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79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09:47
第四百零八章 望不盡(二)

    碧兒垂淚伏下,說道:「臣妾有一央請。」

    「說出來吧,」武則天和藹可親地說道。因為心思單純,武則天對這個江碧兒一直不惡。

    「天后,能不能破例讓臣妾等人,去一趟青海,看一看太子。」

    這是破例了,看了一看幾個女子一臉的央求,武則天沉吟道:「不是本宮不願意,哪裡山高水惡。」

    水未必很惡的,相反,水質比長安水質不知好到哪裡。倒是地勢確實很高。

    「臣妾很想念,」說完了,幾個少女一起陪著碧兒低低地抽泣。

    武則天難得一回,居然讓這幾個少女哭得有些心軟。想了想,道:「此事本宮也不好作主,等會回去,向陛下說一下。」

    「謝過天后。」

    「嗯,不用謝,今天是大喜日子,不必哭哭啼啼,陛下聽聞弘兒回來的消息,都樂得失態。」

    「喏。」

    離開了一群又哭又笑的少女,回到大明宮。此時長安與青海一樣,全城歡騰,聽那個馬如龍在喊,青海急報,青海佳音,太子突圍了。不知是真是假的,詔書一出來,終於確認下來。

    老百姓全部轟動起來,最開心的是各個寺廟的大和尚,許多百姓許過願的,一旦太子平安,就要來還願。帶著各種禮物與供祭,來到寺廟還願。人太多,只好排著隊,一些有名氣的寺院門口都排起了長隊。

    還有許多百姓在放鞭炮。

    李治又皺眉了。

    武則天拉著他的手,說道:「陛下,弘兒在青海……」

    「是。」

    這才醒悟過來,兒子在青海,雖出來了,是大喜訊,青海依然是爛攤子,死了許多將士,這一收拾,又要很長時間。不收拾完了,也不能回來的,自己忌憚什麼?

    這樣一想,心情再次轉好,訕訕道:「東宮如何?」

    「東宮也是很開心,只是幾個少女提出了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只要不過份,朕全部答應。」

    「她們要去青海看望弘兒。」

    「這……」李治也沉吟了。要求不過份的,可不大符合禮制。

    「陛下,依臣妾之意,就讓她們前去。東宮太過單薄,也非是朝廷之福。」

    「但是……」

    「陛下擔心,臣妾也知道,反正朝廷也打算派人犒勞三軍,不如讓臣妾身邊的內侍李首成前去犒勞。此人倒是可信的,順便讓她們一道前去。」

    這倒是可以的,就算逾制,在這種大喜的情況下,各個大臣大約不會前來掃興。想了想說道:「行倒可行,皇后,你想一個合理的名義。」

    「是。」

    於是決定讓李首成前去犒勞三軍,但李治也沒有想到其他。武則天此舉還有用意,出事後,她對東宮不薄,竭力保護,這個兒子很聰明,應當能心領神會,現在又將他一家數口不惜被大臣指責,送過去團聚,總歸要感謝吧。

    不僅是感謝,還順便讓李首成掏一掏他的想法。有了兒子真實的想法,才能決定動向。

    這次總算看開,與次子的步步相逼,誓不兩立相比,長子簡直太慈善了。還是長子好啊,雖然時不時地不聽話,可知道分寸。

    準備前去青海,太子妃與側妃前去,份量很重的,必須準備妥當。然而驚動了數人,李令月也要去,李治哪裡同意。李令月開始胡攪亂纏,拽李治的鬍子。

    喜歡嘛,也不怪。實際上李威只抱抱武則天,若經常也抱抱李治,李治同樣會歡心,說不定也沒有那麼多故事發生。皇帝也是人的,到了這年齡段,也想家庭的溫暖。只不過帝王世家,這份溫暖很難擁有。

    「不能拽的,你都快成大人了,這像什麼話?」一邊斥責,可臉上笑容洋溢著,分明是說,女兒,你拽得好啊,拽得朕很歡心。

    這樣斥責有何作用,鬧了大半天,連武則天都被她鬧得不能批奏摺,無奈將奏摺放下來,說道:「月兒啊,青海有多苦,你知道嗎?看到沒有,多少將士水土不服,最後被淘汰回來?」

    「我偏要去。」

    「這怎麼行呢。」

    李令月跑到案桌前,拿起毛筆氣呼呼地在奏摺上寫了一句話:爾是昏官,此須小事,何勞吾母后煩惱。

    這是仗著李治寵,有李治在,膽子大起來。能呈上內宮之中,何來小事?武則天讓她這一句批註,弄得哭笑不得,只好不語。武則天都沒有辦法,更不用說李治了,鬍子揪下來十幾根,捂著腮幫子,說道:「痛啊。」

    「父皇,讓我去,我就不拽。」

    「皇后啊,你看如何?」

    武則天說道:「月兒,你先從你父皇身上下來,讓本宮想一想辦法。」

    「還是母后好啊。」

    錯,應當是父親好,若是武則天,這個念頭她就休想了。

    武則天有些傷神,這可是唐朝最尊貴的公主殿下,想了想說道:「陛下,不如讓顯兒一道去吧。」

    怎麼又添了一個兒子前行?

    忽然會意過來,有了李顯前行,李令月前去就不會唐突,甚至還可以替東宮幾個兒媳婦遮掩。不僅是這個作用,這段時間爭得太過火,連青海的將士都敢陷害,這樣也示天家兄弟情深,做一個表態。

    還有呢,二龍奪嫡足夠了,若是來個三龍四龍奪嫡,那就太亂了。就像前段時間,朝堂是何等的混亂?這一去,也宣告李顯退出這個舞台,局勢會稍稍明朗一點。

    於是說道:「還是皇后這個主意好啊。」

    所以這個皇后也不是好當的,為什麼裴雨荷品行也算不錯,可是武則天始終不滿意。皇家豈止是皇家,也等於是國家。休聽李績胡言,此乃天子家事。現在一個安排,甚至都決定了奪嫡的人選與朝局以後的走向,何其不易!

    崔知溫與崔知悌聽後,嘆息一聲。過了良久崔知悌說道:「這樣也好,太子地位基本已定,他人即便參與,也無疑是飛蛾投火,周王殿下更不行。」「是啊,但是這一去,周王會與太子關係更好,未必沒有利。不過大哥,你看……」

    「現在不能動啊,先觀望一番吧,大約太子暫時還不能繼位,可是郝相公、張相公、戴相公他們年歲皆高,到了一定時候,你支持一下太子,那才是雪中送炭。再說,陛下雖然這一回,稍稍明悟,可掣肘還是必須的。不過倒挽救了雍王殿下一條性命。」

    當時看不出來,現在終於能回想起來,若不是太子突圍出來的好消息傳到長安,有可能皇后開始對雍王動手了。這一動,李賢將會再無翻身之日。想到種種的妙處,崔知悌同樣冷汗涔涔。

    「是啊。」

    「不過五弟,你也要掌握好分寸,雖然旁觀,可暗中要做一些表示,表示你是向著太子的。」

    「是。」

    計畫的不是他一人。

    李賢的人也在計畫,裴炎也在改變計畫。還有江南,消息傳到江南後,狄仁傑與魏元忠喜出望外。這段時間他們在江南似乎是消失了。不是消失,所有安排是隨著太子轉的。太子生死不明,這個安排還有什麼作用。

    魏元忠利用視察製糖作坊名久,來到蘇州,對狄仁傑說道:「蘇州好啊,可你不能真養老了。」

    「哈哈哈,不老不老,我才四十幾歲,怎麼說老呢。」

    兩人說完後,開心地大笑起來。

    笑完後,狄仁傑說道:「太子殿下回來也不晚,那個明崇儼倒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似乎開始取得天后的信任。」

    「我也聽說了一些,一個賣主求榮的貨色。」

    「他是狗尾巴草,你還能指望他變成一棵參天大樹?不過這根狗尾巴草,倒是一根草王。」

    「狄使君,今天我們在江南啊。」

    太子在青海,他們在江南,隔了千重的水,萬重的山,確實有些不大好辦。

    「在江南又如何?不過還是不急,我說一些事,你聽聽。明崇儼遇刺,你是知道的。」

    「這個我倒聽說過。」

    「信不信我的斷案能力?」

    「信。」

    「魏君,那場刺殺案,幾乎所有人認為是雍王派人行刺的。實際不然,有可能雍王殿下會有這樣的想法。明崇儼的倒戈與背叛,對他很不利。他收買張桂東的錢,是明崇儼給的。明崇儼同樣不敢說,可這個保不準,一旦皇后判斷出來,給了明崇儼一些承諾,明崇儼還會說出來。只是給錢,又不知道雍王用這些錢做什麼的。」

    「正是。」

    「大約民間的種種傳言也是真的,還是皇后派人散發的。可是雍王不會輕易留下證據。但一旦明崇儼將此事袒露出來,就等於是證據。有了證據在皇后手中掌握,雍王休想奪嫡了。連活不活下去,都未必可知。所以他還是很想殺明崇儼。」

    「是。」

    「但即便是殺,也不會用如此簡單的手段去殺。況且雍王不知道他身邊有大量護衛保護?」

    「你是說……」

    「是,刀箭無眼,可有誤傷的,萬一呢?僅是傷,溫火煮之。若是死,立即匕現,扶持周王。這個都無所謂,對此我也不關心。關心的是皇后對明崇儼的態度,通過此事能看出來,皇后對明崇儼依然很反感,否則都不會布下如此凶險的安排。這人想來必然會知道此節,他還會忍耐等待。還不是動手的時候,所以我們也不急。只要他動手,楔機就會到來。」

    「不錯,不錯。」魏元忠額首。雖經過了這麼多事發生,狄仁傑當初設下的乾坤局還在,還有效果!

    說完了,狄仁傑看著西方,很久後又說了一句:「殿下,莫要急,時機就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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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望不盡(三)

    這一次勞軍規格是十分高的。

    李首成是誰?老百姓大多數不清楚,可所有官員都知道他是武則天身邊頭號太監,更知道他的份量。新遷的英王李顯,若不奪嫡,那麼也就沒有多少實權了,可地位還是很尊貴的。

    下面的就不大好說了,大臣一個個自動迴避,還有小公主,太子妃以及太子幾個側妃。

    這些個女子跑到青海做什麼?

    有的大臣還醒悟過來的,東宮看一看,多單薄啊。而且太子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回來的,是人嘛,總需要那個的……太子又不能象那些將士,隨便摟著胡姬解個悶兒,大家懂的。

    雖稍稍違了禮,考慮了太子,又考慮到太子這近半年來所受的辛苦,於是大臣一個個不吭聲。

    但這一來,整個勞軍的團隊規格相當高了。

    就是不考慮物資,也需要大量的侍衛保護一行人的安全。

    後宮裡,武則天對李顯說道:「顯兒,你過來。」

    對這個母親,他也沒有多大好感,總之,武則天做皇后是成功的,可做母親卻是一個地地道道失敗的母親,幾個孩子除了特別寵愛的李令月外,幾乎就沒有一個人對她滿意。

    但不敢流露出來,崔家兄弟反覆暗示過了。看一看,你二哥手段高明吧,結果遇到你母親怎麼樣呢?

    老實地走過去,武則天問道:「你幹嘛也繫著這件紅披風?」

    長安裡也有子弟繫著紅披風的,不過原來沒有什麼,現在卻成為流行。

    這是一個十分開放包容的國度,沒有時尚這個詞,但這個意現在就有了,看到那家女子一個打扮好,一起學,武則天八字眉是特殊的眉毛才畫的,可那樣還有人學畫八字眉。新奇的化妝更有之,臉上貼得亂蓬蓬的,或者眉毛描得烏七八糟,新奇大膽程度,會讓後人看之咋舌。

    紈褲子弟也有打扮,穿著彩袍,背著弓箭,佩著橫刀,騎著怒馬,每天在大街上威風地過市。青海那三萬件紅浪傳回京城,於是這些紈褲子弟同樣也一起學。四月五月的長安,滿大街的紅披風。

    結果數月後,沒祿氏聽到這個消息,樂得不行了,差一點都動了胎氣。

    「都在系。」

    「那是人家在學你大哥模樣,可學模樣穿著不夠的,還要學你大哥人品。」

    「是,母后。」這句話很中聽。

    「崔氏在你府中如何?」

    「很好,」好壞還能分得出來的,原來趙氏也不錯,可有些驕橫,還是崔家女比較溫柔賢惠,很像東宮的幾個嫂嫂,而且長得也漂亮。幾乎都讓他忘記當初趙氏的種種。

    「現在知不知道本宮的好?」

    「知道。」

    「還有,到了青海,不得胡鬧,你大哥雖寵你們,但他治軍很嚴。」

    「是。」李顯臉上露出笑容。

    崔氏兄弟想了很多,他想法倒是很簡單。對皇位同樣也想,可上面兩個哥哥太強勢,大哥才氣,自己遠遠不及。二哥手段,自己遠遠不及。還是做一個親王好,不用動腦子,不用整天面對那些又酸又臭的大儒。

    這一想,退去了奪嫡資格後隱隱的一絲失落,很快煙消雲散。還是見大哥吧,大哥好啊,看到沒有,二哥如此對他,還送給他一匹駿馬。再說,他也很想看看實際戰爭的場面。

    「那就去吧,路上小心。」

    「是。」

    大隊人馬,帶著大量的物資,離開了長安城。

    ……

    李威與裴行儉在打啞謎,能全部會意的將領還不多。

    薛訥問道:「那麼殿下有什麼計畫安排?」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孤要等一個人到來。」

    「是的,這個人必然到來,」裴行儉再次滿意地笑道。

    「那個人……是……」薛訥終於反應過來。

    李威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也在看諸位將領的各個反應。薛訥不算差,他陷於絕境後,戰鬥很凶悍的,特別春天后,一張弓射死了許多吐蕃將士。可是還不能做一軍之帥,也就是說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將才,並不是一個帥才。

    不知道他歷史上與評書裡的名氣從何而來的,難道這個人是一個慢熱將領?

