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84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5
第四百三十八章 抱銅仙(三)

     「果然好毒……高明的計策,」段夫慶將毒辣忍了回去,改成了高明。

    未必會有唐太子想的那麼樂觀,失去了白蘭羌,還有東女羌、迷桑、春桑等部阻隔,這些部族地形複雜,部族眾多,就是吐蕃也只能綏靖而己,想要它們全部臣服不大可能的,想斬盡殺絕更不可能的。也不要打吐蕃了,就是這些羌人,也將唐朝國力消耗一空。

    難道從多彌部攻打吐蕃,上了吐蕃高原,那才真正會有唐朝人所說的氣瘴。

    不過一旦得逞,青海是丟了,西域也丟了,或者從大小勃律國向吐火羅、箇失蜜、健馱羅(今克什米爾、阿富汗、巴基斯坦一帶)。那也是一場災難,吐蕃出西域四道,勃律國就是一道,這一條道很不好走的,大雪山(喜馬拉雅山)、蔥嶺、崑崙山幾條大山脈的源頭所在,道路艱險可想而知。第二條路是從順著察察嶺山谷,經過門山(喀喇崑崙山與崑崙山交際的山口),第三條路是從拉達克(印控克什米爾地區)直過崑崙山,最後到達朱俱波(葉城)。這兩條路同樣不大好走。其實經營西域,甚至商貿主要還是後一條道路,青海道!

    一旦青海一丟,吐蕃不一定會滅國,但將會被徹底打回原來的一窮二白的原形。那樣,也不用唐朝人動手了,吐蕃的各個貴族會搶著拼著,將噶爾兄弟的人頭,送到唐朝長安,或者洛陽來。

    「是啊,所以我現在有些頭痛,」張大安說著,還揉了揉腦袋。

    這就頭痛了,一旦段夫慶的身份曝光,他的頭才會真正頭痛。

    「別要急,讓我好好想一想。」說完了,就在想。

    吐蕃局勢很危險了。唐朝做法很簡單,很不要臉。大軍來了,我就龜縮在一個個城堡裡,讓你們吐蕃人攻,大約接受了李敬玄這一次虧,估計使用什麼反間計,唐朝軍隊,也不會主動出擊。

    吐蕃軍隊一走,南可以騷擾白蘭羌,甚至向東南,對付迷桑、向東女羌報復。這些個兩面羌,到時候一定又會反過來投降唐朝的。至少表面上投降。或者再向青海繼續洗掠。

    政策很野蠻,可這些百姓擄來,全部送給了唐朝大戶人家做了部曲,他們皆是唐朝的精英。對他們有好處,自然沒有一個人作聲。如沒有奇蹟,真有可能這個未來上演。

    現在匯報,到青海,是不行了,到處都是唐軍,有可能會活捉起來。只有回邏些城,找到大論,又得最少要三四個月,也沒有多大作用。那時候唐太子,恐怕早對白蘭羌施了手,其實匯不匯報,都起不到什麼作用。一旦出手,自己就不打小報告,以大論的智慧,也能猜想出來。

    這樣說來,自己就失職了。

    沒有接近則罷,接近了,還接觸到唐朝的最高層,居然沒有得到這條消息,是自己失誤啊。

    還有家人,生死未卜,這樣一想,心思就亂了。

    「李先生,也沒有好的辦法?」張大安看到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道。

    讓段夫慶回過魂來,不能亂,不過原來一些想法,要做一些修改。本來是想再放出風聲,說太子與皇后勾連,想舉兵,強迫唐朝皇帝退位的。現在大約不行,青海大局已定,那樣的話,只能將太子逼回京城。可青海唐朝一片好局形成,換一個穩重的將領鎮守,就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道:「讓我想一想。」

    又想了半天,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太子風頭正勁,非是殿下所能抵擋的。這一段時間需避一避。」

    「是這樣。」

    「但不是不動。我說過,太子成了亢龍有悔之勢,飛到天頂了,不能再飛了,」但心裡在想,那也未必,象赤傑曲巴祖師(笨教的創世神,相當於盤古)創造了天與地,地有十幾層地,天有十幾層天,只要有能力,飛上一層天,還能再飛上另外一層天。屁的亢龍。這時候,他從小讀的《易經》也讓他詆毀起來。

