「是啊,」李威又想到了那個沒祿氏,大好的機會啊,居然唐朝那麼多大臣看不出來,放過了。唐朝動用大軍斬除此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做到了。可是贊普動手,卻是很容易的。休說論欽陵,後來的岳飛,相比遠勝於論欽陵吧,而且岳家軍本身就是私家軍,也就是說十幾萬的岳家軍是岳飛的私人部隊,可是最後呢?

    「睡吧,李將軍。孤現在頭腦茫然一片,睡一覺,說不定明天會想出一個絕地逢生的辦法。」這幾天一直焦掛,確實沒有睡好。

    看著安靜的唐軍大營,論欽陵說道:「三弟,我現在已有十分欣賞這個太子了,明天我要與他喝酒言歡。」

    夜色就深,雪花不停地落了下來,天地間漸漸白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7
第三百六十六章 長槍縵纓萬里(三)

     本來想今天兩更,明天再小爆發一下,但考慮這一段情節,估計會一些喜歡的朋友等得心急,索性再加一更,這一更過後,晚上還有一更。如果大家強烈要求,看能不能碼出第四更。順便說一下,歷史青海之戰,論欽陵坐鎮指揮,指揮值能打一百分。執行的人是論贊婆與素和貴,但執行得不好,不然李敬玄此次有可能也是全軍覆沒,執行值是七十分。二論皆優秀,可是論贊婆確實比欽陵差了許多。

    ====================

    李威不知道的是,李敬玄又派人給他送了信。

    得知劉審禮被吐蕃大軍圍困,似乎吐蕃大軍達到十幾萬人,呆住了,這些人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斥候沒有打探到。所以不懂呢,若是什麼佈置都讓斥候打探出來,還要指揮將領運籌謀策做什麼?

    當年薛仁貴都沒有找出論欽陵的主力,況且是他!豈說論欽陵,李威取九曲時,論贊婆有沒有找出李威的主力部隊?斥候打聽的情報重要,還得要判斷的。

    李敬玄臉色變了,立即寫信給李威,承風嶺這時候還沒有失守,可不能從河西道,只能從承風嶺返回,再繞到廓州,從廓州繞到積石軍,積石軍繞到洪濟橋。等他這封信送到,什麼黃花菜也涼了。

    讓大軍停下來,不敢救。

    黑齒常之忍不住說了一句:「李相公,勿要停留,要麼救,三軍一鼓作氣,救出劉尚書,然後立即從承風嶺撤回去。要麼不救,立即撤回承風嶺,不然劉尚書大軍一沒,吐蕃人就著大勝之勢,反攻過來,連這七萬人馬都十分危險。」

    曹懷舜喝了一句:「休得多言。」

    對黑齒常之老大的不快活,河湟老百姓一比較,就拿他在承風嶺前的怯弱,與李謹行這三個胡將比較。李謹行不好說了,人家縱橫高麗數年,打得高麗人望風而逃。契苾明也不好比,人家老子是契苾何力,又是契苾部的族長。可這個黑齒常之算什麼?一個百濟的孤魂野鬼!

    黑齒常之只好退開,怎麼辦呢,自己地位低,除了太子將自己當一個人外,還能有誰將自己當人看?看到沒有,這個李敬玄一到石城山,立即將自己軍權收回去。

    其實何止對他,就是對李謹行他們,雖然戰功赫赫,這些大佬有幾個有發自內心的尊重?因此,劉氏對李謹行說了一句,只有這段時間,你才是最風光的時候。

    一夜無話,第二天,士兵正在吃早飯,天冷,李敬玄懶床,還沒有起來。忽然前方急報,劉審禮大軍覆沒,李敬玄正在穿襪子,也不像後世的襪子,那麼一個直筒,保暖的。靴子還沒有來得及穿,驚得目瞪口呆,怎麼著一萬多人,就覆沒了?那可不是,河西才是吐蕃的真正精兵所在,人數是唐朝兵力的十幾倍,他這七萬人又不去救,無險可守,覆沒起來豈不是很快?

    另幾個主將,曹懷舜與王杲一聽,慌了,正在吃早飯,將飯碗一丟,撥腿上馬就逃。主將都逃了,所有唐朝士兵一起亂套了,一百里地啊,能有多遠,不要說吐蕃人皆是騎兵,就不是騎兵,步兵速度,大半天就趕到了。這一逃,李敬玄也靴子顧不上穿,赤著襪子上馬就逃。這好了,主帥都開始逃跑,逃得更快。

    說是退向承風嶺就平安無事,也不遠,一百來里路,但是一百來里路,不是十幾里路,一眼能看到,或者看山,東邊全是赤嶺,知道往承風嶺的進口在哪裡?