    可將才,還是讓他失望的,論將才,青海軍中不要太多,兩人對斗,薛訥多半不是辛承嗣的對手,同樣也只能是一個將才,主領一軍卻是不行。再如細封雷,也是一員勇將,別以為他塊頭小,真上了戰場,那才叫凶悍。相反,他倒發覺張虔勖與駱務整真的很不錯,成長提撥起來,並不亞於契苾明多少。

    說明帝國還是有人才的,留守諸將,還有那個王方翼,皆是不錯的將領。

    直到這時候,他已經在為登基作打算了。說起來,任何人都不相信的。皇帝的位置只有一個,那有那麼好得到的,所以說李賢資質不錯,可一直躁,這個躁佻,妨礙了他的明智。

    做皇帝了,就要得用人,郝處俊他們是不錯的,可歲數大了,活不了多久。那麼就得選擇其他的重臣將這個擔子接下來。狄仁傑都不行,資歷還淺了一些,侍郎啊,或者九寺正卿啊,倒合適的,宰相暫且不可。

    軍隊也要大將,薛仁貴、劉仁軌皆老了,要選一批大將頂上來。這些人大多數會出自青海之軍中,李威瞭解,又是嫡系的親信,可以放心去用。又沒有裴行儉識人的眼光,只好借這些機會,一個個地觀察。

    所以有時候腦海裡胡思亂想,朝中還有那些大臣適合繼續能撐起帝國的棟樑?

    一開始裴行儉沒有想到,看到李威眼睛在一個個掃視,忽然會意了,額首,微笑,不錯不錯,心中更開心。

    又徐徐說道:「戰爭有很多種手段的。蘇秦張儀兩張嘴巴,讓七國動盪不休,請問各位,他們二人除了兩張嘴巴,帶了多少士兵,又打了多少場戰鬥?這就是伐交。漢高祖被匈奴圍困,陳平只使了一計,匈奴圍困解除,漢高祖與大漢精英得以保存。請問各位,陳平此計中,又用了多少士兵,又打了什麼戰鬥?攻城掠地,是最最下的一種手段。有人責怪李相公,實際上不然,是孤失誤,才被論欽陵所利用。孤在謀略上敗了。」

    很坦然地說出來。

    其實也是對各個將領的一種載培。

    不過李威這一次能逃出生天,同樣很了不起。

    「各位看一看,裴侍郎這一撤,雖然我軍人少,可是河湟之地成了銅牆鐵壁。反觀吐蕃與吐谷渾,不錯,城是我們建的,堡也是我們建的。我們讓出來了,要不要派兵防守?留守的士兵少了,守不住。留守的士兵多了,無論吐蕃或者吐谷渾承受不了這個壓力。機會啊,你們沒有看到有很多機會嘛?」

    更多的人反應過來,還沒有猜出李威全部想法,但腦海裡濛濛地有了亮光。

    「再說,吐蕃諸將,唯有論氏兄弟是英雄豪傑。然而這一次耗費無數,居然沒有將孤擊斃,國內會有什麼樣的壓力?雖然有武略,別忘記了論欽陵還是吐蕃的大論,政務也要負,他才是內外焦困啊。」

    這一說,吐蕃漏洞更多了。當然,論欽陵肯定會做一些補救方法的,但國力巨大的差異,休說論欽陵,就是孫子在世,也暫時彌補不了這種種的漏洞。李威並不急,有了裴行儉相助,只是一味堅守,而且兵力雖少,可經過了這麼多場戰鬥下來,就是現在八萬來軍隊,發揮的戰鬥力,並不比原來十八萬大軍弱。

    不求有功,但有無過還可以的。

    「就這樣吧,大家散。」

    諸將一個個激動地離開,現在不打,但知道太子還會大打一場的,而且會狠狠咬吐蕃一大口的戰役。

    與裴行儉一道走了出來,裴行儉問道:「殿下,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

    「裴卿,你說呢?」

    裴行儉猶豫了一下,說道:「臣感到暫時回去不大好。」

    沒有敢明說,你回去還是一個太子,反而帶著大功回去,皇上心裡不安,種種猜疑,容易讓小人乘機而入。當初就看到去青海這一個作用的,只是擔心。

    但現在不用了,吐蕃很難再發動一場大的戰役,除非唐軍自己露出一個天大的漏洞,能讓論欽陵一舉全殲。那是不可能的,青海卻成了太子最好的避風港。

    「正是,英雄所見略同。」

    「誰說過這句話的?」

    「啊……啊……」

    「殿下,此人需重用啊。」

    「孤都想重用,可用不起來。」

    「那會是誰?」裴行儉一頭霧水。

    李威想了想,這事兒知道的人並不多,就是知道的幾個人,也僅僅將沒祿氏當作了吐蕃一個貴族女子。可將來若真有了自己的兒子,總得找幾個貼身的人商議。低聲說道:「此事不可聲張。」

    「是,」裴行儉越發不解,只是一個人才,何必如此神神秘秘的?

    「你還記得我們南詔一行,那個王妃兒?」

    「記得,」裴行儉淡淡地說道。那時候王妃兒有些小,沒有成長起來,加上軍事上的欠缺,裴行儉也沒有放在心上。

    「她也對孤說過這句話的。」

    「那個沒祿氏……贊普的妃子……」裴行儉腦子都快轉不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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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望不盡(四)

     李威也很尷尬,頓了頓繼續說道:「她在孤突圍後,就趕到了論欽陵大軍中,孤到了積石山後,她用藉口說返回邏些城,悄悄帶了一些忠誠的侍衛追到積石山。」

    裴行儉這才明白了,怪不得太子在積石山能得到論欽陵的行軍佈陣圖,怪不得過了紫山能分清方向,瑪多城離奇地讓他奪下。但心中不是滋味,果然戰爭不僅是戰鬥啊,場外的因素同樣也能主宰著戰爭。雍王開的頭,導致了青海李敬玄潰敗。這個吐蕃的王妃為了抹殺噶爾家族的風頭,又破壞了論欽陵的計畫。

    還不知道借種的事,估計裴行儉同樣會雷頭裡嫩外焦的。

    李威沒有敢說,只是含糊地說道:「暫時是盟友。」

    「這個盟友好啊,不過殿下,此事需要保密。」

    「孤知道。」

    正說著,遠處走來一行人,李威認識,兵部侍郎岑長倩,還有一個人讓他遲疑了一下,郭元振,這個小子怎麼也跑到青海?

    沒有先管,迎了過去,施禮後問道:「岑侍郎,你為何來到青海。」

    「是陛下的旨意,讓臣與吐蕃議和,看他們能不能放出殿下,」岑長倩說完後,如釋重負。

    時間差的因素,他在半路上得到太子平安突圍消息,可朝廷詔書還沒有下達,不知該不該繼續這趟任務。想了想,還是先到青海再說。但心情很舒暢,不僅僅是因為太子,這一次任務很難完成。

    論欽陵對太子勢在必得,就是將整個青海割讓給吐蕃,他也未必會答應。況且能不能將整個青海割讓出去?

    李威聽了心裡面略略一暖,不管父親是如何想的,還沒有心性涼薄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說道:「孤已經出來了,不用再去與吐蕃人議和。不但不用去,想來不久,吐蕃人會主動向我們大唐議和。你先休息一下,相信幾天後朝廷會有新的詔書下來,詔你返回。」

    「是。」

    然後看著全身盔甲的郭元振,好奇地問道:「郭君,你怎麼還在青海?」

    郭元振慚愧地低下頭。

    裴行儉怕郭元振過於難堪,在李威耳朵邊說道:「他受殿下囑咐,來青海送梁金柱的善款,才知道自己錯了。於是棄筆從戎,在青海留了下來,還多次立了戰功,讓我遷為裨將。」

    「裴侍郎,你讓人將他的功勞薄拿過來,孤看一看。」

    「好。」

    一會兒侍衛將功勞拿過來,果然立了不少的功勞。而且出身也好,畢竟是狀頭嘛,不過歲數年青了,所以只是一員裨將。

    李威翻了翻,說道:「這樣吧,裴侍郎,你安排一下,讓他擔任一員副將。」

    「喏。」

    歷史名將,還是李威能記住名字的人,想來不錯的。但經過薛訥一事後,李威也不敢確認了,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成長起來?先遷一下,給他更多鍛鍊的機會,然後再觀察看看。

    既然休戰,李威回到了鄯州城。

    正是青海枸杞成熟之時,許多農民在收割枸杞子,是青海百姓的一項收入之一。滿山坡紅色的枸杞子,象天上的繁星一樣,看上去十分喜人。但沒有兩天,野辭明月過來謹見,讓她進來了。含笑問道:「明月,這段時間可好?」

    「還好,只是擔心。」

    「讓你掛念了。」

    「不敢當,」一邊說著,一邊用大眼睛偷偷地盯著李威。

    「坐。」

    坐下,野辭明月又說道:「太子殿下,我來還有一件事。」

    「說。」

    「我們部族的一些長老來到鄯州,想見一下殿下。」

    「他們在何處?」

    「就在我家中。」

    黨項各部還在吐蕃控制之中,還是不敢正大光明前來求見。

    「孤這就過去。」

    到了野辭明月家中,又來了幾十個老者,大多數人李威皆認識。一個個拜伏於地,大約情況李威也聽到一些。吐谷渾日子過得不大好了,本來就戰死了許多士兵,李威從大非川擄了一下,裴行儉又從牛心堆魚尾軍擄了一下。最糟糕的李威在烏海與大非川象犁田一樣,前前後後犁了一遍。甚至逃跑時,在沒有耽擱時間下,順便將伏羅川小犁了。

    這幾處皆是吐谷渾最富饒之所,這一犁同樣犁得吐谷渾元氣更傷。

    吐蕃拉攏吐谷渾人,可自己又窮,只好加重了對黨項人的剝削,用這個財富減輕吐谷渾人的負擔。

    本來就苦哈哈的,這一逼黨項人也走投無路了。

    所以聽到自己逃出來,這些人急忙趕過來,甚至自己在肅州動身,他們也開始動身了。

    果然一個個開口說道:「太子啊,救救我們族人。」

    李威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如果有人用三斗米換你們一匹馬,你們會不會同意?」

    「那肯定不會同意的。」

    「一樣的,想得到,必須付出。想得到多少,必須付出多少。孤沒有前來青海,朝廷就派人對你們拉攏。來了青海,你們也來了,孤十分欣慰。當時你們做得也不錯,送來了一萬弟子充軍。隨後孤攻克宛肅洪濟城時,你們又出了數千勇士。這些將士,有的還在我們唐朝軍隊中。但是孤是怎麼對待你們的?」

    還有積石山的功勞,可李威略過不提,以那時候的哀軍,黨項人不配合,只是面臨著一場災難。況且僅是小小的默契,大家雙贏,但那次丟下了大量的馬匹與犛牛,還有物資,足以換回黨項人小小的付出。洪濟城那次亦是如此,雖然有犧牲,自己同樣丟了無數輜重給了他們,甚至吐蕃九曲軍中一切原封不動地讓黨項人搬走。

    「殿下啊,我們哪裡做錯了?」

    「你們當真沒有做錯?去年李敬玄胡亂用兵,你們心中有擔心,於是將子弟撤回去,孤明白。但隨後裴侍郎為了救孤,牽制吐蕃軍隊,年關沒有過,就開始交戰。我們唐軍大多數人初來青海,還不適應這裡的高寒天氣。那個時候作戰,是何等的不利?你們黨項人呢?裴侍郎又是李敬玄?」

    全部愧疚低下頭,一個老者大著膽子說道:「當時我們聽說他教過殿下兵法的,也派人央請他出兵營救,可裴侍郎沒有說清楚,我們認為他也是一個懦夫,於是,於是就……」

    「不能這樣想啊,以後孤總要離開青海的。朝廷會派其他人過來,有時會派對了,有時會派錯了,可以向朝廷反應,但不可動不動就將軍隊撤回去。萬一戰事到了最緊張的時候,你們這一撤,那可是致命的。你們想得到幸福,孤理解。拓跋遠為了救孤,留下來策應,他只說了一句話,要孤善待你們族人。孤很感動,可你們要知道,一旦築城將你們黨項人籠罩起來,朝廷要花多少錢?又要與吐蕃人進行怎樣的血戰?再看看你們的付出,是不是想用三斗米換一匹馬,錯,與你們黨項人幾十萬族人的幸福相比,與朝廷有可能付出的犧牲相比,三斗米都不如。」

    士兵是很勇敢,可是夾縫裡生存,依然想做著兩面羌的打算。這是李威所不能容忍的。

    「那我們立即派兵過來。」

    「不是派兵過來,暫且也不需要,你們不用急,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各個部族最好齊聚,想好了,商議好了,再找孤。」

