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74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8
第三百六十九章 龍出海(一)

     這一拜,三軍一起拜了下去,李謹行跪著上前說道:「殿下,你有什麼就吩咐,我們哪裡敢當此大禮啊。快起來吧。」

    「李將軍,請聽孤將話說完,孤再起來,」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道:「是有一個脫困的方法,只是孤心不忍……」

    說他仁愛的,百姓之言,與儒家所說的仁愛,恐怕差得太遠。不過心腸肯定不算壞,雖然久居上位,也看到上位者的真面目,可這條主意……作為一個現代人,總是很不忍。

    「那殿下快說啊,」李謹行焦急的道。

    這時候不能再磨蹭了,若是河湟九曲那邊聽到太子被圍困,黑齒常之與契苾明他們有可能不顧一切,率兵前來營救,大事皆去了。不管什麼方法,能離開比困在這裡強。

    李威才說道:「各位聽好了,我們四面被圍困在這裡,吐蕃人東西兩面士兵最薄,東面偏南方向黃河稍緩,有一個渡口,所以必須將哪裡封鎖,堵住那個渡口,我們大軍就逃不過,所以不需要佈置太多的兵力。或者天再冷一點,黃河的冰結得更厚些,踏馬而過,能撤到河東的缺口還有好幾個。」

    「正是,」李謹行道。其實這時候渡黃河是最困難的,說沒有冰,又結了一些冰,舟船不易,說有冰,冰又不厚,不要說騎馬渡河,就是人走在上面,也會立即掉下河去。

    「然後到西邊,西邊分成三個部分,一個是偏北方向,徑直過去就是大非嶺,大非嶺沒有道路,但不到大非嶺之處是莫離驛,我朝到吐蕃的重要道路一個補給點,從這裡如果速度快,可以從大道立即返回承風嶺。我軍想前來營救,要麼從這個方向,要麼從曼頭嶺下向吐蕃北營進攻,因此此處吐蕃人防守依然很是森嚴。然後是西南方向,縱然突圍出去皆是大山,還是死路一條。還有,就是正西方向的大非川,能突破出去,吐蕃人還能隨時將我們堵截起來。所以孤剛才看了看,防衛稍稍差一點,而且從穿著來看,大多數還是戰鬥力稍遜一籌的吐谷渾人。」

    「可是……」

    「孤知道,就是這樣,論欽陵也不想給我們突破的機會,兵力依是不少,即便論欽陵不調兵遣將,憑藉我們手上的人馬突圍可能性幾乎依很渺茫。況且一旦突圍,論欽陵怎麼可能不調兵增加西方的厚勢?」

    「正是。」

    「可再看看南方與北方,其實想將我們這支軍隊圍困起來,何需這麼多人馬,甚至何需圍困,若發起進攻,幾個時辰我們就會全軍覆沒。這是要吸引我朝大軍前來,擴大戰果啊。所以也是吐蕃兵力最多的位置。想突破,只有正西方才有一線生機。」

    「殿下有何妙策?」

    「妙策談不上,只是一個慘策。先說敵人的佈置,想執行,必須破掉敵人的一些柵欄。還好,敵人築了一些柵欄,是十幾倍於我的將士,論欽陵也不好過份示弱,修成了高柵石壁,柵欄不大,而且許多柵欄立在石基之上,不是很牢固。但論欽陵雖不好意思示弱,治軍卻是很嚴,晝夜巡邏,從來沒有間斷過,正常情況來說,這比築什麼高柵石壁更要牢固。」

    這個道理很簡單的,論欽陵斬跋地設,斬得有理,有泥溝,有繳攻的犀利武器,有居高臨下之勢,還有唐朝人修建的大寨,然後幾個時辰就被五百人摸掉了。說到底,還是人,陳慶之撤軍時只有幾千人,後成尾隨了幾十萬胡兵,無一人敢近。也未見他修什麼大寨。

    「是啊,駱務整告訴臣,他幾次想襲擊吐蕃主帳,然而看了很久,卻不敢出擊。」

    「駱務整,你也是一個壯士,等孤突圍出去,務必會重用於你。」

    「謝過殿下。」

    「那麼殿下是何策?」

    「既然想突圍,就不能讓敵人糾纏上,只要糾纏上了,隨後幾十萬大軍追了上來,還是不解之局。所以必須丟失所有輜重,除了少量的工具外,包括帳蓬、糧草等等,連同速度不快的馱馬,只帶上必備的武器,一旦衝出去,立即奔往大非川。雖然很有可能被堵截,只要速度快,還能有一線生機。並且現在天氣冷下來,沼澤的泥濘多結上了冰層,泥濘度稍稍降低,減少了一些行軍難度。孤打算將兩千匹馱馬,分成四批,十匹馬連在一起,身上捆著易燃物點燃,南北兩方各放出六百匹戰馬,西面兩方各放出四百匹戰馬。能給敵人一些小小的慌亂,還能衝開大部的柵欄。」

    有士兵臉上露出不忍之色,作為一名騎兵,感情最好的就是戰友與戰馬,性格孤僻的對馬比對人還要好。可是無奈,豈只是戰馬。但李謹行還是不大明白,當初田單用火牛陣是出其不意,加上燕國新換的主帥無能才大獲全勝的。這個計策想在論欽陵手上湊效不大可能,有可能還沒有衝到敵軍大營前,就會被射死一大半。

    李威看著他的臉色,道:「這是孤的第一步。論指揮才能,運籌帷幄,孤是不及論欽陵。此戰敗,李敬玄這幾人爭功好,還是孤大意好,其實不是主要的,是論欽陵把握了我軍的弱點。甚至很早連孤會在洪濟城,會率軍前來營救,都算好了,因此孤還沒有返回,伏軍就殺了上來。但有一樣東西,他不及孤。」

    說著朝火藥努了努嘴,下雪,防潮,用布氈蓋著。吐蕃人稱它為轟天雷,只是看到的是一小部分,為了便於拋射,火藥包大者十斤出點頭,小者只有幾斤。也不敢再大,萬一投石機出現了毛病,士兵來不及將它扔遠,那個後果不堪設想了。但李威在主修兩渠時,有一些頑石,一放就是幾十斤火藥,甚至上百斤,那個聲勢更驚人。也不過如此了,上百斤地放,很少,再多就沒有了,一是怕威力過強,誤傷民夫,二是太金貴,也舍不得亂用。

    繼續道:「孤昨天僥倖帶了大量的火藥過來,當時準備用它來阻檔敵人的追兵,沒有想到卻成了我們現在唯一生機。論欽陵沒有想到孤居然帶了火藥過來,就是想到了,腦海裡還停留在震天雷的印象裡。若將這裡所有火藥打開,放入一個車子裡面,一車能拉近千斤(指兩百來公斤),大約能裝滿四到五輛車子。每輛車子用兩匹馱馬拉著,兩名壯士駕馭,駛向敵人大營,讓它爆炸。」

    車子沒有,可是帶著工具,這麼多人,中間有不少對木匠活精通的,實際上現在的百姓交易很少,幾乎都是萬事通,農活,自己兒織布,做醬油,做泥工,做木工。倒是城市裡分工精細一些。

    材料缺乏,但山上有不少樹木,做太好的車子不行的,可做幾輛能跑上幾里地的拉圾車子,用不了多長時間。

    「敵人肯定不知道車子裡裝的是什麼,就是論欽陵反應快,他卻在南營,命令下達到西營,也有一會兒功夫。但是西營離我們不到一里地,等到他命令下達到了,車子也到了。不過吐谷渾人也不會讓車子順利進入他們軍營的,還必須要派五百勇士,在馱馬衝開柵欄後,立即殺出去。這不是我們的主力部隊,論欽陵一時也想不到我們會有辦法殺出去,還要思考。那麼五百勇士一直殺進吐谷渾大營,將車輛保護好,甚至一直將它帶到吐谷渾大營深處,拉成一條通道,保證爆炸開,將這條通道上所有敵人清空。不僅是爆炸的殺傷力,這麼多火藥一起爆炸,所產的轟鳴,比天上的炸雷還要響,許多敵人會立即失神。大軍隨即殺出。但還是不安全,畢竟是論欽陵,因此還要一左一右,留下各一千死士,將吐蕃拖住。因此,孤一拜。」

    說著,頭伏了下去。

    這兩千多人,一旦入選,將會無一人能夠生還。特別第一批的死士,連一個全屍都保不住,馱馬上的幾名死士不僅全屍,將會屍骨無存。

    被敵人殺是兩回事,可這樣去死,李威終是不忍。

    「殿下,我願意去。」

    「殿下,讓我去吧。」

    幾乎所有人都喊了起來。雖然明知必死,但是太子兩拜,也值了,再說,不拼還是死。

    拓跋遠挪了過來,說道:「讓我們黨項人去吧。吐蕃人將我們黨項人當作了豬,當作了狗,殿下,卻將我們當作一家人,當作兄弟。殿下,讓我們黨項人光榮一回吧。」

    「你們皆是我大唐最勇敢的壯士。」李威說完後,竟然抽泣起來。不忍,對李謹行說道:「李將軍,你來選,家有高齡雙親要贍養的不能入選,家有新妻幼子的不能入選,在家中是獨子的不能入選,無論黨項人、胡人,或者漢人,一視同仁。駱務整,你帶十幾名侍衛跟孤來。」

    說著翻身上馬,來到嶺下說道:「論欽陵,孤請你一敘。」

    論欽陵姍姍地走了出來,見了面,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剛剛分別,怎麼又要見面,難道你我投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孤想提一個小小的請求,見見這一次率軍的吐谷渾重要將領。」

    論欽陵狐疑地看了李威一眼,想了想道:「好,如你所願。」

    拋開個人民族的立場,這個人也是一個英雄豪傑,頗有風度。

    論欽陵回去,一會兒幾個吐谷渾人走了出來。這一次論欽陵同樣有風度,居然沒有跟隨前來,放心地讓李威與這幾位吐谷渾重要將領交談。

    「你們都是吐谷渾人?」

    「是。」幾個人答道,雖然被圍困了,可看到唐朝的太子,心中還是不安。唐朝太強大了。

    「唐朝待你們不薄,甚至連一個稅務也不讓你們交納,還主動駐軍協助你們。為什麼人不做,去做吐蕃的狗?」

    幾人不能回答,吐蕃人也未必將他們當作狗,可是百姓生活大不如從前,倒是事實。歷史李威不知,事實這一次吐谷渾人的倒戈,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在吐蕃的剝削下,吐谷渾人以後在青海很少了,沒有多久就徹底消失在歷史舞台,只有極少數延續下去。

    一個吐谷渾將領色厲內荏地喝道:「是人是狗,幾天後就能看到。」

    就是山上有水源,不但人吃,馬也要吃,唐朝人那來的糧食?或者殺馬肉充飢,但馬不吃馬肉的。或者將戰馬全部殺掉,這一萬多皆是騎兵,殺掉了戰馬,還有什麼用?

    到你們餓得沒辦法喊投降饒命時再說狠話吧。

    「是嗎?孤特地讓你們前來,對你們說一句話,做狗了,還做了一條反咬主人的狗,就要做好當一條瘋狗命運的打算。」李威說完,帶著駱務整重新回到嶺上。

    人挑選好了,李威一個一個地來到他們前面彎腰行大禮,士兵不讓,不讓也不行,然後眼睛濕濕地說道:「立即將他們所有姓名,家庭情況地址,一一錄下來。前行的五百來壯士,留一衣冠,孤要帶他們衣冠回家安葬。」

    說完了,又喝道:「伐木造車,開火做飯,用雜糧將馬喂飽!」

    太陽越升越高,昏昏不明,看上去是汪了一層慘烈的鮮紅。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8
第三百七十章 龍出海(二)

     回答skyboyl,對武則天殺女殺子現在多有翻案,郭沫若最熱衷的,甚至提出李賢之流是宰相爭權產物。當時有什麼野心勃勃的宰相?難道是裴炎倒張大安,李賢成了倒霉鬼?不大可能,武則天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女子,當真是李治巧了碰到她?後來下明詔殺孫子,李守禮胡作非為,李隆基為什麼不生氣,李旦等宗室子弟,也就是武則天的兒子孫子關在皇宮裡,經常派太監過來抽鞭子,李守禮抽成了天氣預報。個人觀點,其女百分之九十八武則天殺,這一殺殺出一片天空,大家知道的。王皇后不殺其子殺女什麼用?公主對王皇后有什麼影響?李弘之死,武則天殺百分之六十,李賢百分之百。電視裡為了故事情節,也可以虛化的,呵呵。武則天這個人不要醜化她,也不要美化她。有果斷狠辣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

    這一章正式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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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威再不突圍有可能真的全亂了。

    黃河在這裡,並不寬的,只是山多,河水流得快,流得險。甚至借助下風之勢,能聽到河岸對面吐蕃人的議論。

    宛肅城、洪濟城與百谷城,皆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契苾明又來到了洪濟城。

    論欽陵用兵出神入化,先是不要命地派士兵攻打二城,將唐朝軍隊拖往,這是必須的。起初調撥的軍隊,能圍困太子的數千人,甚至能將李謹行的一萬人拖進去。若是河西唐朝軍隊不計後果,我這三城不要了,將所有軍隊帶出來,魚死破,那麼在死志之下,必然後讓太子殺出一條血路,突圍出去,那麼這一年來的心血就白費了。

    所以將洪濟城的軍隊殺敗後,又有新的軍隊來到洪濟城下,繼續攻城。居然在嚴厲的軍法下,讓他們填出一道浮橋,以及與數道泥壩。拖了拖,太子圍起來,各路大軍上半夜也到達了,主力軍隊足以能將太子包圍,又能在一南一北發起兩場戰鬥,圍城的吐蕃人魚貫退下。不打,撤離了,實際上並沒有真正撤離,一部分撤出來做了一些伏軍,還有一部分埋伏在某些地方。一旦唐朝河東九曲所有將士不顧一切前來營救,正好順利將九曲三城奪下,將後路切斷。另外一支伏軍於河西再切後路。也許有用,也許無用,可一旦有用了,那麼招招見血,狠辣無比。

    因此不能救。

    可是契苾明急啊,吐蕃大軍撤了,找到了劉氏,說:「李家大娘子,太子凶多吉少哇,救吧,這幾個屁城有什麼好守的。」

    「是不好守,可一旦失去,就是救出太子,我們又徹向何方?」

    「我知道,這又是論欽陵的詭計,想繼續將我們大唐軍隊繳滅啊,不過我倒有一個方法,派死士守城,儘量拖,拖上一兩天,我們帶領主力軍隊去殺,能救出更好,救不出來我們撤回來。」

