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81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4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以和為貴(二)

     

    「……。事情真相,便是如此。」

    聽李敬玄說完,戴至德久久沉默。難怪自己總是感到許多地方不對勁。雍王怎能如此做?

    「戴相公,此事絕對不可張揚。一旦張揚出去,國家會動盪不安,而且你也多看史書,奪嫡之時,醜事百出。國家總不能群龍無首,為了社稷……看太子能不能僥倖逃出來,能逃出來最好。逃不出來,由雍王做太子,未必太惡。皇上一年不如一年,國家儲君須早日定奪。」

    「但這種人……」戴至德不由地搖了搖頭。

    「皇上身體欠安,不然還能看一看周王相王。所有罪過讓李某一人承擔吧。」

    戴至德坐在馬車裡狐疑地看了一下李敬玄。李敬玄在此事上做得很明智,除了立即上報皇上,他人一個沒有說,包括王杲、曹懷舜,皆不知道。為什麼告訴自己?

    也可以告訴自己的,自己前來就是查清青海戰事的真相。但是戴至德隱隱感到李敬玄還有其他的用意,或者希望自己能主持公道,替他說一些好話。李敬玄在吏部銓選官吏多年,受他恩惠的官員不計其數,包括雍王一派的大臣皆有之。若是自己這幾個重臣替他說話,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將責任攔在自己身上,兩位聖上心中也有數的,到時候可以減輕一些處罰……

    或者真的良心發現?

    猜不透,馬車吱啞吱啞地響著,頂著風雪,漸漸出了青海之所。

    ……

    東宮,明德殿內,李潞生宴開始。

    因為是皇后親下的懿旨,來的賓客很多,包括所有的宰相。

    碧兒抱著還沒有徹底斷掉奶水的李潞恭迎出來,劉仁軌大踏步走了過去,以頭伏地。這個伏地禮不是跪禮,深彎腰,雙膝不用碰地。彎得越低,特別是以頭碰地,禮節最重。

    這是內疚與歉意。

    雖對政治不懂,可是碧兒知道,實際上與劉仁軌沒有多大關聯的,連忙虛扶,道:「劉相公,不可當此大禮啊。」

    劉仁軌重新站起來,碧兒說道:「潞兒,快喊劉相公好。」

    「劉相公好,」小李潞奶聲奶氣地說道。

    看到李潞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劉仁軌羞慚地站在一邊,連頭也不敢抬。

    然後是各位宰相,碧兒讓李潞一一喊好,然後還禮。

    許多宰相以前見過碧兒一兩次,在他們腦海印象裡,還以為碧兒是一個卑微的小宮女,今天才知道是錯誤的,很是恭敬,禮態大方。忽然想到了一個詞,近朱者朱,近墨者墨,作為太子喜歡的人,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小宮女呢。或者說一葉知秋,從這個小宮女身上也能看到太子的一些影子。

    只是到了張大安的時候,碧兒終於咬起牙,大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出身卑賤,可我想代太子說一句話,做為一個宰相,要有一些良心道德,不但是太子殿下,還有幾萬可憐的將士,他們有父母雙親,有妻兒老小。不知道你晚上能不能安心睡得著的?」

    「良媛,張某也沒有料到啊,慚愧慚愧,」反正到了這地步,張大安也變得厚顏無恥起來。

    碧兒終是嘴咄之人,對方又是權勢顯赫的宰相,咬了咬沒有作聲,向下一位還禮。

    到了裴炎時,裴炎忽然說了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這是裴某的一些心意。」

    說著拿出一個禮盒,裡面是一個玉圭,全體玉色晶瑩剔透,隱隱能看到背後的景緻,做工也十分精細,繪著祥雲紋與數條螭龍。幾個已經過去的宰相,看到這一出,全部停了下來。

    這個玉圭價格不會菲的,不僅是玉圭,圭,貴嘛。

    然後一起望著裴炎,若是他人罷了,裴炎外面場看起來是不錯的,十分清廉,唐朝官員俸祿還可,可京城居之不易,物價昂貴,還要交際來往。因此單靠俸祿,日子過得還是很清苦。要麼,託名義,另外產業,置田莊,辦作坊。要麼家裡面條件好,資產豐厚。要麼還有一個公開允許的收賄機會,家人生辰、婚嫁、生老病死、四時八節,辦宴席,來者是客嘛,可不能空手而來,這也是一個斂財的機會。要麼直接貪污受賄。

    若上面四點皆沒有,皇帝也沒有給多少賞賜,那麼只好過著清苦的生活。裴炎就屬於這一類的人,很是清高,平時與官員很少來往,是裴家的人,可是裴家龐大無比,你都是官員,不可能讓家族養著你。於是日子過得不是很好。

    裴炎這是何意?

    碧兒也愣了一下,還是反應過來說道:「小潞,喊裴相公好。」

    「裴相公好。」

    「好,好,我看到太子的一些影子,感慨啊感慨,」裴炎說完,走了進去。

    這一句意味更深長,碧兒差一點忘記還王德真的禮。

    走了進去,裴雨荷又帶著東宮的幾個側妃見禮,然後在地上鋪上軟墊子,每人身前放著一盆炭火,花錢不多,可十分體貼。許多親近太子的大臣,看到東宮的幾位妃子嫻靜美好,又是一陣沉默,虧疚啊,怎麼就想不起來阻止皇帝下的這份詔書呢?

    張大安心中慼慼,自己算來算去,少算了一個人,這個小皇孫其實也有資格的,看一看,若是皇帝有意立小皇孫為儲,至少有四五位宰相會立即同意。幸好幸好,是一個宮女所生,若是太子妃所生,有可能雍王都鬥不過這個吃奶的小孩子。

    大臣魚貫而入,然後到幾位皇子,以及李令月。但李賢沒有來,不是有愧,是不會前來自找沒趣。眾人來齊,正主兒要上場。連李治也抱病與武則天一道前來。

    準備起駕去東宮,武則天忽然對李首成說道:「李首成,明德殿裡一定有一些人在想,幸好啊,魯王是一個宮女所生。」

    「是啊。」李首成答道,不管怎麼說,碧兒身份是太低賤了。

    「都是好打算的,可是本宮若是以後將魯王寄為太子妃的養子,該是如何?」

    李首成眼睛亮了一下,道:「此策甚妙啊。」

    一旦成了裴雨荷的兒子,還存在身份的問題嗎?

    論權謀之術,這些人,與武則天差之太遠太遠。

    來到了明德殿,眾人行禮。李治說道:「諸位愛卿,平身。」

    漸漸從悲痛中回過神來,氣色稍稍好了一些。等大臣重新落坐,武則天忽然說道:「今天是魯王生辰之喜,本宮再次宣佈一條好消息。」

    說著招了一下手,李首成拿過一份捲軸,武則天打開,說道:「今年國家五穀豐登,但還有另一條消息大家沒有注意,那就是海市。三大市舶司,廣州今天時至冬月,稅務總得是三十一萬四千二百緡錢。泉州是三十六萬六千三百十二緡錢。蘇州是六十三萬七千一百十五緡錢。」

    這份海關收入,放在兩宋,是毛毛雨,可在唐朝那就不了得了。

    大殿下里立即竊竊私語。

    這才多長時間,就有一百多萬緡錢,還沒有到年關呢,到了年關這份數據還要可觀些。

    唐朝有一個弊端,私人侵併嚴重,不是不富,富在民間大戶人家,國強可並不是富,於是後來許多大臣胡亂斂財,逼的。一百多萬緡錢,兩渠結束,國家平白多了許多用費,官員的福利啊,或者想辦一些事啊,皆不成為問題。

    武則天揮了一下手,讓大家安靜,又說道:「另外本宮這裡還有狄仁傑一封書奏,上面寫了一段話。這是今年,泉州方向還有許多新船將要下水,以後一年比一年會增加更多的收入。因此,請求朝廷無論如何,所選市舶司官員務必清廉。也就是到明年,有可能是一百五十萬緡錢稅務收入,有可能是兩百萬緡錢稅務收入。」

    這個數字再次震驚了所有大臣。

    「這使本宮想到了太子。當年他明知兩渠花費巨大,仍然開工了兩渠。原來如此,本宮不及啊。可是陛下與本宮被一群宵小迷花了眼睛,對太子,陛下與本宮覺得很愧疚。」

    聽完這一句,有許多大臣臉色一變,然後看著李治,見到李治臉色很平靜,顯然武則天說這句話時,得到皇上允許的。

    難道這又代表著什麼風向?

    點到為止,打壓一下官員投奔次子的風頭就行了,武則天舉起酒杯,一潑天,二潑地,直到第三杯才端起來說道:「祝上天開眼,保佑弘兒能平安歸來。」

    一仰脖喝下去。

    「祝太子平安,」所有大臣舉起酒杯喝喏飲酒。

    酒宴散去,各個大臣面色慎重,不僅是一場酒宴,這場酒宴透露了太多的信息。正如郝處俊所說,大唐,亂了。最難過的是一群想投機的大臣,像一群昏頭的蒼蠅一樣,不知要往何處飛。

    ……

    此時,遙遠的西方,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頂著暴風雨前進。

    夜晚來臨,開始紮營。

    香黛公主來到胡應帳前,用不太流的唐話問道:「大使閣下,我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們唐朝人一個男人能擁有許多妻子。」

    「是啊。」

    「主啊,請寬恕這些罪民吧。」

    胡應大笑起來,這些天主教的規矩,一個丈夫只准擁有一位妻子。可是真如此,唐朝風氣夠開放的,然而與這些西方人相比,也不知好到哪兒。那個相互偷情,甚至有丈夫以自己妻子擁有的情夫多而榮。若有主,倒底要寬恕那個罪民,這個主要好好思量一下了。道:「公主,如果你後悔,那麼可以立即回去。」

    「我會潔身自好。」

    「那也好,不如你改信道教與佛教吧,有許多女道士與尼姑,一生不用婚嫁,那麼就可以避免與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

    「大使,不准你侮辱我的信仰。」

    「得,別信仰了,我們大唐太子殿下,從來不信仰那個宗教,可是萬民敬仰。」

    這一路聽到了他提過無數這個太子,香黛好奇問道:「那個太子是什麼樣的人?」

    「他啊,聰明過人,才智無雙,最難得的有一顆天下人難及的仁愛之心,你們那個丕平什麼幾世的,替我們太子殿下穿鞋都不配,」說到這裡,胡應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太子啊,臣好久沒有看到你了,真想念你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4
第三百九十章 以和為貴(三)

     

    「你說什麼?」李威雷倒了,雷得外焦裡嫩。

    至於李謹行雷得兩條粗大的大腿,直哆嗦,若不是身體強壯,能讓這個美麗的小吐蕃王直接雷昏過去。

    「借種啊,」紅豔豔的小嘴又張開了,然後眼睛瞄啊瞄的。

    瞄得李威差一點想用手捂,不好意思,只好側過身體,不讓她那對水靈靈的丹鳳眼看。

    過了大半天,李威才回過神,道:「若孤不答應呢?」

    「我不會強迫你的,可你們眼下的處境……」

    「那又如何?雖然你們噶爾欽陵名義是調動三十萬大軍圍困孤,可你不要弄錯,孤的背後還有十幾萬唐軍,他們隨時能側應。你們那個大論必須分出重兵駐守,真正能調動能有十萬機動軍隊,就不錯了。孤的軍隊人數雖少,可是孤全是騎軍,靈活機動,而且孤沒有來青海之前,就將青海所有道路記在腦海裡,包括你們吐蕃人的。熬一熬,熬到天氣溫暖,你們大論如何圍困我?」

    說到這裡,還是很慚愧的。

    其實說起來,說他是孤軍也不對的,背後就是十萬多唐朝軍隊。自己這支騎兵要將有猛將,要兵,皆是一群死士。特別是自己沒有離開,所有將士士氣被自己激發到了巔點,真正的哀兵。主要還是才能不足,若自己有李靖的本事,就是眼下這光景,再利用好河湟的大軍,大破論欽陵不大可能的,可想突圍太容易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論欽陵有些頭痛,寧肯慢一點,也要將包圍圈收攏。不是殲滅這一支唐軍,不值得,只要太子逃出去,將這支唐軍全部殲滅,等於是失敗。

    沒祿氏似笑非笑,肯定不是譏笑,幾年不見,其實說心裡話,長得更漂亮了,與野辭明月一樣,與中原女子不同,多了一份健康活潑的味道。臉上帶著兩朵淡淡的高原紅,更是憑添了一份野性。而且沒祿氏更是多了一份高貴與智慧,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子。

    是人嗎,愛美之心皆有的,況且自己來到青海,也憋了很久,可這事兒……

    ***,自己做種馬不算,這匹種馬還要外借?真成了種馬?

    「我說過,我不會強迫的,這是借種,強扭的瓜不甜,那也沒有感覺與味道。」

    感覺與味道?不但借種,還要那種感覺與味道?李謹行大黑腦門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了下來,一張大嘴張得老大的,寒鵝蛋進去,估計都沒有障礙。

    「咳,咳,」李威直咳嗽,嗆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繞過這個話題,問道:「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這個很簡單啊,我前一個多月就來到了青海,與噶爾欽陵大軍在一起。他的軍事計畫我一直在看,你們這是幾千大軍,不是幾百人,到哪兒斥候都能找到。他能在地圖上標了你的方位,我自然能找到了。從烏海走白蘭道,不就繞了過來?」

    這個以她的智慧,不難實現的。也許論欽陵疏忽了,可是李威知道的,這個女子成長起來,與母親一樣,同樣是一個女妖級人物,智慧高達一百五六以上的罕見天才。

    「好,就算如此,萬一不成呢,或者萬一是一個女孩子怎麼辦?」

    「這個沒關係的,我前來向大夫求了藥劑,吃了這個藥劑,容易生男兒,」說著從包袱裡拿出一包包藥材。

    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李謹行粗大的心臟再也受不了,「卜通」一起,癱倒在地。

    李威也是直抹汗,吐蕃也有一些好東西,不是一無是處,一些特別珍貴的藥材,也有自己粗糙的曆法,還有笨教的巫術,以及一些醫學。這些醫學在後世都有一些名氣的,象中醫一樣,未必所有中醫都是管用,可有的方面卻極其管用,許多頑症西醫治不好,但中醫偏偏就能將它治癒,科學都解釋不了。

    對待中醫與吐蕃的醫學,李威看法很中肯,不能一味將它的作用無限誇大,但也不能將它的作用一味貶低。

    就不知道這些藥材對生男生女管不管用。又問道:「若萬一是女孩子呢?」

    「若萬一是女孩子,可是你的女兒唉,贊普沒有了後人,必然贊普最終被噶爾家族取代,我們孤兒寡母的,就算你是一個負心人,可看在女兒的份上,總得還要努力吧。到時候我們找一個地方相會,呆上一段時間。難不成一胎是女兒,二胎還是女兒?」

    「……」

    李謹行一張大黑臉上青筋直冒,說道:「殿下啊,臣先告退。」

    不能退,這一退再也說不清,伸出手道:「非是小事,幾千將士安危,甚至關係到未來的贊普。」

    說完了,自己也軟下去,若真讓她得逞,未來吐蕃的贊普就是他兒子。然後他繼為皇帝,為了大唐,帶兵攻打兒子的軍隊。或者兒子為了吐蕃,前來攻打大唐的軍隊?這都是什麼呀?