    幾十個長者只好沮喪的離開,一個個心裡想到,天下果然不可能降餡餅的,但太子說得也對啊,就是想換一匹馬,以小博大,總得要付出半匹馬的成本吧。

    野辭明月低聲說道:「太子啊,他們真的可憐。我的族人快連飯都吃不上了。」

    「你這個傻丫頭,還沒有聽出孤剛才所說話中的意思?幸福是自己爭取的,不是別人施捨的。為什麼孤對河西的吐谷渾人毫不留情,為什麼吐蕃又對河西的吐谷渾人想方設法拉攏?是因為他們鐵了心跟吐蕃人走,與我們大唐為敵啊。如果他們也像你們族人首鼠兩端,那又如何?」

    黨項人在他的計畫中還有大用的。

    可這種首鼠兩端的態度,這種偷機取巧的想法,一旦養成了,非但沒有用處,有可能能成新的禍害。對這個民族是想用,可心中又是極端提防的。這才是李威心中的真實想法。

    什麼漢胡一家,你得自己首先變成漢人,不要整天想著,我們是黨項人,我們是羌人,一旦始終抱著這個想法,勢不大好點,勢一大,必然引起兵患。

    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一次次地用事實證明著這個道理,不融合,搞什麼獨立自主,無論怎麼樣拉攏,甚至越拉攏越是貪心不足,就像國家該欠他們的一樣。不過也不能瞧不起,那樣也融合不了。總之,這是一個讓人頭痛的命題。

    當然,這個想法更不能說的。

    野辭明月不知,可憐兮兮地問道:「那麼殿下會不會救?」

    「會救,可還是剛才那句話,看你們族人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做的,值不值得孤去幫助。」

    心裡面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野辭明月還是不錯的,可天下間不錯的女子不要太多,難道一一塞入東宮?這個黨項人的身份,自己還不知道如何將她帶到東宮去。

    丟下這念頭,又安慰道:「要相信你們的族人,裡面不乏充滿智慧的長者。何去何從,他們會很快有一個明智的選擇。」

    「嗯。」

    「這段時間認識了多少字?」

    「認了一些。」

    「寫兩個字讓孤看一看。」

    於是寫下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指著明月說道:「這是我的名字。」

    「嗯,很有進展,」不算好,但寫的字能讓人認出來。可使他想到東宮幾個女子,不知道上官婉兒現在寫的字有沒有長進。望著東方,久久不語。還得要分開很長時間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09:48
第四百十一章 望不盡(五)

     李威一直迎到了鳳林津。

    大隊人馬迤邐而來,拍了一下馬背,迎了下去,遠遠的李顯大嗓門就嚷了起來,喊道:「大哥,我是三弟啊。」

    李威開心地騎過去,說道:「我看到你了。」

    李令月從車駕上蹦下來,若不是李威騎在馬上,她又能從像那樣,吊在李威身上。也高興地喊道:「大哥啊,大哥。」

    又長大了。

    李威又喜歡又擔憂,這一個小姑奶奶來到青海怎麼辦?

    下了馬,在她頭上憐愛地摸了一把,問道:「累不累?」

    「還行,就是這一路來,有這麼多山,鑽來鑽去的,鑽得我眼睛都花了。」

    「青海是山多。」

    「太子妃有些不舒服。」

    還算好的,其實河湟之地海撥不算太高,那一次之所以淘汰了那麼多士兵,是多種原因的。

    首先因為應召的軍隊數量多,有的從江淮與河北等地,將士兵征到青海。這批人不少的,河北兵英勇善戰,是唐朝周邊唯一幾乎沒有設折衝府的地區。不是不設,是其他地方的士兵需要訓練,才能徵用,可是河北地區的百姓只要征來,就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

    但那是打遼東,征突厥,畢竟地勢低平,可到了青海,卻不適應了。並且唐朝的政策,讓百姓很少出遠門,一下子到了一個陌生的土地,比後世人更不適應水土。

    匆匆忙忙之下,是說了紅景天,可十幾萬大軍,到哪裡立即弄來這麼多紅景天?等到病下,再喂紅景天,已經晚了。

    最後一個原因,越是河北江准不適應高原氣候的士兵,離青海越遠。押送士兵的將官害怕誤期被罰,一路趕得急,來到青海,準備開戰了,所以訓練量大,於是身體虛弱,所以病倒了一大群人。

    相對而言,從巴蜀劍南到關中征過來的士兵,反應還稍弱一些。像現在的幾萬將士,至少在河湟地區,基本上沒有被這裡氣候所累了。一路前來,速度並不快,只有裴雨荷因為文弱,身體素質差,病下了,其他幾人,包括李首成在內,還都好好的。當然,各人情況不同,還是有人感到身體略略不適的。

    又走了幾步,先與李首成見禮,很客氣。

    此人乃是母親手下頭號親信太監,可不敢得罪的。怕來怕去,不就是害怕母親麼?

    很謙虛的施禮,李首成當然不敢傲慢,立即還禮,心裡面卻十分滿意,看到太子還是以前那個太子,沒有因為這一次大功改變,開了一個好頭。還是太子好啊,比雍王那貨好了一百倍。

    有這個想法,兩人攀談起來,更加歡快。但李首成沒有敢多談,人家幾位妻妾還沒有說話呢。

    又來到幾位少女身邊,裴雨荷雖然病秧秧的,還堅持從車中走下來,一個個痴痴地看著李威,似乎望不盡似的。

    「你們怎麼啦?為什麼一個個掉眼淚?難道見到孤不開心嗎?」

    李威打趣地說了一句,然後也看著幾個少女,碧兒還像以前那前小巧依人,狄蕙依是冰清玉潔,狄好曼妙多姿,裴雨荷端莊安靜,楊敏出落得更美麗了,徐儷還是活力四射,上官婉兒長大了,楚楚可憐,韋月也長大了,能看到日後的一些妖豔丰情。

    特別是看著上官婉兒與韋月,很有成就感。蘿莉養成嘛,正宗的養成,嗯,這個想法很猥瑣的。

    裴雨荷垂淚道:「我們很擔心。」

    「不用擔心,看看孤,一切不好好的嗎。這段時間想不想孤?」

    「想。」

    「孤也想你們哪,」然後低聲說道:「只是人多,不然孤很想將你們每人抱一抱,親上一口。」

    全部羞紅了臉。不過傷感氣氛讓他這個打趣,壓了下去。又看著碧兒問道:「潞兒呢?」

    「天后帶著。」

    「這一次,孤很感謝母后啊。」

    李首成豎起耳朵,聽到這一句,臉上再次露出開心的笑容。

    李威又說道:「不說了,這裡離龍支縣還有八十幾里路,要渡過鳳林渡,還要越過曼天嶺(劉家峽水庫一帶),趕路吧。」

    開始渡河,到了這裡黃河漸寬,而且兩邊大山夾峙,聳若肩削,站在渡船上,李首成臉色有些發白,說道:「好險惡的所在。」

    契苾剛不服氣地說道:「這不算險,小河灘。我們這一次逃脫,許多地方才叫險。翻大雪山,從截支川到東女羌,一路只有冰雪,看不到一戶人家,太陽不出來,連方向都辨認不出來。太陽一出來,白茫茫的冰雪刺得人眼睛又睜不開。還有回來時,翻了幾天山路,那才叫險惡,只是一尺不到的山路,還不是平路,一個個陡度,長著許多滑膩的苔蘚,人站在上面都會滑腳,下面就是萬丈深的懸崖,霧氣森森,看不到底。許多將士就摔了下去……」

    說到這裡,有些難過,這一次突圍之行,因為所行險惡,非戰鬥性傷亡太重。

    「這是……」

    「他是我的侍衛契苾剛,契苾部的勇士,對孤十分忠心。」

    「你們皆是我大唐壯士,」李首成說道。具體怎麼逃出來的,李首成不大清楚,但可以想像,這一路是多困難多危險。

    渡過了鳳林渡,越過了曼天嶺,不遠處又是另外一種景色,碧野無邊的龍支川,許多牧民在放著成群的牛羊,臨近水源的地方,還讓士兵開耕出一些屯田,小麥油菜開始起苔,在夏風吹拂中,生機昂然。

    最難得的是花,各種各樣的野花,鋪滿了整個山野。

    「好美麗哦,」李令月開心地說道。

    李威心裡說道,論野花,其實紫山口南北野花才叫壯觀,但沒有說了。車駕不快,終於沒有趕到龍支縣城,就著龍龍川一處小溪邊,紮下大營。李威讓人煮好紅景天藥湯,親自端了過來。得準備好,這一次屯了不少田,有可能糧食會大豐收,而且青海這一戰,遠遠沒有到平息的時候,李威已經上書,先遷一批士兵親屬過來試住一下。當然,願意來的就來,不願意來的也不強迫。肯定還有人來的,至少河湟地區看起來成了銅牆鐵壁,地又多,有許多士兵家中很貧苦的,地少,甚至沒有地了,只能做人家佃農。來到青海未必不是一條出路。當然,也會有許多百姓不願意前來。

    試住嗎,讓大家看看效果。

    所以提前準備了大量的紅景天。

    「殿下,臣妾那敢。」

    「無妨,人家說帝王世家生性涼薄,孤就要反其道而行。來,喝了它,是高山上的紅景天,藥效好。」

    「殿下……」

    「我也在喝,」李令月說道。

    裴雨荷少了武則天所謂的權謀之道,可也有長處,人安靜隨和,於是李顯與李令月不怕,一起聚在大帳裡。

    「是藥三分毒,你好好地喝什麼!」敲了她一下小腦袋。

    但李令月卻是十分享受,這叫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很聽李威話的,可是李治卻很聽這個小女兒的話。李威還沒有利用這一張王牌啊。

    徐儷開朗,問道:「殿下啊,能不能說一說你怎麼殺出重圍的?在京城與路上聽到很多傳言,臣妾總是不大相信。」

    那個還是不相信的好,天知道傳成什麼樣子?

    李顯也問道:「大哥啊,是不是軍營中那個黑齒常之一刀下去,將吐蕃一員大將連人帶馬削成兩半?」

    「是,不僅如此,這員大將身上還穿著吐蕃堅固的扎甲,所以吐蕃一提到黑齒將軍,都十分害怕。」實際上李威也很無語的,他試過,用橫刀向扎甲上砍了幾下,結果呢,只砍出幾乎印記。扎甲動都不動。

    又說道:「論臂力,軍中是無人能出其左右,但還有許多勇將的,契苾將軍同樣很勇猛,我營救劉尚書時,收攏了幾員成功逃出來的虎將,張虔勖將軍也是十分勇猛,還有一個辛承嗣,能雙手撐於馬背之上,身體倒立,馭馬快速奔跑幾十里路,身體崴然不動。」

    這不僅是精湛的騎術,更需要過人的臂力,不然不要在馬背上顛簸,就是立於地面,立一個幾十分鐘,也吃不消。

    「大哥,你要替我引見。」

    「會看到的,」突然警惕起來,問道:「你要見他們做什麼?」

    「就是看看……」李顯沒敢說真話,心裡面是很想讓這幾員虎將表演一下,那才是開了眼界,可大哥必然不會同意他這樣做。沒敢說。

    「他們了不起,還沒有大哥了不起,幾位嫂嫂,是不是?」

    碧兒直點頭,那是盲目崇拜。但其他幾個女子皆含笑,顯然也認可了這句話。再了不起,還能像太子那樣,從幾十萬大軍重圍中能安然殺出來嗎?

    「不能這樣說的,論勇力我不及他遠矣,論指揮才能,黑齒將軍比我並不差。此人將是我大唐棟樑之材。」

    將過去半年裡的經過大約說了一遍,沒祿氏的事還是不敢說,津津有味聽完了,李顯要拽李令月走,李令月不聽,李顯低聲說道:「小妹啊,大哥還要與幾位嫂嫂說一些閨房裡的話,你在這裡做什麼?」

    李威聽到了,心裡有些感慨,與才到唐朝不同,老三也真正長大了,懂事了。

    李令月這才不情不原地離開。

    幾個人相視而笑,然後看著上官婉兒,問道:「現在學問可有長進?」

    「回殿下,略有長進,可不及殿下。」

    「不是孤不及你,是早日你會超過孤的。」

    「妾身不敢。」

    「為什麼不敢,看到你長進,孤很歡喜。一個人能力始終有限的,那能樣樣冠於眾人之首?」

    裴雨荷忽然臉上一紅,插言道:「殿下,臣妾前來,天后曾囑咐過一件事。」

    「何事?」

    「她說東宮子女太過單薄,非朝廷福氣。」

    說完了,頭低下去,其他幾個女子皆是一臉期盼,不過皆有羞色。

    「嗯,是如此,」李威看了看,狄蕙與狄好歲數不小了,在後世不算什麼的,放在這個年代很可怕的,楊敏與徐儷身體也長成熟了,就連裴雨荷也能勉強採摘。

    然後壓低聲說道:「要不要我們大被同眠?」

    一個個更害羞,然後竊笑。但這是玩笑話的,就是到了東宮,婉兒小時候無所謂,長大了也有規矩的,想了想,又問道:「那麼從誰開始呢?」

    再次讓他捉狎的話,弄得害羞不止。

    狄蕙輕聲說道:「殿下,若要圓房,先從太子妃開始吧。」

    按理說是要從狄蕙開始的,畢竟歲數大了,可既然母親有這個安排,她們多半會留在青海一段時間,不急於這幾天功夫,畢竟是生活在唐朝,要按唐朝的規矩與制度辦事。又看到韋月與上官婉兒也在害羞,說道:「婉兒,月兒,這事兒沒你們的份。」

    兩個小姑娘失望地抬起頭。

    「相信孤,是為了你們好,及笄吧,」蘿莉養成固然有成就感,可這個悲催的年代,這個同房的時間太早了。

    ……

    到了鄯州,來了四個客人,薛訥笑嘻嘻地說道:「殿下,東風來了。」

    正等著這個東風呢,大踏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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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二章 樓台歌舞(一)

     東宮幾個妃子離開,李治也離開長安了。

    到少林寺進香去的,這對夫妻去了少林寺好幾次。其實去少林寺是假,想去洛陽了,但不大好意思開口,用了這個託辭。

    這也很正常的,唐朝皇帝喜歡在長安洛陽兩頭跑,李治洛陽去得更勤快。但有一個不正常的地方,依然沒有剝奪李賢監國之權。

    於是李賢傻眼了,這時候監國還有什麼含味?除了幾個與自己一抹黑,上了船下不了的大臣外,還有幾個大臣再倒向自己?看看,自從大哥平安回來的喜訊傳到長安,自己王府大門前冷落得都快落烏鴉。

    也不好意思監國啊,大哥什麼話也沒說,李敬玄好,劉審禮好,或者自己好,什麼人都沒有推卸,只說他沒有做好,讓論欽陵有機可乘。然後又呆在青海,大有不滅吐蕃,何以家為的味道。

    對自己不但不責備,還送一匹青海璁。

    京城立即傳揚此事,一下子就站上了道義的高度。可當真不生氣?相信就是聖人,也會生氣。大哥是不錯,不承認不行的,可是能不錯到超凡入聖,不對,是超聖入仙的境界?