    也不會那麼好給你撤的,不過拚一拚總有機會,比不拼強。

    劉氏倒是冷靜下來,實際上昨夜哭了大半夜,說道:「契苾將軍,還有一件事你沒有考慮到。非是我們,還有其他一些人,此次戰敗,一定會推卸責任,一旦出事,我們不但慘死,還會死得不明不白。還記得當年郭待封,他自己出現那麼大的失誤,居然還將薛仁貴咬住了。我們做兩手打算,不急這一時半會,反正該抽來的兵,論欽陵也抽來了。第一手打算,立即寫信詢問李敬玄,太子圍住,你救還是不救?逼李敬玄放話,以後河湟糜爛,不能將責任推在我們身上。第二手打算,我立即將廓州所有大軍調過來,一旦救出太子,損失肯定慘重,連守數城兵力不足了。而且我聽說李敬玄不戰而逃,所有輜重一起丟下來,包括大量的武器,伏遠弩、投石機、火藥,守數城不可能了。只好先將兵力集中,立即撤,撤向積石軍,將兵力集中起來防禦。」

    「大娘子說得對,契苾佩服萬分。」

    也是到現在最為冷靜明智的做法,立即寫信,然後派使者用最快的速度到鄯城尋找李敬玄。

    另一方也冷靜下來,休息了一夜,婁師德找到了黑齒常之,說道:「黑齒將軍,臣琢磨了一下,還是不要衝動。」

    「你小子反悔哪?」

    「不是,我的意思即使去救太子殿下,也要安排一個計策,不能盲目地衝過去。」

    「錯了,不能想,就這樣殺過去,也許還有用,一想反而有可能糟糕了。」

    婁師德一開始很迷惹,可立即反應過來,明白黑齒常之的意思了,不能用計,不用計,這樣稀里糊塗地殺過去,有可能說不定還有用。可一旦用計想以巧取勝,對方則是用計的大行家,反而會導致更大的失敗。

    「可臣還有一個建議。既然我們出徵了,有可能同樣會全軍覆沒,可你也知道朝堂上某些人的,我們死不怕,就是這些人最後連太子也要潑髒水,來推卸責任。先將此事經過寫一個萬言書,然後眾將士蓋上血手印,證明事實經過,送到京城。不管如何,也要保持太子的清白。」

    「是啊,我倒是疏忽了。立即寫,不可能耽擱。」

    開始寫了事情的經過,然後幾萬大軍按上血手印,或者敲上自己的章印,這了耽擱,吃了午飯,浩浩蕩蕩地殺向承風嶺。承風嶺將士不敢阻擋,又殺出了嶺西。

    李敬玄也在忙,事情捅天了,到了這地步,知道自己是主帥,可是手下將士不可能聽自己的了。因為自己失誤大敗,軍心渙散,還有是論欽陵,不僅是太子,唐朝軍隊將會各自為戰,論欽陵能不抓住機會?

    這又是猜錯了,論欽陵只想擊敗唐朝,還不想與唐朝死磕,因此,有可能會佔據一些地方,比如失去的九曲之地,甚至有可能順便撥出積石軍。石城山也要拿下來的,這個要塞不奪下來,以後就無法對河湟威脅。或者是綏戎峽,或者是長寧峽,興趣也僅於此。但他最大的興趣與李威一樣,對士兵感興趣,對太子更感興趣。

    但不管後面局勢向什麼地方發展,此事捅天,於是立即與王杲找到張桂東,不顧他是不是監軍使,逼問。

    可卻碰到了一個扎手的主,能在後宮生存下去,還能得到李治的歡心,手段可想而知的。真正的宮斗比朝爭還要激烈陰險。再說,李賢那一車禮物也讓他轉移走了,有什麼把柄可抓的?能抓的,劉審禮與王孝傑包括大拔斗營寨都失守了,一萬五千人全墨。就是不墨,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大不了故意笑上那麼一笑,或者在吐蕃人喊婆婦時,投一兩回譏諷的眼神。但我說過什麼話!

    沒有,「坦蕩蕩」地問道:「李相公,我在深宮之中,常聽到你潔身自好,原來你也好不要臉。自己打敗了,想找替死鬼?我問你,我做過什麼?王杲、曹懷舜要求出兵,我也不懂,隨口說了出兵好啊。我對出兵懂什麼,你們說好了,我只是一個宮裡的奴婢,當然說出兵好了。再問你,是不是我先提起來的?什麼婦啊婆的,是誰先喊的?難道我有本事,讓吐蕃人也配合我,逼你們出兵?」

    但心裡想到,不能小看了雍王啊,很有本事的,居然料事如神如此。

    「請問證據呢?難不成你們敢對我刑訊逼供?」

    李敬玄一聽傻了眼,這個太監憊懶如此,怎麼辦?

    張桂東又說道:「勿要想糊塗心思,咱家已經將戰鬥經過,一一稟明了陛下,安心等陛下的發落吧。」

    還想老子將你當作宰相啊,說句不好聽,你馬上連階下囚的資格都沒有了。

    李敬玄一聽,腦子轟地一聲,又錯倒過去。

    ……

    吃過了午飯,戰馬也喂飽,武器準備好。

    其他的都沒有帶,減輕戰馬的負重。

    將帳蓬布用刀劃裂,一層層在車子裡鋪好,再將火藥包拆散,火藥倒進布里。再裝上引信,密封起來。這是關健的一條,火藥爆炸時產生的光與熱並不多,威力主要來自急劇爆炸時所產的氣壓。上面壓上石板,出擊時,將引信耽在石板上點燃,然後再蓋上木蓋,不讓吐蕃人立即發覺。

    李威再一次鞠躬,然後說道:「準備。」

    兩千匹馱馬身上綁著易燃物,同時點燃,馱馬著了火,燒得痛,一個個嘶叫著,胡亂地衝向了吐蕃敵營。

    論欽陵正在捧著書看,聽到外面稟報,走了出來。可這時候馬已經衝到了大營前,前面巡邏不斷,早就鳴號示警,一支支弓箭飛了出來。不時地有戰馬倒下去。但李威將十匹馬栓在一起,除非射斃七匹以上,否則驚嚇的馬還拖著死馬繼續向前狂奔。

    等到論欽陵出來觀看時,已經有馬匹沖垮了簡易的柵欄,衝進大營,引起一片慌亂,甚至馬身上的火,連帶著帳蓬都點燃了。

    論欽陵不慌忙,這是白天,若是在夜晚,還能湊到一點效果,不用一會兒,騷動就會停息,可是在思索,唐太子來了這一手,想做什麼?難不成他以為手上一萬來士兵,能沖圍而出?繼續觀看,又看到五百唐朝士兵衝向防守最薄弱的西方大營,但還是沒有動。

    一個不是主力部隊,第二休說五百士兵,就是一萬多士兵衝過去,也算是最弱的地方吧,可就是這個最弱的地方,唐朝軍隊也休想突圍而走。這要是做什麼?甚至還拉著五輛小車子。

    真沒有想到帶了火藥過來,畢竟不熟悉,按照常規的戰法,想火藥發射,必須攜手帶投石機,向外拋射。火藥他沒有看到,昨天李威南撤的大約情形還是聽了會報的,全是騎兵,還有馱馬,不可能帶了投石機。

    沒有立即下命令,只是注視著嶺上的動靜,能看到大約,所有人皆上了戰馬。

    五百個唐軍越來越近,吐谷渾人開始放箭,雖然手舞著盾牌,可不時的因為戰馬中箭倒下,將士兵遠遠地摔了出去,立即被戰友的戰馬踐踏而死。可是唐軍依然沒有停下來,終於借助火馬撞開的缺口殺了進去。

    倒底唐太子要做什麼?

    看到終於殺了進去,李威沒有上馬,緩緩地跪了下來。

    李謹行將他拉了起來,說道:「殿下,這時不能悲傷,得立即準備突圍啊,時機一縱即逝,不突圍這些烈士就白白犧牲了。」

    李威說道:「準備。」

    一個個拿著布條,將耳朵塞上,又將戰的耳朵堵得嚴嚴的。

    五百唐軍越來越少,可還是頑強地將五輛車子保護著,一字排開,差一點排到盡頭。就在這時候,五聲巨大的響聲傳出,震得山搖地動,太空中昏濛濛的太陽彷彿都跳動了幾下,接著五朵小小的蘑菇雲從地面騰向天空,不過蘑菇雲中飛起了無數個士兵的身影,少數在淒厲的喊叫,在天上手舞足蹈,大多數連身體都不齊整。

    防守森嚴的西大營,生生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通道,隱隱看到後面的矮山丘。

    「衝啊!」李威強忍著眼淚,揮舞著橫刀喝了一聲。唐軍借助山嶺居高臨下之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了那個缺口。這時候,吐蕃所有人都被這五聲巨響震得失神。唐軍已經殺到了缺口。

    「圍啊!」論欽陵意識到不妙了,大聲喊道,可這時候許多人還沒有回過魂來,即使是論欽陵下令,也不能迅速傳達下去。

    通道並沒有完全打開,只能說掃平大部,可這也足夠了。事實上最後論欽陵清點時,這五輛車子炸死的士兵,只有兩千來人,但就是兩千多人,為唐朝主力部隊創造了生機。

    看到依然有吐谷渾人攔在前面,李威喝道:「殺啊。」

    激憤之下,所有唐軍熱淚盈眶,凶悍地殺了過去。其實這時候還在險境當中,只是一條通道,還有幾百米距離,隨時都能圍上來。可如李威所想,不僅是爆炸的威力,幾聲巨響,附近的士兵幾乎耳朵都被炸聾了,知道要攔,可大部分人六神無主,象失了魂似的。

    一道道防線衝破,李威甚至側目看到吐蕃在論欽陵指揮下,兩邊的大軍開始向這邊湧過來,又喝道:「殺啊。」

    就剩下最後一道防線,吐蕃兩側重兵終於逼近,這道防線上幾百人也醒悟了,開始舉起兵器反抗。

    「殺!」李謹行大刀一劈,一名吐蕃兵削去了腦袋。第一個衝過了防線。接著駱務整與辛承嗣一左一右護著李威,又沖破了防線。

    「啊!」看到李威衝過去了,所有唐朝士兵一聲吶喊起來,像一陣陣狂風一樣,像一條條蛟龍,一個個衝了過去。

    吐蕃重兵開始奔來,依然很危險的,只要被追上糾纏起來,後面大軍一圍,還是絕境。拓拔遠與另一叫大將劉得成,各率一千士兵留了下來,開始浴血奮戰。有的士兵身上中了箭,依然奮不顧身在奮勇殺敵。多阻一刻,太子就能多跑一段距,就能安全一份。

    兩千士兵就像一頭頭猛虎一樣,將數萬吐蕃大軍死死地藉著大營外一個小矮山之勢,扼守起來。

    繼續帶著熱淚狂奔,一座座山丘越了過去,也沒有什麼正規的道路,不過這一帶也沒有什麼懸崖峭壁,連躍了七八座矮山丘,終於能看到前方的大非川了。

    平坦的大非川一望無際,草色枯黃,上面還有許多積雪,但在唐軍眼裡,卻是充滿了無限的生機。

    「殺出來了!」

    一起騎在馬上,又是哭,又是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8
第三百七十章 龍出海(三)

     論欽陵吃蒼繩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捉住了一隻大肥鵝,正準備柴禾與調料烹飪,連酒都端了上來,忽然這隻鵝變成了天鵝,翅膀大展,一下子飛上了天。

    可是他智慧過人,立即開始下令,計畫得更改了,想利用唐太子將河湟的唐軍重創不大可能,可唐太子依然不能放過,對侍衛說道:「你立即去伏俟城,持我的手令,調集所有大軍,在大非川的出口紮下大營。若我沒有記錯,大約還能撥出兩萬多大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將他們堵住。」

    「遵命!」

    立即下去。

    大非川在地圖上看就那麼一點,實際上很寬廣的,唐軍只有一萬多人,兩千多人做了死士,突圍時又有兩百多名士兵戰鬥激戰身亡,不可能覆蓋整個大非川。就是兵力充足,也不敢來個扇形覆蓋。繞過去,就可以將信帶到。而且唐朝大軍數千人,要吃要喝,各人體質不一樣,速度肯定沒有傳信兵速度快。當然,論欽陵手下大軍速度有可能更慢。

    其實這一堵,這幾千唐軍依然沒有多少生機,只能說原來是億分之一生機,現在變成了萬分之一。若是索性再推遲一個月,說不定在大非嶺上找一條道路,到達青海,那時候青海結了堅冰,戰馬可以在上面行走,逃路會更多一點。現在嘛,唯一出路,從大非川到伏俟城,再出伏羅川到西域。

    還有一條道路,向南有數條道路前往吐蕃,難不成李威帶著這幾千人,殺到邏些城,將贊普與沒祿氏來個活捉?

    就是這樣,論欽陵還不放心,總算明白三弟為什麼屢次敗於這個太子,有陰影啊。若是這一次不將這個太子擊殺,在這種情況下都能逃出生天,他都會懷疑,自己下次與這個太子對敵時,會不會受心理上的干擾?

    兵分了兩路,一路去殺太子,這都不需要多少人的。其實後悔自己心太貪了,若在嶺上時,擊殺還是非常容易的,一個唐朝軍隊也逃不了,只是犧牲略略重一些。

    這路人他親自率領著,但又分成了兩路,一路是精騎,先前追趕,大軍自己指揮,尾隨而至。

    第二路讓論贊婆指揮,先在赤嶺數道出口紮下大營,將所有道路封死,格令任何人嚴禁到唐境經商。然後主力從河曲方向進攻,正好得到李敬玄一批武器,利用這些犀利的武器,將九曲數城全部拿下來。

    這是戰機,眼下唐朝將士必然對李敬玄不服,可是太子危險,還憋著一口氣。一旦聽到太子從此嶺脫困,這一口氣散了,想到這一戰敗得如此的窩囊,士氣就會低下,又必然是各自為戰。若這時候不勝,不如拿一塊豆腐撞死。

    不僅如此,失去了九曲,赤嶺道封死,西域道封死。這個唐太子難道真能長翅膀飛上天不成?當然,唐太子還能折騰一番,但無論折騰與不折騰,是幾千人,不是幾十人,到哪兒都是一個大目標!