    「正是啊,若你答應,你的兒子就是未來的贊普。不為了我們吐蕃,為了你的兒子,也要扶持我們吐蕃一把吧?我說過,噶爾家族是為了樹立權威,這才屢屢與你們唐朝交戰。但我不喜歡,我喜歡你們漢家的文化,還讀過你們漢家許多書籍。宗教我不信笨教,卻是信文成公主與從天竺傳過來的佛教。」

    這倒也不錯的。武則天是假和真斗,在她執政時屢屢與外族交戰,只是勝得少,敗得多。沒祿氏只著重於內政,剷除了噶爾家族後,也許是因為與唐朝姻親,也許是因為其他原因,與唐朝一直沒有多大的戰事。這也是歷史上李顯同意和親的重要原因。

    而且扶助兒子器弩悉弄舉行了一次大辨會,讓佛教人士與笨教人士進行辨論,最後佛教獲勝。但她死後,尺帶珠丹就沒有那麼聽話了,然後唐朝與吐蕃屢次進行了大會戰。

    這一段歷史,李威知道得不清楚,只知道這個女子了不起,未來吐蕃的武則天。所以防備心很重。若是知道再清楚一點,就能找到許多楔機。

    繼續說道:「我們吐蕃人怕熱,怕低,國家力量再強,也佔不下你們唐朝的長安。你們唐朝人怕冷,怕高,就是再強大,也攻不到我們邏些城。為什麼我們兩國非得要交戰,不能以和為貴?」

    這個怕熱怕低,吐蕃人也清楚,所以沒有繼續向天竺擴張,怕低不是低了濕氣重,吐蕃人用濕氣重解釋的,其實這是他們呆在空氣稀薄的高原上生活慣了。到了地勢低的地區,有富氧症。後來吐蕃入侵到長安後,呆了一段時間落荒而逃,正是許多士兵富氧症發作,身體不適怕出事,逃回去的。

    李威又抹了一把汗,道:「好,就算如此,為什麼你要……要……要找孤?」

    「血脈啊,天下最尊貴的血脈,莫過於太子你了。而且你身上流淌著一些鮮卑人的血脈,以後生下孩子,沒有明顯漢人的長相,也不會讓人察覺。」李室弟子到了李世民身上,至少有四分之三鮮卑血脈,因為祖母與母親皆是鮮卑人。所以史書說李世民長相奇特雄偉,諸臣不敢視。這個長相奇特,正是指一些胡人長相的,比如鉤鼻子,眼睛窪下去,虯髯。實際上追究起來,有可能四分之三鮮卑人血脈都不止,天知道李虎是不是漢人?拓跋珪入洛陽後,改漢姓,用漢禮,穿漢服,學習漢人起居。多少胡人改成了漢姓?特別是張王李趙這樣的大姓。李淵說我家出自隴西李家,是隴西李家,還是出身於大漠,天知道了。

    但到了李隆基身上,這個血液更少了,而且李室王朝以中原人自居,這與後來滿朝不同的,更沒有弄什麼文字獄鎮壓,甚至主動將這份血脈稀薄。所以中國歷史將李唐還是視作為漢人的王朝。

    可現在不是,傳承到了李治身上,長孫皇后又有許多鮮卑人的血脈,因此李治還有著濃濃的鮮卑血液在身上流動。經過了武則天稀釋後,李威他們稍稍好一些,可還能看出一些,比如毛髮略卷,眼睛有些窪,鼻子有些鉤。從理論上來說,他若與沒祿氏結合,生下了子女吐蕃人是不易察覺。

    正是因為這份血脈,中原人承認李家是皇室,可不承認血脈高貴,與崔李盧鄭王他們相差太遠了。可是吐蕃不這樣想,什麼漢人哪鮮卑人哪,是皇帝,那麼大國家的皇帝,血脈總是最尊貴的。

    李謹行稍稍緩過一口氣了,不笨啊,腦海裡就在琢磨,處理不好,父子相殺,是避免不了的。可處理好了,卻讓他看到無限的機會。只是這個借種,自己看過那麼多史書,總沒有看到呢?

    想到此節,又有汗水滴下來。

    李威也是很暈的,暈乎乎地問:「可你前來,不怕你們吐蕃人發覺,不怕你們贊普知道?」

    「那又有何難,噶爾欽陵大軍中有許多將領是我們羊同人,還有一些將領是忠於贊普的,我離開噶爾欽陵大營前做了一些安排。這個大論終是低估了我。若是你同意,我發覺有了身孕,立即帶你們安全離開。然後我返回邏些城,時間上相差一兩個月,我對外揚言是早產,誰個察覺。況且我離開時,也說過我是回邏些城的。若是沒有,你們皆是騎兵,靈活機動,我相信帶你們在我們吐蕃轉上幾個月,也會安全無事。」

    也就是說,若是不懷孕,有可能讓這幾千人提心吊膽,轉上半年八個月的。

    李威與李謹行同時身體哆嗦了一下。

    「我帶來的侍衛,皆是我的親信,他們不會說的。太子,你會不會說?就算你是負心漢,不顧我的生活,可是此事傳揚出去,死的不僅是我,還有你的子女。皆說你仁愛,難道你忍心看到你的子女被我們吐蕃人亂刃分屍?」

    李威身體又是哆嗦,我什麼時候成了負心漢?

    但這裡沒祿氏隱瞞了一個消息,芒松芒贊病重了,現在噶爾欽陵還不知道。這也是吐蕃的牙帳制度造成的。與吐谷渾一樣,吐谷渾都城在吐谷渾城,今天都蘭縣境內,可是吐谷渾的可汗未必在都城裡,四時巡遊。吐蕃也是一樣,贊普在邏些城時間很短,大多數春天一個地方,夏天一個地方,秋天又是一個地方。

    自從祿東贊掌權後,贊普有贊普的四季巡遊地點,祿東贊父子有祿東贊父子的巡遊地點。到了這地步,相互總有一些防範之心的,實際上有可能幾年相互都不碰面。

    現在沒祿氏急需要這個孩子,甚至其他幾位王妃也瞞著病重的贊普,同意他這一行。別以為都是好戰分子,論欽陵這一戰打下來,吐蕃國內負擔很重。而且論欽陵若再勝,贊普沒有兒子繼承王位,幾位王妃下場同樣很慘。有了唐太子的兒子,與唐朝就能緩衝,自己地位也能得到保障。甚至可以借唐朝人之手,剷除噶爾欽陵。總之,對幾位王妃來說,是雙贏。

    真贊普死了,也有辦法的,隱瞞下來不發喪。

    李威忽然叫道:「不對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4
第三百九十一章 憶往難寐(一)

     「什麼不對啊?」沒祿氏好奇地問。

    「你在邏些城,就算前段時間道路比較好走,又怎麼正好趕到孤被圍困或者逃脫之時,到了青海?」這個時間不對,世上總有巧事的,可真正巧事並不多,遇到了巧事,就得懷疑一下。

    「噶爾欽陵到了青海,我到青海,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洛陽那些謠傳,與那個盾讖,是不是你安排的?」

    這個人必須查清楚的,若是沒祿氏,比較好理解,論欽陵具體的出兵計畫,沒祿氏不會知道,可大的計畫,總要像征性地通知贊普一聲。知道論欽陵確實出兵的計畫,以沒祿氏的手段,想在洛陽散佈一些謠傳,或者做其他的一些小佈置,還是十分容易的。對這個女子,李威從來就沒有低估過。只要自己到了青海,與論欽陵交戰,多半是勝不了的,那麼她「借種」的機會就來了。若不是沒祿氏,那麼這個人智謀之深遠,會讓李威心寒。

    「呵呵呵呵……」只是笑,不回答。

    「沒有誠意,我們沒有談下去必要。」

    「是我安排的,你們洛陽的百姓對你可真崇拜,前面說了出去,第二天整個洛陽城都在傳。」說完,又是笑。還有一件事又沒隱瞞下去,此事與明崇儼多少有些關係,得到明崇儼的一些情報,還有一些幫助。但沒有讓明崇儼直接插手,因此明崇儼也蒙在谷裡。

    對這個三面兩刀的小人,沒祿氏可不會相信的。

    「你為什麼要害太子?」李謹行憤怒地問道。

    「沒有啊,太子不來,你們唐朝那個李阿婆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士兵。太子來了,我們吐蕃卻平白無故地死了許多勇士。況且你說害死太子,我這不是來了嗎?」挺起高傲的小胸脯,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謹行無言,只好又說道:「你不怕我們將你抓起來,威脅你帶我們出去?」

    「那你就試試。」

    李謹行又沒有辦法了,威脅不了她,更威脅不了論欽陵。

    沒祿氏又看著李威,說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了。」

    「那你同不同意呢?」

    李威沒有立即答話,眼睛看著李謹行。

    實際上李謹行心中還是願意的,那就借吧,這一借,有這個王妃相助,你,還有這幾千英勇將士的生命全部有了保障。相信這個沒祿氏不會誆騙於人,她與噶爾家族是到了誓不兩立的地步。本人就在唐軍大營中,這等於是一個活人質,不怕她搗鬼。將來若是一個兒子,做吐蕃的贊普,操作好,這又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還有,這個小王妃貌似也不簡單,太子更是英明神武,說不定兩人一邊嘿咻,一邊就能合夥想出一條擊殺論欽陵的妙計。

    可怎麼好說出口,殿下,你就每天晚上與她嘿咻吧,你也舒服了,我們將士也有活路了。反正這個種子前面借了,後路又有了。

    想到這裡,啼笑皆非,他也看過許多史書,這樣雷人的事,還是第一次看到,第一次聽到。

    不答應不明智的,可答應了,這兩人又算什麼關係?奸什麼夫,那麼個什麼婦?

    想到此節,也是因為心情輕鬆,有了這個女子相助,太子殿下與幾千名將士,大約沒有關係,忽然狂笑起來,跑出大帳。

    李威:「……」

    ……

    夜色漸漸籠來,年關將近,春天還十分遙遠。

    寒氣隨著夜幕,重重地降落在這個邊陲小城,裴行儉打了一個哆嗦,終於放下書,上床休息。

    可是怎麼也睡不著,自己在城內這麼冷了,不知道太子在遠方該是如何過的。當然,這是關心的,現在李威哪裡顧得怎麼過,只要能活著將大多數人帶出去,就算不錯了。

    其實過得是不大好,從吐谷渾人手裡擄來了大量的獸皮,然後砍來一些枯樹枝,上面鋪上一些枯草,遠處燃起篝火,使周圍空氣稍稍暖和一些,大約就是這樣。若遇到不好的地區,只好從雪地裡摳枯草與枯枝,不但人要用,馬還要吃呢。

    到了積石山後好一些,黨項人這一次還是不錯的,得到了大量好處後,又為李威感動,送來了許多飼料。不然這一批戰馬不久後,全部成了劣馬。

    然後又想到明天諸將到齊後,怎麼安排。

    不是黨項人所認為的,難道將十萬大軍嘩啦啦一起帶出去,一二三就將太子救出來。若是那樣,不但太子救不出來,這十萬將士多半也是有去無回。論欽陵自己不可輕敵,就是論贊婆,如果輕敵,很有可能都能敗於此人之手。

    想救出太子,得知道太子下一步的行動。

    太子將傷兵送回來了,偏偏這一點沒有說,僅能知道太子這一段時間,行軍的情況。

    只好自己判斷。

    這個判斷,是根據各人統兵方法,用兵方法去判斷的。比如論欽陵用兵很正,不要以為他是吐蕃,卻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用兵方法,精密無遺的算計能力,對大勢的判斷與運用,然後借勢一步步誘對方的將士分割,以優勢兵力,甚至十倍兵力,分頭包抄切割。

    薛仁貴用兵是快、險、勇。

    自己用兵喜歡智,詭。論欽陵的用兵之道,正好死死將自己與薛仁貴克制住。

    但論欽陵用兵還不及李靖的,李靖用兵是正中有奇,奇中有正,能指揮幾十萬人大會戰,也能用幾千人破十萬突厥人。要是換作論欽陵只有三千人,他絕對做不到李靖那種地步。因此,才能在自己之上,卻在李靖之下。

    太子的軍事天賦不算好,只能說不算壞,但這已讓裴行儉滿意了,青海一行,所取得的戰績遠超過自己預料。特別是在長安就開始定計,取得鄯城大捷,自己沒有指點,劉仁軌沒有指點,全是他一人想出來的,只是到了青海後,李謹行、黑齒常之、契苾明補漏拾遺。撤退後,更是可圈可點。

    但很多地方做得不完美。

    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洪濟城帶兵營救劉審禮大軍。太子想法他清楚的,洪濟城中有將領,可沒有謀將,沒有謀將就不能準備判斷形式,靈機應變。可這想法疏忽了重要的一點,論欽陵動用的是三十多萬軍隊,兵力是唐軍的幾乎兩倍,能調動的兵力更多。

    既然能切斷劉審禮部,就能切斷他這一部,切斷了他這一部,不僅是幾千將士,還有他本人。這是何等的重要,個人的價值說句誇張的話,就遠勝過幾十萬唐軍。

    是這麼一個理兒,所以論欽陵才發瘋似的追擊。

    但當時李威那有這個想法?讓李敬玄與劉審禮、王孝傑氣昏了頭,還有對自己的定位,也非是裴行儉與論欽陵所想的。俺是一個太子,可是一個隨時被母親幹掉的太子,這樣一個定位,還沒有一個世家子弟價值高。到哪裡能想到此節?