    到這時候,忽然能體會當初父母親的心情。

    大哥是好像一直沒有對帝位做過什麼表態,也幾乎沒有看到他爭過,逼過,可父母親為什麼那樣苦苦打壓?這才是真正的爭啊,爭到骨子裡。

    心情鬱悶萬分,每天還要往政事堂跑,聽完幾位宰相議事後,才能回府。那一路,大臣的白眼可想而知。

    這一天,回到府中,一個客人到來,房氏的父親房先忠。

    房家是一個很顯赫的官宦世家,房氏的祖父房仁裕是房玄齡的遠房族親,李治與武則天的佐命功臣,在武則天、李治與長孫無忌爭執中,果斷站在武則天一方,因此官拜戶部尚書,死後陪葬昭陵,特別是後一條,是對功臣的一種特殊肯定與嘉獎。不然也不會讓房氏許為李賢的妃子。父親也不錯,身為大州的宋州刺史。

    但李賢很納悶,問道:「伯父,你怎麼來到京城?」

    外放各州刺史,可以在轄區裡亂跑,甚至有事可以到鄰近的州府看一看,可不能隨便讓你往京城跑的,有事上奏摺,無事治理地方。要麼特殊情況,回京述職。

    「因為漕運,我與汴州刺史一道被召到京城與諸相議事的。」

    監了很久的國,李賢一聽會意了,宋州漕運沒有汴州重要,可也是大運河上的一個重要樞紐。河北河南之地旱情重,還沒有真正緩解,青海還有幾月收成才能上來,去年河西走廊又遭到蝗災。所以朝廷必須大量南糧北調。

    召這二州刺史進京議事,很正常的。

    房先忠又說道:「但我只呆一天,明天與諸相商議完後,就離開京城,所以過來說幾句話。」

    「請說。」實際上不是因為奪嫡,李賢也是一個彬彬有禮,禮賢下士,謙虛謹慎的人。雖然有些小缺點,總體資質還是不錯,否則張大安他們都不會前來輔佐。奪嫡嘛,總要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去爭。

    「你與太子相爭,最後能有幾分把握獲勝?」

    李賢臉色立即沮喪下來,不能答,一分把握現在恐怕都沒有了。

    「可是……」不能說啊。

    看著他的臉色,房先忠忽然明白過來,大約外面那些個傳言是真的了,為了奪嫡,這個女婿不惜十幾萬青海將士生命不顧,收買了張桂東那外狗太監。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李賢不能言。

    「但殿下,為時不晚。臣有一句話,不知殿下聽不聽得進去。」

    「伯父請說。」

    「皇上既然將此事遮掩過去,太子也沒有指責追究。這件事也等於消失了。臣不在朝堂之上,與太子素未謀面,可聽到他的一些事蹟。想來心性不算壞。既然此時不追究,幾年後,也不好意思再將它翻出來。依臣之見,殿下寫一封信到青海,含蓄地認一個錯。還有那個監國,更是一個笑柄。皇上沒有收回權柄,可不是非要你一定去監國,況且各位宰相會不會讓你再去處理政務。不如不去政事堂。做一個太平王爺,豈不強過黎民百姓數倍?」

    「我就擔心大哥。」

    「是,有可能會很生氣,可幾年下來,怒氣自會消解。他還是你的大哥。」這個幾年是指太子能登基的時間。就算他現在水到渠成,李治還活在世上,坐在龍椅上就是不讓位,難道讓李威去將他強行掀下來?

    「殿下啊,就聽父親大人的話吧,」房氏說到。

    太子沒有回來,可以爭一爭,可爭到什麼地步了,讓皇后數次相逼,四面楚歌。況且太子已經平安回來,這個爭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說句不好聽的話,是飛蛾撲火,看似光明,實際那個光明不是飛蛾所能擁有的,撲一次受了傷回來,立即閃吧,再撲準得死。自找死路啊!

    李賢想了半天,說道:「就依伯父之言。」

    「那就好,請相信臣,其他各人,也許有許多想法。可我家女兒為殿下王妃,臣絕無半點對殿下不利的想法。」

    「是。」

    將房先忠送了出去。然後趴在桌子上寫信,可不好意思,怎麼也寫不好。

    這一拖,拖到第二天,信還是沒有寫好,可也沒有去政事堂。實際上他去不去,是沒有人將他當作一回事了,去了,確實是笑柄。有的大臣刻薄的,直接在背地裡議論他不要臉面。

    到了晚上,信還沒有寫好。張大安來了。有些急,你關健時候倒戈了,還是兄弟,說不定還有機會讓太子原諒你,可我算什麼,上了你的賊船,要死大家一起死,要富貴大家一起富貴。

    心裡面的想法,嘴上不會說的,問道:「殿下,為什麼今天不去政事堂?」

    李賢將房先忠的話說了一遍,說完了道:「張相公,房使君言之有理啊,我讓你們失望了,既然大哥回來,我還是退出吧。」

    「婦人之見!婦人之見!」

    「張相公,何來此言?」

    「臣問殿下,你前段時間批閱的奏摺,依臣來看,十分中肯,不算差的,可為什麼天后能挑出那麼多毛病?」

    「是有不完美的地方。」

    「那麼誰敢說做到完美這二字?那麼為什麼民間對天后有那麼多反對的聲音?想挑毛病簡單的。是不錯,陛下遮掩,太子也沒有追究,看似此事揭過。而且臣還敢保證,只要殿下這一退,此事太子以後絕對不會翻出來。可是想從其他地方挑毛病,豈不是很容易?」

    「這……」

    「或者殿下低調,閉門不出,將自己主動幽禁起來,閉門避禍,做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親王。可是臣再問你一句,古今史書你也看過不少,有多少親王突然『病死』?」

    「這……」

    「臣還問你,為什麼陛下繼續讓你監國?」

    「張相公,父皇已經對我不滿意,繼續監國,只是一個幌子,無非讓我做他的一枚棋子,對大哥進行一下掣肘。」

    這句說得倒是很正確的。

    「是,眼下是。大約覺得愧疚,眼下陛下對太子肯定會十分欣賞,同情,若是這時候讓陛下做出選擇,無疑還是太子。可你莫要忘記了一句話,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是眼下,陛下有明崇儼醫治,會有很長的壽命。少則十年,多則二十年三十年,未必可知。」當時恨不能李治馬上就病死了,現在反過來,卻想李治活得越長越好。繼續說道:「時間一長,陛下會不會是這樣的想法。太子名聲如此,年齡也快到了時候。皇后又與太子走到一起去,陛下如何自處?又如何來維持這個朝堂的平衡?那時,只要有臣子稍稍提撥一下,陛下會有什麼想法?又會怎麼去做?那麼這個假監國,就有可能變成真監國了。」

    這一說,又是有幾分道理的。

    一段時間後,李治肯定不是現在的想法。

    李賢又有些心動。

    實際上從這時候起張大安真正開始在高空不繫安全帶,就在走鋼絲。

    這想法很危險的,幕後的他不知,李治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兒子說過五年六年的時間,大約是兒子的一個暗示,或者承諾?李威沒有這意思,也是李治胡思亂想的。可擺上檯面,卻有了這層意思。到了青海,雖逃了出來,但吐谷渾的事並沒有真正解決,朝廷花了那麼大的心血,人力、物力,不是為了你表演一場精彩的逃亡大戲的。

    何為解決呢?將九曲奪下來,也算是解決,有功,或也算是沒有解決。將黨項人圈起來,替國家平空增加了幾萬戰士,更算有功,可也算沒有解決。想要將整個吐谷渾奪下來,何其不易。

    現在總算明白這個道理,吐蕃真正尾大不掉,想戰勝它,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還有呢,兩渠還有幾年光景,今年下半年開鬼門河,明年三門工程結束了。可是丹水渠呢?還有幾年。我禪位於你,你總得將這個政績留給我,這種交換關係不算過份的。

    沒有與李威說,但是李治心中的想法。留李賢監國,是掣肘,可這一回並不是想培養接班人了。

    從李治心態,張大安這一條就說不過去。但確實,時與時不同,也保不準李治以後頭腦會作熱,而且操作得當,很有可能演變成張大安所說的那種局面。

    可別忘記了武則天,李威沒有回來,已經讓李賢仙仙欲死,是及時回來了,不然一收,此時李賢不死也會脫層皮,輕則流放到那一個旮旯裡,重則被廢幽禁禁中。

    況且還有李威。

    這一次神話般地殺出重圍,聲勢到了什麼地步,別的不看,看一看長安城中近百萬條大紅的披風就知道了,不僅是少年在系,婦女少女也在系,反正繫上去也好看,又是時尚,還有太子的一段傳奇。

    李治因病處理事務失控,只成了一座泰山,可以爬一爬,可是武則天與李威無疑一人是珠穆朗瑪峰,一個是喬戈裡峰。

    面對這兩座世界之巔,讓李賢這個文弱的皇子,如何能翻過去?

    「張相公,那麼我如何去做?」

    「繼續監國,只要殿下在監國,就有大義在手。若不監國,這樣殿下就退縮了,陛下如何作想?你主動退局,又因為一些事讓陛下疑心。以後陛下對太子不滿,不要不相信,時間一長是必然的,陛下肯定不會扶持你上台。還有英王,還有相王,相王雖年少,不比殿下差啊。現在年少,幾年後就不年少了。」

    「可是……」

    「臣知道殿下的難處,但不難。殿下欠缺的是聲名,這是皇后派人揚傳的,可那又如何,這個黑白是人嘴裡說出來的。若以前人們將黑寫為白,白定為黑,現在黑就是白,白就是黑。皇后能派人揚言,殿下不能派人揚言?但這也不急,殿下暫先低調監國,不惹陛下動怒,陛下才是根本。但在外面可以做一些有用的事,比如賑濟一下孤寡,或者表現出一些容人之量啊。太子能做,你也能做。」

    「能不能再說詳細一點?」

    行了,本來想下船的,讓張大安這一勸,又在這條船中坐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09:48
第四百十三章 樓台歌舞(二)

     李賢按照張大安的提議,辦了第一件事,高調地去看望明崇儼。

    好處多啊,首先一條,我表現了氣度,原來你是我的人,後來背叛了我,投靠了皇后,可你受傷了,我還來看你。我豈不也有容人之量?