    前面是忽悠的,後面才是正文,道:「可是皇天智慧天下無雙。」

    李賢在一旁冷哼一聲,段夫慶心中在冷笑,你這個傻王爺,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鑽了牛角尖,得學習你大哥,爭一爭,讓一讓,不讓你母親反感。讓你母親反感,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不會說,難道他真想扶持這個主做皇帝不成,也沒有那資格。繼續道:「得讓他們內鬥。不是朝中各個宰相,而是兩個人,這才是太子與天后的核心。」

    「那兩個人?」

    「狄仁傑與周國公武承嗣。武承嗣此人胸無大志,又是從嶺南迴來,小人得志,會做下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們派人暗中打聽著,挑嚴重的,然後暗中授意,讓苦主找到狄仁傑,上訴武承嗣。此人是外戚最重要的人物,為了太子將來登基平安,相信狄仁傑一定很想再度將他放出外州做一個刺史的。而且前一段時間,放了一些風聲,天皇一定會聽到。他也不想天后黨與太子黨絞在一起,不符合他的平衡之道。必然會讓狄仁傑得意,矛盾便有了。鷸蚌相爭,那一個得利?笑到最後的一個人,未必是最強大的人,而是最能沉著氣的人。當年天皇登基前,誰能想得到?」

    「是啊,此計甚妙。」李賢撫掌說道。

    反正事已至此,也不急。

    撫完掌後,雙手合起,在一個銅佛像面前唸唸有詞,說了一些祈禱感謝的話。

    在他心中,卻將這個段夫慶,當作了神仙派來,前來相助他的。

    派人監視著武承嗣。

    隨後好消息源源不斷地向洛陽湧來,果如劉仁軌所料,開始有收穫了,大量的金銀珠寶,開始送向洛陽。不一定會有五百萬一千萬緡錢那麼多,但不會少,能讓空虛的國庫緩上一緩。不然,朝廷也要開始熬苦日子過。

    還有大量的牲畜,也在向中原運送,這也是朝廷所需要的。隋唐戰亂太苦,剩下的牲畜不多,幾十年過去,依然有許多百姓用人力在拉犁耕地。還有部曲。當然,史書記載此事,皆是一略而過。

    然後李治舉行了大朝會,說了一件事,前段時間因為太子下落不明,自己生病,所以任用了多名宰輔。是多了些,達到了十人。因此,將王德真又罷為相王府長史。

    從數字上看,是一道合理的罷免。不過各個不知道內情的大臣都在猜測,皇上又要搞什麼活動?

    這幾年反反覆覆的搞活動,搞得下面諸臣,全部人心惶惶。

    就在這時,狄仁傑持著牙笏站了出來,說道:「臣有一奏。」

    「奏來。」

    「臣彈劾周國公。思順坊趙文蘆有一未婚娘子章氏,長相豔麗,被周國公看到後,不顧她有婚約在身,強搶進了國公府。」

    前天下值,讓這個趙生攔住,上了狀告的。

    他說的,狄仁傑也未必聽,於是做了一下調查,果有其事,還有其他的一些惡劣行為,也不算過份。又挑了兩三件嚴重的,一起作為證供,彈劾出來。

    李治一聽有些火,你不大省事,一度讓朕都下不了台,到下面呆了一段時間,按理說,回來要老實一點。想要美人,內外教坊絕色的美人還少嘛?為什麼要強占人家有夫之婦。當年太宗還因為此事,將兩美人退出皇宮呢。

    問道:「武卿,可有此事?」

    武承嗣臉上一臉茫然,裝得挺逼真的,說道:「臣不知,前些時間是看重了一個章氏,將她買回來做了小妾。不相信,狄侍郎可以派人查一查,我給了錢帛。」

    「周國公,當真?章氏有婚約在身,敢欺騙你?還有,章家見女兒被你強佔回府,於是到趙家退親,趙家不肯,你為什麼還派了家中僕役對他恐嚇,這才將親事退成。」

    「這個我不知道了。難道是章氏她不好向某說出來,可又怕給某帶來麻煩,讓僕役替她辦理此事的。陛下,不管怎麼說,是臣錯了,臣下值後,立即將章氏送回。」

    反正一個勁地推。

    李治也不是傻子,也知道。生氣地悶哼。

    狄仁傑也不滿意,說道:「陛下,周國公知錯不改,又想矇騙聖上,請聖上派人查處此案。」

    武則天在簾後十分生氣,這倒了一個不夠,還想來個哥倆好?