    可是事情真相傳出去,對李威卻有很大的幫助,忠、仁、誠、節、勇,五德嘛,忠不用考慮,仁自幼就有名,誠,太子的誠信不足為慮。節指節操,寧肯讓傷兵回來,自己也不私自逃出來,節操無用置疑,數千士兵倉皇逃命,還取得大非川與漢哭山兩場大捷,幾十萬敵軍中,張弓持箭,勇斃數十名吐蕃士兵,勇同樣也有的。

    可不是沒有逃出來嗎,那怕進化成一個聖人,不活著出來,有什麼用?

    當然,救肯定要救的,可是換作了裴行儉自己,卻不會親自出來救,這十分地不明智,最理智的做法,選一勇將,交待一番,讓他出去營救。然後快馬通知李謹行,讓他率兵從腹部,拱衛承風嶺、綏戎峽、石城山、大拔斗谷,這樣李敬玄大軍逃回來,就不會那麼危險。若不是黑齒常之那晚英勇的表現,兩萬多大軍有可能全軍覆滅,甚至連隨後的近萬名逃兵都無法收攏。

    做得還不錯,可還有許多地方有缺陷。

    偏偏太子似乎與自己是一個路子,喜歡用智用巧用詭,而論欽陵的指揮風格恰恰是是這種風格的剋星。自己都自視未必是論欽陵的對手,況且是太子。太子想利用吐蕃圍堵兵力的吃緊,與這個回形通道喘一口氣。但論欽陵當真沒有方法對付?

    想到了兵力,裴行儉眼睛亮了一下。

    又穿起衣服,點燃油燈,將地圖拿出來看,有些明白太子意思了,太子分明是沒有一個明確的計畫,只是想利用全部騎兵的優勢,不斷地流動,將敵人兵力不斷地措開,撕開一條口子。還有一個優勢,黨項人的反水,使他能得到一些情報。只要出現口子,衝出這個層層紮起來的口袋,就可以逃出生天。

    想到這裡,他腦海裡浮現出未來的計畫。只要能救出太子,不管損失不損失。直接營救不大可能的,可最少得要將吐蕃防守的所有大軍牽制住。那麼論欽陵只能調動近十萬人圍追堵擊,形勢還是不可觀,可比二十萬三十萬大軍圍追會多一份生機。

    ……

    李威讓李謹行狂笑,笑得冷汗涔涔,轉過頭,看著同樣笑如嫣花的沒祿氏,說道:「孤為什麼要答應你?你從外面來,應當看到孤有足夠的馬匹,全是精銳騎兵,速度快,你們吐蕃人又能拿孤如何?」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是你與黨項人搭成了某種協議管用,還是噶爾欽陵的命令管用。」

    「什麼協議?」

    沒祿氏沒有回答,漂亮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那意思分明是說,你不借種給我,不與我合作,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李威只好試探性地說了一句:「那也有辦法,孤帶著大軍殺到你們多彌部,從西羌入蜀,孤都不相信了,你們吐蕃能調動五十萬六十萬軍隊。」

    「太子啊,你很沒有誠意啊。大非川、烏海、白蘭羌的青壯年大多數被噶爾徵去,所以你才能如入無人之境。到了多彌部,或者再往上去,地勢更高,你們軍隊未必能適應,而且徵用的青壯年不多,隨時能組成一支軍隊對你們狙擊,你還能再像前一段時間那樣如入無人之地?就算噶爾欽陵不用大軍,你也未必能如願逃到蜀西。」

    再次得意在微笑,露出一嘴銀白色的小牙,沒有多說了。可話外之音,太子,你還是乖乖地借種子給我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6
第三百九十二章 憶往難寐(二)

     對異國情緣,李威不排斥的,就是一夜情的神馬,未必會做,可看得太多。但這件事太過雷人,看著這個美麗的王妃,又擦了擦汗。

    當初自己還打過此女的主意,準備將她綁架回來,嫁給那一個大臣子女。歷史看得不多,也沒有用心記,可因為專業是古詩文,也看過一些。吐蕃的歷史不大清楚,但知道六個人,松贊乾布與文成公主,不用說了。論欽陵,高原上的戰神,也不用說。金成公主,更不用說了。然後到論欽陵的父親祿東贊與這個沒祿氏。

    知道得不多,可知道是吐蕃歷史上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當初想綁架,沒有成功,現在可好,還是借種子給她,心中又雷,滋味又複雜,過了一會兒,說道:「讓孤考慮一下吧。」

    「行啊,反正不是我急。」沒祿氏坐下喝著茶,然後又跳起來,道:「這是什麼茶葉?」

    「王妃,有茶葉喝就不錯了,」李威看著她像吃老鼠藥的樣子,大笑起來。笑完走出大帳,沖站在遠處還掛著笑容的李謹行招了招手說道:「李將軍,你過來。」

    李謹行忍著笑容,走了過來。十分猥瑣地問道:「殿下,可否談好了?」

    「沒有。」

    「殿下,要不要聽臣的建議?」

    「說說。」

    「依臣認為,同意為上策,臣剛才想了很久。同意了,殿下,這幾千將士,立即平安無事。這是我方的。論欽陵為了追剿殿下,幾十萬大軍到現在沒有解散,無論是對吐谷渾或者對吐蕃,帶來了極大的壓力。沒有五年六年,吐蕃元氣都不會恢復。可是我大唐不一樣,雖讓李敬玄誤事,可基礎還在,明年可以從容收拾青海。以吐蕃的國力,很難再發動一次像今年這樣規模的大戰。或者論欽陵,此次勞師無功,吐蕃反對的聲音會更強烈,又是新任大論不久,必須回邏些城彈壓。沒有論欽陵,論贊婆在青海,為害不大了。」

    「是啊,不然孤早就將她攆走。」

    對這個李謹行沒有懷疑的,太子人品絕對沒有話說的。

    「這是眼下的,長遠的,若是沒祿氏有一子,必然成為吐蕃的贊普。以後再挑一個血緣遠的宗室女子,與吐蕃姻親,然後到第三代,第四代,吐蕃的贊普是吐蕃的人,還是我們大唐的人?」

    這主意怪損的。

    「還有,若是吐蕃贊普是殿下之子,殿下可以插手吐蕃事務,進行分封制,讓吐蕃宗室各統領地,名義上是拱衛王室,防止噶爾家族這樣的權臣出現。實際上數次分封之下,吐蕃等於分裂成一個個小國家。沒有一個統一的王權,吐蕃想危害我們中原都不可能。」

    這兩條主意很高明的,李威也贊可,他的觀點是寧肯納婦,也不肯嫁女,什麼和親啊,當真管用?不過嫁女嫁給他的兒子,終歸是兩回事的。但他沒有表態,主意是好,是有效果,可是帳蓬裡的那個妖女未必看不出來。

    倒是她喜歡佛教,後來元蒙清吐蕃一直納於中國,十分安定,好像就與這個佛教有關,具體的又不清楚了。再說,後來的吐蕃與眼下的吐蕃又不一樣的。

    想了一會兒,說道:「孤同意了,你對士兵放出風聲,就說,噶爾欽陵收買了張桂東,孤在吐蕃也收買了一些人。這個女子就是吐蕃的一個貴族,力量能達到吐蕃的軍方,對吐蕃地形也熟悉,可以帶我們脫困。但這是我們大唐頭等的機密大事,誰敢洩露,孤必然要他的腦袋。」

    唐朝有人認識沒祿氏,特別是南詔一役,可多是巴蜀之兵,一些京城侍衛此次也有幾百人到了青海,但沒有隨行。能將沒祿氏身份遮掩過去。

    張桂東天天在唐軍前喊話,事情也傳到黨項。不大相信,那麼大的活人,不是十幾年前,青海唐軍加到一塊也沒有一萬人,能讓他們黨項人從容殺到蘭州。現在怎麼可能帶一個大活人,出河湟?倒是唐朝皇帝下的罪己詔更為可信一些。

    李威知道真相,也沒有說,畢竟這是兄弟間的醜聞。再說,說出來也傷害士氣。

    這樣說,士兵十分可信。

    「喏,」李謹行興沖沖地離開。正擔心怕太子過於方正不同意。

    李威回到帳蓬說道:「孤同意了,什麼時候離開?」

    「謝太子垂青,其實我也很想做殿下的妻妾。」說著站起來,在李威臉上親了一下。基本上是逆推了。親完後,從懷中掏出一張行軍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註著吐蕃各軍方位,以及大約數量。論欽陵的那張她沒有辦法帶走,可記性好,記了下來,大約相差不大的。然後說道:「太子啊,現在就讓我帶著你們跑吧。」

    對軍事不懂的,可太子在跑,在扯動論欽陵的兵力,她也要做得差不多,否則這個論欽陵就能發覺。

    說完了,走出大帳,將那群侍衛喊來,在耳邊低語了一番,侍衛立即離去了一大半。

    「你要做什麼?」

    「得探路啊,打探消息啊,還有與軍中一些將領悄悄聯繫啊,不用我的人,還能用你的人?」

    「你能不能將那張圖給孤再看一下?」

    沒祿氏剛要掏,忽然警惕地問:「你要做什麼?」

    不給了。

    李威沒有辦法,只好寫了三封信,一封信是給父母親的,一封信是給東宮的,還有一封信是給裴行儉的,若沒有來,先給劉氏,報一個平安,然後交給黑齒常之他們共同商議。三封信大意差不多,我平安無事,大約遲則三四個月,早則兩個月就能脫困。不過最後一封信畫了一張地圖,剛才記下不少,大約畫了一下,給裴行儉做一個參考。

    將三封信悄悄交給黨項人,讓他們送出去。

    沒祿氏隱瞞了一些情況沒有說,他也沒有將與黨項人什麼關係,說出來。

    ……

    裴行儉正在與諸將商議。

    直接救不大可能,只好牽扯吐蕃的大軍。於是就想了一個方法,青海三路進軍,婁師德從大莫門道率一支大軍,故作神神秘秘,作出從莫門道攻打的樣子。實際是一個佯攻。

    黑齒常之威名遠颺,再率一次軍隊,從黑峽川作為佯攻。

    第三路大軍卻是真實的進攻,自己與契苾明帶出主力部隊,再次反攻宛肅城。

    然後又用快馬通報松州都督武居寂,集中兵力,那怕松州有失,也要進攻西傾山道。這一條道若是攻得好,甚至能拉出空檔,讓太子鑽出去。其實這樣做很不明智的,天冷地高,對唐軍出征很不利。這是有了棉衣能保保暖,否則這個天氣出征,光是寒冷,就會凍死許多士兵的。可有了棉衣,卻不是萬能的,棉衣厚重,身體笨拙,不利於戰鬥。

    各將剛準備開撥,黨項人將李威的信送來。

    這一次很快的,僅是三封信。不像上一次,一個個還背著一個大活人,一個人背不動,只好輪流著背。速度想快都快不起來。

    這份信來得很及時,特別是李威畫的那張兵力分佈圖,沒祿氏畫對了百分之九十五,他只畫對了百分之七十。可也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然後就看著圖,裴行儉發呆了。

    不知道太子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如何得到這個兵力分佈圖的。當然,太子也不會打誑語,若是假的,他也能分辨出來。這倒是次要的,關健從圖上能看出論欽陵已經布了一張天羅地,太子如何逃出去。

    還是唯一的一條道路,強行突破白蘭羌,這個難度也不大,從唐蕃大道,進入多彌。若太子從這條道進入多彌,論欽陵因為兵力因素,無法阻攔。可是論欽陵會樂於其見的。到了多彌,地勢更高更冷,唐軍體力會變得更虛弱,而且多彌不像吐谷渾,能抽出數萬士兵就地協助論欽陵堵截。

    這看似是一條退路,卻是一條最不明智的退路。

    逼到萬不得己時,太子只好從這條道撤退了,因此,裴行儉在與李治交談時,說過一句話,逼到一定地步,說不定能從天竺撤出來。不過生機卻是很渺茫的。

    而且只要太子上了這條道,將唐蕃古道封死,再派一支軍隊進入蜀西生羌部,觀注唐軍的動向,一步步將唐軍向南逼,向深處逼,吐蕃大軍也騰挪出來,壓力大減。

    想不明白了,無論是裴行儉,或者論欽陵,皆沒有想到會有借種這場荒誕無稽的事發生。

    只好又將諸將召回,問大家有沒有想法,到哪裡能有什麼想法,一個個皆是不解。只好先行將另外兩封信寄到長安。人不在長安,可以想的,長安城中現在一定會是群魔亂舞。這兩封信,能壓一壓魔氣。

    ……

    大軍魚貫進入積石山。

    這條通道也不是很寬大,可若不是考慮龐大的輜重拖累,可選擇的道路多,除了兩側有許多高山絕壁外,中間卻有許多河流、河谷、盆地與湖泊,還有不少矮山可以攀越。當然,所謂的矮是指與地面相比的,海撥到了這裡,即使是盆地也很高了。甚至還有一些溫泉,現在是冬天最冷的時候,若是四五月過來的時候,這裡風景十分秀麗。