    明崇儼是小人,張大安都瞧不起,為了主子做一些卑鄙的手段,有什麼不可的?在朝堂上能爬上宰相這個位置的,那個不會一點勾心鬥角的玩意?就是戴至德真是一個老實人?也不是,只是各人的性格注定了各人使用的方法不同。但作為一個臣子,不能象勾欄裡的那些粉頭一樣,朝三暮四。原來投靠李治,後來主動找李賢,李賢拉上來了,又跑到武則天面前卑躬屈膝。

    這是太子沒有拉攬,否則又能投靠太子去。

    但這個小人很了不起,懂醫術,恰恰正好能醫治皇上的頑症。治不好,可能讓皇上病症緩解,這個就不簡單了。而且不止的,又懂經義,懂經義,那麼就有了謀官的資本。還不僅如此,還會經營。

    許敬宗留下的錢與人,張大安不知道的,李賢也不知道的,只看到明崇儼果斷地投資了曬鹽,賺了大錢。這也不簡單的。做什麼不花錢?拉攏臣子,辦一個宴席,送一個禮的,都得花錢。用人揚言,也要花錢。

    這個人很聰明,看一看,將情況說一說,不是我派人刺殺你的,你應當明白。讓此人對皇后失去信心,看能不能拉攏過來。

    若還是拉攏不過來,那麼也行,這一拜訪,皇后心中肯定有猜疑,順勢推一推,讓皇后以後打壓這個小人。

    到了明崇儼府門口,明崇儼不敢怠慢。至少放在檯面上,李賢還是最尊貴的親王,還在繼續監國。病秧秧的迎了出來,實際上李賢很想問一句:「你不是又會法術,又會算命看相嗎?為什麼自己被人行刺算不出來?」

    沒有問,已經有了老百姓好奇地圍在遠處觀看。

    一抱拳說道:「明卿傷勢可好了一些?」

    「好了些,殿下快快請進,」說完得立即將李賢請進去,不然這個風言風語的,會很多。

    其實論城府與權謀之道,此人決不在張大安之下,只是資歷淺,出身不高,一上來就走了捷徑,走捷徑只好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都妨礙了他在仕途上進一步發展。

    但絕對不能小視此人的。

    進了府,李賢抬了抬手,下人將禮盒放在桌子上,李賢和顏悅色地說道:「明卿,聞聽你遇刺,我很擔心,可發生了很多事,你也知的,所以一直耽擱到現在沒有來探望。」

    「臣不敢當殿下厚愛,」明崇儼同樣謙遜地說道。心裡在說,你最好不要過來看我。

    「明卿,真兇可否找出來?」

    「還沒有。」

    「此人委實可惡啊,最可惡的是我聽到坊間一些謠傳,說刺客是我派出的,你相不相信?」

    「怎麼有此謠傳?臣怎麼不知道?」明崇儼睜大眼睛,驚奇地說道。

    當真不知?心中其實早在懷疑了,可怎麼辦?越是懷疑,就越覺得皇后手段過人,深不可測。不刺還滑頭滑腦的,一刺將他刺老實了,這個性格很像後來的某個人種,將他們打服了,跟在你後面做狗,對他們好,反而隨時準備咬你。

    要跟的只有強者,我跟你這個弱者身後有什麼出息?況且花了那麼大的心血,製出的那些小丸子,還沒有派上用場。這一次皇后如何對自己,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吧,這更多了接近的機會。

    話說到這份上,沒得談了,這個明崇儼非要與母親一抹黑走到底。

    淡淡說道:「明卿,母后一心想扶佐大哥,日後繼承大唐基業。就不知道那一天,大哥要對付你,母后會不會幫助你?」

    「殿下啊,你怎麼能如此說呢?臣是什麼人,一個小小的臣子,僥倖會一些醫學與巫術,僥倖能對陛下頑症有所幫助。如何敢與天后,與太子相提並論,折殺我了,折殺我了。」

    不過心裡在想,這個問題有些頭痛的。

    皇上這個身體頂多拖一個六七年,七八年的,還不能在那時候解決,要解決必須在三四年內就將此事解決。

    「這樣啊,那麼我就不打擾你了,」李賢心裡罵道,你這個小子好不識相,再度動了殺機。

    ……

    李治之所以這麼急返回洛陽,還有一個原因,想看一看新修建的上陽宮。

    這樁心事在他心中放了很久,洛陽不錯,可皇宮位於西北隅,地勢也好,居於高處,俯瞰全城,數水環繞。唯獨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城西,城西是西苑,還是西苑的邊角,顯得空蕩蕩的。以至挨著西牆邊幾處宮殿的宮女們,多次傳出看到鬼了。

    三月底,上陽宮修好了,當時不好去看的。但許多人說修得美侖美奐,這讓他很懷疑,也就二十幾萬緡錢,放在某一個人身上,巨資,可對於龐大的宮殿,又能做什麼?

    這事耽在他心頭。

    正好小五成功脫困,於是打著去少林寺進香還願的口號,燒了幾柱香,讓少林寺的大和尚忙得不知東南西北,當然,大和尚雖忙,還是很開心的,光是打賞,就值得他們忙碌一番。

    呆了兩三天,與武則天一道去了洛陽。

    首先進了上陽宮,看了看,很是滿意。

    面積足夠大,方圓一里有餘,還有許多精美的宮殿,觀風殿、麟趾殿、仙居殿,名字韋弘機可不敢起,是李治與武則天一邊觀看,一邊取的名字。另外還有許多水池、廊房、水榭、亭台、假山、石子路,就是這些小部件,也修建得十分完美,比如那些池子,池底經過夯實後,上鋪鵝卵石,池岸又用太湖石(一種瘦透的假山石,不一定只有太湖才有,全國多處出產此石)層層壘砌,犬牙交錯,高低錯落。另外又廣植奇花異木,才移載沒有多久,一旦全部成活,枝葉長成以後,可以想的,這裡一定是人間仙境。

    看得十分開心,於是在上陽宮設宴,宴請群臣,洛陽的班子大臣,還有隨行帶過來的一些大臣。

    大擺宴席,還讓內外教坊宮妓表演了歌舞。

    唐朝的歌舞與其他朝代又有所不同。其他朝代宮庭歌舞,可以說是中國歌舞的代表。舞蹈時多用長袖、走步、腰肢,要麼再加上扇、劍、綢帶等道具,表達舞蹈的神韻。這種神韻在中國傳統的藝術上也能看到,比如簡單的插花,中國式的插花講究構圖佈局,像一幅優美的山水畫,又像一首流動的小詩,不像西方,將許多花一下堆在一起,只有熱鬧,也不像日式插花安靜蕭瑟,殺氣凜然。

    或者中國畫亦是如此,立體感不強,可講究的是那個味,那個神,全像詩一般,意境幽遠,讓人慢慢回味。

    或者古琴錚錚,古意盎然,高潔雅趣。

    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得優雅真味的,只有中國的一些藝術。

    但唐朝以武立國,重武,皇室又有許多胡人因素,反而更喜愛熱烈奔騰的胡樂胡舞。比如劍舞,後世很優美的,一舉一揚,象涓涓流水。但在唐朝,卻成了「爧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再比如胡旋舞,「絃歌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己時。」

    反正沒有體力,不是「武林高手」,這活別想玩得轉。

    歌舞正隆,李治轉過頭,對韋弘機說道:「卿辛苦了。」

    「這是臣的本職,陛下過獎。」

    「朕心中有數的,這段時間,你又要處理司農寺的事務,又要開挖三門河,又要替朝廷經營東都營田,不易啊。」

    「能讓陛下開心,臣再苦也是值得。」

    「朕心中還有一個疑問,上陽宮修建如此完美,那個用度……」

    「用度足矣,無非幾條,節省不必開支,調度得當、減少浪費與貪墨,安排合理,避免人力物力浪費。臣修三門數河,也是持著這幾條,所以工程浩大,用費卻不驚人。」

    「好,很好,來人哪,賞韋卿五百金。」

    很重的賞賜了。

    宴席盡興而散,李治興致勃勃,沒有住進皇宮,就住在了仙居殿。丈夫開心,武則天同樣開心,最希望李治活得長久的,恐怕武則天才是最真心的。

    但幾天後,武則天另一個心腹太監梁光業,將長安發生的事稟報給了武則天。

    論權謀之術,李治不及武則天,論拉攏人的本領,李治也不及武則天。不過武則天是一個女子,而且出身寒酸,若是太原王家、蘭陵蕭家、清河崔家、京兆韋家、河東裴家,那怕就是出身京兆杜家、琅琊王氏的女子,都沒有她那麼難法。所以很長時間,在朝堂上不得勢。

    但在後宮之中,卻有很多心腹之人,所用的數名親信太監,也不像李治用的那個張桂東,對她十分忠心。

    「這個不孝子出了明崇儼府後,臉上是什麼表情?」

    「很是不滿。」

    「嗯,沒有得志了。」

    「大約如此,這個明崇儼倒是一個明智的人物。」

    「明智能稱得上,可這個小人,心胸也很大啊,」說到這裡武則天微微笑了起來。又說道:「不去管他,本宮在等。」

    如何決策,武則天還沒有下決定,要看,看李首成從青海回來,帶來什麼消息。

    臨行前,她給李首成下了一個死命令,不是從言語,而是要真正將長子的內心摸出來,不摸出來,你就死在青海不要回來了!至於這個次子,他只是一隻秋後的蚱蜢,能蹦多高?

    不過想了一想,還是預防萬一。於是想出一個辦法,決定讓丈夫調魏元忠與狄仁傑中一人回到朝堂之上,對這個不孝子掣肘一下。但長子態度沒有摸清之前,只能調一個人回來。再看看動向。

    調誰回來?武則天心中沉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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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四章 習習香塵蓮步底(一)

     來了四個人,還是出忽李威意料之外的。

    兩個人是老朋友了,諾曷缽與弘化公主,另外兩人,一個是諾曷缽的長子慕容忠,一個是會稽郡王李道恩的女兒,金城縣主。

    表面還要尊敬的,一施禮說道:「見過大汗,見過公主,見過世子,見過縣主。」

    四人比他還恭敬,不是不懂,這一番太子殺出生天,日後繼承皇位,基本再無異議。休說自己是流亡的可汗,就是不流亡,也不敢怠慢。隆重地還禮。

    金城縣主施完禮後,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弘哥哥。」

    李威稍稍一愣,他肯定不認識的,金城縣主與他一般大,大約月份比自己略小。但出嫁時,李弘才虛十三歲。那是李弘,李威還在後世中國呢。世家弟子,大約互相認識。

    不太瞭解李弘與金城縣主之間的友誼,硬著頭皮說道:「這些年來,你可好?」

    「一般,只是想家。」

    李威轉過頭來,對諾曷缽說道:「大汗哪,這可就是你不好了。從靈州到長安也不遠,可以上書,請求父皇一下,讓他們准許你們去長安看一看。順便讓公主殿下與縣主殿下,與親人團聚一番。再說,世子,我記得好像你只去過長安一次吧。」

    「是,」慕容忠老實地答道。

    對這一家子李威真沒有惡感,對唐朝很忠心,有一年,吐谷渾得到一匹罕見的龍種馬,駿逸非常,諾曷缽愛不釋手,可想到了唐朝,立即將它獻給父親。父親問明原委後,憐其憨直,又將此馬還給了他。

    諾曷缽答道:「可是我老了,不想跑了。」

    李威有些暈,你都老得不想跑了,為什麼數次跑到青海,從靈州到青海當真只有二百里三百里?

    「坐,」伸手讓他們重新坐下來,又說道:「上茶。」

    侍衛立即下去準備茶水。

    李威又看了著金城縣主,在高原呆得久,隨後又去了靈州,風厲,一張臉也變得紅朴朴的,說道:「小公主也剛剛來到青海,還有我的幾位妃子,正好你們差不多大小,不是外人,呆會兒,我帶你過去給你們引見引見。算是娘家人哪。」

    「我一定去。」

    又對諾曷缽說道:「大汗,你幾次前來,我有軍務在身,招待不周,恕罪則個。實際上敘起來,你還是我的長輩,這一次戰事暫時平定,既然來到青海,務必多待幾日。」

    扯冬瓜,拉瓠子,就是不讓諾曷缽說話,談正題。

    「殿下過謙了,」諾曷缽只好答道。

    茶水上來,李威又伸手說道:「這次父皇犒勞三軍,順便賞給了我一些好茶葉,大汗,品嚐一下。這茶葉可是湖州長城縣顧渚山谷明前採摘下來的,天下一等一的好茶啊,剛剛用快馬送到京城,嘗一下,味道如何?」

    說著舉起了茶杯,呷了一口。

    總得守禮的,四個人只好陪著他喝了一口。

    李威閉著眼睛,似是在品味,說道:「好茶啊好茶。忽有西山使,始遺七品茶。末品無水暈,六品元沉柤。五品散雲腳,四品浮粟花。三品若瓊乳,二品罕加所。豔品不可議,甘香焉等差。好茶啊好茶,又豈能是文字來形容的。」

    「此茶味道是很好。」諾曷缽只好陪著說了一句。

    李威忽然睜開眼睛,說道:「此等好茶,我豈敢一人品嚐。來人哪,將此茶,送與一些給裴侍郎、黑齒將軍、李將軍、契苾將軍,再留一些給大汗。」

    「喏!」侍衛再次下去。

    「咳,咳!」諾曷缽咳嗽了幾聲,不能再讓太子這樣玩下去,不然扯到晚上還是一大堆廢話,說道:「殿下,此次我前來有兩事央請。」

    「何事,請說。」

    「今年你不在鄯州,裴侍郎擄獲了兩萬多我們吐谷渾人的百姓。然後將他們送到中原,做各個大戶人家的部曲。我前來討要,裴侍郎又沒有給。殿下,能不能替我將這些百姓重新找回來?」

    「那麼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今年吐谷渾不大好,殿下能不能放鬆一下。我在靈州,都聽到有許多百姓無法度日……」說這句話時,一邊說一邊遲疑著,第一條是當初與太子的約定,第二條太過勉強了。

    「這二事嘛……」李威皺眉作沉思狀。

    諾曷缽用胳膊肘兒碰了碰弘化公主,弘化公主說道:「雖然他們也有過失,可殿下也知道,他們是被各個叛部貴族所逼。朝廷一直對各族持之仁愛政策,殿下本來又以仁愛名揚天下。貴族有罪,百姓卻是無罪。」

    「你們說得好像是有那麼一些道理。」

    「殿下過獎,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吐谷渾人將記遠銘記於心。」

    「你先不用感謝,讓我來合計一下。第一事呢,大約不可能了。若我在河湟,是不會發生。可我那時候身陷入重圍,生死懸於一髮之間,你也知道。」

    諾曷缽羞愧地低下頭,此事,吐谷渾人則是最大的幫凶。

    「別以為我很容易脫身的,若沒有裴侍郎的指揮牽制,我就是再度重返大非川,地形你比我熟悉,還是無法脫圍。為了救我,年關未過,數萬大軍就開始與吐蕃人浴血奮戰,死亡慘重。裴侍郎是擄獲了你們一些族人,可賞也賞賜下去,送也送走了。第一不好往回討要,第二若是強行討要,必然傷害了諸將士的心。青海戰事並沒有結束,有可能才是一個開始,你說寒了諸將士的心,我用什麼人來作戰?難不成讓赤嶺以西的吐谷渾人倒戈協助我?大汗,你說可不可能?」

    諾曷缽老臉一紅,不知如何回答。

    「但亡羊補牢,未失於晚。倒是第二條嘛,讓我好好想一想,戰到現在,你們吐谷渾人又十分凶悍,犧牲了近八萬將士,依然不氣妥,看到沒有,逼得我們唐軍讓出九曲三城。但我知道他們也元氣大傷了。」

    諾曷缽又是一臉黑線,你說是的好話,還是歹話?