    四面八方皆是唐朝的逃兵,若是論贊婆看到這個場景,他絕對不會說出唐朝軍隊凶悍的話。實際上凶不凶悍,不是兵,看在什麼將領帶領下,放在薛仁貴手上,那一個兵皆是凶兵。放在李敬玄手上,連黑齒常之這樣的凶人,也只好上馬逃命。

    吐蕃人在後面追擊就能看到慘象,到處是唐朝的逃兵,有的讓吐蕃人俘獲了,有的吐蕃人看離得遠,都懶得抓獲。眼光一起盯著地上,地上好東西多啊。這一逃,輜重一路丟散,一直散到赤嶺,沒有了,只帶了一些吃的,其他的要爬赤嶺,雖然是大道,要爬高對麼,一起扔掉不管。

    好東西多啊,糧草不管了,武器啊,長弓、角弓、稍弓、擘張弩、角弓弩、木單弩、大木單弩、竹槓弩,還有幾具伏遠弩。這玩意兒放在城頭管用,野戰只是一個累贅,不知道李敬玄將它帶出來做什麼的?或者想攻打吐蕃的樹敦城?

    陌刀、橫刀、連環刀、削刀、砍刀、各種長槍、長矛、大槊、箭支、小方盾,大方盾、盔甲、短矛、短火矛,哦,還有吐蕃人夢寐以求的投石機、火藥。

    但有一門好處,正是因為這些東西吸引了吐蕃將士,一個個彎腰不停地撿,追兵速度放慢,大軍才沒有全軍覆沒。

    不僅僅如此,本來論欽陵還想派五萬軍隊,看到唐朝軍隊的樣子,只派了三萬人追擊,其他人一起調到南方圍困李威。這才是一件恥辱的事。

    到了下午,逃到了承風嶺前,七萬人,只剩下三萬不到,其餘人到了哪裡,只有老天知道。惡夢還沒有停下來。論欽陵發動進攻時,派了一支輕騎繞到後方,由大將跋地設率領的。

    來到承風嶺前,唐朝還留下了四千士兵駐守的,退路嘛,李敬玄可不敢馬虎。但山嶺上的吐蕃士兵突然殺了下來,與承風嶺前跋地設的三千精騎一合,也阻擋了兩個多時辰。可是跋地設不停地派人喊,你們不要再頑抗了,前面你們唐朝大軍全部覆沒了。不知道真假,可是吐蕃人都殺到這裡,有些士兵心裡皆是忽信忽疑的。兩個時辰後,戰氣不旺,承風嶺丟失。

    得到了承風嶺,將石橋一拆,要過來可以,從這條泥溝過來吧。不深也不寬,現在水很小,深的地方連同淤泥只有大半人深,寬也不過十幾米。可有種不怕冷,你就趟過來。就不怕冷,我在這邊居高臨下,還能射箭,甚至還能利用得到唐朝的武器,強弓勁弩齊發,再不行,我用投石機,投巨石,投火藥。試了一下,一開始還是不大會用,漸漸摸索出來,是好用,操作的人很少,射程遠,射物重。

    李敬玄不知底細,還奇怪,怎麼石橋拆了。命人架浮橋,準備過去。實際上黑齒常之已經發現,但氣憤之下沒有說。戰敗可以,自己打敗過蘇定方,蘇定方也打敗過自己。可不能敗得這麼醜陋!比當初素和貴敗得還要醜。

    幾百個士兵抬著各種樹木,來到泥溝前,李敬玄還在派人向上喊話呢,也沒有人理睬。就在這時候,密密麻麻的弓箭與巨石投了下來,火藥在山頂上,捨不得動用。

    幾百個士兵倒了一半,逃了回來。李敬玄又呆了眼,再不懂也知道,承風嶺大營也失守了。

    這才真正後悔起來,為什麼太子讓自己在後方組織後勤。實際他組織後勤做得還不錯的,畢竟當了那麼多年宰相,比不上房玄齡等級名相,也能稱得上合格。

    還不知道太子此時已到了河西,而且正好被困住。發愁了,這一回怎麼向太子交待,加上劉審禮八萬多人哪,身邊還有幾萬人了?

    來到黑齒常之面前說道:「李某錯了。」

    黑齒常之冷哼一聲,道:「末將官小人微,這不是末將所能言的。」

    「請黑齒將軍以大局為重。」

    黑齒常之本來都不想答應,可考慮到若不出面,自己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而且這幾萬唐朝軍隊再沒有了,也沒法向太子交待。於是說道:「你選百壯士,其他的交給我。」

    夜晚到來,黑齒常之藉著夜色,從旁邊繞過去,其實天上下在飄著雪,很冷的,可這時候不能顧冷,下了泥溝,率著五百士兵悄無聲息趟過去。所以一將與另外一將,馬上兵就不同了。黑齒常之第一個趟進去,也略略激發了士兵的士氣。

    沿著南岸的山體陰影掩護,悄悄地摸了上去。來到大寨門前,大喝一聲,一刀將寨門砍倒下去,五百士兵立即衝了進去。也有哨兵的,因為天氣冷,只躲在營樓上,烤著火,看著唐軍主營動靜,摸上來都沒有發覺。其他人正在睡覺,一下亂了。黑齒常之又大喝一聲:「某乃黑齒常之,一個個乖乖受死。」