    但有一點,防守笨拙的大軍通過,有可能的。可防守一支輕裝騎兵,卻不容易。因此論欽陵不知道李威最終走黨項道還是白蘭道,於是讓論贊婆將軍隊駐紮在積石山東麓,將這個通道丟棄不顧。

    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不離開沒有關係,一離開,論欽陵與論贊婆的大軍會立即開動。

    走了一天,晚上紮營。得實現諾言。不好太公開,將兩個帳蓬紮在一起,夜色降臨,沒祿氏悄悄掀開帳蓬鑽了進來。還化了一下裝,美則美矣,李威有些無語。

    不過總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衣服脫光了,李威同樣有些浴血沸騰。沒祿氏想了想,時間短啊,自己當真能帶這一支唐軍鑽上四個月半年的?於是將明崇儼給的小瓶子拿了出來,說道:「這是求男的藥,吃了它,容易生男孩子。」

    李威也沒想到其他,若是害自己,沒祿氏自己也危險,不值得。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但不會比那些道士的小丸子危害性大,道:「你將它拿過來。」

    沒祿氏也沒有用過,本來一次一粒夠用了,其實明崇儼真投錯了胎,若是投到後世,說不定是一個醫學家,能發明出什麼治癌症的藥。放在唐朝,想飛黃騰達,只好走歪門斜道,可惜了。

    可沒祿氏不知道,覺得一粒不保險,想了想,又加了一粒,還是不保險,又加了一粒,遞到李威手上時,又加了第四粒。

    嗯……

    第二天太陽升了起來,李威感到全身散了架,怒吼道:「你給孤吃了什麼藥?」

    沒祿氏十分委屈,揉著某一處地方道:「我哪裡知道,你來看一看,是不是讓你弄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6
第三百九十三章 憶往難寐(三)

     

    「外面的動靜如何?」武則天問道。

    「啟稟天后,坊間已經有了一些議論之聲,但幾位宰相併沒有發難。雍王監國,表現還可。」李首成小心地說道。

    這與武則天當初的預料有了差距。

    想了想,武則天忽然會意。坊間有謠傳,那是自然,論欽陵派人拉著那個太監天天陣前喊話。青海各關諸將士氣憤之下,動用了伏遠弩與炸藥,但在吐蕃人保護之下,都沒有成功。喊了幾次,青海就有了議論聲。

    可相信的人不多,現在傳回長安,並不足奇。

    至於幾位宰相,郝處俊、李義琰、張文瓘與劉仁軌是長子的人,或者說只有長子才能讓他們心折。對於其他人選,皆不是很支持,可長子生死未明,於是不管丈夫推出什麼人選,只會緘默。

    裴炎難得地對江碧兒說了一句,以他很深的城府,已經算是對自己拔他為宰相,給自己一個回報了。不到關健的時候,裴炎是不是會出手的。

    崔氏兄弟要支持三子,現在三子力量還很弱,沒有必要立即豎起大旗,與雍王黨為敵。薛元超原來是次子的人,抹不開臉面。倒是一個王德真,可一個人的力量終是小。況且次子還有張大安等一干諸臣鼎力支持。

    「莫要急,」武則天說道。

    丈夫的身體還得槓得住好幾年,這時候丈夫依然想扶持這個不孝子。

    換作自己也是這想法的,自己身體越來越差,可是帝國總要有一個繼承人。長子是好,生機卻十分渺茫。三子資質過差,不到萬不得己,是不會讓三子繼承帝國基業。至於老四因為太小,就不用考慮了。

    但是不是如此呢?

    所謂的監國,不是真讓你代替皇上批閱各種奏摺,是在各個宰相幫助下,學習批閱各種不重要的事務,然後觀摩學習。真正的大事情,還是各個宰相政事堂協商解決,政事堂解決不了的,上報皇上與皇后。

    李賢不差,否則李治都不會容忍他做出這種悖逆的行為。以前大哥數次監國,照葫蘆畫瓢,他還是能學得來的。但手再長一長呢?郝處俊他們能容忍,可是宰相,到了這地步,能有幾個是差的,心中當真不懷疑?當真開心?只要手一長,新仇舊恨一起就湧上來了。

    想到這裡,她說道:「李首成,你替本宮小心地在宮中散佈一個謠傳,就說這個不孝子是韓國夫人所生。」

    「這不可能啊。」

    當時武則天生李賢時已經進入內宮,剛剛進,李治還在外面等候生產的。再說,武則天姐姐韓國夫人得寵,是在武則天為皇后以後,得以自由進出內宮,被李治看上的。

    「什麼叫不可能?本宮問你,弘兒被遇的真相有幾人知?」

    「是。」

    「再說,本宮怎麼會有這個悖逆的兒子?」

    「是。」

    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主意,直接揚言李賢非是李治之子,那時候自己在宮外,一揚言,對這個不孝子的地位更加不利。可那樣的話,對自己也不利。傷敵一千,傷己八百,這樣的做法,武則天不喜的。

    李首成忽然心領神會,道:「天后,奴婢明白了。」

    「你也跟隨本宮多年,這都不明白,本宮會很失望。」

    「是,還是太子好啊。」李首成嘆了一口氣,太子也爭,不爭不可能的,皇宮本來就是一個大殺場,若是太軟,遲早會被人幹掉。可爭有分寸,對母親是圖謀不軌也好,還是孝順也好,但是眼中的尊敬,那是不假的。這個雍王李賢,做得太過份了。

    「去吧,此事不急在一時,須做得隱蔽一些,勿得讓他人知道。」

    「喏。」

    ……

    戴至德帶著李敬玄他們就回到長安。

    郝處俊與劉仁軌、張文瓘、李義琰一道過來,詢問戴至德。

    這幾人相交已久,除了李義琰外,其餘幾人擔任宰相多年,也算稱職。但時與時不同,政局平靜了數年,又開始了動盪,當初動盪第一次是為廢立皇后之事引起的。朝中的重臣朝令夕改。第二次是在上官儀罷免之後,其實說起來,他們之所以扶立起來,正是李治為了維護朝堂平衡的。

    皇后的力量過重,要一群對妻子有排斥感的大臣擔任朝中宰輔,協助兒子穩定政權。開始幾年做得很好的,差一點讓武則天消聲隱跡。結果太子越來越有作為,皇上的心態又趨向了皇后。

    能理解,但很是反對。

    因為太子的種種做法,已經將他們深深的打動。

    原來不知,現在才感到惋惜。

    至於李賢,或者李顯,或者其他人,真沒有放在心上,天天吃慣了大魚大肉,再來吃粗糠蘿蔔乾,一點清油都看不到,當然,餓急了,能管一個飽,可真能好下嚥的?

    戴至德將青海的種種說了一遍,張桂東的真相,沒有敢說。

    然後問道:「朝堂如何?我一路過來聽到許多傳聞。」

    郝處俊難過地搖了搖頭,道:「朝堂亂了。分成了數黨,雍王的一黨力量最為強大,近半的大臣倒戈附於雍王。」

    戴至德沉默不言,李敬玄的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兒,太子生死聽天由命了,一旦活著回來,一切皆象積雪遇到了六月的太陽,立即融化。一旦不回來,確實要為國家將來著想。落在雍王手中,未必不會撥亂反正,若落在皇后手中,國家才會真正動盪不休。

    可不知道真相罷了,知道了,心中是十分不舒服的。

    但其他大臣不知,太子陷於數十萬吐蕃大軍之中,還在敵人的後方,命運可想而知的。這時候不投奔雍王,投奔誰?可皇后會這麼甘心,問道:「還有呢?」

    「還有新任宰相崔知溫與工部尚書崔知悌突然別出心裁,扶持周王,崔知悌還將其孫女,擇日就要下嫁給周王。」

    「周王啊,」戴至德腦海裡努力地回想著李顯的種種作為,不由搖了搖頭。

    「不僅如此,裴炎在天后替皇孫辦生宴時,突然高調地讚揚皇孫,似乎是想扶助皇孫。」

    「皇孫啊,也不妥。」戴至德說道,太子的那個兒子才幾歲大,等到他成長起來,還得多少年,皇上的身體能拖到那時候?到時候大權必然落到皇后手中。

    劉仁軌突然插言道:「有何不可?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之事,那個張桂東與雍王也有關連!當年太子是如何對待這個雍王的,若不是太子仁愛,雍王早就流放朝堂。我寧肯扶助周王,或者皇太孫,也不會扶助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張文瓘、李義琰、郝處俊他們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想好,若他們加入雍王黨,雍王必然會開心萬分,這幾人可以說是朝堂上的砥柱中流,有很大的話語權。可幾個人心中同樣不情願。

    戴至德想到了李敬玄說的話,又想到了李賢的種種做為,也嘆了口氣:「我也不知。」

    但就是這時候,都疏忽了武則天的作用。李賢現在的力量看似很大,可是不是很大?

    ……

    朝廷開始討論對李敬玄的處罰。

    李敬玄閉門不出,家人一日三驚,李敬玄倒沒有害怕。其一,薛仁貴全軍覆沒,只是流放,並沒有處死。其二,自己提撥的官員遍佈朝堂內外,會有不少人替自己說話。其三,自己替皇上擋了一箭。

    但心中羞愧,已經動了致仕的念頭。可這時候想致仕,朝廷也不會容可的。

    大年三十到來,文武百官被喊到大明宮守歲。

    宴席擺開,戴至德看了看,除了官員,還有後宮的嬪妃,太子的幾個妃子,以及一個宗室弟子,包括李賢、李顯、李旭輪,當然嬪妃與幾個妃子另外設席,與官員離開一段距離的。

    眾人到齊了,李治與武則天姍姍來遲。施禮後,李治病秧秧的說了一句:「各位平身。」

    讓大家坐下來,還沒有從打擊中走出來,身體基本康復,可精神不大好,三省呈上來的奏摺,幾乎很少過問,都交給了武則天批閱。

    諸臣坐下,李治沖武則天努了努嘴。武則天說道:「各位愛卿,新年在即,順便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然後揮了一下手,一個太監打開奏摺,是李威寫來的信,以及裴行儉寫的奏摺。

    李威信很簡單,有的事沒法說出口,只說了形勢所逼,我要撤退了,但會安然無事,幾月後自會脫險,至於如何退,退向哪裡,沒有說。又說了一句:兒臣失誤,以至三軍敗於黃河西岸,兒臣孤軍陷於囹圄之中,讓父皇母后焦心操掛,兒臣罪當萬死。

    並沒有將過錯推於任何人身上。

    戴至德嘆息一聲,還是太子好啊,與太子相比,李敬玄、郭待封這些大臣,或者李賢這個王子,差得太遠了。

    然後是裴行儉的奏摺,大約將從撤回來的將士口中聽到的經過,寫了一遍,怎麼前去營救的,怎麼被圍困的,連論欽陵為之心動,在三軍前面與太子敬酒的事,都寫了出來,然後是怎麼逃跑到積石山北麓的。太子沒有回來,裴行儉也寫了出來,但沒有寫對軍心與民心的收買作用,只是寫道:三軍未戰,將帥先沮,所以李敬玄之敗也。殿下若孤身脫逃,日後我朝大軍迎戰,皆以榜樣,軍將不軍,帥將不帥,臣雖垂淚慼慼,然以為殿下應有此舉。

    很淡的將這件事帶過去,就是怕李治到了這時候還會胡思亂想,那麼大事必去。

    又寫了,正在調動青海大軍,甚至請救松州都督武居寂配合出軍,強行牽制吐蕃兵力,打出空擋,讓太子脫困。

    這封信也不能說明太子安然無恙了,只是說明他還活著。

    武則天舉起了酒杯,說道:「本宮昨天才收到這封奏摺,想到我兒的過去,一夜沒有睡著。不管如何,本宮為我兒感到榮幸。祝我兒早日脫困回來。」

    說完了以酒潑天潑地,再敬諸臣。

    喝了一杯酒後,武則天忽然望到末席處,說道:「明崇儼,你善長巫術,來,來,為太子做一法術,祈福太子平安。」

    知道明崇儼倒向武則天的人沒有幾個,聽到這一句,全場鴉雀無聲。李賢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連明崇儼都被母親收買過去,那麼自己這一派的大臣,敢保證誰是忠心的?

    明崇儼也不後悔,借雍王搭一腳,況且前前後後給了他多少錢?對得住他。

    走過來伏於地上,虔誠地說道:「天后之命,臣敢不從?」

    立即於眾人面前施展「巫術」。

    表演完了,李顯又走了過來,說道:「父皇,母后,兒臣有句話當不當問?」

    「顯兒,你問。」

    「兒臣聽到許多謠傳,說大哥之陷,除了吐蕃論欽陵做了手腳外,還有二哥刻意讓張大安挑唆父皇,讓內侍張桂東前去青海做監軍使,然後重金收買了張桂東。所以張桂東一到青海,立即前去大拔斗谷軍營。工部尚書劉審禮在張桂東的挑唆下,加上論欽陵用了反間計,引出漢胡分岐,這才按捺不住,最後才沒有徵求大哥之命,強行出軍的。是不是有這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7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聲羌笛(一)

     郝處俊不由地看了一眼武則天,又看了看崔知溫兄弟,還有遠處的李賢。

    這一句問得太及時了,他很懷疑李顯有這智商。

    「休得胡言!」李治慍怒地說道。

    「父皇,兒臣不是胡言。大哥為國家出生入死,現在下落不明,不管此謠傳是真是假,兒臣認為二哥不當竄奪群臣,迫父皇讓出監國之權。這樣做,兒臣感到很心寒。還有各位大臣,張相公,平時我只是游畋一下,各位皆是橫眉冷對,千夫所指。可我不明白,大哥文武雙全,仁愛節儉,這樣的儲君,你們為了私利,個人的**,居然敢陷害。你們對不對起朝廷給的俸祿,對不對起父皇給你們的器重?」

    「來人啦,將他拖下去,」李治喝道。

    這個拖下去,僅是拖下去,讓他離開,不要在守歲宴上搗亂的,連一個處罰也沒有。頗有含味了。

    極個別的大臣已經會意,不僅是皇后不快,皇上對李賢的步步緊逼,同樣不快。只是皇上為了顧全大局,還在強自忍耐。對李顯胡鬧的容忍,也是在放出一層意思。小六子,給你一次培養機會,可你不要做太過份!