    可是她政治嗅覺,十分靈敏的。

    王德真不倒便罷,再加上狄仁傑盯上了武承嗣,又想到了坊間的那些謠傳,覺得事情不是那麼偶然。不可能一件事未了,又一件事發生,無論怎麼合理,集中在一起爆發,就不是合理。

    看了一下群臣,張大安是沒有這個水平的。裴炎有這個能耐,卻不會這麼做,倒自己的人,對他沒有利。要麼倒向長子的幾位宰相,戴張郝李劉五人,有的人倒有這個水平,可這五人是不是君子難說,但皆自詡自己為君子,散佈謠傳,不屑為之。

    想到這裡,從簾中拽了一下李治的衣袖,說道:「陛下,此事沒有狄卿所說的那麼簡單。不如散朝,臣妾與狄卿一敘。」

    以丈夫的內心,倒是很想借這個機會,再削一削自己的力量,不然次子永無抬頭之日。要讓次子抬一下頭,才好平衡一下。更不想自己的手下與長子的手下絞合在一起。真一查,狄仁傑協助一下,自己這個侄子,說不定又要下放了。

    既然妻子強請,李治只好忍住。

    散了朝,將狄仁傑喊到後宮,武則天暴跳如雷,直接從簾後走了出來,說道:「狄仁傑,為什麼本宮向陛下請求,將你調到京城,還立即擔任六部侍郎?正是因為幾月前某些人還不安份。本宮怕動搖太子地位,於是從你與魏元忠二人中挑一人入京擔任重職,替太子震懾一下群小。然而為什麼挑中你?正是你會變通,不古板。」

    狄仁傑不能作聲,這一次升得是太快,沒有這個皇后出力,不大可能。

    「可你知道為什麼本宮,讓李首成去青海嗎?還知道太子為了勝利,少犧牲將士,竟然答應迎娶一名黨項女子進入東宮嗎?」

    「竟有這事?」狄仁傑真不知道。

    「難道本宮撒謊不成?本宮一直在維護太子,甚至派人到青海,準備秘密將這名黨項女子接入東宮。你作為弘兒的心腹,就是這樣回報本宮的嗎?」

    「……」

    「算了,弘兒在青海,本宮不怪你,你查案能力天下無雙,好像你用弘兒的錢,又養了一批閒人。」

    「……」

    點撥他一下,不要以為隻手遮天,立即放過,又說道:「替本宮查一查,最近莫名出現了一些不好的謠傳,對本宮不利,對弘兒不利。又出了這次民告國公案。本宮不相信它們是單獨發生的。」

    「諾,」狄仁傑帶著一頭霧水離開後宮。武則天的話說得頗有幾道理似的,可難道這個皇后真想幫助殿下?還有,雍王看起來這一回真心退出奪嫡之爭了,實際不是,他想以小博大,一口吃下皇后與太子?有這麼大的抱負?

    當然,心中也是慼慼的,讓武則天狠嚇了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5
第四百三十九章 清淚如水(一)

     又查了查,這個好問,趙生受了莫名的冤枉,心裡很不服氣。

    實際上在後世,這很正常,不要說只定了名份,就是成了親,一心想去傍大款,又怎的?可在這時候,一道婚書還有束縛力的。於是喝著悶酒,借酒澆愁,一個酒客坐在他邊上,與他交談,將自己委屈說了出來。這名酒客就勸他:「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一個國公又怎麼著?」

    「你說得容易,那是國公,九寺正卿,皇后的外戚,敢逼死周王妃的權臣。」

    「但他還不是貶到江州去了嗎?若不是太子殿下一度遇險,他一生也休想返回京城,我替你出一個主意,保管你準會得到你的妻子。」

    「什麼主意?」少來愛色,中年愛財,老來愛子,能讓武承嗣法眼看中的,姿色可想而知,雖未成親,可在心中戀戀不捨。

    「去找一個人,他準能替你討回公道。」

    「誰啊,難道我去青海找太子?」喝得稀里糊塗,捲著舌頭問道。

    「不用去青海,眼下就有一人,刑部侍郎狄仁傑。」

    一下子提醒了趙生,打聽了狄仁傑下值的時間,攔住喊冤枉。

    這一問,立即醒悟,是有人有意安排了。當初自己審理曹王李明一案時,還用過類似的一招。這個人大約不好查,於是派人盯著了雍王府。這一盯,盯出來一個人,李慶之,流落到利州的胡人。在雍王府,很得雍王看重,張大安見到此人,都是十分客氣。