    這個名字在曹懷舜等人眼裡代表著是嫉妒,仇視,可在吐蕃人心中卻有著魔力,是這個殺神!什麼時候殺進來的,全部亂了。黑齒常之心裡窩火,手起刀落,就這一晚,他也不知斬殺了是五十人,還是一百名吐蕃士兵,也不在乎這功勞,懶得記了。吐蕃人大潰,一個個衣服來不及穿,向兩邊山嶺逃去。

    就這樣,李敬玄還不放心。直到黑齒常之站在山嶺上喊,才命士兵架浮橋,趟過泥溝。留了幾千人看守,其他大軍,撤向鄯城方向。還沒有走多遠,婁師德與薛訥率著幾千士兵前來迎接,淒淒慘慘,冷冷清清,本來鄯城兵力充足的,讓李敬玄一下子敗光了。只能動用幾千人,聽聞了後,婁師德道:「莫急,李相公,既然你們撤回承風嶺,諒吐蕃人也不會追擊,立即派人收擾士兵,應當還有許多士兵沒有落到吐蕃人手中,只是在逃亡。」

    曹懷舜等人不僅排擠的是黑齒常之,連婁師德也沒有放過,漢人怎的,他比我們職位低得多,為什麼讓他在河源軍接應?所以也抹殺了,留在後方。立大功時,他在後方就沒有份了。

    戰爭豈是一場兒戲!

    事實也讓他猜中,吐蕃人追到承風嶺前,見到唐朝軍隊進入承風嶺,也沒有想到因為自己在撿輜重,耽擱了戰機,既然唐軍進了承風嶺,自己這三萬人略少,於是撤返,捉唐朝太子去。但這一行收穫巨大,得到了無數精良的武器,以及輜重,還抓獲了兩三萬戰俘。浩浩蕩蕩地向南方出發。

    婁師德與薛訥大著膽子帶了幾百輕騎,出了赤嶺,沒有看到吐蕃兵,開始收攏戰俘。收攏了不少,皆是及時逃到赤嶺大山上,沒有被抓住,一夜過來,又怕又冷又餓,盔甲也沒了,武器也沒有了,耷拉著一個腦袋,哆哆嗦嗦的,不成一個人形。

    人越收攏越多,還要感謝婁師德的,否則吐蕃大軍一旦返回來,這些人想逃都逃不了。而且有的體質差,在這個冷天,呆久了能被活活凍死。但婁師德奇怪了,不對啊,按理說,擊敗了唐朝軍隊,不僅是要打掃戰場,也要搜捕唐朝的逃兵,進一步擴大戰果才是。再說,吐蕃不是缺少軍隊,相反,兵力是唐朝的兩倍。

    詢問一個在附近山頂上躲藏的敗兵,才知道幾乎所有吐蕃大軍皆撤向南方,而不是乘唐朝兵力空虛時攻打石城山。

    婁師德與薛訥對視了一眼,皆是沉思起來。想了一會兒,看了看身邊,兩個胡兵,十分機靈,讓婁師德做了親兵,說道:「你們過來,某讓你們辦一件事。」

    「將軍請吩咐。」

    「你們脫下唐朝的盔甲,制式武器,扮成吐谷渾境的百姓,立即前往南方察看一下,大約看一下大軍在何處,速去速回。」

    「喏。」兩人應了一聲,脫下盔甲,丟了武器,立即奔向南方。

    然後繼續收攏,到了下午時,居然讓他收攏了九千多唐朝士兵,撿回來了。其實人數也不對,還有幾千人沒有找到,後來陸陸續續的有機靈的人返了回來,但大多數人是凍死,或者被吐谷渾人抓住當作了私有財產的奴隸,只有天知道了。

    李敬玄老遠迎了上來,說道:「婁師德,謝過。」

    找回來九千人是九千人,也是在減少傷亡。

    接著就接到令狐智通的消息。昨天晚上吐蕃兵分成了數路,一路攻打他的綏戎峽關卡,雙方皆損失慘重,吐蕃人退了回去。可是大拔斗谷那邊大營卻有逃兵逃了過來,說是吐蕃人將大拔斗谷連夜拿下。為了拱衛河湟安全,得立即增兵長寧峽口。

    李敬玄面如土色,增兵長寧峽口,只是能拱衛河湟地區的安全,可是涼州與甘州呢?

    還沒有接下來聽到的消息讓他震驚,婁師德的兩個親兵去了南方,小心翼翼的,其實所有吐蕃人與吐谷渾都將視線集中在李威身上,否則這兩個親衛這一行同樣危險。然後帶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惡噩,太子昨天上午率五千軍迎救劉審禮,被吐蕃數萬大軍圍困於河西一個山嶺上。昨天傍晚,李謹行又率一萬大軍救太子,兩軍激戰了近一個時辰,沒有殺出重圍繞,也再次被困。不僅如此,幾乎河西所有吐蕃大軍一起趕了過去,連同吐蕃曲水軍也調過去近十萬人,現在那一帶擠滿了足足有二十萬的吐蕃大軍。