    甚至倒向李賢的大臣越來越多,最後皇上會強行出手,進行打壓。

    李治是怕啊,能將對他仁愛的大哥往死裡逼,一旦政權全部攏在手掌,說不定也能將自己往死裡逼。

    李顯不服,侍衛將他往外拉,也不敢強行拉,只是抬著,速度不快,李顯大喊道:「大哥啊,三弟好想念你啊。當初你對我們兄弟是多麼關愛,出去總要帶禮物回來,二哥屢次與你作對,你只是說他還小。這一回好了,自己變成了生死不明。」

    這一喊宴席氣氛不對了,李治終於惱火起來,說道:「將他拉回去,杖笞二十。」

    李令月氣呼呼地跑過來,說道:「父皇,三哥說得對,為什麼要打他。」

    「休得胡鬧,」李治拿這個小女兒沒有辦法,只好岔子開話題,向劉仁軌問道:「你在青海呆了很長時間,猜測一下弘兒撤向什麼地方?還有沒有危險?」

    是如此,劉仁軌早在腦海裡作出判斷,只有一條退路,撤向多彌部,可到了多彌部,還會安全麼?不敢說啊,這一說,雍王黨更加猖獗,於是道:「臣有愧,猜不出來。但殿下很少打誑語,當初兩渠是何等的艱難,現在呢?兩渠遲早會全部峻工,甚至都沒有動國家的經費。既然殿下說能撤出來,應當會有辦法。」

    說到這裡,他也有一份希翼的。

    這封信太子交待的事很少,判決不出來。

    可若是危險……想到這裡,他又說道:「聽殿下的信,並沒有交待什麼後事,若是他自己感到凶多吉少,必然會囑咐一些後事。」

    是啊,李治聽到這裡,眼睛亮了亮,不管怎麼說,用小六子僅是掣肘一下小五,這兩相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小六子心性太涼薄了。他喝道:「將青海地圖拿過來。」

    這想法不對的,李賢原先未必心性如此,可他屢次三番將李賢抬上這個位置,明爭又爭不過,退又退不得,只好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以巧取勝。

    地圖拿了上來,能看懂的有幾人。象劉仁軌能看懂,都不需要看,就明白太子的處境。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什麼樣的想法皆有。

    劉仁軌只是冷笑,郝處俊在一旁悄悄問道:「劉相公,你可知道太子如何突圍?」

    「不知。」

    其實劉仁軌同樣很茫然,從太子信中的語氣看,很有把握似的,可這不是明崇儼施巫術,太子也不信那個。而且太子還清楚地表過態,若能回來,幾千將士一起回來。不然,大家一起不回來。

    這個回來一靠手中的力量,二是靠軍事天賦打回來的。

    手中能有什麼力量,幾千將士,雖然有可能為太子感動,戰鬥力強悍,可終就是幾千人。再說軍事天賦,裴行儉教了教,可能勝過論欽陵?也不相信啊。

    郝處俊又說道:「我還擔心另一件事。」

    「什麼事?」

    「太子若是平安歸來……」

    「那不是好事嗎?」忽然停下不言,若是太子平安回來,聲勢將達到巔峰。皇上主動退位還好些,不主動退位,名聲直接凌駕於皇帝之上,到時候這對父子又如何自處?

    想了想道:「還是回來好啊,不像現在……」

    說著,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李賢。

    李顯不知是何人指使的,是崔家兄弟,或是皇后,但將這個創口血淋淋地撕開。倒向李賢的大臣是很多,可想登基,也是不易的,皇后這一關要過,還得要名聲與政績。修再多的書注,背上了一個弒兄的大罪,這個兄還是很得民心的太子,休想有好名聲了。政績,試問他有何政績?

    太宗也弒兄弒弟,甚至讓尉遲敬德逼父親退位禪讓。但李唐興兵,李世民是開先河提出的,後來諸多戰役,李世民親自指揮,可以說李唐的基業一半是李世民生生打出來的。所以大臣不反對。李賢若是這樣做,死得多快就會有多快。

    還是太子回來好啊。

    劉仁軌也想念了。

    ……

    青海戰役再度拉開,牽扯兵力嘛。

    不過計畫做了修改,讓武居寂出兵,不是不計後果出兵,穩步前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牽制住駐紮積石山東麓的吐蕃一部分軍隊即可。戰事主要在青海拉開的。

    婁師德與黑齒常之繼續從莫門道與黑峽川吸引吐蕃的兵力,契苾明帶著主力大軍撲向了宛肅城,這一路發生了一系列的血戰。吐蕃人也有守城武器的,將火藥繳到後,拆開來研究。

    那有那麼好研究的,原料只有三樣,打磨成了細末,再用水團成顆粒。就能能研究出來成份,還有比例,就是提煉純硝技術,對現在的吐蕃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可攻克的難題。

    與之相同的,還有投石機、陌刀、伏遠弩、角弓弩,吐蕃人也想得到這個技術,實物多次得到過,可至今研究卻沒有進展。但給了吐蕃人的一些思路,對原來的投石機進行了一些改進。

    天冷,弓箭的作用降低,但投石機還起作用的。

    不過知道太子即將離開積石山,裴行儉做得很理性,放過了宛肅城,卻沿途攻打各個小的關卡,正好是投石機覆蓋的範圍。吐蕃人也不示弱,攻城守城是他們所短,於是多次出擊,與唐軍進行了野戰。

    可是將吐蕃人的視線吸引到南方後,裴行儉又親自率軍出石城山道,薛訥等人出湟北道,兩相呼應,將吐蕃在赤嶺上的大營擊潰。又動用了一些奇兵,出了長寧川道,大雪山,這是一段很辛苦的道路。然後來到大拔斗谷背後,與裴行儉大軍南北夾攻,付出了近兩千名士兵生命之後,將這個重要的關卡重新拿了下來。

    但沒有停息下來,再次出軍,進攻魚尾軍大營,然後海北道起,將吐谷渾百姓象趕牛羊一樣,往河湟趕。幾乎將這幾千平方公里的所有百姓擄之一空,牛馬羊留下來,或是犒勞三軍,或者與吐谷渾百姓送到內陸。

    諾曷缽聽說後又趕過來討要,裴行儉問了一句:「大汗,為什麼我們大唐太子身陷險境?論欽陵此次動用了三十萬軍隊,你莫要告訴我這些全是吐蕃人的軍隊。還有,他們的糧草是誰提供的?」

    諾曷缽嚅嚅地說道:「當初太子可是答應過我的。」

    「那麼你與太子去說吧。」

    諾曷缽羞慚離去。

    這也是裴行儉與李威多次交談後的感受。教李威兵法,不能死板地去教,那也學不好,只好邊講邊討論。也說了一些問題,比如百姓,唐朝不是地不夠用,是侵併土地現象嚴重,實際上地是夠用的。相反,是百姓不夠多。現在三千四萬百姓,一徵調幾十萬大軍,馬上就有了壓力。可若有一億百姓呢?吐蕃也是如此,徵調一次幾十萬大軍的大會戰,最少幾年經濟才能緩解過來。

    這些百姓打散了,又不需要顧他們感受,幾十年後,要麼生存下去融為一體,要麼死亡。死就死唄。吐谷渾百姓越少,吐蕃能抽的兵力就越少,得到的後勤就越發困難。

    這個辦法,也符合這對師徒的想法與理念。

    這場戰役持續的時間很長,一直持續到三月才結束,唐朝軍隊前後犧牲了近兩萬名士兵,打得很慘烈的。吐蕃也付出了三萬多士兵犧牲的代價。自去年夏天以來,青海戰事幾乎沒有停息過,雙方犧牲的將士達到了二十多萬人,成了名副其實的絞肉機。但正是因為這個慘烈,牢牢地將幾十萬吐蕃大軍牽扯在青海。

    同樣重要的,否則單憑沒祿氏,這一行還是凶險重重。

    ……

    長安城中,同樣也在慘烈地交戰,只是看不到刀光,看不到血影。

    守歲宴後,李賢找來了張大安與高政等人商議。

    高政說道:「明崇儼此人必殺。」

    本來認為將明崇儼引到長安來,是一著妙棋,經常替皇上治病,那麼就能聽到宮中的許多消息。沒有想到這廝反水了。這個頭帶得可不大好,以後會有更多的大臣象明崇儼這樣,三面兩刀。

    張大安搖了搖頭,說道:「不妥。」

    「為何?」

    「你認為當年太子不想殺此人,為什麼留下來?因為皇上的病啊。殺明崇儼不難,此事還沒有平息,明崇儼若是遇害,皇上會悖然大怒。」

    「但明崇儼太可惡了。」

    「可惡也要忍。」實際上張大安也希望明崇儼早生早投生,現在看雍王佔了大勢,許多大臣附從,皇上已經表示不滿,還有宮中一個深不可測的皇后。這時候皇上立即生病去世,雍王會順理成章地登上帝位。時間拖得越久,變化會越多。但理性告訴他,明崇儼不能殺。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李顯在宮中提出的幾個疑問,終於傳揚開來。

    長安的議論聲多了起來,這還不是要緊的,皆沒有證據,只是稍稍懷疑,況且還有皇上的罪己詔在前面擋住。可另一條消息,終於讓李賢寢食難安。自宮中莫名其妙突然傳出一股謠傳,說他非是皇后所生,而是韓國夫人生下來的。皇后為了替自家遮扭,將李賢認領下來。甚至李賢是不是皇上與韓國夫人生下來的,都未必可知。

    可以作一個比較,韓國夫人生下了的賀蘭敏之,想凌侮小公主與太子妃,雍王呢,無論太子如何對他,是親兄弟,也要一心置大哥於死地。皆是喪心病狂的人。

    還有一個證據,民間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太子與父母也頂過,可還是很孝順的,為什麼雍王卻一心想置大哥於死地,想置母親於死地?若是皇后親生兒子,會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不僅是道德上敗壞李賢的名聲,一旦這個謠傳傳出去,都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有何資格繼承帝位?

    上七人日節到來,大約認為長子沒有死,李治身體又好了一些,在宮中設宴。宴席途中,李治看著明崇儼說道:「明卿,這一次朕重病不起,還要多謝你相治。」

    「臣不敢。」

    「來啊,傳朕詔書,封明崇儼為太常寺丞。」

    「謝過陛下。」

    本來事情到此結束,按照人日節傳統,要賞雪剪綵,也就是剪花,或布或紙。李治帶著諸臣觀看宮女剪綵,明崇儼走到武則天身後,對武則天說道:「臣略知一些相術,方才觀看一下諸位皇子皇孫的面相。」

    「哦,說來聽聽。」

    正好不遠處有一個太監叫陸博的,是李賢的親信,二人在說話,有可能沒有注意,聽到這一句話立即站了下來。

    明崇儼說道:「數王當中,雍王不堪重用,周王貌似太宗,相王與魯王最貴。」

    也就是雍王做不了皇帝,有可能是李顯,李旭輪與李潞。當然,太子的年齡越小,皇后才越好掌權。

    武則天淡淡一笑,道:「此言不可胡亂說。」

    「喏!」

    這段對話傳到李賢耳朵裡面,越發感到不對。又將張大安與幾名親信喊來商議。

    張大安眉頭也皺了起來,任由這個小人在中間搗鬼,後果同樣很嚴重。特別是皇上在他的醫治下,病情還真的有好轉,說不定最後連皇上都能聽他的讒言。想了半天后,說道:「殿下,真殺,須做得乾淨一點。」

    話音剛了,外面李賢的僕役闖了進來,說道:「殿下,不好了,方才在東市上,明崇儼被三名刺客截殺,刺死了他身邊兩名護衛,明崇儼也被刺了一刀,三名刺客看到衙役圍上來,逃了出去。」

    李賢聽了一呆,問道:「是你們做的嗎?」

    幾名親信一起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是母親的苦肉計啊,這是風劍冰刀,想置我於死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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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聲羌笛(二)

     京城風雲幻變,裴行儉在青海同樣焦急萬分,利用黨項人的關係,起初還能得到消息的,李威帶著這支唐軍很快消失在紫山口。過了紫山,黨項人也無能為力了。

    要麼只能從黨項人反饋的吐蕃情報中能判斷一些。李威突然離開積石山,插到白蘭羌,這一次行軍速度很快,頗出論欽陵預料,隨後論欽陵做了調動,幾萬大軍從烏海一分,五千軍隊留於柏海多瑪小城,一萬五千直系的吐蕃軍隊沿著唐蕃大道追襲下去。其餘的軍隊卻返回吐谷渾,有的解散,有的加入到九曲一線,與唐軍作戰。論贊婆的軍隊亦是如此,兩軍一分,兩萬大軍一路順著紫山南下,直去迷桑,奔向東女羌。其餘人同樣返回九曲,或者遣散。其中包括大量的黨項戰士,認為是無能者,大多數送回原部族。

    也就是動用追擊的人數隻有三萬五千人,當然原因有很多的,一路南逃,大軍追趕不易,行動緩慢。軍隊動用得多,需要的後勤也吃不消。還有一個原因,到了這裡,皆是吐蕃核心成員,隨時可以徵集軍隊,這三萬五千人於其是追,不如是慢慢地堵截,只要唐軍稍一反應緩慢,會立即圍困起來。再無一線生機。