    「不過也如你所言,他們大多數隻是平民百姓,受各部貴族指使,情有可願。」

    「是啊,是啊。」

    「而且與我們大唐不同,我們大唐不僅百姓多,也因為百姓勤勞,所以富裕,多浪費一些物資不大要緊,多死幾個士兵也不要緊。可是吐谷渾死了一個百姓,那真少了一個百姓。若是赤嶺以西只有十萬八萬百姓,吐蕃沒有了屬兵,又拿什麼抵抗我們大唐的進攻?所以必須救啊。」

    「……」

    「但如何救,讓我來想一想辦法。其中的輕重,我要好好考慮。主要有一點我還沒有想通啊,倒底是我們大唐將士生命珍貴,還是吐谷渾這群刁民反民生命珍貴。大汗,你坐,你坐,我去與諸將商議一下。」

    說完離開,沖薛訥擠了一個眼色。

    走了。

    薛訥看著面面相覷的四個人,突然說道:「大汗,你做得真的很過份。當年我父親出征青海,對你們吐谷渾人如何,寧肯用民夫一車一車將物資往大非川與烏海推,也不願意從你們吐谷渾部族裡擄獲一點物資。結果呢,二十萬吐谷渾戰士,與吐蕃大軍合擊,使我父蒙羞,使十萬唐軍毀於一旦!這一次吐蕃只出動了十萬來將士,但青海參戰的前前後後達到三十幾萬人,我不知道其他二十萬將士是從何處而來的?太子殿下為什麼到了大非川城不從伏羅川離開,你也知道,幾萬你們吐谷渾的精兵,在大非川入口處紮下大營堵住了去路。兜了無數大圈子,突然殺回來,就那麼點時間,你們吐谷渾還立即聚集了近萬將士,在伏俟城前設圍。殿下剛才一句話說得不對,豈止是我們唐軍性命不珍貴,就是殿下的性命也沒有你們吐谷渾一個刁民的生命珍貴。」

    「我那敢有這想法……」諾曷缽大驚失色。

    其實他也不是想救所有吐谷渾人,可確實有一些親近的部族,依然散落在赤嶺以西,當時他逃亡時猶豫不決,現在沒有生機了,再次派人找到靈州,央請他向唐朝求情。真實想救的也只是這些部族與百姓。

    可不能直接開出口,否則私心太重了,結果雙方在兜圈子,兜到最後,反而將他自己陷進去。

    幾員重要的將領,正在參拜李首成一行人。

    無論李首成,或者小公主,李顯,或者李威幾個妻妾,主要是太子妃裴雨荷,權未必有多少,可地位很尊貴的。連裴行儉都不敢怠慢。

    提前也準備好了,讓鄯州城的一個大戶人家讓出他的莊園,略略修葺一下,當作了臨時的行宮。這個李威做得比李治好,比武則天好,在青海修一棟大觀園亦無不可,可多少會傷害將士的心。

    見到了李威,裴行儉含笑問道:「與東風交談如何?」

    「不急,東風到了,還要等一個人到來,黃蓋。」

    說東風,大家懂的,指的是赤壁之戰,若是說借東風,有可能都不明白了,《三國演義》還沒有出來。不但借東風是虛構的,就是蔣幹盜書更是虛構的,龐統獻連環計,都十分可疑。

    「黃蓋?」裴行儉遲疑了一下,忽然會意,微笑道:「是,是不能急。」

    東風省悟的人還是有的,可說了黃蓋,除了裴行儉外,真沒有人知道了。黑齒常之疑惑地看著李威,李威說道:「相信沒有多久,大家便知。」

    又設宴款待了諾曷缽,十分客氣地招待。

    諾曷缽不好逼得太急,說想辦法,過幾天再問吧。一行人安頓下來休息,坐著交談了一會兒,李顯還說了一句:「這個黑齒常之真高大。」

    「力氣大,塊頭肯定大。」李威道。實際上李顯也見過黑齒常之,只是那時候黑齒常之還不出名,沒有在意。帶著李令月,還有一個前來認親戚的金城縣主與駙馬爺慕容忠離開。

    李威看著幾個少女,排隊啊,裴雨荷如願以償完成了從少女到少女脫變的過程,輪到了楊敏。

    穿著一身鵝綠的長裙,裙口還有幾縷白色生絲荷葉邊,眉目如畫,美麗動人。很漂亮的少女,若讓李威選擇,最喜歡的是碧兒,是她的性格與忠心。但房事上選擇,最好的人選是上官婉兒,才氣好,長相好,甚至心中動過一個念頭,一邊房事一邊讓婉兒寫一首香豔的詩。這個才女寫的豔詩會是什麼樣子呢?

    當然,還小,克制一下。

    其次是楊敏,然後是狄惠,美色可餐嘛,很正常的心理表現。

    不過不好開口,看了一眼狄蕙與狄好,說道:「很快就到你們了,那幾件衣服有沒有帶過來?」

    狄蕙狄好大羞,低下頭不敢回答,然後立即逃走。

    她們一走,李威又看著其他幾個女子,問道:「你們是不是想坐在這裡觀戰?」

    一個個咯咯直樂,跑走了。

    楊敏嗔怪地說道:「殿下,你也捉狎。」

    「見到你們很開心,開個玩笑。」

    「妾身有一件事不解。」

    既然要問,李威也不能猴急。

    「什麼是東風啊。」

    這是陽謀,沒必要隱瞞,略略解釋了一下,楊敏也咯咯直樂。

    「那麼誰是黃蓋?」

    「你再猜?」

    「難道殿下想用一員大將使詐降計?」

    「詐降計與這個東風有何關係?」

    「那麼是一個象胡應那樣的人,在青海蠱惑吐谷渾人?」

    李威逃出來了,百姓很高興,於是議論多了起來,青海數戰,皆當作段子在傳唱。胡應的事也翻出來,都知道的,素和貴計賺鄯城,陪了夫人,還陪了自家性命。

    「到時候會派斥候的,但孤不是指這個。」

    「那是誰?」

    李威有些急了,今天晚上洞房花燭夜,不是談青海如何打的,這要談到什麼時候,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怎麼會是他?」楊敏真的驚訝了。

    「為什麼不是他?這事先不談,我們圓房吧,難道你不想嗎?」

    這問得太直接了,楊敏縱然再想,也不能答的。

    「卟!」一下子將大紅蠟燭吹滅,然後一件衣服甩出來,又是一件衣服甩出來,一件件扔到地毯上。

    「好香,」李威的聲音。

    「為什麼它會變大,」楊敏的聲音。

    「要大的,大的好,你這也變大了,好軟。」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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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五章 習習香塵蓮步底(二)

     你方還沒有唱罷,他方又要登場。

    李首成要看一看積石軍,李威同意了,正準備帶他過去。黨項又再度來人。

    還是很讓李威感慨,和平需要手腕,需要高明的外交手段,但同樣是拳頭打出來的。一個國家的強大,擠地皮是一個方面,拳頭更為重要,所以宋朝那怕佔世界擠地皮的百分之**十,都不算強國。

    再度接見。

    一起伏倒,李威還是很謙和的還禮。

    這一次來了不少,六七十個老者,還有十幾個中年人,大多數是一族之酋。

    問道:「這一回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們所有部族一起暗中聚集,開了一個盟會,認真地商議過殿下的建議。」拓跋部的一個長老,作為所有部族的代表,站到前面說話。人多,室內雖寬敝,也擠得滿滿的,大家只好站著。

    「說來聽聽。」

    「我們黨項人願永世做大唐的莫賀。」

    指做吐谷渾的那個莫賀可汗,不是幫助吐蕃對付唐朝,是說,願意做唐朝的忠僕。

    「還有呢?」說得很動聽,可不僅是說,得來點實際的。

    「還有,我們部族閉塞落後,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想派一些弟子,前往長安學習大唐的文化。」

    也就是以子為質。

    李威面容這才緩了下來,說道:「那是必須做的,孤在你們部族經過,百姓過得苦,也很落後,其實你們部族所在的地方,不算真正貧瘠之所,有山有水,黃河徐而經過,積石山上有許多雪水融化而下。一些地區可以作牧場,一些地區一旦開耕出來,將會出產許多糧食。有了糧食,就不會害怕飢餓。有了牛羊,就不會害怕寒冷。不僅是吐蕃人的剝削,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很落後,導致了你們的貧困。去了長安,可以將我們大唐先進的耕作技術帶回來。甚至幾年後,孤還親自派人指導你們耕種,紡織,但你們自己得懂。」

    這是從馬背上拉下來,不拉下來,到處遊牧,不好管理,而且飢一頓飽一餐,性格只能更凶悍。

    「是。」一個個答道。

    「另外還有就是士兵,殿下需要多少?」

    「不是我需要多少,恐怕你們自己也想多派一些子弟前來,既做了士兵賣了人情,又可以前來就食。」

    一句話,讓這些人十分尷尬。

    但是李威確實需要大量的戰士,朝廷不可能再發大軍支援了,現在青海自己手中戰士又緊缺了一些。若要佔領九曲三城,甚至想奪下大小榆谷,九曲軍城,獨山軍城,必須要增加將士。想了想說道:「你們在不驚動吐蕃的情況下能抽出來多少子弟?不要考慮就食,要考慮吐蕃人能不能發覺?」

    這又讓諸人心裡面一暖,想了一會兒,拓跋部這名長者說道:「大約一萬人以上,一萬五千人以下。」

    「好,你們自己安排。你們的境遇,孤其他辦法沒有,但會寫一封信,讓你們帶著牲畜,持信去悄悄面見松州都督,然後交易糧食。」

    「我們的牲畜也不多,多讓吐蕃人徵去。」又嚅嚅道。

    「所以讓你們交易,不交易,就將大批糧食帶回來,吐蕃人怎麼想?不然交易就交易,孤為什麼要寫信給松州武都督?」

    「是。」

    「但不會太多,能讓你們維持一下溫飽即可,寧肯麻煩一些,也不要一次帶得多回來,省得又資助吐蕃人了。」

    「是。」

    打發了他們離開,這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不僅是黨項人,還有東女羌,這個女王羌性格更差,真正的兩面羌,這一次自己安全逃出來,大約不久,那個叫斂臂的賓就(東女王的號)一定會派使前往長安,甚至來青海向父親或者自己請罪。

    當時若是東女羌稍放一放,屬下八大部,哥鄰部、白狗部、逋租部、南水部、弱水部、悉董部、清遠部、咄霸部,東接茂州,南接雅州,露出一個空擋,自己就鑽出去了。實際上真要這麼做,自己還未必敢鑽,可人情就賣了。但沒有,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軍隊前來圍剿,可也沒有留出生機給自己。

    可國家大事,不能讓私人感情左右,黨項人若經營得好,這種模式可以在東女羌推廣,一步步地削弱吐蕃的枝葉。

    ……

    但還沒有走,因為軍隊集合,要實練一下。

    練的是騎兵。

    這時候最強大的軍種不是騎兵,是陌刀兵,可對士兵要求太高,能達到的人很少,還是騎兵才是最實用的。這個連人帶馬,整一個冷兵器的小坦克。還不算,行軍速度又快。

    李威到了青海外,除了攻防戰外,所用的幾乎都是騎兵兵種。

    在長安馬少,也沒有那麼廣大的場地訓練,可青海這些條件皆有了。防守是暫時性的,以後必然要反攻,騎兵就是關健。

    正好李首成也在,將他拉來說道:「李內侍,過來看一看,你看了,可以向母后複述。比如代母后觀看。」

    中聽,李首成笑咪咪地過來觀看。

    幾個妻妾與李顯、李令月也跑了過來,是在一片開闊地帶實練的。

    這不是簡單的會騎馬就能解決任務的,首先是陣型,不同的形式,需要不同的隊型,或衝鋒或游擊,或退守。因此有扇形、尖錐型、半月型、矩形、波浪型、月牙形,必要時還散成一個個小陣,分分合合地組合。

    這一點就不容易的,那麼多戰馬在奔跑,若配合不當,或者馭馬技術不高,必然產生相互的碰撞,出現死傷,演習還好些,到了戰場,不僅是死傷,有可能阻滯整個大隊陣型的轉變,導致一場失敗。