    休說太子,就是一隻蚊子此時恐怕都飛不出來。

    李敬玄眼睛裡直冒金星,吃吃道:「太子為什麼要去營救劉審禮?」

    薛訥沒好氣地說:「當年我父親還知道去救郭待封?太子是太子,可另外一個身份是三軍主帥,屬下有難不營救的,也只有你李相公一個人。」

    李敬玄也不知道生氣,一屁股坐下來,胸口發悶,兩眼發花,可以想像的,這一生好不容易掙脫來的清名,一天之內讓自己送去。不僅如此,太子失事,自己仕途是到頭了。太子不出事,他仕途也到頭了!不折騰劉仁軌,那來的那麼多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7
第三百六十七章 長槍縵纓萬里(四)(加第一更)

     看來我沒說清楚,交戰換什麼盔甲逃跑的不可能,因為困住了,廝殺之時沒那時間。或者強行殺出重圍,主角沒那武力,將領護衛也不可能。休說一萬幾千騎兵,薛仁貴在高麗二十萬人中殺進殺出,是後方有唐軍支持。到了大非川他手下可全是騎兵,結果約和而走,這個約和大家懂的。劉邦征匈奴,猛將如雲,士兵更廣,結果呢。張虔勖是殺出來的,但這時候張虔勖誰注意他,劉審禮呢,王孝傑呢?有人說乘熱氣球,材料不全,沒有針錢。即使做出來,然後與李謹行二人乘氣球逃走,底下一萬多人揮著手說道:「太子,保重啊,俺們就不送了。」哈哈,樂一樂,下面就煽一煽。

    =======================

    婁師德也是搖頭嘆息:「大好的戰局啊,傾之一旦。」

    一句話聲音不大,卻像一刀刀剜在李敬玄的心口上。

    突然黑齒常之闖了進來,昨夜的熬戰,也受了一些傷,並不是鐵人。躺在帳蓬裡養傷,也懶得理這群人,然而就聽到這個噩耗了,大聲問道:「太子怎麼回事?」

    「太子聽聞劉尚書出事,率五千兵前去營救,被吐蕃人圍住,然後李謹行將軍前去營救,因為敵人眾多,又被圍住。此時被二十多萬大軍圍在宛肅城西南的河西一座山嶺上。「薛訥立即說道。然後眼巴巴地看著黑齒常之,雖太子圍困,生死未卜,可更佩服太子了,這一次用人多准。若不是李敬玄誤事,即使論欽陵,也會灰頭灰腦而去。

    曾說過一句話,黑齒常之別以為是一個粗人,粗中有細,軍事謀略遠在諸將之上,僅有李謹行能相彷彿。看看黑齒常之能有沒有辦法。

    誰知道黑齒常之一聽,不對頭了。

    先是兩眼發直,身體搖搖欲墜,還是薛訥手忙腳亂地搶上前,才將他扶住。忽然哇地一屁投坐在地上哭了,指著李敬玄,一邊哭一邊說道:「李敬玄,太子待你不薄啊,你都做了幾十年宰相了,何苦爭這個功勞?太子啊,是我對不住你啊,我黑齒常之是什麼人?百濟的一個孤鬼啊,走到哪裡,哪裡人都瞧不起我啊。」

    這倒是事實,在他沒有名聲彰顯之前,連一個農夫看他眼神都不對。

    「我……我……」竟說不下去,只是用手錘著胸口,幾員胡將當中,李威提撥李謹行,與契苾明不算稀奇的,本身身份尊貴,還有強大的後台,不但在朝中有戰功可以拿出來,契苾明差一點,可是他老子不差,而且大後方還有一個強大的族人支持。但黑齒常之職位低,純粹是一個苦鬼,論敬重,除了死去的蘇定方知道他的厲害,才稍稍敬重那麼一點點,裴行儉只是用他幫助太子作戰,敬重根本談不上。

    「我,我,我為什麼聽你的話,將軍權放去,不放軍權,與你爭一爭,你這個李,李阿婆,膽小鬼,就不敢放那個劉老婦與王伯母出征,拖到太子前來,太子那有危險啊。太子啊,是我害了你。」

    薛訥都讓他哭得眼睛酸酸的,哽咽道:「黑齒將軍,現在怪誰也沒有用了,我們想想辦法吧。」

    「想什麼辦法啊,河西那片地形你不知道哇,怎麼突圍哇,為什麼論欽陵要用二十多萬大軍圍啊,不但想對付太子,還想我們出兵,一起繳滅啊。太子啊,太子,」所以說此人很了不起,這時候還能反應過來戰局,但黑齒常之萬念俱灰,不但是對不起太子,太子一旦出事,這些貪生怕死的傢伙必然推卸責任,自己是他們眼中釘,肉中刺,也必死無疑啊,想到這裡,說道:「太子,我黑齒羞愧啊,只能用這條命償還你。」

    一下子抽出旁邊婁師德的佩刀,就要往脖子上抹。

    薛訥連忙搶,搶都搶不住,侍衛也過來搶,十幾個侍衛才勉強從這個猛人手上將佩刀搶下來。

    本來就受了傷,加上這一個刺激,想到太子對他的種種,黑齒常之心神激盪,忽然一口鮮血噴出來,人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看到他忠烈如此,薛訥終於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婁師德幾人也是哭。