    到了多彌部,也就是唐朝人經常說的南國人部,或者難磨部,想要擺脫敵人,不僅是速度要快,還要準確的情報來源,憑藉這一點,就是太子辦不到的。

    因此,論欽陵兵用得越少,也是越自信的表現。

    事實出了紫山口,李威也傻了眼,到了這裡海撥已經十分高了,加上又是年末,放眼是處,除了白茫茫的雪,就是冰塊。天地一片白。若遇到天氣陰晦,連東南西北也認不出來。

    此時沒祿氏就是將他們送給論欽陵,估計多半他們都不能發覺。

    看了看四周的大山,沒祿氏說道:「我可以帶你們去一些部族,徵集一些草料與供給。但你切記一點,不可胡亂殺人。無論是多彌人,或者是蘇毗人,都十分凶悍記仇。當年若不是蘇毗國的大女王達甲吾與小女王墀蚌蘇暴戾驕縱,大臣內亂,殺死他們的女王,投奔我們吐蕃,至今我們吐蕃也未必征服這裡。就是這樣,征服了幾十年,才將此兩國收服下來。時至今天,還屢有叛亂發生。」

    這個情況李威也知道,唐朝還送了一些物資拉攏過這兩個部族的一些酋長。

    但聽到沒祿氏的話,眼神還是閃動了兩下。

    「太子,你不要打什麼主意,看看你這支軍隊,算是你們唐朝強大的士兵,可到了此處,是什麼情形,別人不提,就是你,又是什麼樣子?」

    李威讓她這一句話說得十分沮喪。

    本來他也打算過萬不得己,從這裡向西羌逃跑,看能不能撤出去。然而親臨此境,還是有這個王妃帶領,都感到十分茫然。更不要說自己一頭鑽進來。

    但沒祿氏的話,也不大認可。

    高原是一個優勢,可若是在青海,將吐蕃人驅走,將吐谷渾與黨項人收服下來,然後駐一支軍隊,適應了高原氣候,一步步地將地盤挪到白蘭羌。這樣一步一個腳印,未必不能攻上邏些城。

    這是最笨的一種方法,還有若干種方法,讓吐蕃不戰自亂,分成原來諸多部族並立的地步,同樣可以征服這裡。

    或者自己能找到元蒙清那種征服手段,又可以將吐蕃人收服。

    這世上就沒有什麼破解不了的,就像自己在河湟用城堡設制了一個銅牆鐵壁,可結果呢?自己卻跑到真正的吐蕃高原上來。

    沒有辨,吩咐了一聲,按照沒祿氏指的方位,讓駱務整率領兩千人到一個山谷前去借物資,這裡生活環境不易,大多數冬天遷於避風的山谷躲避嚴寒厲風。派人喊一下話,勿得反抗。只是借,甚至李威可以打一下借條,青海之戰結束後,憑藉著這些借務,去拿同等的物資回來。比如布帛、藥材、瓷器。

    於是就這樣一路南下。應當說,前幾年斥候大量的聯絡,還有一些作用的,唐朝人畢竟給了他們一些好處。特別是象附國、白蘭羌、多彌、蘇毗、狗國(白狗羌)、大小左封、昔衛、葛延、向人、望族、林台、利豆、那鄂、當迷、渠步、千碉、桑悟、大硤、春桑、迷桑等吐蕃東北部族都有過一段聯繫。因為離唐朝不遠,或者處於吐蕃邊緣地區,也是唐朝重點的拉攏對象。這些部族大者如蘇毗部,有三四萬戶,吐蕃是奴隸制,每戶人口更多,三四萬戶是好幾十萬人。小者如大硤,只有幾千餘人。

    唐朝在這裡形象不是很惡劣。不過情況很複雜,比如多彌部,又分成若干小部族與家族,其中的那囊家族與吐蕃走得更近,有一些成員是吐蕃的重要大臣。有的則對吐蕃反感。蘇毗部亦是如此。

    但沒祿氏說得對,沒有必要逼得多彌人與蘇毗人舉族加入到這場追逐中,那樣的話,自己這一支人馬就是有沒祿氏領路,生存的機會也不大。

    所以大多數開了一些借條,相不相信是另外一回事,只有經過兩個部族遇到了反抗,舉起了大刀砍了下去。然後又昏昏沉沉地向南奔。到了哪裡也不清楚,稀里糊塗過了眾龍驛(稱多縣清水鎮)。

    沒祿氏說道:「前面有一個溫泉,四季水溫暖如夏,當年你們唐朝的文成公主就在哪裡沐浴過。這麼多天我沒有舒舒服服地洗澡了,要去洗澡。」

    「帶我去看看。」

    「是不放心我,怕我跑了,還是想替我把風望哨?」

    「只是看看。」

    這個心態沒祿氏很難理解的,李威確實只是想看一看文成公主沐浴的溫泉是什麼樣子。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到我到了你們長安聽到的一件事,你們唐朝文成公主出嫁,我們吐蕃松贊乾布迎到了柏海。」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李威奇怪地問,這件事都記載於唐朝史冊了。而且還是當年唐朝名將李道宗親自護送的,直到柏海見到松贊乾布本人,將文成公主交與松贊乾布之後,李道宗才返回去的。

    「錯了!若是贊普迎到柏海,我們吐蕃人不立碑以頌?告訴你真相吧,我們贊普當年根本就沒有迎接。不但沒有迎接,到了邏些城後,一個月都沒有見你們唐朝的文成公主。你們文成公主在邏些城亂發脾氣,松贊乾布贊普聽到後,才接見了她,還當著諸臣的面,狠狠地斥責了一頓。」

    「這不可能。」

    「我也是不解,這中間錯在哪裡,在長安琢磨了大半天才想起來,你們唐朝李道宗見到的根本不是我們松贊乾布本人。這只是祿東贊弄出來的把戲。」

    沒祿氏沒有必要在此事上撒謊的,李威臉色陰沉下來,說道:「當年我們大唐文成公主下嫁你們吐蕃,不僅是送了人過去,還帶去了蔓菁等蔬菜種子,大量藥物以及工藝品,還有許多技術書籍,桑苗與蠶種,又派遣了善長養蠶、釀酒、造水磨、制陶瓷器、造紙制墨工匠,前去你們吐蕃傳授工藝。可以說你們吐蕃今天稍稍強大,與那次和親不無關係。」

    「你不要恨我,要恨恨祿東贊父子,」沒祿氏呵呵一笑,說著來到溫泉邊,兩人借種日久,沒有必要遮蔽,當著李威的面將衣服脫光,跳下溫泉,一邊洗著澡,一邊指著南方說道:「不僅是這一條有錯誤,從這裡到你們唐人口中的閣川驛(那曲)總共有四條大道,最近的一條是翻過當拉山(唐古拉山查吾拉山口),你們唐人說文成公主是從這條道路入吐蕃的。這又是錯誤的說法,實際不然,我親自問過文成公主,當時他們一行因為地勢高撥,很難適應,於是我們吐蕃隨行護送的將領選了從吉米拉古(羌塘)繞過雪山,從東邊羌人領地到達閣川驛的。」

    然後又看著李威,說這句話是有用意的,文成公主別想過當拉山,你們這群將士也難以翻過當拉山口。

    但她只是無心說說,卻沒有想到激起了李威的怒氣。

    李威沒有表露出來,這時候不能流露殺氣的,這個沒祿氏可不簡單,說不定「借種」成功,因為自己這殺氣,能翻目成仇。

    過了溫泉,又到了截支川(札曲)。沒祿氏臉色慎重地對他說道:「你們吃不吃魚?」

    「吃。」

    「我們吐蕃大多數人不吃魚,吃就好,這裡有許多沼澤與湖泊,鑿開冰塊,很容易能就捕到許多魚,用它們做食物。只是讓我手下侍衛帶領,否則即便是冬天,也容易誤入到沼澤區,隨時送命。或者殺掉馱馬做食物。論欽陵就快要追上來。因此減少對各部的騷擾。」

    說得很簡潔,人吃的問題不大,關健是馬匹的草料。到了這裡,皆是光滑滑的冰雪,要補充草料,只能從各部族強行擄掠過來。而想隱蔽行蹤,就必須減少這種擄掠。越少越好,雖屬於吐蕃核心區,可居民很稀少,只要做得好,能推遲吐蕃將士發現的時間。

    李威沒有辦法,只好丟下大量的馱馬,以及不必要的輜重減輕負擔,好在再熬一熬,天氣開始漸漸暖和了。其實到了這裡,越過當拉山口,就到了至婆驛,渡大月河羅橋,經潭池、魚池、悉諾羅驛、大速水橋,就到了鶻莽驛。唐朝每次來使,文成公主皆讓親隨遠遠迎到此地,娘家人來了,心裡很歡喜的。又過了鶻莽峽、樂橋湯、合川驛、恕諶海、蛤不爛驛、突錄齊驛,這才是吐蕃大臣迎使之地。然後三百來裡,鹽池、暖泉、江布靈河、姜濟河、臧河,就到了邏些城。

    當然,李威可沒有想過,憑藉這點人打到邏些城去。而是讓沒祿氏帶領,開始與論欽陵在這片高原上躲貓貓,甚至一度繞過吐蕃鄧屏城,渡過諾矣江,逼近通塢城。若不是論贊婆提前在通塢城與噶達城布下重兵,後有論欽陵大軍追擊,都能讓李威自松城逃到雅州去。

    到了此時,已經到了二月中旬,實際上此時海撥已經降了下來,屬於蜀西地盤。許多地方冰雪融化,露出大團大團的綠色。事後聽聞這個消息,裴行儉與許多官員追悔莫急,早知道如此,在雅州與茂州布下重兵,兩州大軍一個突擊,太子就殺出重圍。

    碰了一下,又折了回去。

    但這一天傍晚,沒祿氏忽然用一根羌笛在吹著憂傷的曲子。

    借種到了現在,畢竟總有些感情的,李威走了過去,問了一句:「怎麼啦?」

    「我剛剛得到消息,贊普去世了。」

    「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快過年的時候。」沒祿氏看著李威沉思的樣子,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在想利用這個機會?」

    注;松贊去柏海迎親見於唐朝史書,吐蕃史書卻是老午所寫的這種說法。後者更可靠些,吐蕃沒有必要在這上面作假。發生這種錯誤,估計是狡詐多謀的祿東贊玩了一個心眼,滿足一下唐朝的虛榮心。文成公主給吐蕃人帶來了幸福,可是吐蕃人應當來說,並沒有給文成公主帶來多少幸福。這是一件恥辱的得不償失的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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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夜寒月白(一)

     「孤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兩國交戰,各為其主。」李威說得很坦白。

    何必撒謊呢?向這個智若妖人的女子撒謊,會不會相信,不如實話實說。

    「這可是你將來兒子的天下,你是做父親的,不能讓一讓?」

    來了!

    李威摸了摸大腦門子,說老實話,心裡放不開,但做也做下了,想一想,這次借種有很多好處的。可就怕這個女子在上面做文章,死皮難纏,索性不答。

    沒祿氏也主動繞過這個話題,道:」這個主意你休要打,現在吐蕃整個軍國大權為噶爾兄弟掌控,即使將贊普消息公佈出去,也不會有太大的混亂。即便有,也很快被他們平滅。若是你做得不好,有可能被噶爾兄弟真正篡了贊普的位置。我扶持我們兩人的孩子,兩國會減少紛執。但若是噶爾家掌握了贊普位置,這五兄弟個個皆是人中龍鳳,後果你知道的。不僅是為了你的孩子,你們大唐也多了威脅。」

    「似乎說得有道理,你打算怎麼去做?」

    「我本來說得就有道理,」沒祿氏翻了一個俏白眼,又說道:「本來這是一個好機會,噶爾欽陵這一次不惜置國百姓生死不顧,國力虛虧,強行出動大軍。特別是因為圍剿你,大軍徵用了數月之久,沒有解散,死亡慘重,國力大傷,百姓過著民不聊生的生活。若是贊普在世,有可能乘勢奪下他大論的職位。但現在不行了。」

    說到這裡,眼睛有些濕潤,在想芒松芒贊。對她很不錯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是人,總有些感情。沉默好一會兒,才說道:「但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好秘不發喪。等他平安長到兩三歲時,才能公佈贊普的死訊。然後徐而圖之。到時候還望你為了你的兒子,與我配合一下。」

    「行,」殺論欽陵,不用她央請,李威也願意的。

    「實際上我很想念贊普了,以後我就成了孤兒寡母……」沒祿氏說到這裡一陣沉默。

    她的處境比李威不好些,李威只是畏懼母親,實際上操作得當,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沒祿氏形勢才是惡劣之極,王宮裡幾個女人資質平庸,連花瓶都不如。有贊普在世,還能一步步地將大義抓好。贊普一去世,算讓她如願以償地借來種子,還是一個男孩子,首先要得到大臣認可,將大義爭取過來。憑這一點,就不易做到。然後一步步地從噶爾兄弟手中搶權,這五兄弟那一個不是人中豪傑,想搶這個權,可是很不易的。

    其中的凶險,遠遠勝過李威這次逃亡的十倍百倍。甚至比漢獻帝從曹操手中搶權,更要困難。

    這種壓力,可以想像的。

    李威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到時候只要你不提出過份的要求,孤會助你。」

    「這是你應當做的,不要說人情話!」又翻了一個小白眼。

    李威再次無言。

    「不過公佈贊普死訊時,我會煽動一些大臣做一些事情,若是一點不做,噶爾兄弟必然看輕。看輕就有想法,只有做一做,讓他看到壓力。先行將他的野心控制住,然後徐而圖之。我要替贊普報仇,贊普做了幾十年吐蕃的王,居然沒有一天真正嘗過做王的滋味!」

    說著抽泣起來。

    李威並沒有吃味,反而有些欣賞。是人嘛,總要有些人情味的,若是一點人情味也沒有,與冷血動物有何差別?