    而且自從此人進入雍王府後,雍王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化,主動退位監國,常去李治哪裡問安,但時常不得見。又將一些孌童逐出,閉門修書。就好像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

    聽到了,沒有再查。而是將打聽來的所有真相告訴了武則天。讓這位厲害的皇后去處理,其實格局,雍王勢很難大起來,大不了皇上會再扶一扶,掣肘一下,可絕對影響不了太子登基。

    影響的還是皇后,越瞭解,越覺得深不可測。

    武則天聽了沉思了一下說道:「你先下去吧。」

    「喏。」

    看到他離開,武則天對李首成說道:「你去雍王府,將那個李慶之拖來。」

    用了拖字。

    沒有真拖,但臉色很不好地連聲厲喝,強行將李慶之從李賢府上帶到後宮。

    武則天盯著他,說道:「你不錯,好一招臥薪嘗膽,以退為進。」

    「天后,臣民不知天后說什麼。」

    武則天又盯著他,嗯,還有些膽色,又說道:「最得難,你是一個胡人,居然有如此細膩的心思。不過本宮有一件事,還沒有想明白。你投奔本宮那個不孝子,是扶助他奪嫡的。似乎你眼下出了幾條計策,是在為他東山再起鋪路。但是你睿智如此,居然能忽然本宮的力量?」

    「臣不懂。」

    「你不懂,可本宮也不懂。若是你足夠聰明,需知本宮不會奪嫡。雍王弱勢,想要奪嫡成功,不僅是皇上,皇上也惱怒了。應當讓我那個不孝子附從於我。用本宮的力量,加上他的力量,這才能真正對太子構成危脅。然而你沒有做,不但讓這個不孝子對付太子,還要對付本宮。示問,你有什麼本領,能將本宮與太子倆人皆能扳倒?又是一名胡人,說一說,你倒底是什麼身份?」

    這就是段夫慶的最大漏洞,只想著使唐朝內政混亂,於是大家一起來,越亂越好。但是一個高明的政治家,不僅能以弱勝強,也要分清大勢,雍王與武則天有矛盾,也不是真正不能調和。難道太子與武則天矛盾少了嗎?並且李賢一旦認錯,扶助李賢上台,比扶助太子上台,更符合武則天的利益。當然,如何使武則天相信,同樣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但再難,還有想將太子與武則天一鍋端難嗎?

    段夫慶心中滴汗了。

    「那麼本宮問你,你是哪裡利州哪個縣人氏?」

    「臣是嘉川人氏。」

    「利州好啊,嘉川好啊。本宮想你自小教你說我們唐朝話的唐人,大約是巴蜀人氏吧,可又不能是益州,離吐谷渾與吐蕃太近,容易讓人聯想。讓本宮再看看你的長相,不像是羌人,也不像是夷人與山裡面的蠻人。是昭武九姓胡人,還是吐谷渾人?這個人種有些為難了,最好冒充北方數州的百姓,哪裡羈糜州多,即使朝廷也難以清查。可是你的口音偏偏又不像。」

    說到這裡,武則天臉上洋溢著睿智的光彩,更加美麗動人。可落在段夫慶眼中,卻是一個實打實的女魔王。

    「那麼怎麼辦呢?只好冒充利州人,山多,百姓住得分散,即便是官府,也很難清查,戶部上的薄冊呈上來,居然八縣,只有一萬來戶,三萬來百姓,一戶只有兩口餘人,可見逃惹的百姓數量。不過不打緊,本宮若要問你,你一定回答,自幼遠離鄉土,漂泊不定。當然,還有辦法,這些年你總得進食一些人間煙火吧,要進人間煙火,總有人遇到你,認識你。或者你堅持不說,也沒有關係,嘉川縣就那麼一點大,幾千百姓,像你這樣的昭武九姓或者吐谷渾種族的人少之又少。一查便知。還有你的過所是誰開的?」

    這能較真麼,一較真豈不要了段夫慶的小命?