    李敬玄坐在胡床上,身體哆嗦著,事情越來越嚴重了,其實發展到這地步,他也有想自殺的念頭。十分後悔,自己怎麼就同意了呢?然後回想,曹懷舜、王杲他們對太子有些不滿,大約知道的,可在太子沒有重用幾個胡將之前,對太子同樣十分客氣,肯定不是雍王黨系。打仗不懂,朝爭卻是懂的。

    主要是劉審禮派了王孝傑前來蠱惑的,突然靈光一閃,不對,自己當時還在猶豫不決的,正是死太監張桂東突然闖進來,說了幾句話,才使自己下決心,終於出了大事。

    而在這之前,這個死太監又去了大拔斗谷,想到這裡,他對薛訥說道:「你們先將黑齒將軍扶進大帳休息,這件事我對不起太子,會給你們一個交待,但還要有一件事要辦。」

    轉過身,對曹懷舜與王杲說道:「你我皆脫不了干係,可要替太子辦一件事,我懷疑劉審禮一直蠱惑我們出兵,是受了張桂東挑唆造成的。你們立即將這個人從鄯州抓捕審訊。大事了,制度可以暫時不管,將真相務必審出來。」

    曹懷舜與王杲此時也呆若木雞,聽到後,立即說道:「喏。」

    太子凶多吉少了,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億不足一,得立即找一個替罪羊。就將事情推到張桂東與雍王身上,自己還是好不了,但比沒有強,不然有可能朝廷動怒下來,自己人頭不保。

    再說將雍王揪出來,事情就通天了,這趟水越混,自己才能越渡過難關。

    打仗沒有用,可是在朝堂上勾心鬥角,一個比一個機靈。

    在這裡也呆不下去,事情傳開,恥笑自己的人更多。還沒有出去,黑齒常之醒過來,體質好,與常人不同的,然後拍著床大號:「你們為什麼不讓我死啊,你們這幾個阿婆、伯母、新婦、老婦,為什麼害太子啊。」

    對現在的黑齒常之來說,太子出事,無疑是天塌了。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帳蓬的頂都看不清,只是灰濛蒙一片。

    這一喊,天塌的可不是他一個人,胡人只是感謝,也不是離開李威就沒有辦法生存,然而有一個群體不同的,黨項人!人數不少,一萬大軍參加,後來還有幾千「俘虜」,當然,那個不算,全在九曲。這些黨項人作戰凶悍,遠不是吐蕃所能看到的,吐蕃那樣待他們,他們還奮力作戰,那才怪了。而且皆是騎兵,於是李威打散,分到各部,充塞各部戰鬥力,包括劉審禮部也有數百人。不過這數百人基本全部犧牲了。

    他們同樣天塌了,太子給他們族人勾劃了一幅美好的藍圖,還看到實現的希望,第一年來,就將城築到了百谷,像這樣下去,頂多三年,就能築到積石山下,沒有吐蕃人與吐谷渾人壓迫,無疑就是西傾山也會成為黨項人美好的天堂。

    眼下這幾萬大軍當中,還有數千黨項士兵,一聽全炸了營,嘩啦啦,一起出來了,看到曹懷舜與王杲要離開,以為他要逃走。一個黨項校尉一下子用馬刀攔在他們面前:「休走。」

    黑齒常之還在哭喊,阿婆、伯母、新婦、老婦,誰不知道指的那一個?

    曹懷舜害怕吐蕃人,可不害怕黨項人,怒容滿面地說道:「你們想做什麼?」

    這時候野辭明山走了過來,黨項人清楚,太子的大舅老爺,自動閃開,野辭明山說道:「我們是唐朝的兵,不是你的兵。」

    「既然是唐朝的兵,你們不怕以下犯上嗎?」

    「我們只想知道太子的情況,是誰害了太子的。」

    黑齒常之身邊的一個黨項侍衛跑了出來,指著王杲他們倆說道:「就是他們,李阿婆、王伯母、曹新婦沒有太子的命令,奪掉黑齒將軍的權,也沒有太子的命令,強行出兵,太子從南營救劉老婦,黑齒將軍要求出兵,李阿婆不同意,還被王伯母譏笑了一頓,讓太子被二十萬吐蕃人圍困。」

    「那還猶豫什麼,殺了他們,前去救太子啊。」一個不知道那一個部族,反正是黨項人的士兵喊道。

    「對,殺了他們,救太子。」

    王杲驚懼地說道:「你們想兵變?」

    「兵你個大母的頭啊,你們都害死了太子,還說老子兵變,」一個黨項兵說完,舉起長矛,一下子刺了過來。

    薛訥成了救火隊員,射箭本領高,所以手疾眼快的,一下子接住,將王杲抱了進去。

    王杲說道:「薛將軍,快將此事鎮壓住。」

    管他兵變或者嘩變,一旦出事,還有論欽陵,有可能整個河湟立即糜爛。這一回再也不敢小視論欽陵了。

    薛訥也知道不能發生兵變,雖然他對李敬玄等人也不舒服,於是走了出去,勸,勸也不聽。不但黨項人在喧嘩,其他士兵一個個默默坐在草地上,表示抗議。

    李威雖多用胡兵胡將,但也用了漢兵漢將,在挑選騎兵時,也解釋過,不是不選,主要才來,不適應,以後適應了此地的氣候,自會入選。朝廷既然經營這塊土地,以後戰事不會少。

    況且平時太子對他們也不錯,只是軍紀稍嚴了一些。這是在青海,有的士兵家人因為太子的出現,特別是這一次關中河南挑選過來的士兵不在少處,受過太子的恩惠,對太子只是感恩。

    王杲、劉審禮他們不服,是貪功,貪名,可管他們什麼干係?