    抽泣了一會兒,停下,道:「我們要離開此地了。」

    「去哪裡?」

    「送你們回去。」

    「你那個?」李威瞅了一眼她的肚子。

    「不用看,我已經六天沒有來月事,大約是有了。」說著,臉上一片緋紅,洋溢著一絲母性的光輝。

    六天未來月事,也不一定有了,但有的可能性很大。這個速度不算很快,至少沒有一槍中的,但也不算很慢。

    又說道:「真要沒有,只好跟你一直流浪到肅州!反正贊普已不在人世,早回去一天晚回去一天,都不要緊。」

    「肅州?」

    「你們只有一條能逃出去的生路,東女羌幾條通往你們唐朝的要道口,皆駐有重兵,若是你們器械充足,還能強行突圍。現在你們連一個攻城器械都沒有,論欽陵在後面追得又緊,這條路你是休想了。只有向北行軍幾天,做出想要從想要從金川(大渡河上游)突破,試圖尋找空擋,前往維州與松州的樣子。但不可以接近金川,那樣太遠,收不回來。也不可從迷桑春桑等部,經白蘭羌到柏海。喝爾贊婆正率著許多大軍與你們唐軍交戰,一旦提前讓他知道消息,抽出一部軍隊往南一壓,又被困住。」

    「那麼從哪裡離開?」李威問道,不可能返回頭,後面論欽陵正氣勢洶洶地追趕上來。

    「還是從諾矣江(雅礱江上游),不過不走南岸,是走北岸。有一條隱蔽的小道,十分艱難,許多地圖上沒有標註,原來我在邏些城也不知。只是看到噶爾欽陵軍事地圖後才知道的。又派了侍衛前去查看了一下。十分難走,但因為隱蔽,噶爾欽陵也不會想到你會從這條道離開。這樣,隔著一條諾矣江,他們大軍一路繼續向東而下,我們卻逆勢而上,有可能錯開十幾天時間。錯開這十幾天時間,不僅是甩開噶爾欽陵的追兵,也讓噶爾贊婆得到這個消息時間推遲。然後從紫山口到柏海。但仍然不能走暖泉、烈謨海這一條線。」

    這個烈諾海就是後來共和的苦海,經常被人誤認為烏海。道路有些寬大,可是吐谷渾設立了一些戍所,容易受阻。因此逃跑時,李威也沒有走這條路線,而選擇更難走的破邏真谷線。

    沒祿氏繼續說道:「然後入大非川,向東不大可能。東邊贊婆現在皆有重兵與你們唐軍對抗,只好向西,措手不及之下,吐谷渾來不及佈置防禦。即使佈置了,後面沒有追兵,以你們現在急切的心態,完全可以強行將這道防線攻破。到伏俟城,地勢平坦起來,也不能向海東,容易兩面包抄,所以最後只能從伏羅川入肅州。對軍事我不大懂,你看如何?」

    李威沉思了一下,說道:「就依你意。」

    其實這條道路遠比他想像的難走得多,當地的山民對這條山道都畏之如虎,大軍經過了兩天時間,才勉強將這段山路爬完。但六十幾名士兵與一百多匹馬,掉入了懸崖。其實到此,非戰鬥性的減員,再次達到了五百多人。有許多人在高原或者重病死亡或者被活活凍死。

    論欽陵已經懷疑了。

    追也是不容易的,起初唐朝軍隊擄掠物資,這個很好能判斷出他們去向,一直追到西月河、犛牛河、截支川。但在沒祿氏帶領下,不惜繞到截支川,也就是在後來大約雜多縣地區,從鄧屏城到可可西里,皆屬於吐蕃的羌塘地區。

    這裡氣候惡劣,雖然比後世環境好一些,可除了草原外,還有大量沼澤、荒漠戈壁,許多地區是無人區,但地勢很平坦。不像青海有許多要道關卡可阻。

    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害怕唐朝軍隊繞到自己後方。

    可到了截支川後,唐朝軍隊突然沒有擄掠物資了。沒有擄掠物資,這一帶人口稀少,大多數部族嚴寒到來,進入山谷避寒風,誰來注意幾十里路甚至幾百里路外的動靜。又經常下著大雪,這個惡劣的天氣凍死了許多唐軍,但替唐軍遮去了留下的痕跡。

    論欽陵不得不將大軍撤到犛牛河,防止唐朝繞到後方。然後派斥候打探消息。聽到消息後,又耽擱了許多天,唐軍直接撲向了東女羌。東女羌又叫兩面羌,實際上這一次做得不錯了,吐蕃兩萬軍隊肯定堵不住唐朝的去路。於是又在東女羌徵了兩萬軍隊。僅是如此,指望他們出動軍隊,與這支亡命天涯的唐軍作戰,那是不可能的。

    那時候論欽陵就懷疑出了內鬼。

    但做夢也沒有想到是沒祿氏,沒有理由的。他的想法是唐朝以前派了斥候過來拉攏著這些羌人,以及其他部族的酋長。其中一些部族與唐朝很默契,沒有讓自己發現,這一次派了人帶路的。否則唐朝在這個白茫茫的世界裡,連一個方向都分不清,如何認識道路?

    還是沒有著急。即使逃到東女羌,各個要道皆以封死,缺少攻城器械,唐朝軍隊突圍不過去,自己軍隊很快就能追上去。於是追了下來,打聽了一下,奔向金川方向。又留了五千人,分守了兩個要道,繼續奔向金川。然後這支唐軍就消失了。

    又派出斥候查探。

    還是能得到消息的,可這個消息得知太晚。

    這個巨大的缺口與時間差就生生讓沒祿氏拉了出來。很不容易的,為了想一條逃跑的道路,沒祿氏絞盡腦汁,最後利用論欽陵思維上的盲點,終於撕開一條生路。

    這也是一次智慧的碰撞。

    此時唐軍已經出了紫山口。

    三月到來,這裡風景真正美如畫美如詩。大片大片的群山平原,皆開著了紅色的、藍色、紫色的花。不是那一種塊大塊的,是整個山整個野,皆成了一個大花園。脫去了積雪,冰山在遠處晶瑩剔透,象仙女,象寶石,象明珠,天空蔚藍似鏡,白雲低垂,深厚純潔,就像大團大團的棉花堆在天空之上。

    但李威與諸人可沒有這心思,觀賞這風景,一路繼續疾行。

    沒祿氏說道:「前面不遠處,就是瑪多小城。」

    「是。」李威正在為這個小城為難。這時不是冬天,黃河上游冰塊融化了,即便是有,也不厚,人與馬上去很危險。想要過河,瑪多城前的橋乃是黃河第一橋,要麼只能從西邊的東柏海邊上,扎木筏過去。時間慢,可還得從瑪多城的背後繞道烏海。還有可能瑪多城的五千吐蕃士兵,會從背後追趕。那樣的話,前面若遇到一支堵軍,形勢又危在旦夕。

    沒祿氏說道:「我替你拿下它。不過我只送到這裡,出了瑪多城,我要返回邏些城了。」

    「這就走?」

    「難道你想我將你送到長安?」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7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夜寒月白(二)

     高政說道:「殿下,不會,皇后是依附於皇上的,刺死明崇儼,萬一皇上病重,對殿下是最有利了。」

    「正是如此,所以皇后才會越發這樣做,你不懂的,」李賢扭過頭來向僕役問道:「那個明崇儼刺死了沒有?」

    「沒有。」

    「你把你聽到的詳細說一遍。」

    「是,」這個僕役也是李賢最貼心的僕役之一,聽到此消息後,隱隱感到對主子不利,打聽得很細,答道:「當時明崇儼正在東市東南隅大街上逛街,突然閃出來三名刺客,手持著橫刀,徑直向他撲去。可刺客疏忽了一點,明崇儼手中有很多錢,也怕人家害他,這一次出來,帶了五名護衛。只是措不及防,兩名護衛擋了一下,一名護衛被刺客刺死,另一名護衛受傷。還有一名刺客沒有擋住,就撲到了明崇儼身前,明崇儼讓了一下,沒有刺到胸口,但刀子捅到身體裡面。刺客還要撥刀再刺,另兩名護衛撲了過來。激戰了一會,又有一名護衛被刺死。然後看到東市上衙役跑過來,三名刺客乘著東市上人多混亂的機會,全部跑走了。」

    李賢問道:「張相公,你聽出來什麼沒有?」

    「肯定不是明崇儼自己安排的,刀子已經刺進了進去,刀劍無情,萬一刺錯了位置,該如何辦?而且也不會選擇在東市。」

    朝廷立法,三品以上不過市,當然律法,這時候未必是遵行的唯一法則。可是官員在市場上逛,終不是一件好聽的事。

    「這三人的身手很好,明崇儼手中有錢,僱用的護衛身手不差,居然兩死一傷,雖然是倉促之下所為,也是不易。」

    高政問了一句:「會不會是周王派人做下的?」

    張大安答道:「不是,周王沒有這個力量,而且他同樣需要時間,希望皇上好好活著,活的時間越長,他才能有更多的問鼎機會。再說,就算刻意安排,傷而不死,他也很難知道明崇儼的底子,更不知道他手中有錢,能雇來一批凶悍的遊俠做護衛。不過,還要再問一問,這三名刺客到底有沒有抓到,明崇儼傷勢如何?」

    這個倒是好問的,大理寺他們也有人。

    派僕役去打聽了一下,朝廷五品官員,當街遇刺,是何等惡劣的事?況且這個官員也許才能不高,可對皇帝卻十分重要。雍州官府與長安縣、萬年縣所有的衙役全部出動,滿大街地搜尋刺客。

    此事迅速驚動內宮。

    李治派了太監與御醫前往明崇儼府中查看傷勢。

    但凶手卻沒有抓到。

    聽到稟報後,張大安默然點了一下頭。同意了明崇儼的看法,只有皇后有這能力,查清明崇儼的一些底細,才能調動三名好手,才能讓官府查都查不到,才能讓明崇儼傷而不死。

    可關健能不能說得清楚?

    正商議對策時,李治派人傳李賢進宮。

    陰著臉,說道:「你跪下來。」

    李賢只好跪下。

    「你心腸當真歹毒如此?」

    「兒臣冤枉哪。」

    「朕知道,你做得很乾淨,可朕當真什麼事都需要證據?」

    「兒臣請狄仁傑前來候偵破此案。」

    「狄仁傑,他遠在蘇州,此時返回西京,嗯,你打的好主意。」

    實際上狄仁傑也不是什麼案子都能破的,比如盾讖案,就沒有想到居然是吐蕃一個王妃為了借種做下的。只能說破案子很牛,比一般人厲害。還有,有的案件是不能碰的。有的案件要經過很長時間,乘勢而為。

    這件刺殺案無論是不是武則天指使的,狄仁傑皆是碰不得。就是能碰,他會不會願意幫助李賢?須知,他在江南都恨不能將李賢活活掐死了!

    「就是兒臣做下的,父皇,你想一想,兒臣會不會派出刺客,在鬧市裡公開刺殺朝廷的官員?」

    「別人不會,可你會。」

    武則天拽了拽李治的胳膊肘兒,說道:「陛下莫氣,賢兒你過來,本宮讓北門學士撰了兩本書,一本叫《孝子傳》,一本叫《少陽正范》,回去後好好讀一讀。」

    說著手一揮,太監捧出兩本書,遞到李賢手中。

    李賢鬱悶萬分,很想說一句,何必裝腔作勢,此案就是你刻意派人刺殺明崇儼,所以傷而不亡。但說不出口,只好說道:「謝過母后。」

    回到府上,焦急萬分。

    房氏沏了一壺茶,替他斟上,柔聲說道:「殿下,臣妾有一句,憋在心中很久,一直想說。」

    「你說。」

    「臣妾初嫁給你時,你也有一些不好的習慣(指喜鬥雞與男同),可只是一些不起眼的陋習。那時候你還是一直溫文爾雅,學問又好,臣妾感到嫁給你很幸福。可是後來呢?」

    「王妃兒,我知道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有的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看似有理,是不是有理?你被權利迷花了眼睛啊,」房氏很是痛心,若李賢本人不動心,無論李治怎麼樣扶,我偏就不上位,又能怎的?實際上李賢本人也想上位,做事急迫,於是越墜越深。

    李賢不語。

    「男兒是要有雄心的,可是要學會見風使舵。首先是人,殿下,你看看你身邊的人,就是張大安又出了多少高明的主意,是為了你好,可因為才能不足,做得又急切,行事過於陰邪。你再看看太子原來用的人,一開始是狄仁傑、魏元忠,就是那個姚元崇,都是一個個方正的君子。劉仁軌與李敬玄肚量狹小,但也是一方重臣,資歷深厚。他們也在教太子爭,可從什麼地方爭,不是教太子如何害人,如何行下種種悖逆的事。而是教太子如何樹立政績,如何贏得民心,如何進退有度,爭的是大義,是名聲,是官員與百姓的心。所以看起來,太子屢次被皇上打壓,步步退讓,實際上皇上卻十分擔心啊。首先,你人都沒有用好,如何去爭?」

    「我也想用良臣的,可大哥監國多年,從小就是太子,所以官員相助,但這些良吏誰來助我?」

    「殿下,你還執迷不悟啊。」

    「我不懂。」

    「不是良吏來投,狄仁傑當初是何等人物,一個州的小法曹,說句不好聽的話,殿下你說不定都瞧不起。魏元忠又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個不得意的小學士,在你王府賓客中都上不了檯面的。姚元崇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個都沒有中第的布衣。還有那個胡應父子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要用眼睛去看啊,不但看,還要會用啊。看一看,到了軍中,他重用的幾員大將,今天在青海成了何等的英雄?」

    李賢終於無言。

    「僅憑藉用人這一點,你如何與你大哥爭?」

    「所以……」

    「所以什麼?自古以來邪不壓正,你大哥一回來,你半點機會都沒有。或者皇上會扶持你,僅是掣肘你大哥的一個道具。你大哥不回來,皇后種種手段之下,你當真能得承這個大統?」