    本來還有萬分之一的生機,這一安排,又變成了百萬分之一的生機。

    調兵遣將完畢,眾將正要走出去,論欽陵說道:「且慢,稍等兩天,康亞子,你立即再去一趟鄯州,想辦法將那個太監給我抓來,有大用。」

    唐太子這一逃,只是讓他多蹦達幾天,再將那個太監捉來,將事實真相一公佈,唐朝整個就亂套了。說不定大亂特亂,只要一亂,自己何嘗不敢將整個青海攏於手掌?甚至下可以到蘭州,一直到靈武,生生地將唐朝西方切斷。

    「喏!」這名昭武九姓的親衛領命而去。

    ……

    黑齒常之殺了出來。

    其實論欽陵的說法,對也不對。一旦得到李威脫困的消息,所有士兵都像繃緊的弦,突然鬆懈,是進攻的大好機會。但不是沒有良性作用的,比如這幾萬人軍隊,因為李敬玄一逃,以後對陣吐蕃人時,心理上就有陰影了,可讓黑齒常之一帶,人全部帶了出來,不管殺不殺過去,這就是一次很好的鍛鍊。想當年,我們只有三萬人幾千人,都敢殺向二十萬吐蕃最精銳的部隊,現在這點困難算什麼?

    古人也講心理學,不過不像後世的心理學那樣玄乎,很樸素的一些理論。

    但當時心理是很悲壯的,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返的味道。

    到了青海,看天很美麗,雖然有高原反應,若是只看天,天又近,雲又低,連天幕都那麼地蔚藍。可今天天氣不大好,雖然雪住了,天上黃雲翻滾,就像一是團團濃濃的硝煙,天色陰晦,一輪太陽或出或隱,渾沌不明。

    出了赤嶺,又繼續向下狂奔,一鼓作氣。

    但黑齒常之也派了斥候,說沒有計畫,可不能真盲目地殺過去。昨天晚上紮營時,就派了幾個斥候去河西打探。一直奔出赤嶺幾十里地,斥候才急匆匆地返回來。這時候天色已臨近黃昏,立即翻身下馬說道:「黑齒將軍,殿下,殿下殺出去了。」

    為了將這個消息及時稟報,看到李威一行,離吐蕃大軍已遠,在路上幾乎半口氣都沒有喘,用最快速度返回。

    「殺出去了?怎麼可能?」黑齒堂之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將人提了起來。

    「黑齒將軍,你聽我說。」

    黑齒常之將他放下來,斥候也不敢靠近,離得遠,站在山崗上觀看,具體的情況看不清楚,但大約經過還能看到的。

    「到了大非川啊?」黑齒常之皺了一下眉頭,那些壯士的犧牲,他沒有心情管,是戰士,總得要做好犧牲的準備,太子若以後平安殺回來,善待他們家人就是。

    可到了大非川形勢依然很危險哪,現在不能渡青海,只要將西邊出口一封,立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好辦法,說道:「撤!」

    雖然很衝動,很急迫,頭腦還是十分清醒的,自己人手太少,武器都沒有帶全,論欽陵急怒之下,很有可能會拿自己這支軍隊撒氣。

    因此,只能先撤回去,然後伺機而動。

    他能想到,其他士兵可想不到,一起歡呼起來,太子了不起啊,能從二十多萬大軍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管是怎麼殺的,可是殺出來了,是麼?一邊往回撤一邊歡呼雀躍。

    可是青海立即危險起來。

    一時半會,還沒有全部封鎖所有道路,即使太子能返回,也沒有那麼快。還要捉張桂東,道路沒有封死,消息同樣也沒有封死。黨項人一聽不樂意了,我們與太子約的血誓,也不是與你們這幾個狗官約的血誓,太子殺出重圍,下落不明,青海由這幾個婆啊婦的作主,我們黨項人派再多的壯士支援,也不夠你們糟蹋的。

    說的也有道理,若繼續由李敬玄掌兵,剩下來的唐朝軍,還是危險。

    於是黨項人將一萬多將士一起秘密撤了回去,李敬玄暴跳如雷,然而能怎麼辦呢?

    唐軍就不多了,讓李敬玄糟蹋了三萬出頭的唐軍,劉審禮部幾乎全軍覆沒,太子又帶走了一萬五千人,幾次激戰,加上衛城攻防戰,又犧牲了**千人,黨項人一走,僅有九萬幾千唐軍。

    吐蕃人先從九曲開始進攻的,這一次攻勢很猛烈,不僅派出許多士兵,還有繳獲來的武器,大量的石頭,與火藥投上了城頭,與唐兵互攻。這一來,唐軍傷亡更重,特別是百谷城,搖搖欲墜。

    劉氏看到這情形,派人對契苾明說道:「咱們撤軍吧,太子無論從那一條路撤走,也不會再度返回河西,我們死守也守不住。不如撤到積石軍,利用地形堅保。」

    不撤也不行,兵力少,一旦百谷城一破,洪濟城與宛肅城立即變得單薄起來,隨時都可以將這兩城孤立起來。事實上李威原來的計畫中,也打算過,若是強攻,到放棄時果斷放棄。無論吐蕃人或者吐谷渾人不適合守城。但必須大幅度地利用這幾城將敵軍殺傷,這才是李威最看重的。吐蕃與吐谷渾就那麼一點人,死一個人少一個人。

    是李敬玄劉審禮破壞了計畫,否則戰後結果如何,這一次吐蕃人會吃一個不小的虧,甚至明年春暖花開,再來個安排,兩三年一耗,吐蕃人不戰自降,不然沒有喘息的機會。

    契苾明無奈,將城中的火藥就像不要錢似的發洩到吐蕃人身上,然後帶著大軍與劉氏軍隊,一起撤向積石軍。但這樣一來,倒有一個好處的,兵雖少了,戰線拉得短,漸漸原河湟地區變得安全起來。

    ……

    朝廷暫時不知道這個變故,第三批物資抵達。

    到了青海,押送貨物的官員一聽就呆住,問,各種各樣的說法,張桂東迎了過去,哭著鼻子,將事情真相說出來,但沒有說他的功勞,只說委屈,李敬玄這群潑貨為了逃避責任,還想對我也載贓嫁禍啊,若不是我頭腦清醒,將他們喝住了,不然還想對我動刑。

    李敬玄氣得又差一點昏倒,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小人,以為想一手遮天了嗎?不信你回去試試看,看你能不能瞞過天后與皇上?」

    將武則天放在第一位。

    「是誰想一手遮天?李阿婆,你真以為你權傾朝野,能夠顛倒黑白嗎?太子因為你孤軍絕境,你還想逃避責任嗎?當初劉仁軌在青海做得很好,你暗中掣肘,將劉仁軌逼回。到你自己了,又與太子搶功勞。做得好啊,做得好。」

    「你,你……」

    吵了一下,佔了上風,張桂東開心地走回去。心裡想到,即使天后如何?難不成天后沒有證據就能將我殺了。不過那批珠寶玉石得處理好,否則有可能會走露馬腳。正想著如何處理這批珠寶玉石,一個人迎了過來,認識,是上次雍王子派來的親信,那幾個昭武九姓胡人。

    走過來低聲說道:「第三批厚禮準備好了,另外還有一個人想要見你?」

    環顧了一下四周,細著嗓子,低聲問道:「是誰啊?」

    「見了面就知,還有這批貨如何處理,我們主子這次備的禮物很厚,也很多。」

    「在什麼地方?」張桂東聽說很厚很多,眼睛立即出現貪婪的神情。

    「鄯州城現在多事之秋,我們不敢進城,那位大人物也不好在鄯城現身。」

    「難道是殿下……」

    「見了面,你就知道是誰了。」說著指著遠處的馬車。

    「好,帶我立即前去。」這貨被錢財迷花了眼,也沒有帶侍衛,就上了馬車。不過也不敢帶侍衛,天知道會不會走露風聲?但也沒有想到其他,至少現在自己對雍王還有大用,不會害自己。進了馬車,馬車開始出城,還在車上說:「哎呀,你家主子太破費了。」

    指了指天:「能得到這個,不算破費。」

    「明白,明白,」嘿嘿一笑。

    馬車七繞八繞的,來到一個偏僻的山腳下,對張桂東說道:「到了。」

    是到了,山腳下有幾輛車子,四五輛,張桂東現在只想著錢了,腦海裡浮現著這四五輛小車子裡會裝的什麼貨物,幾大步跨了上去。走了幾步,覺得失態,回過頭嘿嘿一笑,問道:「這車裡是什麼貨物啊,還有人呢?」

    「貨物嘛,是幾車茶葉,人嘛,還在河西。」

    「茶葉,河西?」

    「是啊,我們家大論噶爾欽陵想與閣下一晤,請吧。」

    這能晤麼?想要撥腿就逃,哪裡能逃得走,兩個大漢走過來,將他一按,捆了起來,嘴巴堵上,一下子扔到車子裡,上面再蓋上茶葉。這一行小車隊向西出發了。

    喊不出來,能聽到,還用唐話說的。

    「這頭豬怎麼那麼蠢,一勾就過來了。」

    「也不能算蠢,唐將劉審禮與王孝傑若不是有此人相激,多半沒有那麼堅決的出兵念頭。說起來,我吐蕃此番大勝,還要感謝此人哪。」

    幾人哈哈一樂。

    「但這貨兒倒底很怕死,居然從大拔斗谷逃到鄯州,但豬倒底是豬啊。」

    一邊交談,一邊就消失在鄯州地境。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8
第三百七十一章 香車血斾(一) 這一章名字應當珍貴的種子,囧!囧!囧! =========

     這一章名字應當珍貴的種子,囧!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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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隊伍蜿蜒而來。

    車上坐著一個妙齡少婦,比起前幾年姚州時,長大了不少,更加美麗動人,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種富貴之氣,眼裡閃著智慧的光芒。還是很青澀的,不過能從她身上,仔細去看,能看到武則天的一些影子。

    車子很寬敝,裡面放著一股盤香在焚燃,香霧裊裊,味稍微有些濃,但也難怪,蕃人嘛,中原人的那種淡雅,還是學不來的。

    一身大紅裘袍拖曳於地,氣度端莊地坐在車裡面,聆聽羊同部的一個將領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當聽到唐太子居然從那種絕境下殺了出去,眼睛笑成了月芽兒。

    要借種嘛,不僅血脈要高貴的,而且這個種也要好的。

    如果這麼輕而易舉地被論欽陵弄死,種子的質量就成問題了。也枉費了自己花了無數時間,無數的精力,悄悄地設下這個局,誘唐太子前來青海。

    這才是所有人做夢沒有想到的,李威也沒有想到,論欽陵也沒有想到。難道論欽陵不夠聰明?諸葛亮比不上,比一般人還是遙遙領先,可他能想到咱吐蕃這個漂亮王妃,要借種。在中原不好借,誘到青海,戰肯定是戰不過論欽陵的。那麼關健時候幫上一把,或者被俘也行啊,強行討要過來,這個種就借成了。感覺有了,立即返回邏些城,時間上稍微耽擱一個月,或者稍多一點,但問題也不大的,俺這是早產!

    好珍貴的種子!

    因為這個種子,兩國開戰,唐朝犧牲慘重,可還不及吐蕃人的犧牲重,若加上吐谷渾的將士以及百姓,死者或者俘獲的不計其數,都沒法統計。而且事情有沒有完?早著呢,還要打下去!

    但這個沒祿氏沒有管,說道:「帶我去見大論。」

    「遵命。」

    見到了論欽陵,權力在噶爾家族手中掌管,可是大義不在,只好施禮,然後問道:「王妃,你怎麼來了?」

    「是贊普關心大論在青海的戰局,所以讓我過來看一看。」

    論欽陵眉頭皺了皺,知道讚普極喜歡這個王妃,可這不是純胡鬧嗎?讓她跑到南詔折騰了一番,讓唐太子當了猴子耍,又想來折騰咱家?但不能說,只說道:「唐軍勢大,前段時間損失慘重,不過臣僥倖贏了一場。」

    「我聽說了你想捉唐太子的事,為什麼二十多萬大軍,居然還讓他跑了?」

    這豈不是那壺不開揭那壺嗎?

    臉上略略有些慍色,但沒有發作,不僅是大義,這個王妃出身羊同,當然羊同不是所有部族都齊心的,有的反對吐蕃,有的親近吐蕃。沒盧氏只是其中的一部,不過因為她的地位,羊同親近吐蕃的部族對她都十分敬重。這一次從吐蕃所征之兵,就有羊同的大量士兵。

    「這是臣的大意,其實當時臣完全可以將唐太子擊殺,只是為了想擴大戰果,將他圍困起來,沒有想到居然讓他伺機脫困。但沒有關係,他現在逃向了大非川,臣已經佈置了天羅地,還是逃不掉的。」

    「不是活捉嘛,怎麼變成了擊殺?」淡淡地問。

    但心中也嚇了一大跳,你殺死了,我這個種子到哪兒借去?

    心急的不是這一點,吐蕃強大,噶氏兄弟功莫大矣,可功勞太大了,現在吐蕃只知道噶爾家族,不知道讚普,一旦他們野心發作,贊普怎麼辦?自己怎麼辦?

    所以牽涉到權利之爭,一個個變得**裸的。難道李賢不知道讓張桂東說服唐朝諸將出征,有可能青海糜爛,但能弄倒大哥,自己就是太子了,青海糜爛又有何妨?