    聽到事實真相如此,一個個皆不滿,只是他們不像黨項人,只能用緘默表達自己感情。

    薛訥只好耐心地說道:「這是指揮失誤,李相公也有指揮的權利。」

    「那麼就是讓你們將太子送入虎口的?薛將軍,聽說太子對你載培有加,難道你看到太子沒有生還的希望,想抱李阿婆的大腿了?」

    我至於嗎?就是抱大腿,也不能抱李敬玄,有什麼好抱的,仕途到頭了,能僥倖活命,就算朝廷對他最大的寬待。又苦口婆心地說道:「非是,吐攻蕃幾十萬大軍在臥,此時生變,青海將都會不保。」

    這是對牛彈琴,黨項人才不管你青海保不保,反正黨項已經在吐蕃人奴役之下,野辭明川更是著急,恥笑道:「沒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載培著出一個薛婆子。」

    一句話將薛臊得臉立即紅起來。

    但還是沒有動手,氣歸氣,知道一旦真殺死李敬玄等人,唐朝惹不起吐蕃,可能惹起黨項。於是將中帳圍了起來。

    幾個大佬坐在裡面呆若木雞,這局勢就像他們坐在火藥庫上,偏好四周民房皆失了火,撲都撲不滅,大火而藉著風勢迅速向火藥庫蔓延。

    婁師德低聲說道:「情況不大妙啊,不及時處理,就是士兵不嘩變,整個大軍士氣低下,論欽陵是何等人物,若得知道此條消息,定然會乘機出兵。」

    「這不是我所能管的事,我決定了,去找黑齒常之,一道率領願意前去營救殿下的士兵,去救殿下。」

    「不可啊。」

    「戰死又何妨,以報殿下的知遇之恩,」可能剛剛受到薛婆子這個詞語相激,薛訥犯起倔來。

    婁師德急傻了眼睛,這可怎麼辦呢?真正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拉都拉不住,薛訥就跑到黑齒常之帳蓬裡,罵道:「黑齒常之,你號什麼號?」

    黑齒常之讓他罵得一愣。

    「有種咱們帶一輕兵前去河西,就算戰死咱們也要與太子死一塊。」

    「喏!」都弄不清上下級了,黑齒常之一骨碌爬起來,提著九環刀走出來,說道:「我去救太子,誰願意跟我一道前去。」

    「我!」

    「我!」

    一下子兩萬多將士起來了一大半,還有一些人一看不大好,於是一起爬起來。婁師德說道:「黑齒將軍,你不能衝動啊。」

    「難道你是貪生怕死之徒?」

    「不是,大局為重。」

    「什麼叫大局,有太子,未來唐朝是什麼樣子?你知不知道,失去了青海,又算什麼,失去了十幾萬將士又算什麼?假如僥倖將太子救回來呢?為什麼論欽陵不收拾我們,派了精兵圍太子啊,連一個吐蕃都知道,為什麼你不知道?莫要忘記了,太子對你也重重在載培!」

    這樣一說也對,婁師德也昏了頭,稀里糊塗地說道:「那麼好,帶上我一份子。」

    黑齒常之又大聲問道:「前去可以,九死一生,怕死的立即留下來。」

    這一激,反而沒有人好意思留下了,轟!一下子三萬多大軍重新奔向承風嶺,只剩下李敬玄等數人,看到這局面,李敬玄終於一翻白眼,輪到他昏過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7
第三百六十八章 長槍縵纓萬里(五)(加第二更)

     這才是真正的一群哀兵,若殺到河西,若不是論欽陵指揮,也許就能成功。就是論欽陵指揮,說不定也能成功,指揮的人不是李敬玄,而是黑齒常之,走了一會兒,前面就是承風嶺,天也黑了下來,黑齒常之說道:「紮營。」

    就是拚命去,也要養好精神。然後又說道:「這時候你們後悔還來得及,可以立即回去,若過了承風嶺,再想回去,可就困難了。」

    有的士兵真後悔了,然而大多數人齊聲答道:「不後悔。」

    若是救劉審禮,肯定沒有多少人願意前去的,但救太子,確實有一半以上士兵,打算拚命去的。

    「請受黑齒一拜!」黑齒常之,催金山,倒玉柱一下,朝幾萬士兵跪了下去,這一拜,這個熱血漢子,終於使所有士兵熱淚盈眶,齊聲哽咽,士氣也激勵到了巔點!