    「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母親?」李賢放聲大哭。

    「殿下,別爭了吧。現在放手還來得及,你還是天下最尊貴的親王(雍,長安也),除了皇權外,還能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說得有理,可是將來無論是大哥,或者三弟登基,都不會放過我啊。」

    三弟那個沒腦子的貨,三個人一挑撥,加上對自己仇恨,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大哥好一點,不承認不行的。可是因為自己,數萬青海將士白白的犧牲。又置他於死地,換自己,弟弟做出這樣的事,再大的肚量,也不容啊。

    房氏終於無言。

    心中後悔,早知如此,當初丈夫要收買張桂東時,就強行勸阻。過了大半天說道:「現在你得退一退。皇上身體好了,你還監國做什麼?」

    「是。」再監國沒有多大意思,當初大哥那樣做,父親還不放心,況且自己。

    「還有,朝中幾位宰相,臣妾替你數一數。裴炎此人臣妾看不懂,為什麼他要扶持魯王?崔知溫兄弟,扶持周王,也不要想了。王德真是皇后的人,殿下也休想了。薛元超這一次返京,動態不明,臣妾很擔心他向皇后倒戈。劉仁軌肚量狹小,定不容於你。李義琰與郝處俊性格剛烈,你也無法與他們談妥。只有兩人,戴至德與張文瓘。去他們府上看一下,向他們隱晦地認一個錯。他們皆是長者,會以大局為重。你說不算,這兩位長者說話才是一句千斤。」

    看一看,李治多好,現在幾個皇子,公開拜訪宰相,也沒有關係了。

    而且這幾個宰相,各有各的主,可就是沒有他的心腹。

    「可我怎麼好開這個口?」

    「殿下,不好開也得開!看一看,這兩本是什麼書啊?這是不是《孝子傳》與《少陽正范》,是兩道催命符。」

    李賢猛然一驚。

    到這時候他才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實際上自從母親將三弟與侄子這兩張牌打出來,自己並沒有多少底牌,就像一個紙老虎一樣,一擢即破。昏昏噩噩地,來到戴至德的府上。

    其實這想法是錯誤的,不是沒有底牌,他的底牌並不比武則天差,只是智慧不足,手段不足,權謀之術不足,又不像李威身兼太子,將大義牢牢抓在手中,就是這樣,還如履薄冰的。他差距這麼多,又想立即來個鯉魚躍龍門,毛糙糙的,當真這個龍門能躍得過去的?

    戴至德是長者,倒是不錯的,也給了接見,還客氣地讓人端上茶水,行禮落座。

    李賢說道:「戴相公,我前來是說兩件事,第一件事,明崇儼之事不是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大哥,我做錯了很多事。」

    很不易的,特別是後面的話,能開口說出來,需要莫大的勇氣。

    戴至德嘆了一口氣,道:「實際上青海的事,李敬玄也知道,我也知道。只為了國家與社稷,皆沒有說。在路上,李敬玄知道自己過錯很大,其言也善。就勸過我,以大局為重。殿下少年時青年時,皆是儒雅過人,心性也不惡。後來因為垂涎帝位,做錯了一些事,為人主者,也無不可。因此屢次勸我勸說幾位宰相,務必以社稷為重,對你進行適當的幫助,不能讓政局再亂下去。」

    李賢聽了,眼中出現了希翼。

    戴至德又說道:「當時我想也有理的,雖太子失事,臣痛心疾首,夜不能寐。但想了這麼多天,看了這麼多天,終於認清了一個道理。」

    「是何?」

    「即使你沒有做出陷害青海數萬將士與你大哥之舉,許多大臣會幫助你太子,但依然還不會幫助你。你信是不信?」

    「是……為何?」

    「唉,你還不悟啊,也許你認為朝堂上一半大臣投靠於你,可真心投靠你的人又有幾個?真正有德有能力的大臣又有幾個?」

    「是……為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22:47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夜寒月白(三)

   
    「殿下,能力不談,殿下能力不及太子也沒有關係,只有用心,殿下資質也不算差的。勤能補拙。但臣只想說幾件重要的事,品行,一個人的品行注定了他以後的作為。論才華,隋煬帝何嘗不是文武雙全罕見的奇才。因為品行,最後結果呢?陰陽有序,這是天地間最重要的至理,所以盤古劈天開地,立分陰陽。顛倒了陰陽……」戴至德直搖頭。

    因為男寵,李治已經告誡過一次。但現在呢,那些個男寵,包括那個俊男趙道生,又進了雍王府。

    反觀太子,根本就沒有聽到過男寵之舉,就連東宮的幾個側妃,都有好幾個是雲英之身,這才是進色有度。色,沒有人不好的,可得有度。

    隱晦地說出來,李賢羞慚地低下頭,嚅嚅道:「明天我將他們驅逐出府。」

    「不僅僅是此,剛才臣說的只是品,還沒有說行。太子對兩位聖上,只是退讓,因為是父母,孝為百德之先,不得不讓。對兄弟寬厚有愛,這個你是知道的,臣還記得前幾年在長安看到一幕,小公主纏著太子殿下說故事,換作誰有這麼好的耐心。對你們何嘗不是如此。臣有時候想,這哪裡是親情冷薄的帝王世家,那些個名門世家的弟子,也做不到此地步。殿下你呢?如何回饋太子的?又如何對待兩位聖上的。天后這些年來有功有過,功臣等嘉之,過臣等進劾,這是做臣子的本份,不但是天后,就是皇上也是如此。做子女的不能相逼啊。」

    「可……」李賢本來想說,我都想與母親講和,母親不容我啊。但沒有說出口。

    戴至德嘆了一口氣,知道他是沒有辦法扭轉了,但作為臣子,太子生死不明,只好盡到本份,又說道:「再說識人與用心。識人殿下也不及太子遠矣,豈只是識人,還要用心相待啊。臣與太子因為政事,多有交往,謙沖仁和,特別是大病一場後,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其實太子有些地方很聰穎,可有的地方也不是很完美。但對臣等,那種謙和,發自內心,臣都不能用言語表達。士為知己者,太子這樣待臣等,臣等怎麼不回報?這才是本心。所以太子寧肯將傷員潛送回來,也要與幾千將士同生共死,所以黑齒常之聞聽太子出事,欲要撥劍自刎。殿下,你用了心嗎?」

    這個要求難度太高了!

    一個現代人,雖然社會極度的不平等,可不是唐朝的那種階級分明,大家至少在表面上享受著平等,又是一個儒雅的講師穿過去的。

    叫一個自小生長在帝胄之家的皇子,如何做到李威那種地步?

    所以狄仁傑為李威鞍前馬後,獻計出力。

    所以李威一抗議,諸位宰相不顧武則天的滔天手腕,共同發力,逼得武則天差點下不了台。

    但李威爭是爭,可因為害怕,知道收,武則天這樣的奇女子,生生讓這個兒子弄得不知是氣,還是樂。有時候會悖然大怒的,可想到了種種好處,雖怒,不會將這個兒子往死裡相逼。

    李賢哪裡能做得到?

    有人來投奔,不少人,可多是阿諛奉承之輩,這中間有多少能人甘心長久協助李賢?就是明崇儼這樣的小人,看了看,立即將李賢當作了跳板,踩一下,倒向武則天。

    戴至德又說道:「殿下,朝堂之上,你如何去做,臣等不會反對,可想臣等相助,恕罪,恕臣等難以從命。」

    話說到這份上,很清楚了,為了國家安定,即便你害了太子,我不會火上澆油反對你,將你往水坑裡推,可想我幫助,你沒那資格!

    還有一句話戴至德沒有說出來,資質很重要的,象周王的資質就永遠趕不上他的兩個哥哥。可資質僅是一部分,資質好容易吸收智慧,可還有許多因素,後天的用心學習,歲月的沉澱。

    人常說一句話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不是說三十歲才懂事,四十歲就完蛋了。

    這是出自《論語》中的一段話,原來一句是孔子說,吾十有五有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腧矩。也就是說,我十五歲時才立志學習,開始懂一點事了。三十歲學而自立,但很多事到四十歲才明白。五十歲時才知道萬事皆有天命,六十歲時什麼話都能聽進去,七十歲,就是隨心所欲也不會超越法度與規矩。

    這就是一個智慧的沉澱過程。

    太子好,李賢好,智慧相信不會超過孔夫子的。

    孔夫子說我到四十歲才真正懂一些事,可這兩個皇子皆才二十幾歲。

    所以太子一直在觀摩,大臣不以為太子沒有本事,看一看,朝堂上的宰相有幾個人僅四十歲就做了宰相的,不僅是資歷的原因,還有一個智慧沒有圓融的因素。

    因此在興修兩渠時,太子批閱了一些奏摺,雖然還有缺陷,可思慮很長遠了。拋開這份生澀不談,有些批閱的結果,讓戴至德他們都很佩服的。然而李賢呢,第一次監國,就慌忙地批閱奏摺。

    不能急啊,第一次監國,皇上還在人間活著,學習吧!

    反正不能想,一想,覺得兩位皇子差距實在是太大。

    於是低聲說了一句:「劉仁軌那廝說得對,臣也想太子了。」

    一句話臊得李賢只好掩面羞愧而退。

    但回去後,反思了一下,沒有想到自己做得太過急,只是感到不大妙,於是上奏,要求辭去監國之職。

    房氏說的有些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李賢醒悟得也很及時,可他上了這個火架,武則天怎麼可能讓他輕而易舉地下來。

    李治將他又召見皇宮,說道:「跪下。」

    心情惡劣之極,這是第二次一見面就讓他跪下來的。沉著臉說道:「何故辭去監國之職?」

    「父皇身體康復,兒臣不敢監國。」

    「你不是很想監國嗎,還讓朕將太子之位立於你嗎?」

    「兒臣不敢。」

    「是真不敢嗎?」

    「是……」

    李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一起跳出來,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兒臣……」

    「監!若是你沒有你大哥做得好,休說太子,京城你都休想呆了!」

    不但不讓他退,又從內宮裡派了兩個識字的太監,觀察他的作為,起居。也就是白天一個太監站在旁邊記他的所有言論,以及接見的大臣,所做的事。夜晚睡覺時,還要注視他夜裡做了什麼事。

    這樣做,諸位大臣心裡冷了一大半,許多大臣立即離開他這一條戰線,不妙了,這樣都感覺不出來,也休想在朝堂上混下去。

    然後又親自主持了李顯的大婚,改封李顯為英王。又請一些宏學之士與有名氣的大儒,指導李顯學業,甚至下詔,讓崇文館的學士,教導李潞。才蛋大的孩子能學什麼?

    ……

    燕子就回來了,一大群在東宮上空嘰嘰喳喳地叫著。

    碧兒在東宮與幾個少女愁眉不展,一起看著遠處。

    遠處幾個峨冠老者,手裡正捧著一本書,讀道:「王啟監,厥亂為民,曰,無胥我,無胥慮,至於敬寡,至於屬婦,合由以容……」

    劉群兩眼茫茫地向碧兒問道:「良媛,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啊?」

    碧兒也答不出來。能知道一點,可清楚地將它解釋出來,卻是不可能的。

    上官婉兒說道:「君王所以立諸侯監國,是為了治理民眾。王說,不要相互殘害,不要相互虐待,那些寡女鰥夫與孤苦無依的人們,甚至那些卑賤的侍婢,都要加以保護。」

    「這個殿下能聽懂嗎?」劉群睜大眼睛又問道。

    「……」

    不一會兒,李潞忽然大聲哭了起來:「娘娘,我要吃奶。」

    幾個大儒如蒙大赦,急忙告退,自己也慚愧,一生教人為學,可就不知道三四歲大的孩子學什麼知識。

    正在這時候,太監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說道:「報,報,雅州的急報。」

    裴雨荷溫言說道:「慢一點,慢一點稟來。」

    可是心裡面沒有明白,雅州是西南,怎麼將急報送到東宮?

    「大喜,大喜,太子還活在人間,二月中旬,太子殿下率領軍隊出現在東女羌。」

    「那他現在何處?」碧兒幾個女子急切地問。

    「太子大約是想從吐蕃的松城方向突圍出來,可前方有許多吐蕃的大軍。雅州刺史得到消息後,立即召集軍隊,準備與太子殿下遙相呼應,策應殿下返回。可又得到諜報,殿下看到前方吐蕃軍隊多,又滑向了金川,然後不知去向。」

    幾個女子又為之沮氣。

    沒有出來,有何喜之有?

    然而消息傳開,群臣一個個默然,不知道太子是怎麼走的,想出現在東女羌,必須經過紫山口,上了哪裡,真正是高原所在,天氣惡劣,特別是前段時間,天氣惡寒。

    武則天在後宮大哭:「我苦命的兒啊。」

    哭完後,直闖政事堂,將李賢批閱的奏摺一一拿了出來,說道:「你就這樣監國的?」

    其實第一次監國,李賢所批的奏摺,已經能可圈可點,缺陷不少,但做得不錯。可終是年青,又是第一次,落在武則天眼裡,想挑錯誤與不足之處,可想而知的。

    一邊挑,一邊指責!

    張大安嘴張了張,卻說不出來。人家是教兒子,而且還有本事教兒子,所挑的錯誤,就是自己平時都沒有在意過的。有什麼反駁的理由?

    裴炎只是心中冷笑,這一大家子亂了,不過他心中的更騰起了許多想法,唯一忌憚的是太子,除了太子外,還有什麼?一個急佻的皇子,一個貪戀權位日漸昏暗的皇帝,一個更貪戀權位的婦人……

    好啊!

    但是冷眼相觀,心中卻清楚,皇后這是一步步相逼啊,逼到雍王寢食不安時,必然會做下更悖逆的事。那時候新賬老賬,全部一下子收拾。甚至武則天都不會出面,李治主動會用雷霆手段,處理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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