    不僅如此,光騎馬轉動不行的,還要在馬上交戰,放箭。

    「好!好!」李顯喝道,好在哪兒,他是不知道的。

    李首成問道:「殿下,當初你就用這些陣型交戰的?」

    「是,也不是。也要根據情況,其實那幾戰打的是士氣,大家配合卻是很生澀。所以種種佈置之下,皆上據了上風,可許多將士犧牲了。」

    裴雨荷她們心痛地看著李威,別人不知道,可她們知道,身上還有許多凍瘡的疤痕,可以想那一路吃的苦頭。

    李令月忽然說道:「幾位嫂嫂,這幾天你們都變漂亮了。」

    初為人婦嘛,心情又喜悅,自然容光煥發,這一刻,因為關心,臉上洋溢著一片春情,看上去格外美麗。

    可李令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了,幾個小少女做賊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還是結婚好啊。」

    李令月一句說完,李顯粗大的腦門上,都冒出黑線。

    「以後,我一定要找一個象大哥這樣的郎君,會寫好詩,會帶兵打勝仗,會仁愛,聰明過人。」

    「……」

    一干人無語。

    李首成看著這個大唐的活寶,是活寶的,皇帝喜歡,皇后喜歡,太子喜歡,有這三個人罩著,除了想翅膀飛上天外,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不過是想到她的將來。

    若這位小公主真抱定這種想法,其他人不倒霉的,是將來的駙馬會倒大黴,什麼都拿來與太子相比,大唐有幾個太子?可以想像,那位駙馬爺面對這個尊貴的公主,然後聽著這點不如大哥,那點不如大哥,過著的淒慘生活。

    李威倒不覺,痛愛地摸著她的腦袋,說道:「我做得也不完美。論文采,不及你二哥,更不及許多人。論武功,裴侍郎也在我之上。仁愛是百姓的吹捧,聰明更談不上。我是太子,所做的一切,讓人側目而視,所以才傳揚好,實際上未必那麼好,百姓說沒有辦法堵上他們嘴巴,可自家人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李令月很不服氣,問李首成:「李內侍?大哥說得對嘛?」

    嗯,這個怎麼回答?

    正在此時,一個侍衛騎馬飛快奔了過來,來到近前,翻身下馬,稟報導:「積石軍的軍報,論欽陵率軍趕到了九曲。」

    終於來了,李威立即對他說:「繼續傳令下去,讓各將領前來鄯州城議事。」

    兩天後,諸將騎馬到來,李首成也好奇,知道戰爭需要謀略,可怎麼在現場安排謀略,卻一次沒有看到過。既然來了,旁聽一下。

    諸人坐定。

    李威說道:「孤說過東風,你們現在都知道東風是誰了吧?」

    一個個失笑。

    論欽陵到來,諸人並不緊張,現在上下一心,又沒有人掣肘,雖然戰士少了一些,只是防守,不主動出擊,戰線又收緊了,並不害怕。

    「但你們可知道孤所說的黃蓋是誰?」

    黃蓋是誰,都知道的,赤壁之戰時,正是黃蓋詐降,帶了火船衝進曹操水軍中,一舉大捷。但黃蓋放在青海,就不知道太子指的誰了。連黑齒常之都沒有想通。

    李威笑道:「黃蓋來也。」

    論欽陵將自己害苦了,自己難得能從他身上算計一下。但這是陽謀,迫於國力,就算論欽陵知道,也無可奈何。

    「怎麼是他?」李首成遲疑地問。

    「能助孤的,管他是敵人是自己人,就是黃蓋。李內侍,在後宮你對孤母后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可有膽色否?」

    「有,殿下有何吩咐?」

    李首成精神一振,難道太子要用上自己。也想立功啊,讓百姓傳唱一番,而且太子絕對不敢陷害自己。

    「那麼好,在河西孤欠了此人一頓酒,既然此人來到九曲,孤想將這個人情還掉,請他吃水酒一杯,李內侍,可否敢前去旁觀?」

    「請他吃酒?他一定不會來?」

    「到鄯州城,他肯定不會來,可有的地方他一定會去。拋去敵人立場,此乃一英雄豪傑也。」說著指著地圖,在宛肅城與積石軍之間慢慢看去,然後指著一個小山嶺說道:「就是此地。」

    「萬萬不可!」所有人大驚失色的勸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09:49
第四百十六章 習習香塵蓮步底(三)

     李謹行與契苾明曾經暗中下了一條命令,要是再出現洪濟城,李威親自率兵的情況,讓他們族中的親衛,就是綁,也要將太子綁下來。後果他們來承擔。

    不讓李威冒險。

    但李威現在也不會再衝動了,難道吃了一次苦頭不夠?

    李首成低聲問道:「殿下,什麼叫東風?」

    不是很明白,東風都弄不懂,況且說論欽陵是黃蓋?

    「李內侍,說一份吐蕃人口構成的情報給你聽。吐蕃本土人口約為三百萬,這三百萬包括羊同、蘇毗等對吐蕃不是很忠誠的部族在內。這是吐蕃內部的人口組成。南邊尼婆羅等屬國,最少三十萬以上的人口。西域失守了一部分,各族有二三十萬百姓被吐蕃奴役。然後到黨項與白蘭、東女羌,這一部大約有六七十萬人口。南詔鐵橋以西有二十多萬人口。吐谷渾計算在內從西域以到青海,大約有三十幾萬人口。實際上肯定是不止的,就像黨項,能算出來的只有不到二十幾萬人。實際上他們稟報卻有四十多萬人。也就是吐谷渾實際的人口數量會達到六七十萬人,甚至更多。但絕對不高於**十萬人。」

    「是,可這與東風有什麼關係?」

    「很大的關係,李內侍,你不覺得吐蕃這種人口構成,很危險嗎?若想動搖,越早動手越好,一旦融合後,七八百萬,甚至**百萬凶悍遊牧民族組成的國家,危害起來,比當初的匈奴還盛啊。」

    「是,」還沒有聽出與東風的關係。

    「這些諸部中,吐谷渾對吐蕃最為忠心,上層貴族之間多少姻親,尼婆羅鞭長莫及,西域吐蕃人不佔優勢,南詔隨他,我朝先將洱海經營好,這是南詔的大部,其他的可以從長計議。東女羌人怯弱,黨項人在拉攏。剩下的只有吐谷渾。」

    「奴婢明白了,這一戰吐谷渾死了許多戰士,已經超過吐谷渾承受的範圍。不僅人力,物資也耗盡,百姓無法度日。這時候只要諾曷缽一聲號令,會有大群百姓遷向靈州,避免這場災難。」

    「正是,這也是一場戰爭,只要吐谷渾百姓縮壓到一半,無兵可征,無物資可抽調,吐蕃人在青海與我軍作戰更加不利。善戰者無戰功,這種做法,性質差不多,何必非要與吐蕃人浴血奮戰?」

    「原來諾曷缽是東風,那麼為什麼論欽陵是黃蓋?」

    李威看了看大家,還是不大明白,不明白論欽陵為何變成了黃蓋,自己休想請論欽陵吃酒,估計前面還沒有離開鄯州城,後面李謹行真派人過來將他捆綁起來。

    對裴行儉說道:「裴侍郎,你說一說,孤為什麼說論欽陵是咱們大唐的黃蓋。」

    「遵命,「裴行儉說了一句,轉向了眾人,也想知道原因,一個個安靜下來,裴行儉說道:「殿下說他是黃蓋,不是替我們唐朝去使詐降計的,是指他對這一次我們的謀策會有幫助。」

    很多人露出奇怪的表情。

    李威只是轉動著手中的茶杯不語。煤炭的出現,提供了更高的溫度,唐朝的瓷器也在演變,瓷釉燒得比以前更加晶瑩剔透。手中的這只白瓷茶杯隱隱泛著玉色,就不知是那家瓷窯燒出來的。

    裴行儉頓了頓,才說下去,他一直也沒有說,不是不說,是難得一次鍛鍊諸將思考能力的機會。

    喝了一口茶才說道:「這個謀劃當中,成是欽陵,敗也是欽陵,自從論欽陵在大非川大敗我們唐朝大將薛仁貴後,吐谷渾人將其視為神靈。此次青海之戰,亦是可圈可點,只是將注意力集中在殿下身上,又沒有得逞,實際上沒有佔下風的。所以論欽陵一天不來,吐谷渾人便多了一天的盼望,指望他能將吐谷渾這份危機解決。此次大戰,持續時間長,吐蕃壓力大,各部不穩,論欽陵必然回邏些城去。可是青海危機重重,在他回邏些城之前,必然過來看一看,做一些安排。可他終是一個人,不是神,吐谷渾的壓力,同樣無法解除。期望有多大,失望會有多大。欽陵不回,青海不亂,一回青海吐谷渾各部百姓才會真正地失望。所以殿下說他是我們大唐的黃蓋。」

    無論論欽陵看與看不出來,這是陽謀,論欽陵皆無計可施。除非他能變出幾百萬石糧食,唐朝軍隊還不會繼續再進攻下去。

    「原來如此,」一個個終於明白過來。

    裴行儉看著地圖,又說道:「實際上,殿下若與論欽陵一晤,同樣亦無不可。首先安全,各位可看地圖,所選之處,背靠赤嶺餘脈,前面是大河相阻隔,位於宛肅城與積石軍城中間,除了一些丘陵外,地勢平坦,不是在河西,無論我們唐朝,或者吐蕃想埋伏一支軍隊,不可能不被發現。這一條去除了,若是從後方大軍衝出,可以從容返回。論欽陵同樣如此,我們想借此機會殺他,也是不易。但是有好處的。」

    「裴侍郎,那個論欽陵用兵不可小視啊,」黑齒常之隱隱有些擔心。

    「再不可小視,他也是人,三四十里的地,全部帶騎兵,大路又寬又平,半個時辰都要不了,就撤回來了。他會有什麼計策,況且時間是我們訂下來的,時間可以制訂短一點,即便有什麼漏洞讓他利用,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這是會晤,往大裡說,就是會盟,此人可用計策,也不會在這個場合用軍擊殺殿下。休要小看此人的品德。」

    李威現在是太子,將來不久後,有可能就是大唐的皇帝,這次會晤不亞於一場會盟。

    論欽陵是唐朝的大敵,可卻不能將他視為卑鄙的人物。

    這是第二個否認太子危險的原因。

    「可是此次會晤,不僅是長三軍志氣,也是給論欽陵壓力。」

    不是請你吃酒,還你的情,是我記仇了。記仇必須要報復,並且有報復的機會,論欽陵一回去,論贊婆不是李威之敵。為了防止青海有失,論欽陵只好繼續派駐大軍。駐軍就要開支,無論對吐谷渾,或者對白蘭、黨項,會繼續造成很重的壓力,與剝削。

    不會晤,也不要緊,但也許論欽陵認為唐朝軍隊會休整,或者其他的安排,使這次東風,會借得不那麼完美。

    「裴侍郎,這是不是有些冒險?」李謹行猶豫道。

    「不是冒險,否則殿下都不會喊李內侍一道同行。」

    其實關心則亂,這半年來讓太子嚇怕了,所以一聽,全部反對。

    裴行儉一分析,一個個細想下來,都不吭聲。

    於是李威手書一封,寫給了論欽陵,約他一晤。

    論欽陵看信後,都沒有猶豫一下,大笑一聲,手起筆落,答曰:太子之約,敢不從命。

    雙方主帥會晤,不管是雅事,或者各逞心機,手下忙碌了,無數的斥候,紛湧而出,從宛肅城到積石軍只有八十里的路,數天之內,分佈了近千名斥候。幾乎每一個旮旯角裡,都讓斥候摸了一次。

    但是十分默契,大家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並沒有動手開打。

    李威安撫了妻妾,主要是裴雨荷病一直沒有好,不便再往積石軍。她不去,其他諸女也不好去。但李令月與李顯沒有阻住,無奈帶著。

    看著得意揚揚的老三,李威說道:「三弟,此事傳回去,父皇母后一定會斥責我。」

    「不會的,既然來了青海,我也想看看吐蕃軍隊的樣子。」

    「休得胡言,給我乖乖呆在積石軍,我與論欽陵一晤,是軍事需要,你去,成何體統?」

    「我要看看。」

    「不可,要麼回去後,孤安排人,讓你去小積石山狩獵如何?」

    這一句撓到李顯內心處,不知如何選擇。

    二百多里的地,因為李首成與李令月不善馬,只好中途停了下來。

    李首成來到李威帳蓬裡面,看了看左右。

    這個太監來青海,不僅是青海這麼簡單的,李威揮了一下手,讓左右退下,親自給他斟了一杯茶,主動問道:「父皇母后身體可好?」

    「陛下聞聽殿下出事,曾一度病重。母后身體倒是十分健康。可時常在後宮哭泣。」

    「兒臣不孝,讓父皇母后牽掛了。」

    「殿下,不可這樣說,這一次平安出來,大漲我朝志氣,奴婢一路前來,看到許多郎君身繫紅披風,可見他們對殿下仰慕之極。」

    「只是僥倖保命,那敢啊,慚愧慚愧。」

    「殿下,還是不容易的,比薛仁貴那次做得好。」

    「李內侍,切不可那樣說。薛仁貴那次兵用得少,也是大意,孤軍萬里,又是將帥失和。論用兵能力,大唐有三人,孤是肯定不及的,劉相公、裴侍郎與薛大將軍。」

    「殿下果然謙虛。」

    這不是謙虛,是事實,薛仁貴貶也貶了,流也流了,一直耽在姚州,誠為可惜。

    「實際上這次若不是雍王殿下……貴為帝胄,居然做出這種悖逆的事……」

    「孤是心寒,爭可以,他若有本事爭下去,孤且讓他。大唐基業,非同小可,必須讓賢能者繼承。可要爭得正大光明,不可使出這種誤國誤民的手段。孤倒想起了一件事,世人皆崇拜五姓七家,然而五姓七家實乃把持帝國太多的資源。又冠為國家翹楚,他們如何做,別人也會學。實際上國家侵吞嚴重,五姓七家何嘗不是一個腫瘤?但不得不承認,這些世家的傳承。國家,大者為國,小者為家,性質差不多的,家族中的子弟也想爭家主,能者勝任,長者勝任,可不內亂,可不勾結外**害家族。否則再大的家族,幾代傳下來,也會土崩瓦解。國家也是。」

    對老二,這次李威不生氣那是假的,雖然能理解。

    「是啊,此次若不是天后,國家有可能就亂了。」

    李威猛然明白母親為什麼讓他來青海了。這是讓這名心腹試探自己內心的想法,有可能還要從自己嘴中得到一些約定。

    自己從來沒有小瞧過的人,吐蕃軍事謀略,是論欽陵。唐朝的政治權謀之術,是母親。可這是不好回答的,承諾給母親更大的權利,母親會立即支持自己。只要母親支持,大局已定。

    那一身黃袍基本就開始向他展來,等著他穿上了。

    可給了母親大權,又有什麼後果?