    但論目光長遠,唐朝恐怕只有一個人知清楚知道論欽陵的危害,也能理解她的苦衷。想要做掉論欽陵,必須借助唐朝的某些力量配合,想要借助唐朝,必須還得從這個太子身上打開缺口。當然了,若是借種成功,他的兒子成為吐蕃的贊普,咱不急了,為了你兒子的性命安全,乖乖央求我,弄死論欽陵吧。

    「王妃,你也見過這個太子,應當知道他的才能,此人沒有登基為帝,危害不大。一旦登基為帝,我們吐蕃有可能不出二十年就走向沒落。此子不除,必為後患。」

    沒祿氏不以為然,就是他登基了,難不成還能將大軍打到吐蕃高原上?也不要打,讓他們順利走到邏些城就算不錯了。當然,她不會說,道:「於是你不惜浪費吐蕃與吐谷渾的所有財力,就是為了擊斃這一個太子的?」

    「浪費再多財力,也要去做。」

    「這是我長那麼大,聽到最好笑的理由,」沒祿氏冷笑一聲,離開。但心中竅喜,種好了,太好了,能讓論欽陵說出這一句話,天下間沒有第二人可作想。

    論欽陵也沒有理她,知道這個王妃對自己不快活,前來刻意找麻煩的,但一個女人家,能翻出什麼天?也沒有功夫理她,馬上大軍就要開撥追擊。

    ……

    長安城中還是很熱鬧的。

    李治很順心,又是一個豐收年,而且海市發達了,製糖業也發達起來,一些稅務收入增加,雖然青海在打仗,國庫空了許多,可沒有出現危機。青海也順心,兒子這一拖,沒有三兩年不會回來的。甚至能不能回來,主動權還在自己手中掌握,今天收服了黨項人,明天要驅逐所有吐蕃人出吐谷渾,完成這個任務不得三年五年的?

    再說,還有一個親信的內侍監督著動靜。

    就沒有想到這個內侍出了事。對此李威倒是很看開,接到碧兒她們的信後,寫了幾個字,莫要管他。自己能買通父親身邊的王彩年,父親利用皇權壓迫自己身邊的太監,豈不是很正常?

    那麼二弟買通這個張桂東,豈不是更正常?要怪,只能怪自己馬虎。

    歌舞昇平,又想回洛陽,想到了洛陽,想到了一件事,將韋弘機喊來。正在洛陽開挖鬼門半島,這是一個重要的工程。神門河開挖,是舒緩半島新開河水流,怎麼挖,也不及三門寬度,而因為河道平直,主流的河水直奔而來,到了夏天依然航行不便。神門河挖出來,稍稍好一些,可依是急。因此只有通鬼門半島河與鬼門河,在鬼門半島上,正對著未來的鬼門河開挖一條新河。明年再將鬼門河挖出來。

    這一段黃河是「之」字形,鬼門半島在南方,黃河的主流,也衝向南側,一旦這兩條河相通,主流從鬼門二河流走了,衝到砥柱的南側。那麼北側航道上的河水立即變得平緩起來。實際上到這時候起,三門基本變成了一灘平洋,即便砥柱還在,可在不在無所謂,甚至將它當作黃河上一道風景來看。

    聽到李治下詔,立即來到長安。

    李治就說道:「韋卿,辛苦了。」

    「不敢當,這是臣的本職。」

    「坐。」

    這又是唐朝的另一開明之處,不像後來,大臣面見皇上時,象龜孫子一樣,跪著,然後跪出許多奴才。

    韋弘機坐下。

    「韋卿,朕喊你前來有一件事,想詢問一下。」

    「陛下,請說。」

    「朕想返回東都,可是東都皇城西側荒蕪時久,朕每每登高看去,總覺得不安,只是……」

    其實也不對的,洛陽皇城西側以及西南側皆是西苑所在,這個西苑很大的,周長二百里,李世民嫌隋西苑太奢侈,又多奪民田,於是縮為一百二十六里,長度少了七十多里,面積等於裁減了一半。民稱為利。實際還是很大,洛陽城周長才七十里,有多大可想而知。裡面不僅是花草樹木,還有許多宮殿觀台樓閣。也不算荒蕪,不過肯定沒有洛陽城中熱鬧。

    韋弘機想了一下說道:「臣經營司農卿,倒餘下一筆款子,大約有二十多萬緡錢,可以挪來建造一座宮闕。」

    「卿乃良臣啊,此事就交給你了。」李治開心地說道,這個韋弘機懂事啊,上次說過一次,這一次錢就挪出來了。

    「喏。」

    韋弘機退下。

    所以狄仁傑與魏元忠等人,對此人一直不信任。骨子軟了,實際上這是錯誤的看法,骨子軟是韋弘機的弊端,但主次還分得清楚的。心裡對太子看得比對李治還要重,歷史上也因為想幫助李顯,與武則天作對,為武則天不容,囚病而屈死。一個外軟內方的大臣,我能幫助太子,為什麼幫助太子就一定要與皇上作對呢?

    但肯定有一點,此人與清直無關。

    上陽宮施工,自然不便回去,也送走了第三批物資,今年最後一批物資了。到了明年,蘭州、涼州一些屯田棉花上來,布不愁了,河湟的一些屯田麥子上來,糧食不愁了。那麼青海用費就會大幅度地降下來,很是稱心如意。

    可就在這時候,青海的戰報終於到了。

    李敬玄的慢了一點,最先到的是黑齒常之的戰報,婁師德主筆的。

    李治感到奇怪啊,黑齒常之本來很陌生,一個百濟的降將嘛,現在漸漸熟悉,到了南詔立過戰功,但那一次主要是裴行儉與薛仁貴,黑齒常之只是一個副將。可這一次青海之戰,多次立下赫赫戰功,連他在赤嶺前那一刀劈下去,在京城都當作了段子在傳唱。

    可按照制度,黑齒常之不應當上奏戰報,這是越級行為。

    與武則天對視了一眼,皆有不妙的感覺。武則天緩緩地將這篇很長的奏摺打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9
第三百七十二章 香車血斾(二) 沒祿氏具體安排過幾天說,這幾天拼得大約累,精神疲憊之極,不過考慮情

     沒祿氏具體安排過幾天說,這幾天拼得大約累,精神疲憊之極,不過考慮情節,今天還是多更更。求一下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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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念越慢,有幾次牙齒咬得崩崩響,不僅僅是誤國啊。一旦弘兒出事,那個不孝子就能名正言順地做太子了。

    讀完,氣憤地將這篇奏摺狠狠地扔了出去,道:「可恥啊可恥,這是我大唐自建國以來最可恥的事,一群官員居然與太子爭功,爭功倒也罷了,居然關健時候又畏懼不前,導致太子身陷絕地。」

    李敬玄等人是沒有回來,否則能鼓動李治立即將他們剁了。

    「皇后啊,莫急,黑齒常之他們不是前去營救了嗎?」李治有些心虛地說道。

    這件事有可能會鬧得很大,不僅是青海戰敗,追究起來,這個根源自己也逃不了干係,讓兒子前去作戰,居然又來了一個二帥。若是沒有,李敬玄就沒有調動大軍的權利。

    武則天喝道:「將青海地圖拿來。」

    地圖拿了過來,上面標註得很詳細,應當來說,自李威提醒後,不僅在鼓動吐蕃各部內亂,還得到了許多珍貴的情報消息,比如各種地形。這張地圖很詳細,但得內行人看。外行人看,又是另外一回事。自鄯城起,湟水北岸有一條狹長的平原地帶,湟南則開始群山邊綿,然後到赤嶺大山。青海以南又是大非川嶺,下面是大非川,這塊平原區很大,過了大非川又是群山邊綿。河東在赤嶺末端起,多是平原,也就是九曲之地,也有許多丘陵。河西不是很平了,但山皆不大。

    可如何調兵,如何利用,卻是看不出來。

    看了一會兒,覺得那些山,那些河在地圖上跳動起來,彷彿在嘲笑。

    但武則天沒有說。

    事情傳出去,後果不堪想像啊。

    心煩意躁地又呆了兩天,幾乎是同時,李敬玄的奏摺,與黑齒常之的奏摺再次抵達了長安。

    開始讀,李敬玄說了事情的經過,也承認自己失職與錯誤,可是說得很含糊,又說了太子逃了出來,逃到大非川,大約過一段時間能安然回來。同時還說了另一件事,此事不僅是自己受了劉審禮的挑唆,劉審禮很有可能受到監軍使張桂東的挑唆。原因就不用說了,張桂東是讓雍王收買下來,陷害太子的。

    其實李敬玄也不大明白,為什麼一鼓動劉審禮出兵,就能一准將太子拖到絕境?

    然後到黑齒常之的奏摺。

    上面的朝爭,陰謀詭計他沒有說,只說戰事,甚至連吐蕃的兵力分配,如何突圍的還畫了地圖做了解釋。當時吐蕃主力部隊主要是在嶺南與嶺北,還有東北方向集中了近兩萬人,西南方向與嶺東黃河一帶兵力最少。西方是到大非川的,兵力也少,佈置了一萬多人。但不僅是這一萬多人,若是突圍,其他幾個地方會立即增兵將唐軍重新困住。這是為了集中主力,殲滅前來營救唐軍的安排。

    因此,這個方向的大營厚度不深,大約只有兩百來步,為太子下面的計畫提供了機會。又說了事情過程,然後解釋了其中的危險。直接說了,別以為突圍出來,大軍依然在險境之中,想逃出來的生機萬不足一。這就是青海地形的糟糕之處,李陵能在大漠轉戰幾千里,可到了青海,有可能幾百里都轉不起來。

    大漠皆是平原,要麼是戈壁,可這裡許多地區皆是山,還是那種很大的山脈,休說大軍,就是當地人都無法攀爬。接下來另一件事,也證明了黑齒常之的說法,劉氏撤離時,整理太子的東西,許多地形圖,以及情報。太子是用心打這場戰爭的。得到了太子的那張計畫草圖,也呈到京城,倒不是越級,很理智地上書,要求朝廷換一名有軍事才幹的人前來指揮。李敬玄不能再呆在青海,說不定還能誤大事。

    這張計畫圖就是充分地利用了青海的地形,赤嶺做關,九曲河東築城聯防,從獨山開始再次利用零碎的山脈,打算將黨項人關起來。一旦成功,利害關係就是李治也會明白的,少了黨項人,吐蕃就少了幾萬精兵,而唐朝等於多了幾萬精兵。這些兵都不需要常戍,征時即來,不用則返。再將白蘭關起來,那個想法都很遠了,但也是一種解決青海的新思路。

    武則天看完後說道:「沒有想到,為了爭,居然搭上國家。」

    不說李賢爭不好,這幾年為了奪嫡,一場場醜劇在上演,先是玄武門之變,刀光劍影,後是李承乾與李泰之爭,李治又加入進去,相比於玄武門政變,這三人之爭,要溫柔得多,可背下里一場場大戲,又豈是史書能看到的?

    甚至李治默許了這種爭。

    可是此兒歹毒,讓武則天寒心了,丈夫病怏怏的,肯定比自己早死,長子繼位,自己還會有一條出路,次子繼位,自己只會是死路一條。於是說了國家,李治此時像一只駝鳥,將頭伏在沙地上,說道:「凡事皆有可能,再等等吧。」

    那有那麼好等的,無論二帥,或者監軍使,或者二子奪嫡,皆是自己一手推動的。可以想像事情傳出去,引起的轟動。但這麼大的事,豈是一張薄紙能包得住的?

    李治說完,只覺得一陣噁心,武則天看到,立即喝道:「立即傳明崇儼。」

    明崇儼如願以償進了朝堂,這一回吸取了教訓,到了朝堂上安份守己,做小心地在做人。可不放心他的人依然很多,替李治搭了脈,開了藥方。武則天低聲說道:「明崇儼,雍王說你能治好陛下,保你回京。本宮沒有過問,記好了,陛下若有意外發生,就是你陪葬之日。」

    明崇儼面如土色。

    進了兩次宮,李治信邪,鍛鍊身體不管用,可是明崇儼開的藥方,就管用。但李治病到什麼地步,明崇儼卻是知道的。這怎麼辦?

    武則天對他如此冷漠,更不要說懷中那幾個小丸子,就是下了又如何,首先得對他有好感,這才是先提條件。然後對他信任,能夠兩人獨處一室。然後生病,借什麼神符,將一干太監驅走,這才能得逞。可眼下……

    答了句:「臣會盡力。」

    然後小心退下。

    喝了藥,李治睡了下去,武則天坐在旁邊,則在沉思,原來是很好的。次子力量薄,長子力量強,可是長子放在青海,正好成了一個均勢。然而事情成了這種變化,自己怎麼辦?若是長子遇到不測,扶立次子為太子成為必然之勢。否則不可能去扶持更不成氣的老三,或者年幼的老四。

    揉了揉太陽穴,還是不解,為什麼勾通了張桂東,能一定能置弘兒於絕境?次子能有這個計算能力?

    當然不是,若能讓大哥出戰最好,不出戰,青海大敗,大哥威信也會下降。這時候論欽陵在中間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武則天還沒有料想到。

    這件事在李治夫妻的默契下,暫時隱瞞起來。

    可是惡噩一件接著一件發生。

    一萬精騎先行殺出,但不是去殲滅的,論欽陵再三囑咐過,不追擊,騷擾,若唐軍反擊立即撤退。不反擊繼續跟上。等大軍前來。

    論欽陵將事務安排了一下,這才準備帶五萬大軍,繼續跟上。這一次不準備留後手了,將這個唐太子擊斃,再來收拾青海的戰局。但就在他離開時,又來了一個人。

    張桂東被捆得像只粽子,駝在馬上,迅速帶到大營來。

    論欽陵說道:「來人哪,給他鬆綁,大唐十幾萬大軍的監軍使,怎麼如此慢怠?」

    到了這時候,張桂東傻了眼,兩腿哆嗦著,站也不是,敬禮也不是。

    「坐啊。」

    張桂東聽話地坐下來,溫順如綿羊。

    「不用害怕,說起來我對你不薄,你一來青海,就給你送去了一車貴禮。那一車禮物可曾滿意否?」

    「是,是你?」

    「正是啊,若不是我,你怎麼能順利完成你新主子的任務?」

    「我,你,我……」

    「你有些無禮了,按照你們唐朝的規矩,你們這些太監要稱奴婢。」

    「是,奴婢,奴婢參見大論。」

    「這就對了,我待你以桃,你們漢人一句什麼話來說,就要還以李。但見到了你,我很開心哪,你們漢家人多,國富,民強,若不是你們這些人,我們吐蕃怎麼能打敗你們漢人。像你這樣的人,要多啊,漢家越多,我才越開心哪。」

    「是,是,」也覺得丑,低下頭。

    「來人哪,上菜。」

    端上了酒肉。

    「再來一個節目助興。」

    侍衛拉過來一個唐軍戰俘,開始用各種酷刑折磨,論欽陵問道:「這個節目可好?」

    「好,好,」牙齒碰著,下面一股騷臭味,嚇得尿褲子。

    「你看,你這狗奴婢,我,一個堂堂的吐蕃大論,又是送貴禮,今天又特地為你準備了一場如此美妙的節目,可否告訴一些消息,來回饋於我。」

    「是,是。」

    這一嚇,將所有知道的,連李治原來是兩夜一次郎,現在變成了十夜一次郎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說不行的,論欽陵道:「拿筆來,寫。」