    ……

    天亮了起來,雪住了,還沒有到最冷的時候,雪不算很大,許多地方還露出黑色的山體與土地,於是大地像一塊塊不均勻的黑白格。

    李威起來,眼睛紅紅的,想了很久,睡得不好。當然,怕死,怎麼不怕死,不然他都不會苦心經營南洋,尋找一條後路。然而更清楚知道怕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論欽陵動了這麼大陣勢,是將自己視為將來吐蕃頭號威脅,自己就是去投降,都是死路一條!

    因此,苦想解困的辦法。可想了很久,頭腦茫然一片,休說兵力懸殊巨大,再說指揮能力,論欽陵也比自己高明了數倍。如何脫困?一直無法入睡。其實上半夜許多士兵沒有睡好,不僅這一批吐蕃士兵,上半夜自南自北,又來了許多大軍,人喊馬叫聲,不停地將他們驚醒。當然,吐蕃人睡得倒是很香,人來得越多,他們越安全。早上起來,南北一望,無邊無際。

    李威一直想看十幾萬大軍集合是什麼壯觀的情形,唐軍沒有看到,來到此處,立即分散到各地。這一回看到了,恐怕遠遠不止十幾萬,連遍的軍營似乎都將整個天地塞滿。

    看著軍營,李威說道:「李將軍,你看吐蕃這一帶集中了多少人馬?」

    「太多了,無法估測,可依臣來看,最少有二十萬以上的大軍。」

    「二十萬如此,若是八十萬一百萬該是如何的景象?」

    「殿下,二十萬大軍並不是歷史上最多的集軍,不過一百萬八十萬多是虛言,無論曹操赤壁之戰,或者符堅下江南,皆沒有八十萬大軍,那是虛張聲勢。」

    「是啊,孤還是沒有能力,若有能力,將這些吐蕃殲滅,吐蕃一下子就能崩潰了。」

    李謹行欲言欲止,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臣就擔心後方,論欽陵這麼多大軍圍在此處聚而不殲,正是為了吸引河湟我朝軍隊前來營救。」

    李威沒有作聲,皺著眉頭,這是很有可能的,若不及時脫困,有可能因為自己拖累更多的唐軍,直至整個河湟失守。

    「是我們連累了殿下啊。」

    「李將軍何來此言?」

    「若是殿下不重用我們胡人,何至今天?」

    「李將軍,此言錯矣,我重用的是人,量才而用,不一定是胡人,若是薛仁貴、劉仁軌、裴行儉他們在此,我同樣重用,」到了這時候,李威也沒有將自己當作太子了,自稱多次改成了我,李謹行還沒有察覺。說到這裡,李威聲音大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我不會重用胡人,也不會重用漢人。凡我大唐子民者,何來胡漢之分!我,你們胡人,你們漢人,皆是一家人。大家是同袍,是戰友,也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殿下,」一起感動的伏倒。

    李謹行也不例外,初次議會還說他收攏人心,這時候才能看到真心啊。

    只是一句一家人,一句好兄弟,雖然處在絕境,可是一萬多士兵反而比以前更安定下來,皆有了死志。

    忽然駱務整指著遠處,哪裡是吐蕃的中帳,駱務整昨天上半夜還注視了很久,想能不能有機會來個夜襲,只要擊殺了論氏兄弟,吐蕃人大亂,唐軍就可以乘機脫圍了。

    然而目標測了一下,看到警戒森嚴,無奈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早上起來還在觀察,都在想辦法,李謹行也想了大半個晚上。於是就看到了一件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李威眯縫起眼看去,看到中帳前推出一名吐蕃將領,不一會兒被旁邊的兩個士兵砍了。

    吐蕃人一路走一路撿輜重戰利品他是知道的,甚至有意縱容他們這麼做。狗急了還要跳牆的,當真唐朝士兵那麼弱。讓他們逃到承風嶺下,這時候沒有了輜重,沒有了糧食,天氣又冷,只要一夜阻過來,第二天吐蕃大軍正好追上。好了,那才是最佳的戰機,有可能一下子將所有唐軍包了餃子。包不了,能逃回去的人也不會多。

    所以派了大將跋地設前去奪下承風嶺,沒有想到半夜都沒有守下來,放跑了唐軍。昨天晚上沒有動手,今天動了手,就像李績要殺他女婿一樣,這是嚴明軍紀的。

    具體的情況李威不知道了,開始做飯,旁邊還有一道山泉,能保障水源,不然困守在這裡,形勢會更加危急。但帶了大量火藥,一個個小心地看著火星。

    實際上李威昨天頭腦昏昏沉沉的,只憑直覺在下命令,現在才想起,若不是被困還是有作用的。若是救出一支士兵,前方沒有堵兵的話,選擇在一個高坡,選幾十名死士,留下十幾匹最優良的戰馬,將火藥點燃了,當手榴彈往下擲,就能拖延一段時間,然後騎上馬,大軍可以安全撤回去。但這種情況下沒有作用了。就是有投石機,吐蕃人站在一起給你炸,然後將這些火藥全堆放在一起,給你炸,能炸死多少人,幾千人,或者一萬人?