    聽了老三說了許多事,這一次二王之爭,是母親撈取了最大的好處,幾名宰相插於宰輔,諸武陸續集於朝堂。還有其他的一些大臣,力量還是弱小,可有了母親,那就是最強大的力量了,一旦給母親一些機會,不亞於在軍事佈置上,給了論欽陵漏洞…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09:49
第四百十七章 習習香塵蓮步底(四)

     難道大唐的未來,就在這頂帳蓬裡定下來了?

    不知道有成就感,還是哭笑不得。

    李威許久沒有說話,李首成並不急,如果太子立即接話,他反而不會相信。就像他自己一樣,數天過去,也沒有提,得首先觀察。看太子對他的態度,不是說自己有多重要,自己是皇后的心腹,如何對自己,也從某些方面,能看出他內心深處如何對皇后的。

    或者就像雍王一樣,對自己可是很不尊敬的。

    結果不算太壞,太子對自己很是熱情,熱情到他十分感動的程度。畢竟不是後來的唐朝,這時候宦官地位還是很低的,就像裴行儉、黑齒常之、李謹行他們,對李首成也算客氣,可李首成同樣不敢傲慢。

    於是藉機再試探一下。

    李威停了一下,一邊心中細想,一邊答道:「是啊,不但是國家,就是孤,也非常感謝母后對兒臣的袒護。以前孤年幼無知,不明白母后的苦心,多有得罪,現在回想起來,很是慚愧。」

    「殿下後來做得很好了,」實際後來也做得不好,許敬宗因李威而死,一點後手也沒有給武則天留下來。又因為李顯王妃之死,向武則天發難。不過這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不像原來,放在暗處使著傷心小箭,那樣武則天才會真正的寒心。

    再說,太子大多數時候對皇后還是低眉順眼的。

    因此,李首成對李威一直不惡,反感的就是李威向武則天使的那些小親熱,隱隱地讓他感到非正常母子的那種親熱。

    「那敢,不過,李內侍,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殿下,請說。」

    什麼當說不當說,最好不當說的話一起說出來。

    「孤一生最敬佩的人,不是父皇,父皇很了不起,世人皆說他今不如昔,此話有失偏頗,這數年來,國家發生了多少災難?剛剛勉強算是風調雨順了兩年,今年河北河南河東又有了旱災。治理何其不易?不過孤不佩服,作為一個皇帝,等於是千萬百姓的父母,父母不為兒女著想,何為父母?這是應當做的。真正佩服的是母后。」

    「殿下……」

    「李內侍,莫要不相信,母后是何等形勢,得主後宮的?對父皇服侍慇勤,這不算,這近十年,替父皇分解了多少重擔?若是沒有母后協助,國家多災多難,孤不堪想像啊。」

    佩服倒是真的,不僅僅是智慧,還有權謀,以及一些手段。

    看一看老二,具體的不知,可他隱隱感到若是自己不及時回來,老二這一次就徹底完蛋了。

    當時老二真的一無是處,否!雖然自己身陷重圍,讓父親惱羞成怒,可老二卻成了帝國最佳的繼承人,眾多大臣前來投奔,風頭一時無兩。可結果呢?

    李首成不會知道李威這個內心的想法,沒有作聲,在回味李威這一句話,有幾分是真心的,幾分是虛情假意的。

    「孤有一句更悖逆的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殿下請說,奴婢絕不洩露半句。」

    得,你一回長安,什麼都洩露給母親了。

    「若是他日孤僥倖繼承唐朝基業,一定會請母后繼續輔佐。昔日,漢高祖一統天下,曾說過,朕之所以擁有天下,非朕之力,而是朕用好了三個人,蕭何、張良、韓信。蕭何能與母后相比?遠矣!」

    「是啊,可惜天后只是一個女子,否則朝堂所有大臣將會羞愧而死,」李首成嘆然道。

    足夠了,這大約就是太子開的底限。還給皇后放權,與現在的權利差不多,將來是以太子為首,皇后為輔的政局。若想比太子權利更多,太子也不會答應。但不會上台後,打壓皇后。

    話說到這份上,算是掏了心窩,自己只要將話帶回去,讓皇后自己選擇。

    「那我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笑咪咪地離開。

    「孤來送你一送,」將李首成送出帳蓬外面,李首成也不敢裝大的,讓他留步。

    李威站了下來,抬頭看著天空,天空中月明星稀,一片暈白。東風吹來,不像是長安的五月,還有些清涼,夾雜著野花的清香,氣息薰人。

    可是胸中波濤洶湧澎湃,翻騰不定。

    自己開出的條件已經很高了,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同意?

    只要讓母親繼續入主朝政,母親的能力,還能翻雲覆雨,諸武入京,數名宰相被其拉攏,使將來充滿了無數的未知數。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就怕母親這樣還不滿意。

    當然,也會有好的方向發生。若是母親這時沒有做女皇帝的想法,滿足了,協助自己,作用是不亞於一名宰相的作用。自己欠缺的地方,母親正好能替自己補充過來。

    裴行儉走了過來,問道:「殿下,剛才李內侍說了什麼?」

    「談了一下。」

    「殿下,虛與委蛇,臣說一句話,殿下銘記,天后非是你能所掌控。」

    作為心腹說的話。

    李威不語,對武則天,裴行儉一直就沒有好感。結果也不大好,因為此點,一直被打壓,做了吏部的千年老二。

    「孤心中有數,」這使李威想到了兩個人,狄仁傑與魏元忠,他們與母親恩怨不深,因此想法更為公正。是不是與論欽陵會晤後,要著手將來了?在青海只是以退為進,不是袖手旁觀。可以不爭,但不可不準備。

    又如何去做,千頭萬緒湧來,覺得比對付論欽陵,還讓他感到茫然……

    ……

    從積石軍到洪濟城,是兩國必爭之地,沒有牧民前來放牧,草長得便好。風一拂,便成了綠色的海洋。

    大軍滾滾而來,兩國主帥萬眾矚目的會晤開始了。

    各率三千軍隊,不過不在嶺上,而是各自駐紮在這一嶺的東西兩側。然後又是一百侍衛,又退後一百步外。不然這個會晤也沒有辦法舉行了。遠處還有許多人便裝,在騎馬奔跑。那全是斥候,不僅唐朝一方擔心,吐蕃一方同樣也在擔心。

    一個穿著大紅吐蕃袍的中年人走了上來,李首成低聲說道:「那個就是吐蕃的論欽陵?」

    「正是。」

    「殿下,也不高大魁梧。」

    「他用的是萬人敵,不是百人敵,魁不魁梧,並沒有關係。論力量,我朝大軍中勝過孤的將士,何其之多?」

    「倒也是。」李首成說完,好奇地看著論欽陵走了過來。

    京城中對此人終於認識了,也有許多傳言,與吐谷渾的李威傳言一樣,亂七八糟,有的居然說此人長著三頭六臂。

    但一見面,也不過如此,相反的,一臉儒雅之氣,若不是長著一副吐蕃人的面容,比唐朝的儒臣們更有書卷氣質。這倒是出忽他想像的。

    人沒有過來,論欽陵大聲說道:「殿下,何想起來在此與我一晤?難道這裡就是你們唐朝,與我們吐蕃分割的疆界?」

    「大論,你想得太美好了。豈止是青海,就是你們吐蕃,早遲勢必為我大唐所有。若說此地,有何意義,你倒提醒了孤,將來我朝將你擊斃時,將你頭顱埋於此地,你看如何?山清水秀,倒也是一處絕佳的埋頭之地。」

    「哈哈,殿下,你想得太美好了,想我吐蕃臣服,你們唐朝沒有那能耐。我這個頭顱嘛,雖然美好,可你得到它,也是萬萬不能的。」

    「未必見得。」說完一拍手。

    侍衛從後方抬來一張桌子,兩張胡床,桌子上放著一個大盆子,裡面烤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羔羊,邊上還有幾罈酒,與兩隻精美的酒觚。

    「大論,坐。」

    袒然坐下。

    「大論,上次承蒙你招待,孤一直唸唸不忘,可惜堂堂的一個大論,招待本太子,居然那樣寒酸,不該啊,不該。」

    「倒是我疏忽了,太子,莫要見怪,」說完了,也不讓侍衛試一下,抓起羔羊,用手撕開,咬了一大口,說道:「好味道,烤得很不錯。上次我替殿下斟酒,殿下這一次不替我斟酒嗎?」

    站在後面的李首成與一群侍衛想要著惱,可是李威擺了一下手。

    何必在意這些虛名?

    況且拋開敵我立場,此人當值自己替他斟酒。捧起酒罈,替他將酒觚滿上,說道:「大論,嘗一嘗,這是父皇賞給我的佳釀。」

    一口喝下,道:「好酒。」

    李首成雖不滿太子替他倒酒,可也十分欣賞此人的氣度。

    李威又替他斟上一杯,說道:「大論,酒是好酒,羊是好羊,只不過大論此時心中,是何等滋味?」

    「後悔啊,我貪心不足,否則河西就將殿下擊斃,我吐蕃將來會少了一個最大的禍害。不過,與殿下交手,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心中又悔又喜啊。」

    說得很袒誠。

    「大論亦是英雄,」李威默默道:「只不知當年你父親是何等人物,孤沒有見過,難怪祖皇太宗對他也萬分欣賞。從你身上,可以略見一斑。」

    「能得殿下誇獎,我想父親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來,來,太子不但了不起,做人也很坦蕩,我敬你一杯。」

    兩隻酒觚碰在一起。

    喝下去後,論欽陵說道:「你們大唐與我們吐蕃兩戰,死傷慘重,我吐蕃奈何不了你們大唐。可太子也去過多彌與蘇毗部,哪裡還不算高,過了當拉山,你們中原人更難生存。不若我替我們家贊普作一個主,青海九曲之地,全部交與貴國,連同西域,同樣奉還。兩國繼續像以前那麼和好如何?」

    這是論欽陵苦思冥想之下的計策。

    回去後,會有許多大臣貴族反對自己這一戰,甚至大多數人眼光疏淺地認為自己這一戰十分荒唐。明明可以將唐軍大部殲滅,不顧這實際的利益,去圍困一唐朝的太子。結果人財兩空。

    所以得找一個藉口,讓他們閉嘴。這就是其中的一條。

    讓出了這麼大的利益,唐朝都不滿意,那麼要不要將整個表海都讓出來?然後將東女羌,白蘭部再讓出來?這是吐蕃人不能接受的。

    可唐朝會不會答應?即使答應,戰線拉得越長,唐軍兵力不充足,自己可以隨時反攻回來。只要青海攏在手中,西域早晚還是能收回來的。反觀唐朝,他們的所謂仁愛治理,得不到實惠,反而又要增兵駐守,兵力越顯不足。

    這只是假設,其實不用想,唐朝對整個青海誓在必得,怎麼可能答應?

    李威先是一愣,忽然大笑:「好主意,大論這樣一做,你們吐蕃反對聲音必然小下去。」

    「我們吐蕃總有一些人鼠目寸光,你們唐朝亦是如此。使一些小手段罷了,不過太子若是同意,我還敢作主。」

    「大論是英雄,可你們吐蕃人信用太差了,就包括你們父子,英雄是英雄,信用同樣不可信。國與國之間,那有友誼可談,繼續打吧,看你們吐蕃人拳頭硬,還是我們唐朝拳頭硬。只有一方真正打倒下去,再來談和。」

    「哈哈哈,好,那就繼續打,」論欽陵大笑,可心中卻是很苦,這個太子一眼看出了國家之間所謂和平的真味。也更後悔自己在河西的貪心,喝了一觚酒,撕了一塊羊肉吃下,說道:「可我就想不明白,青海你國尚可以一戰,可出了烏海,你們唐朝用什麼來與我們吐蕃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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