    寫了兩份,讓他揀最重要的幾段寫下,寫完後,論欽陵吹了吹墨,道:「將這個狗奴婢帶下去,好生款待,我還要有大用。」

    將其中一張摺疊,道:「再次此信送給鄯州那個李阿婆,讓他用快馬呈獻給他們那個昏皇帝,就說,若是狗皇帝不讓我滿意,這張呈供將會出現在唐朝所有州城的大街街頭上。」

    這一招很惡毒的,不僅寫了李治派他前來掣肘兒子,而且寫了李賢用重金收買張桂東的經過,一旦事情暴揚開來,將成為李唐皇室最大的醜聞。

    信送走了,論欽陵才大笑起來,道:「這對嘛,走,殺那個太子去。只要將那個太子殺掉,這一次唐朝會大亂了。」

    「遵命!」

    五萬大軍衝向了茫茫的大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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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香車血斾(三) 看著雀躍的將士,李威卻沒有高興起來。

     看著雀躍的將士,李威卻沒有高興起來。

    坐在戰馬上沉思,現在還是絕境,可以說生機依然很是渺茫,自己一個大意就有可能使這批將士全軍覆沒。這是用兩千多烈士性命換來的!腦子裡浮現出一張張地圖,在吐谷渾的道路,有吐蕃的道路,吐谷渾的道路比較清楚,吐蕃的道路,即使派了斥候過去,也沒有打探多少。

    一頁頁在腦海裡翻了過去,終於一條路線在腦海裡出現了,說道:「出發。」

    耽擱不得的。

    狂奔了四十多里地,遠遠看到一個部落。

    喝道:「立即去那個部落,將所有帳蓬燒起來,戰馬擄來,凡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吐谷渾出好馬,不是指整個吐谷渾,要分成兩種,最好的是青海馬,祁連山一帶,西到伏俟城,賀真城(茶卡),南邊就是大非川。另外就是黨項人飼養的矮馬,中原人也稱它為蜀馬,爆發力與速度不及青海馬,可耐寒耐重,適合山地奔馳。要麼還有其他地區的馬匹,就差了許多。

    不僅如此,吐谷渾最重要的三個農畜地帶,第一是九曲,自廓州往南,到莫門道,唐朝僅佔據了其中一部分,直到拿下洪濟橋與百谷城,才佔了一半。他還不知道,迫於無奈,不久後這三城再次失守。這一帶百姓很多,唐朝派出大軍,一起壓縮到大小榆谷一帶,這也是李威放棄的另一個原因。怕激起百姓的反抗,再加上大敵當前,無心經營。另一個就是伏俟城一帶,而且賀真城所產的鹽聞名於世,人稱其醇美罕有他鹽能及,在長安都有這種鹽賣,價格十分昂貴。第三個無疑就是大非川。

    不僅如此,不經李威點破,到現在為止,唐朝還認為吐谷渾所有百姓皆是友好的。其實不然,也許是自願,也許是強迫。然而吐蕃與唐朝多次交戰,吐谷渾的士兵最少皆佔一半以上,至於後勤供給全部帶自吐谷渾。

    既然如此,那何必客氣。

    慈不掌兵,不僅如此,這一路燒過去,論欽陵帶領大軍追趕,後勤供給都能發生困難。

    士兵也懂的,也許黨項人與吐谷渾人都沒有什麼矛盾衝突,可大軍中黨項戰士,看到無數族人犧牲了,才讓自己突圍的,心中也有了仇恨。

    八千多將士騎著馬,迅速地衝了過去。

    現在大非川因為前方有幾十萬吐蕃人,於是牧民安心地重新遷移過來,可是吐蕃大量抽兵,部族中的青壯年很少了。看到唐軍突然殺過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在草原上開始到處亂跑起來。

    點起了火把,帳蓬全部燒了起來,然後將部族中六七百匹馬牽過來,這是最急需要的。大量的戰馬在戰鬥中受了傷,影響了奔跑速度,不換已成了累贅。

    立即吹響號角,一起上馬,繼續往前奔去,整個動作幾乎沒有耽擱十幾分鐘。

    其實也不用李威解釋,皆知道時間的金貴。連續洗掠了四個部族,幾乎所有受傷的戰馬全部換了下來,速度更快了,可依然沒有放過,沿途只要看到有部族,全部一把火點燃,然後將戰馬牽過來,繼續在換馬,只是用良馬換劣馬,良馬負人,劣馬空奔。

    天色黑了下來,這一次行動很快的,前面的各個部族還沒有得到消息,唐軍就掩殺過來了。草草地就著一個部落的糧食吃了一口飯,讓馬匹啃著黃草,又開始上路。

    一輪明月升了起來,李謹行擔心地說道:「殿下,我擔心將士會疲勞過度。」

    現在逃出生天,興奮之下不覺,像這樣不眠不休地連趕幾天路,不用交戰,到時候人就倒了下去。

    「孤已在思考這個問題,不僅如此,如沒有意外,論欽陵一定會派出一支精兵,在後面尾隨跟了上來。但是孤一路以洗掠為供給,吐蕃人卻想要統治這片地域,不能象孤這樣做。因此,這支軍隊人數不會多。多了無法提供供給。想提供供給,就必須帶輜重,帶輜重速度就不會快。」

    「殿下此言有理。」

    「所以孤想拿下大非川,休息一下,再用妙計將這支隊伍殲滅,這樣就能贏得喘息的時間。」

    這個大非川非是眼下的大非川,眼下的大非川乃是大非嶺以南的這一塊平原的總稱。還有一條小河,後世叫呼裕河,也叫大非川,一個指平原,一個指河流。還有一個小城,在大非川的河西。

    李威指的就是這個小城。

    李謹行眼中有些擔心,說道:「雖然吐蕃大部到了河西,可是此地一定留守了一些駐軍。除非能立即攻下來,否則後面追軍趕上,立即就將我軍糾纏起來。」

    「孤知道,所以連夜趕路,將這個時間搶過來,然後……」低聲說了幾句。

    「吐蕃人會不會上當?」

    「一定會,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論欽陵,那樣的話,孤會快快出去受死,省得拖累了大家。而且這一次論欽陵必傾盡所有精兵。此城留過的人數不但不多,恐怕還都是吐谷渾人。」

    「正是。」

    事實上這個城與其說城,不如說是一個大的戍所,論欽陵計畫中都沒有指望過它會阻住唐軍。就是能阻住,唐朝想要逃命,也可以從旁邊從容繞過。難道城中的幾百士兵敢出城追擊,若是那樣都能成功,都不會將三弟打得灰頭灰臉。

    一夜奔過來,戰馬幾乎全換成良馬,另外還多了一千多匹副馬備用。其實可以更多一點,但劣馬皆不要了。依李威之見,將它們全部殺死,也不要留給吐蕃人。可是士兵全部捨不得,只好隨他們。

    可自天亮起,又換了一種方式,這一次大軍中有許多胡人士兵。擇了兩千來人,讓他們下了馬,吩咐了一番,將他們盔甲卸下來,置於備馬之上,然後往前「驅趕」。開始是驅趕這些兵的,那是做一個樣子,但到了下一個部族,是真驅趕了,凡有逃跑者,立即格殺。趕了三個部族,就來到了大非川河。

    一座漂亮的小橋,吐谷渾人第一善長就是養馬馴馬,每年長安城中都有許多吐谷渾人表演馴馬,甚至能讓馬跟隨著音樂聲,跳美妙的舞蹈,讓觀者歎服。

    第二項本領就是修橋,環境所逼,大多數地方很是辛苦,於是將一片片河谷盆地開拓出來,放牧或者耕種。隨之為了與外界交通,只好修一座座橋樑,甚至技巧一點不比中原技術差,像現在的洪濟橋以及駱駝橋等黃河上的橋樑,皆是吐谷渾人自己修建的。

    來到這座橋前,不遠處就是大非川城了,城不高,還有一條小護城河。驅使著百姓,拿著他們從自家來的梯子,或者其他雜物,搭浮橋攻城。唐軍站在後面,凡退縮者殺。

    城頭上的守軍一看這陣勢傻了眼,若是唐軍來攻,射就是。可現在怎麼射,甚至在人群中還看到自己老爹老媽在哭著喊著,兒子在妻子懷中掙扎。一個個呆在哪裡。

    還有奇怪了,剛剛接到消息,說是幾十萬吐蕃大軍大勝了一場,又將唐朝太子活活圍困起來,這支唐軍從哪裡殺過來的?然後就看到一幕場景,大約不怎麼急,嫌百姓浮橋搭得慢,唐朝開始安營紮寨,其實也沒有什麼帳蓬,就是百姓人家的帳蓬,都怕連累速度都不敢帶,砍一些樹木過來,用錘子在敲著好玩。

    可是城中的守軍不知底細,看到只有幾十個唐軍在監督,忽然起到李威在洪濟城一戰,放俘虜的事。離得有些遠了,畢竟馬跑了將近一天一夜,好幾百里地。但事情過了很多天,這件事又十分轟動,大非川這些個守兵還聽到的,於是相互望了一眼,守城的兩名千夫長低聲嘀咕了幾句,忽然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喊:「快進來啊。」

    這時候唐朝軍隊還在幾百米之外,一看這候驚變,一起要翻身上馬,可也來不及了,五六千人一下子湧到城中。正要準備收吊橋,一個個隱藏在百姓中的唐軍從袍中掏出兵器,殺上了城頭。

    分不清,肯定比城中的守軍數量多,開始倉惶逃命,唐朝大軍在後面騎馬殺進了城中。立即收起吊橋,將百姓與吐谷渾守兵一起關在城中,一個個抓捕起來,關押著。城中還有許多兵器、糧食,李威喝道:「一起休息。」

    未來數天,恐怕再難有很好的休息機會。

    撥出一隊士兵守衛城池,連同李威在內,一起睡了下來。

    到了傍晚,吐蕃一萬精騎才風塵僕仆地趕來。這一路趕得很苦的,不僅是追趕,若是追趕,也早追上來了。主要李威這一路放火,殺都沒有殺幾個百姓,然而將所有財產焚燒一空。又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四散而逃,唐軍能燒能殺,可吐蕃人不能燒不能殺,也不能騎馬看到前面有百姓在奔跑,直接撞上去。

    甚至還有許多部族的人以為他們是救星,直接跑到馬前面,一下子跪下來,將他們攔住,哭訴,讓這支吐蕃軍替他們報仇做主的什麼。這一追,追得心裡面很惱火,關健唐朝軍隊夜裡都在行軍,省怕追丟了,只好沒有闔眼,繼續追趕。好不容易才來到大非川城下,在城中,就好辦了。安營紮寨,最好唐人今天晚上也不離開,大家睡一會兒吧。

    但城門就打開了,一撥撥難民從城中放出來,不知誰喊了一句:「到軍隊後面去啊,不然不安全。」

    一聽有道理,一窩蜂,就衝了過去。

    這能沖麼?吐蕃大將莽坌達大聲喊道:「不能過來,不能過來。」

    可百姓不管,怎麼著還是「自己人」,後面那群唐軍與以前唐兵不一樣的,像一個個凶神魔鬼一樣,說殺人就殺人。繼續跑。

    「再跑就放箭了。」

    不聽。

    「準備射箭。」

    可射早射管用啊,射箭了,可到了眼前,轟!一下子衝了過來,想射也射不起來,大軍陣腳立即就被這群人帶亂,城中的唐軍已經騎馬殺了過來。其實人群中還有一些唐軍的,開始摸起兵器,在砍殺起來。

    正常情況下,兩軍戰鬥力差不多的,李威手下這支軍隊戰鬥力不強,畢竟是論欽陵從二十多萬大軍中選撥出來的,說句沮氣的話,也許還稍弱一點。但是士氣不同,現在八千唐軍是拚命了。吐蕃人也能拚命,可他們還有後路可逃。而且唐軍休息了半天,吐蕃人到現在沒有休息。又被難民帶亂了陣腳。種種結合起來,當唐軍殺過來時,許多人還沒有來得及上戰馬,抵抗了一下子,身邊還有難民呢,也不知道是真難民,還是假難民,時不時摸著兵器,給自己來上一下子,最後連難民都殺。

    這個仗還能打得好麼?