    為什麼李威一直將火藥當作施工的用?從來沒有估高火藥的爆炸力。小時候他家門口一個煙花爆竹作坊,因不注意發生了爆炸,當然,作坊轟上了天,可哪堆放了多少火藥?僅如此,幾十米遠處的民房也沒有震塌。

    突然腦子裡似乎有了什麼靈光一現的感覺?

    再想,又想不起來了,是啊,沒有投石機,難道讓士兵抱著火藥包當恐怖分子?一是殘忍,二也不會讓你這樣做的,第一次讓你衝進去,炸了一個小缺口,隨後人家也有弓箭的。就讓你炸,這二十多萬的軍隊能炸開缺口?

    正在這時候論欽陵帶著一大群人走了過來,有侍衛,也有俘虜,其中就有王孝傑等高級將領,還有一些士兵,一個個萎靡不振,押到嶺下,吐蕃人用刀拍著,這些唐朝士兵只好喊道:「上面的唐軍聽好了,投降吧,投降還有一條生路。」

    喊了幾聲,論欽陵大聲道:「唐太子,可否與我一敘。」

    李威走了出來,王孝傑羞愧以低下頭,這一下子好了,自己做了俘虜,還連累了太子。

    論欽陵說道:「太子,投降吧,省得連累你身後一萬多名忠臣勇士,與你陪葬。」

    這一句不是勸降,是挑唆嶺上唐軍的。

    李威大笑,笑完道:「噶爾欽陵,我們大唐的勇士,能力戰不屈被俘,可不會投降。」

    扭過頭說道:「各位將士,現在是絕境,九生一死,可你們會不會投降?」

    「不會,我們願意與殿下誓戰到死。」嶺上一萬多人齊聲答道,聲如響雷,直插雲霄。

    連太子都不願投降,決戰到死,再聽聽嶺上一萬多士兵的響亮回答,王孝傑羞愧之下,一頭撞向一個吐蕃士兵的直劍,想要自殺。讓兩個吐蕃人連忙按住。

    論欽陵啼笑皆非,前來沒有起好作用,反而有可能使這些戰俘也要變成死士了。這個太子可怕之極啊,幸好,幸好!命人將王孝傑押下去,說道:「唐太子,我備了一些薄酒,可敢與我把酒言歡一次?」

    「有何不敢?」

    「來人哪,拿酒來。」

    一聲令下,兩個吐蕃兵推來一個小車子,還不知道論欽陵從哪裡弄來的兩張胡床,一個矮腳桌。揮了揮手,侍衛退出一百步,李威點了點駱務整、張虔勖、辛承嗣,也帶著幾十名侍衛走下嶺去,同樣也站在一百米外。

    論欽陵親自替李威倒上酒,說道:「我在邏些城就久仰你的大名,仰慕已久。」

    「你也不錯。」說完將酒店盅裡的酒一仰脖喝乾,駱務整想阻止都來不及。看著他焦急的神情,李威說道:「勿用擔心,噶爾欽陵戰場上能用計謀,此乃兵家常理,但在這種場合,斷然不會做出小人之事。」

    「太子,就衝你這一句,欽陵當浮一大白,文我不如你,喝酒三盅,」說著,喝了三盅酒。

    喝完道:「想不到這樣的英雄人物,居然也能成為我階下之囚,哈哈哈,這將是我一生最得意的事啊。」

    「錯,孤說過,鹿死誰手,未必可知。但我相信,你父親昔日對我們大唐卑躬屈膝,你們噶爾家族將來也必對我大唐繼續卑躬屈膝。」

    「那就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欽陵再敬你一盅,往日只聞其名,今天終得一見,文才武略,舉世無雙,這個豪情更是舉世無雙,欽陵今天才為太子折服。」

    「謝謝閣下的誇獎,但你的軍事天賦舉世難有敵手,也讓孤佩服。」縱然是敵人,論欽陵在軍事謀略上,李威不得不折服。

    兩人舉起酒盅,對碰了一下,相視再次大笑。

    嶺上嶺下,鴉雀無聲,他們折服的不僅是他們自己,也折服了雙方的所有將士。

    喝完了這盅酒後,欽陵一本正經說道:「可是為了吐蕃,我必殺你。」

    這是敬重他才講的話。

    「孤為了我們大唐,也必殺閣下!」

    說完了,二人同時將酒盅摔在地上,掉頭就走。

    來到嶺上,看著論欽陵離開的身影,李威說道:「此人不除,我們大唐一日不得安寧啊。」

    似乎心有靈犀,論欽陵對身邊的侍衛說道:「幸好我這一次施計,將這個太子困於青海,否則吐蕃連一個未來也沒有了。」

    嶺下的吐蕃人也散去了,那兩張胡床與桌子沒有要,倒是小車子吱吱啞啞地推走。

    看著這一行的身影漸漸離去,李威忽然眼睛眨都不眨。

    「殿下,殿下,」李謹行連喊了兩聲。

    「來,我們到嶺上看看,」拉著李謹行的手,來到山嶺的最高處,看了看四個方向,忽然又走了下來,說道:「立即召集所有將士。」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立即集合。李威說道:「孤倒有一計,可以脫困,只是……」

    說到這裡,忽然向所有將士,拜了下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