    只是一會兒,吐蕃大軍開始潰敗。

    追殺一直持續到二更時分,能平安逃回去的吐蕃人也有不少,居然逃回去四千多人,這也是唐軍兵力不足的關係。還有近五千人就被唐軍擊斃了。此一役,繳獲了大量的優良戰馬,還有武器,這也是很關健的,現在沒有了供給,武器只好從吐蕃人手中獲取。

    論欽陵剛剛準備撥營離開,看到大量的士兵潰敗而來,立即問道:「是怎麼回事?」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論欽陵悖然大怒,又將莽坌達拖出去砍首示眾。這一戰讓論欽陵有些寒心,這一萬人可皆是吐蕃最精銳的士兵哪,生生就讓這個唐太子糟蹋了一半。

    沒祿氏走了出來,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在羊同就聽聞大論英勇善戰,可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懂,二十多萬大軍圍困一萬唐軍,居然損失慘重,讓人家殺出去。只剩下幾千唐軍,丟盔卸甲的,派了一萬精兵,居然再次大敗。難道大論就是這樣英勇善戰的,贊普的子民哪。」

    「再怎麼敗,比芒碾達乍布好。」論欽陵氣得很想一刀將這個小女子殺了。但不敢殺,一殺,除非自己想謀反差不多。

    大步地離開,不與她理論,又派親信,從論贊婆手中徵召三萬軍隊。不是手中五萬大軍殺不過唐軍,是害怕堵不住,想堵軍隊只能增加,看來這個唐太子很是麻煩。

    心中再一次後悔自己心太貪,否則唐太子的腦袋早懸在旗杆上,向唐軍示威。

    殺退了吐蕃軍,繼續吃了一頓晚飯,又開始休息。第二天早上五更時分,開始起身。但這一次帶了大量輜重,反正有足夠良馬馱運,這些輜重有的來自大非川城的,有的來自這一支吐蕃軍的。但主要是武器,以及一些帳蓬,糧草帶得依然很少,不能帶多,太沉重。

    但折向了西南。

    駱務整奇怪地問道:「殿下,這不是往伏俟城去的道路。」

    「去伏俟城孤知道很好,三條大道直達西域,拋去大拔斗谷不算,張掖等還有四條道到河西走廊,可是論欽陵想不到?伏俟城是吐谷渾重地,有許多百姓。也許我們在路上耽擱的時候,論欽陵的信使就從旁邊繞道去了伏俟城下令去了。」

    「那麼我們去哪裡?」

    「呆會兒我們折道東南,去那錄驛,破邏真谷,漢哭山,烏海。」

    「殿下的意思是從烏海到河口,河源,再到且末?」

    這就是李靖大破吐谷渾最西境,也是吐谷渾的最西境,鄰近于闐。到了且末,正式到了西域,唐軍現在撤了回來,有吐蕃人,有西域各部族自己的人,其中有不少親唐的西突厥各部。而且論欽陵也不可能帶著二十多萬大軍追到西域去的。

    「那有那麼簡單容易,但想有生機,只有去南方。」

    不僅有敵人,象破邏真谷等地,天氣異常寒冷,夏天之時都常有風雨,人咬冰,馬齧雪,像這個天氣,唐朝軍隊還一次沒有到達過。但正是因為這個艱難,吐谷渾人很少,狙擊的敵人也很少,只有幾個兵卡,可是大用兵之時,連大非川這樣的城都沒有駐多少兵,況且這些關卡。這才是先甩開敵人的機會。

    辨別了一下方向,說道:「向南。」

    兩天後論欽陵得知這個消息,十分愕然,這個唐太子難不成真想殺到我們吐蕃的邏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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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勇臨寒磧(一)

     起初還不大相信的,這都到了什麼時候?唐軍敢走這條道?事實上論欽陵對高原優勢很自信的,歷史上對郭元振說過一句話,從九曲到甘涼等地兩千餘里,道路繁多,我若是與你大唐為敵,出一奇兵,襲擊甘涼,斷去你唐朝的後路,一下子就能將你河西走廊,囊入手中,但是你們唐朝人最遠只能達到柏海,再想到我們吐蕃,絕不可能。」

    這句話是恫嚇的,事實上後來吐蕃多次對甘涼等地入襲,吃了不小的虧,失去了地利,唐軍也不是一無是處。但後面的話卻是事實,到了柏海,海撥越來越高,唐朝軍隊越來越不適應。

    所以論欽陵不大相信,以為李威這是故縱向南,實際上是迷惑自己,大約是判斷出伏俟城方向有堵兵,想吸引兩軍搖動,有空隙鑽逃出去。不為所動,繼續派快馬送信,讓伏俟城加強防禦,死活不能讓唐軍將這條防線突破過去。

    過了兩天,又有情報傳過來,唐軍折向南後,開始大規模地擄掠,從帳蓬到衣服,也就是各種皮毛,天冷啊,不但天越來越冷,越向南去,更冷。得準備大量的衣服。還有糧草,反正馬多,甚至用布氈將馬也裹住,減少受凍面積。

    真向南去了?

    論欽陵有些心神恍惚,過了半天才下令,讓西域且末各軍立即會合,將且末這一條道路再次封鎖起來。很遙遠,怕耽擱事,各將領執行不嚴厲,一再警告,誤事者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才剛剛離開大非川,就開始驚動西域了。但還沒有結束,對唐朝人來說,烏海在什麼地方,那是在天邊在海角,這想法卻是錯誤的。

    烏海是吐蕃的另一個重要交通要道,吐谷渾通往吐蕃的咽喉所在,向西可以到西域,向東可以到紫山與積石山之間的白蘭部。只是這幾條道路皆不大好走。可既然唐軍選擇了這一條路線,什麼都有可能。

    烏海東邊,白蘭部士兵十分悍勇,但因為吐蕃征服,殺死了不少族人,有許多又逃到伏羅川一帶。現在的紫山與積石山之間的走廊,白蘭羌大不如從前。當地的兵力太薄,若是唐太子突然折道轉向東邊,白蘭羌力量阻不了。唐朝軍隊人數不多,可現在為了逃命,連那種自殺式的舉動都做了出來。皆是死士,還有李謹行這樣的勇將,有可能就能讓唐軍借這條崎嶇的道路,殺到了松州。

    其實何止李謹行,拋去了指揮能力,單論個人勇力,駱務整、張虔勖、辛承嗣皆有萬夫不擋之勇。

    甚至唐軍再吃一些辛苦,不怕風雪與高度,借助積石山,順一條艱難的道路,又能摸到積石山以南。雖然說走這條道路可能性極小,但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什麼皆有可能。

    論欽陵只好又寫了一封信給論贊婆,拿下九曲之後,立即分出一些兵力,到積石山東麓,紮下大營,準備隨時堵截,但這封信寫得很長,裡面的具體內容,無人得知。

    沒祿氏得到這個消息,譏諷地找到論欽陵:「大論,是不是在我吐蕃治轄境內,堵截幾千唐兵,都嫌二三十萬大軍不夠用?」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務必乘此次機會,將此人格殺。」

    「甚至不惜搭上我們吐蕃一個國家,成就你的功名?」

    「王妃,此乃軍國大事,休得胡言,再幹涉我的軍務,休怪我無情,只好替贊普,將你強行押送回邏些城。」

    「強行押送,好啊,」沒祿氏冷笑一聲。但知道論欽陵真能做得出的,說完後,立即離開。

    回到帳蓬,羊同的大將扎伊旺悄悄走了進來,低聲說道:「王妃兒,剛才那番話不當說啊。」

    「你也要幫那個狗賊來教訓我。」

    「末將不敢,可是你現在他的大營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就是贊普……」下面的話沒有直接說出來,意思就是贊普在此,也要乖乖聽論欽陵的安排,不敢有異議。

    「我知道,」沒祿氏眼裡閃過一絲陰冷。

    後來有人說沒祿氏母子自毀長城,這也是錯誤的。若是論欽陵象李靖那樣,功勞越大,越注意收斂,未必會有禍事發生。噶爾家族功立得是大,真說起來,也未必比李靖大上多少,但做得太過份,軍權政權一把抓,生生將兩代贊普駕空成一個傀儡。換作李威做了贊普,也會動殺機的。

    「你現在忠於噶爾家族,還是忠於贊普?」

    「王妃啊,你可冤枉我了,末將永遠忠於贊普啊。」

    「好,你起來,替我辦一件事。」

    ……

    是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是國家的地方有就內鬥,法蘭克如此,唐朝如此,吐蕃也是如此。

    但一場危機逼近了唐朝。

    放棄了三城,防線收緊,河湟暫時安全,可太子得救,李敬玄只好涎著臉將諸將召到鄯城商議。正在這時候,裴行儉寫的那幾封信就到了。

    李敬玄看到後,苦笑道:「裴侍郎啊,為什麼到現在你才想到?」

    其他幾個人皆不能言。

    黑齒常之冷笑一聲,道:「就是提前到了,你們會不會聽得進去,或者李大總管,你說不定還會想,小小的一個侍郎還敢多言。哦,忘記了,你李大總管與裴侍郎同樣不和。」

    韋待階在一旁道:「黑齒將軍,事情已經發生,你現在就是將李相公生剁活剮,也於事無補。不如想一個對策,看如何策應太子,使他殺出重圍。」

    「殺你大母的!」黑齒常之一聽太子,就跳了起來。

    「你為何口出不遜?」

    「你大母的,東宮中的良娣,是不是你韋家的小娘子,居然也對太子落井下石。」說著,一下子撲過去,一拳打在韋待階的臉上,韋待階如何吃得消,就一拳,臉也腫了,鼻子也噴血了,眼角也青了。

    反正不顧後果,都將大軍準備帶出赤嶺魚死破,揍你一個韋待階,又算什麼。當然,韋待階在此事上沒有多言,可作為韋家的人,太子若不是太子,就是他的半婿,可默視著這些人為了名與功,篡太子的職權,黑齒常之心中同樣痛恨萬分。

    「你,你……」

    「你什麼你啊,一個堂堂的名門弟子,朝廷的高官,還不如一個百濟的降俘忠烈,換作妾身,一頭撞在牆上撞死得了。」劉氏譏諷道。

    李敬玄說道:「大家消消氣,黑齒將軍,你若是不解恨,在揍就揍李某吧。咱們還是商議正事,太子如何營救?」

    「揍你,揍你,黑齒還嫌髒了手。」

    話都講到這份上,這個會也開不下去。

    倒不是黑齒常之想搗亂,只能看太子下一步打算,然後側應,想主動救,不要說現在唐軍兵力大損,就是兵力不損,也救不出來。這完全是李敬玄想減輕罪過的一廂情願想法。

    婁師德打了一個圓場,說道:「各位將軍遠道而來,不如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議。」

    大家一起散去,婁師德也要走,李敬玄說道:「婁將軍,且慢。」

    婁師德站住。

    「婁將軍,太子殺出了重圍,不是原先,還望婁將軍勸一勸他們。」

    「是。」口是心非答了一句,轉身離開。但根本沒有勸,自找沒趣啊。

    可就在第二天,大非川的戰報,讓斥候得知,送回鄯城。李敬玄看到後,又將諸人召集,拿著戰報,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殿下會殺向那錄驛?」

    黑齒常之一聽忍不住又跳了起來,說道:「你這頭蠢貨,什麼不懂,怎麼想起來要領兵作戰的?」

    「黑齒常之,你鬧夠了沒有?」李敬玄也火了。

    可要是原來的李敬玄,別人還敬他三丈,現在誰敬?契苾明一把將黑齒常之拽下來,說道:「李相公,不是黑齒將軍發怒,李相公,你是不懂。大非川一南一北皆是崇山峻嶺,唯有東西南條通道。出了伏俟城,數條大道皆可以返回唐朝境內。但論欽陵絕不是李相公你,會不會讓太子如願得逞?必然會在大非川口子處紮下一支大軍堵截,後面吐蕃大軍趕上,殿下如何逃出生天?往南去,到烏海,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李敬玄聽了立即羞慚地低下頭。

    「只是壯哉殿下,如此凶危情況,還能取得一場大捷,若不是一些人……」契苾明不由地搖頭,說著站起來道:「各位,契苾明聽到這個消息,只想借酒澆愁,沒有心情了。你們若要商議,且慢慢商議,我不想與一群無知的人對牛彈琴。」

    說著離開,他這一走,黑齒常之、劉氏全部立即離去。

    李敬玄萬念俱灰,只好將這些情況又寫了一封信,送往長安。自己沒有能力挽救了,只好請罪吧。

    可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論欽陵的信也到了。

    看完了信,李敬玄大叫一聲,又昏倒過去。侍衛對李敬玄不滿,可沒有辦法,只好將他扶到床上,一個侍衛偷偷地看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同樣臉色也變了變。

    這才是要命的大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39
第三百七十五章 勇臨寒磧(二)

     李敬玄悠然醒來,這可是要命的信啊。

    立即說道:「信呢?」

    「大總管,在這兒呢。」

    「誰看過沒有?」

    「沒有。」實際上這會兒三四個侍衛都看過了,可那個敢承認?

    「那就好,給我折好。」

    「喏。」

    李敬玄看著他們將信折好,立即拿過來,塞進懷中,問道:「你們去查一查張桂東的下落。」

    「喏,」幾個侍衛心中誹謗,還查什麼查啊,都落到人家論欽陵手中了。不過李敬玄吩咐,總得過問一下。

    侍衛離開,李敬玄又將信掏出來看了一遍,信上也沒有說什麼的,反而句句是客氣話,你大唐主東方富饒之所,我吐蕃主西方貧瘠之所。自松贊起,兩國友和。文成公主不惜降尊曲體,下降我吐蕃,此乃天可汗之垂幸。

    論欽陵文韜武略,皆是人中之雄,但畢竟是吐蕃人,文章寫得不如中原那一群文人遠矣。不過寫得還可,只是不押韻,可字詞之間謙卑之極。然後繼續寫了下去,可為何大唐陛下,始終不放過我們吐蕃。青海河湟之地,乃是青海最富饒地區,讓給貴國治理。赤嶺以西,水流狹少,多是雪山戈壁,時有流沙覆地,人馬皆不能渡。唯有大非川、赤海之地,始有青草,供牧民得居,然是如此,地勢低窪,沼澤密佈。為何你我兩國,不以赤嶺澆河為界,一劃而治。兩國和平友好,再敘松贊時姻緣?

    這是不可能的,當時吐蕃於大非川之戰後,派出使者,只是向唐朝暫借吐谷渾赤海牧民,李治都沒有同意,現在不是借,而是正式將南九曲與赤海、大非川以及海北,一下子從條約上正式囊入吐蕃版圖,李治可不可能答應?只要答應了,以後再也沒有出兵的理由。

    但這不是李敬玄昏倒的原因,是下面的話,欽陵愚昧,僥倖察覺陛下用人有誤,雍王殿下才學疏淺,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然心腸歹毒,自古罕見。陛下又用一貪婪太監為監軍使,讓雍王殿下不顧國家危機,欲置貴國太子於死地,數次三番蠱惑貴國將領,棄堅寨險城不理,強行出兵,逼太子營救,身陷重圍。

    太子也,吾之所敬也,數天下英雄,唯有貴國太子弘尚在欽陵眼下,餘者皆一莽夫野徒,或者宵小也。雖敗於吾手,吾勝之不彩,因此派人將此太監擒於軍中,盤問原委,得知真相,欲稟報陛下也。

    太子弘吾為國家犧牲之將士,必殺之。然不欲此豪傑曲於幾數小人之手,殺乃是敬,伸張冤曲,亦乃是敬。望陛下替太子弘伸冤得雪,若不然,此番供詞一夜之間,將會張貼於貴國所有州府城牆之上。

    後面就是張桂東寫的供詞。

    至於李治十夜一次郎,或者一月一次郎,論欽陵都沒有讓張桂東無聊地去寫。只寫了他如何受李賢的三千金,如何地用各種眼神擠兌劉審禮與王孝傑。又如何地在李敬玄猶豫不決之時,刻意說幾句話,讓李敬玄終於堅定了出兵的念頭。

    還有他前來時,李治如何吩咐他暗中監督青海大軍動向,如何時不時地寫密報回長安稟奏。

    這就足夠了。

    太子現在生死未卜,而他的仁名不僅是軍中,百姓同樣敬重。事情張揚開來,輕者,李賢要被重重處理,國家無主。有主,李治,然而皇帝身體一年不及一年,天知道那一天來個風寒,就見李世民去了?難道選才能更低的李顯為皇太子?

    這是輕的,不僅是李賢,此件事李治責任同樣不小,嚴重的,百姓有可能有激烈的反應,不說沒有可能,看一看黑齒常之等人的舉動。不僅如此,一旦傳出,青海三軍立即嘩變。反正什麼事情都能發生。

    整個唐朝,將會置於鼎爐之上,讓大火燒烤!

    當然,這樣一寫,李敬玄的責任會變得輕了。但是不是如此?張桂東在鄯州,不是在大拔斗谷,這麼大的活人,怎麼讓論欽陵綁架走的?以至皇上受辱,被吐蕃的一個大論脅迫。

    李敬玄的罪過更大了。

    事實不是如此,現在李敬玄失去了對三軍的掌控,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論欽陵有興趣綁架李敬玄,都有可能得逞。有幾個侍衛忠心地保護他?但這條理由能不能說出來?

    一會兒,侍衛回來,還帶著張桂東的侍衛。

    稟報了事情的原委,得到了李賢給的錢,還有論欽陵的一筆珠寶玉石,一起運到了長安。論欽陵給的錢,侍衛不知道。李賢給的錢同樣也不知道,只知道這個太監出手豪闊。皆想不起來,認為是皇帝的親信,手上有錢,很正常的。實際上那有這回事,後宮用費也有節度,看看武則天想修大佛,省了那麼多年的錢,才擠出兩萬緡錢。李治想修上陽宮,還要央求韋弘機從司農卿撥款。

    但侍衛不知道,想不起來,就看到張桂東出手豪闊,還娶了一個妻子,收了一個假子,這在唐朝也很正常,張亮得誅,正是因為他收養了五百個假子,做得太過份了。可作為當紅太監,收養一兩假子,倒是很普遍的現象。比如金內侍,就用了他的一個侄子做了他的假子,沒有根了,花錢買幾個妻妾,養幾個假子,心裡面意淫一下。

    然後在鄯州城外,購置了一個農莊,太子前來青海,連置數城堡,赤嶺九曲一帶,有可能戰事不斷,可鄯州城到龍支縣等地區,卻成了安全的大後方。

    張桂東經常出城,看著他的「妻子」與這名假子,一呆就是一兩天。是失蹤了數天,但這些侍衛聽說張桂東也參與了顛唆劉審禮等人出兵後,恨不能上去揍他幾拳。因此保護皆很鬆懈。失蹤後,還以為他又去了這個農莊,也沒有人過問。直到今天問起來,才知道有可能遭遇不測。

    也不能怪侍衛,何止是侍衛,為了怕這個小人搗亂,這幾天商議,李敬玄也沒有喊張桂東過來。

    「你們害苦了我。」李敬玄差一點想吐血。

    派侍衛只是查了查他如何失蹤的,為什麼自己沒有聽到?其實看到供詞,已經認出是張桂東的字跡。不是此事世人不知,李敬玄還打算用此事,將水攪混,減輕自己責任。但此事能知,可不能向民間張揚,即使知,即使張桂東肯說,也要往李賢身上攀,而不能往李治身上牽連。事後還要立即用種種的措施掩蓋真相。

    但落到論欽陵手中,毫無疑問,他會利此事,將整個唐朝撕開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

    「論欽陵啊論欽陵!」李敬玄連連咳嗽起來,臉色慘白,豈止是軍事上低估了此人,政治上也低估了此人。

    一顆心全部冰冷下來,比現在的破邏真谷還要冷。隨便了,皇上要殺要剮,聽天由命,又將這份信與供詞馬不停蹄送到長安。

    ……

    長安城中,此時李治與武則天也是愁眉苦臉。

    終於接到李敬玄的第一封信,看到大非川之戰時,武則天雖然性格果決,仍然忍不住號淘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啊。」

    萬般好處想了起來,雖然時不時地不聽話,可也知趣,棉花讓給了自己,活字讓給了丈夫。還能時不時拉著自己的手,說一些心裡話,甚至還像小孩子一樣,將自己抱起來。

    李治道:「朕也錯了,當初是誰提議讓朕派監軍使的?」

    「張大安。」

    「張大安,好啊。朕沒有想到啊,將他親手提撥為宰相,居然最後連朕也計算進去。」

    李治氣惱地在殿中走過走去。過了一會兒,見到武則天還在哭,說道:「皇后啊,莫哭。這不是從重圍中殺了出來?比當初的情況好啊,現在能將各位宰相召集起來,商議如何去救了。哦,對了,這個裴行儉有先見之明,可以讓他善後青海戰事。」現在才想到裴行儉。

    「陛下啊,天那麼冷了,長安都開始冷下來,那個南去的道路,許多地區盛夏都下霜雪,人吃冰,馬吃雪啊。這個天,弘兒怎麼過得來啊。」武則天只是哭。

    「唉,唉,吉人自有天象。」

    「陛下,臣妾不管了,弘兒苦啊,打自小出生,就在庵裡受罪,吃得不好,穿得不好,落下一個病根子。剛剛好了幾年,又遭到大劫。」

    「唉,朕,朕……」

    武則天抽泣個不停,李治只好安慰道:「皇后啊,還是立即召裴行儉謹見吧,或者他去了青海,能想出來解救弘兒的辦法。哭不是事兒。」這時候也不顧慮裴行儉去青海如何折騰,先將兒子撈回來吧。

    「那你立即傳旨啊。」

    「好,朕立即傳旨。」一邊傳旨,一邊拿手帕替武則天擦淚花。

    一會兒裴行儉被召傳進來。

    施過禮後,李治說道:「青海出事了。」

    裴行儉身體搖晃了一下,立即問道:「殿下如何?」

    李治皺了皺眉頭,這才是他一直擔心的。這個兒子籠絡大臣的能力太強,從朝中的大臣,再到青海的將士。看到沒有?青海數萬將士都像發了瘋一樣。但立即一種苦澀湧上心頭,雖然兒子的這種能力讓他忌憚,可作為帝王,何嘗不是父親那種級別的?若登基,大唐中興指日可待,甚至比自己做得還要好。

    「這裡是這段時間青海的戰報,因為形勢不明,朕一直壓著,沒有公開,你看看。」

    裴行儉將戰報一一打開看,看完了,整個過程,在他心中已經明了,心中很是擔心,但努力地使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陛下,將臣召過來,看這些戰報,有何旨意?」

    「朕想命你立即前去青海,收拾殘局,另外無論如何,也要將太子營救出來。」

    裴行儉忽然伏下來,說道:「陛下厚愛,可恕臣能力有限,難以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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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勇臨寒磧(三)

   

    「為何?」李治立即惱了。

    「且聽臣一言。越是此時,越不能衝動。殿下深入到那錄驛,這是想走那錄驛,破邏真谷,漢哭山,到烏海一線。當時情況十分危急,吐蕃大軍在後面追趕,前方伏俟城必然派出伏兵阻攔。走這條道路是正確的選擇。」

    聽到這裡,武則天又在簾後垂淚。

    裴行儉沒有去看簾後,但心中想到若是太子能僥倖回來,雍王的倒行逆施,與太子相比較,能在皇后心中作一個選擇。這倒是一個時機,有了皇后相助,太子繼位會變得順利起來。

    可太子能不能逃出來?想到了各條行軍路線,裴行儉心中又是黯然。繼續說道:「這份奏摺到了京城已耽擱了數天,臣再去青海,還要調兵遣將,又是許多天。到時候殿下說不定已經到了烏海。烏海之路漫長遙遠,夏天之時,我朝軍行都十分困難,況且冬月到來,吐蕃軍隊又是我軍的數倍之眾,就是人數相彷彿,此去一行,亦是凶多吉少。再者,殿下到了烏海,會不會駐足不行?」

    李治無言。

    「殿下就是在大非川,臣是不是論欽陵的對手?當年薛仁貴大敗,說法眾多,有人說將帥不和,有人說是薛仁貴挾勇輕進。當真如此?為什麼薛仁貴尋找敵人主力,一直沒有找到?為什麼郭待封在大非嶺上據險而守,突然搶功前往烏海,是不是與今年這次情況十分相似?孫子有雲,上兵伐謀,次者伐交,次者伐兵,次者伐城。所以殿下前去青海,沒有急著進軍大非川,而是搶佔九曲,吐谷渾富饒之所,就是逼吐蕃人失其短,攻我之長,損其兵將。這種計策看起來是那麼完美無缺,休說是論欽陵,換衛國公前來,也難以破解。最後呢?臣也在想,自從得到殿下捷報,就覺得不安,可想了多久,才得以悟此節。以前殿下問臣何如論欽陵,臣說,到了平原地帶,論欽陵不及臣,到了涼州西域一帶,能遑讓平手,上了高原,臣不及他。此言都過矣,憑藉這一點,臣就不及論欽陵。」

    「難道吐蕃有論欽陵在,我唐朝就不能攻克青海?」

    「若強行攻,不可能。在青海之上,我朝無一將乃是論欽陵對手。但不是沒有方法,為什麼論欽陵會知道我漢將會主動出兵?這是從內部瓦解的,陛下還記得吐蕃王妃一行?」

    「朕記得,只是當時恍然,」李治後悔地說道。現在李治終於默認了這個事實,不是薛仁貴打不過論欽陵,換誰硬打,也不行。於是想到沒祿氏進長安的事。

    當時兒子也竄奪的,然而皆沒有動態,甚至都沒有讓這個王妃謹見。

    「論欽陵雖然勇猛過人,終不是衛國公,是一個無君無父之人。其父祿東贊剛剛去世,兄弟二人只注軍功,連孝也不守。」

    這句話說得有失公平了,吐蕃因為所處之地貧瘠,人口繁衍困難,所以養成了一個好不的習慣,老者踐,少者貴。人老了,若生一個病的啥,恨不能用刀將你砍了,省得拖累家庭。人家就那風俗,談不上什麼孝不孝的。

    又說道:「其實李相公說諸將駕空他的權利,雖有踰越,但諸將聽從黑齒常之與契苾明的指揮,好過李敬玄率領的百倍。實際上若不是有此事發生,我朝大將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李謹行、契苾明、黑齒常之恰恰接了上來,是我朝第二個契苾何力、阿史那社爾、李思摩、執失思力。最難得的是一顆赤誠之心……」

    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眼淚滾滾而下。

    李治嘆了一口氣,軟軟地說道:「朕這一次做錯了。」

    又暴怒道:「李敬玄可恨也!」

    「陛下,此言錯也,當年太宗皇帝曾說過,尺規自有方圓,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用其長避其短。曹操八十萬大軍下江南,孫權沒有聽從託孤重臣張昭的建議,而是詢問了周瑜。若是聽從張昭之議,那該是如何?陛下讓李相公前去青海,本來就是錯誤。」

    「是,」李治又軟軟地答道。提及此事,他很是心虛,不僅是讓李敬玄前去青海,還有二帥,還有監軍使,才是這次大敗的真正原因。

    「陛下若是讓臣前去青海,臣自當從命。可若是強行讓臣解救太子殿,臣萬難奉命。非是不解救,須見機行事。再說青海李敬玄失權,乃是好事,正是將士簇擁於黑齒常之與契苾明摩下,才不會出現重大的失誤。若是李敬玄繼續指揮,豈只是殿下生死不明,數十萬大唐將士還會繼續葬送,河湟將會徹底糜爛。」

    「裴侍郎說得有理,」武則天在簾後說道。

    「赤膽忠心該獎,指揮有方該獎,不聽主帥命令,私自行動該罰。」裴行儉下了一句評價。

    「可是弘兒那怎麼辦?」

    「臣也不知,若是臣知,那麼太子殿下就危險了。」

    「是,」李治愣了一下,忽然醒悟,如果裴行儉在長安能猜到,那麼論欽陵在前線必然會猜出來。

    「不過陛下需下詔書,從南詔到姚州、嶲州、雅州到松州各州府官員立即準備好軍隊迎接太子。另外再下一份詔書從甘州到肅州數州刺史也要做好準備。」

    「為何沒有西域與河湟?」李治驚詫地問,此一行逃向烏海,從烏海到且末有一條道路,雖然崎嶇,特別是在深冬,難以行走,但是唯一的生機,否則只好調頭南上,孤軍去邏些城。聽起來很勇烈,可實際上無異是以卵擊石。

    「是有道路去西域,然而論欽陵能想不到?這條道路很險惡,只要從西域調派一干精兵,扼守一些險惡的山道,大軍缺少攻城器械,就不得渡,還是死路一條,只是將河西山嶺的局面又推後了一些時間。況且從伏羅川到且末城有數條大道,直通消息。論欽陵豈能不防?殿下此路必不會選。」

    「那麼他如何選擇?」

    「臣還是那句話,不知,若臣知,殿下將無一線生機。最後脫困更是難說,松州可能性是最小的,有可能從泥婆羅殺出,逃向天竺,然後從南詔回返,都未必可知。」

    「我的兒啊……」武則天一下子大哭起來。

    裴行儉對這兩口子無語,在的時候想方設法的打壓,不在的時候,又開始痛哭。不過他們心理,裴行儉倒能理解,若不打壓,那麼只有一條後路,禪讓,這又是皇上不肯的。

    「皇后莫急,河西那個山嶺是何等凶險,弘兒不是殺了出來。」李治安慰了一句,然後扭過頭又問道:「那麼為何又要肅州準備?」

    「西域是不可能的,還有就是青海也不可能的,論贊婆分駐了許多大軍,分守各個要道,論欽陵又率大軍在後面苦追不捨。可這是一場運動戰,若是殿下能成功將吐蕃追兵調開。或者陛下讓臣前去青海,能在適當的時機,吸引更多的吐蕃軍隊前來進駐河湟,讓大非川、伏俟城兵力空虛。那麼從烏海再次返回,殺出伏羅川,前往肅州,不是沒有可能。肅州刺史是王方翼,觀此人用兵,也非池中之物。」

    總之,什麼都有可能。

    可你讓我去青海可以,但不可以強行要我去營救太子。不是不救,不大好救,一旦掛上了這個名義,後面會有人大做文章。到時候不是不救,因為這些人掣肘,想救都救不得。

    但裴行儉這一解釋,李治對青海戰局有了一個清楚的認識。

    說到底,還是李治現在越來越變得昏庸,不及早年,李敬玄也不算惡,沒有用對地方,用在治理國政上,李敬玄還算一個良臣的,儘管心胸狹小。與他類似的大臣,還有郝處俊、戴至德、李義琰、許圉師、張文瓘,皆算是不錯的大臣。至於後期選撥的幾位宰相,那就差得太遠了,無論是高智周、來恆、張大安,象薛元超連一個基本的做人氣節都失去了。

    另外就是劉仁軌,在朝堂上勉為其難。

    武將也有的,王方翼他們才露頭角,可依然還有裴行儉、劉仁軌、薛仁貴等數人,雖然稍稍不及論欽陵,可也是歷史上都有份量的大將。但李治將劉仁軌往朝堂上搬,將李敬玄往青海搬,那神仙來了,也無輒了。

    李治說道:「裴卿,你先退下,此事暫不可洩露,朕要想一想。」

    「喏!」裴行儉還是能理解,這個消息放出去,會引起八級大地震,這兩位尊貴的主,也要想善後。躬身退下,眼中卻是很迷茫,不是李敬玄之敗,說起來唐朝與吐蕃這一次雙方皆有損傷,但是太子啊……

    武則天回到後宮,陰著臉。

    李首成小心地問道:「天后,青海又有什麼消息?」

    「是啊,弘兒突圍了,不僅是突圍,西撤過程中還攻克了大非川城,順便擊斃了五千吐蕃精銳士兵。」

    「那是喜訊啊。」

    「非是,」武則天淡淡地將裴行儉分析的話說了一遍。

    「雍王作孽哦。」

    「這個不孝子!」武則天冷冷地說了一句。但不是世人所想的,越是這時候李治反而會更加護著次子。長子生死不明,逃回來的希望實是渺茫,可是國家總要有未來之主。數子當中,最好的人選只有次子,難不成選資質更差的李顯?再說,次子基礎薄弱,不會對丈夫構成危害,心性涼薄,試問有幾個帝王心腸軟的?心性涼薄,只是苦了將來的自己,絕不會苦著丈夫。

    想到這裡,對李首成說道:「你去將周王喊來。」

    一會兒李顯被帶了過來,武則天問道:「趙家女死,你可恨本宮?」

    「兒臣不敢恨,」李顯答道。恨也不敢說!

    「嗯,很好,你也過了加冠之禮,若是喜歡,無論看中那一家的小娘子,那怕是五姓七家的女子,本宮也要替你求來。但品性一定在端良方正。」

    「是。」李顯答道,可是莫名其妙。

    武則天看著他渾渾沌沌的樣子,心中嘆了一口氣,論資質,老三是差了許多啊。無奈道:「退吧。」

    「是。」

    然而就在武則天準備重新洗牌之時,李敬玄第二封信又到了。

    李治看完了,大叫一聲,竟然也像李敬玄一樣,昏了過去。此事李敬玄等人心知肚明,可都是唐臣,那個敢挑明說,但是落到論欽陵手中,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此事一旦曝光,這個後果,李治不能想像啊。

    「來人哪,傳御醫,傳御醫,」武則天急切地喊道。這結果眼上丈夫可不能出事,一旦出事,長子不在,群臣會立即扶次子登基啊。一邊傳御醫過來,一邊將這封信撿了起來。

    想讓丈夫安心,自己就得化解論欽陵這一手。

    隔著千萬里,武則天與論欽陵開始直接過招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9:42
第三百七十七章 勇臨寒磧(四)

     野辭明月一家沒有走,還在等李威的消息。

    看著茶飯不想的妹妹,野辭明山嘆了一口氣,又不如如何勸。

    忽然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野辭明山開了門,卻嚇了一大跳,黑齒常之肩膀上槓著一隻大雪豹子,走了進來。

    一下子將雪豹扔在地上,說道:「明山,這是我打死的一頭豹子。沒有傷,送給你妹……明月小娘子。」

    將妹妹忍了回來,可名份沒有正式定下來,不好稱呼。

    看了看黑齒常之,見到他身上還有許多傷,遲疑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懶得用刀,我用拳頭將它活活揍死的,所以皮毛還算完整。」心情鬱悶之極,聽說翠山有一頭豹子傷人,於是帶著一群侍衛,將它趕了出來,然後互毆,居然真讓他活活毆死,看著他與這只大豹子徒手博鬥,這個猛人,讓一群侍衛看得冷汗涔涔。然後立即用一匹健馬將它馱到鄯州城。

    「謝過將軍。」

    「不用謝,這一次黑齒不遵軍令,將軍隊強行拉出赤嶺,估計在青海呆不了多久,若你家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野辭明月忽然開口說道:「黑齒將軍,你說太子會不會脫險而出?」

    「會的,會的。」

    「莫要騙我。」

    「不會,」說完了落荒而逃,帶著一群侍衛又跑到一家酒肆,鬱悶地喝酒。喝完酒,東倒西歪地去找李敬玄。李敬玄這一干人很自覺,黑齒常之扛著這頭豹子進城本來就引起轟動,又去喝酒。聽說了後,一起離開鄯州城,省得他發酒瘋。

    罵罵咧咧地回鄯城去了。

    但黑齒常之與契苾明的悲痛,卻喚醒了將士心中的悍氣。見到這種情況,論贊婆不會自找沒趣,據守各城,停下攻勢。但自這時候,戒止吐谷渾各個商人到唐境行商,消息終於封鎖起來。

    ……

    太陽漸漸落山,李威眼中閃出一絲擔憂。

    人皆稱破邏真谷夏冰雪,其實沒有那麼恐怖。不過破邏真谷位於後來青海都蘭的東南角,因為地形的原因,這裡溫度常年皆是很低,年均溫度只有一到五度。但不是最恐怖的,最主要是晝夜溫差大,正好兩邊多有雪山,形成一個空谷氣流,使雪山的寒氣在這裡盤旋。到了夜晚,這裡會非常寒冷。

    況且現在到了十月末。

    聽著兩邊山風像鬼哭狼嚎一般,李威問道:「前方斥候還沒有回來?」

    「沒有。」

    「要準備在這裡過夜了。」李威說著,看了一下四周,只是光禿禿的戈壁,想找一些引篝火的枯樹,都難找到。

    「要過夜便要乘早,再晚一會兒,看不到景物。」

    「最好還是過此谷啊。」李威嘆了一口氣,只知道有此谷,可唐朝失去吐谷渾很久,又沒有詳細記載,不知此谷有多長。選了天亮進入此谷的,可是惡劣的天氣,還是讓人難以想像。寒冷到了極點,幾乎呵氣成冰,人一說話,立即大團大團的白雪冒出來,已經有三名傷兵凍死在馬背上。

    在此谷過夜,可以能預料明天早上的狀況。

    正在此時,兩名斥候騎馬奔跑過來,說道:「殿下,殿下,前面不遠處就出了破邏真谷,能看到漢哭山了。」

    漢哭山就是鄂拉山,屬於崑崙山的支脈,藏語的名字很動聽,意為青色的山。但原來吐谷渾不是這個名字的,名字意譯過來就叫漢哭山。是指這裡海撥高,多數地方海撥四千米以上,漢人到了這裡,只能因高原反應絕望的哭泣。李靖也不以為意,直接翻譯過來引用,你說我漢人在這裡哭,我怎麼打過來了,甚至一直追到且末,在沙漠上渴了士兵喝馬血,將你們家大汗活活逼得自殺。

    漢哭山天氣依然很冷,可不像這裡的風谷氣候。因此李威聽到後,說道:「急行軍,出破邏真谷。」

    夜色降臨,終於能看到遠處一座座高大的山脈,在夜色裡閃著潔白的身影。

    然而李威卻知道,這次艱難的旅程,才開了一個頭。

    ……

    大軍停了下來,許多士兵將戰馬牽了出去,讓馬匹啃著黃草。

    可是昔日美麗富饒的大非川已經變得慘不忍睹。許多地方能看到被焚燒過的灰燼,還有一些族民瑟縮著,重新搭著帳蓬,但基本上燒得差不多,於是兩三戶人家和著一個帳蓬暫且住下來。這是眼下的大非川,有更多的百姓逃到遠方,有的被併入他部,有的到處流浪,許多人這個冬天都難以熬下來了。

    莫賀可汗跟在論欽陵後面,小心地說道:「大論,你看大非川這樣,能不能……想想辦法?」

    「你先從其他地方撥一批物資過來緩一緩,我還有安排,已經秘密派了人前往唐朝劍南之地,購買交換了一批糧食過來,到時候也撥一批給你們吐谷渾。」

    這才是論欽陵屢次大捷後,不擴大戰果,侵佔唐朝更多領土的主要原因。吐蕃現在算是一個大國了,甚至某種意義上,借助高原,能與唐朝人掰一下手腕。

    可這個分寸得拿捏好,國家與唐朝相比,還是貧困,人口基數也不足。能徵召四十萬大軍參戰,可是不能持久,射了一下子,得立即結束,否則會得出大事。但他骨子裡還是一個極端的好戰分子,認為不打吐蕃將士就會鬆懈沒落,而且開戰,只要在大勝的情況下開戰,有許多作用的,樹立噶爾家族的威望,轉移國內的矛盾與壓力。

    他也在走鋼絲,可拿捏得恰到好處,張弛有道,正因為他的經營,吐蕃國力至少表面上看在不斷地上升。

    這些大道理,自不會與這個莫賀說的,想了想,將那天李威喊去的幾名吐谷渾將領喊了過來,問道:「那天,唐太子與你們說了什麼話?」

    其中一個將領將那天的談話說了一遍。

    論欽陵呵呵大笑,道:「這個太子蠻有意思的,這是先對你們打一個招呼。」

    幾個將領皆不作聲。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唐朝也學習吐蕃人不要臉皮子,派了大軍過來就燒殺搶掠,那麼吐谷渾夾在中間就遭罪受了。

    「可惜他做得還不夠好啊,沒有殺多少百姓,否則這一片草原才開始真正驚謊起來。」

    只是燒,與搶,除了反抗的百姓外,真沒有舉起什麼屠刀,相比於吐蕃那天在大非川城外大敗後,為了逃命,什麼事兒都做了出來。論欽陵又說道:「可是他早遲會醒悟過來。這個唐太子另類啊,僥倖他是太子,若是為帝王,以他的用人能力,就是我想找其中的失誤,也不大可能。若不集中大軍將他擊殺於青海,不僅是我們吐蕃隱患,更是你們吐谷渾人的隱患。」

    「那麼這個唐太子想逃到哪裡?」

    「那有那麼容易猜到的,不過多半不會逃向且末。」

    「為何?」

    「且末道遠,許多險峻之所,易為我軍設阻。沿途所居百姓又十分稀少,想獲得供給十分困難。一旦處於絕境,想有騰挪的空間都不大可能。不過此人行事大不合常理,所以我也下了命令,讓西域諸兵開始攔截。」

    「那麼他會逃到什麼地方?」莫賀擔心地問。

    「你跟我來,」將莫賀喊到帳蓬,將一張大地圖掛了起來,說道:「可汗,你看地圖。唐朝松州以西,西北高原平坦,甘松嶺以西就是黨項境內,有許多大道通達黨項,白蘭羌部。這是其一。其二是從牙山取蓬婆山,或者從白崖驛取柏嶺就可以到達唐朝的靜州。從黑水河谷,或者自梭磨川又可以到達唐朝的維州。從榮陽水走始陽道,或者走松城(康定)取和川的和川道,或者走我野城(懋功縣地區)至靈關的靈關道,這三條道皆小(武則天議開此山拓道擊吐蕃,陳昂之上書阻之),但敵人只是逃命,可以丟輜重輕裝行進,也可以借此通達雅州。從我臘城到北谷又可以通達嶲州。從我松城走瓦斯溝,又可以到達唐朝黎州。這僅是黎州到松州這一段,黎州以下,去南詔的道路還有數條,雖不好走,但用來逃命足矣。你說唐太子如何選擇?」

    「大論的意思是說唐朝太子是借白蘭羌或者借多彌部潛回唐朝?」莫賀都不是那麼急著殺死唐朝太子。可不殺死唐朝太子,論欽陵這個用兵就不會停息,吐谷渾就得源源不斷補充幾十萬大軍的後勤供給。但就是他也忽視了一條小道,就是從烏海到黨項人的那條小道,十分難走的。

    「嗯,你長大了。」

    論欽陵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當年就是他父親祿東贊平滅吐谷渾的。這個可汗也是噶爾家族一手扶持的,因為是傀儡,所以當時選了一個王室的小孩子擔任可汗,也就是這個莫賀。這一晃好些年過去,現在莫賀終於長成了一個小青年。

    莫賀不敢言語。

    「嗯,你開始能明白一些事理。等到贊普的墀邦公主長大,我將她下嫁給你做王妃。」

    芒松芒贊也有生育能力的,只是很低下,生了幾個女兒,這個墀邦公主是其中的一個,現在還很小。

    這一句說出來,可以看到論欽陵在吐蕃的一手遮天,不但國家是他在治理,連贊普的女兒出嫁,他都可以插手。

    「謝過大論。」莫賀說著,又看著地圖。

    「莫用看,也未必。說不定他還雄心壯志,真會殺到我們邏些城。」論欽陵說笑了一句,但又說道:「可惜我還是低估了他,否則只派五千精兵追隨,另外再派五千精兵前往烏海,烏海處還有兩千精兵。等到唐軍逃出漢哭山,因為山高不適應,士兵乏力之時,一舉就能將唐軍殲滅。」

    說完了,再次嘆息,第一次低估讓三弟損兵折將,最可惜的失去吐谷渾大將素和貴。第二次低估,又坐視了一次良機,不得不派出數萬大軍跟著他後面轉。

    可是他眼睛盯著地圖,也在想,這個唐朝太子究竟想從哪裡逃跑?

    ps:注一,烏海有三說,一說是在伏俟城西邊的托索湖,最不可信的說法。二說是在共和縣南邊的苦海,可是能看到史書的描述,附近多有大川,而且臨近柏海,北望積石山,這也不符合。個人看法第三種比較冷門的說法,是在冬給措納湖最為可信。

    積石山兩個小道地名極其難考,但有兩道,大約相當於現在的第八道班到軍功鎮,以及河北鎮到甘德公路附近。第一條大約是松贊乾布破黨項人之道。第二條道稍大一些。具體考不出來,大家心中有數就行,反正有那麼兩條難走的山道存在。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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