    「李首成,你立即到雍王府上將此人的過所拿下,派人快馬到利州查一查。」

    「喏。」李首成下去。

    武則天說道:「不用緊張,本宮還是很佩服你的,來了沒有多久,就將本宮的一名宰相,弄下朝野,不簡單。正好本宮今天心情好,再來猜一猜你的來歷,看本宮說得對與不對?」

    「天后請說,」段夫慶軟了,你要怎麼玩就怎麼玩吧,反正我現在成了一隻小耗子,你變成了一隻老花貓。於是直接不客氣地坐下來。

    武則天樂了,說道:「膽色不錯。」

    「過獎,天后繼續。」

    「好,讓本宮今天給你長長見識,讓你們這些胡人以後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以為中原無人了!」自信滿滿地說道。若是李威在此,一定拜伏,偉大的母親,好強大的氣場!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本宮思付了一下,無非就是想擾亂我們唐朝的內政。那麼誰會想呢?因為你的口音,與突厥無關。那麼只能是吐蕃與吐谷渾。吐谷渾那個小可汗,一個傀儡,手下斷然沒有你這樣的人才。那麼只能吐蕃,可是吐蕃誰有這樣的眼光呢?好像聽我那個長子說,你們那個大論是一時人傑,與他對酒了兩回,雖然是敵非友,居然讓我那個兒子對一名敵人惺惺相惜。一個人再聰明,也需要一群得力的手下替他策劃,想來你是不是他手下的親信幕僚?」

    猜對了!

    但段夫慶打死也不回答的。

    「果然有本事,國家沒有我們唐朝強大,打也打不過,於是想到了這條主意。似乎也掐中了我們唐朝的要脈。不過今天本宮不監視,只要你不出城,讓你寫一封信回去,帶給你們大論,將此事說明。告訴你們大論,休想糊塗心思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至於你嘛,讓本宮想一想。」

    段夫慶沒有作聲,但心中萬念俱灰,所有心理防線,全部讓武則天一一催毀。

    「還是讓你留下吧,我那不孝兒大逆不道。可本宮終是他母親。」

    段夫慶又是一陣惡寒,心裡說道,我寧肯有一個平凡的母親,也不想擁有你這個妖怪母親。

    「讓你繼續幫助他如何?正好本宮閒得發悶,除了每天批閱奏摺,生活少了許多樂趣。看一看你們吐蕃派出的你這位高人,能耍出什麼花招。莫要讓本宮失望,一失望,一失去樂趣,本宮立即將你的人頭送到你們大論手中。」

    「還不快滾!」

    段夫慶只好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武則天冷笑道:「不監視你,才怪。」

    又道:「梁光業,此人心智已為本宮催毀,一定將此事寫信給他們大論。相信他前來我們大唐京都,不會是一個人兩個人,必然帶著許多幫手。你派人小心盯好了,此人十分狡猾聰明,勿讓他發現。看到他同黨,也不要聲張。等他們分手,此人返回雍王府後,將他們同黨一舉拿下,然後嚴刑審訊。哦,對了,請那個叫周興的過來相助,他刑訊很有一手。得到口供後,將其中一人秘密押到雅州,讓他將此人的信帶回吐蕃。其他的人秘密押到後宮中來,這些人本宮會有用場的。」

    「喏!」

    梁光業喜悅地答道,剛才皇后太威武了,若不是規矩,他也很想像太子那樣,將皇后抱起來。

    段夫慶不知,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很低調的,怎麼就讓這個皇后發現?

    自己錯了,大論錯了,唐朝最有本事的人不是太子,是這個皇后。

    還是錯了,吐蕃最有本事的人不是論欽陵,而是沒祿氏。

    受到這個打擊,心智想不被矇蔽都不行,於是想到,是要立即通知大論,自己肯定是死定了,既然皇后想讓自己做一個玩具,那麼自己索性放手一博。請求大論以後善待他的家人。

    昏昏地回到了雍王府。

    李賢還在擔心,迎了上來問道:「母后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沒為難,只是揭穿了自己老底。

    李賢很狐疑地看著他,沒有為難,為何這位李先生臉色如何難堪。段夫慶敷衍道:「但是皇后知道臣替雍王出謀劃策的,說了一些恫嚇的話,臣想靜一靜。」

    「可惡。」

    小子,你別可惡了,與你那個母親相比,你什麼也不是,繼續相鬥下去,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沒說,跑到房中寫信去。寫完了信,立即出了王府,交給了三個同黨。也尾隨來到洛陽,就在一家客棧裡。然後面色慎重地說道:「你們立即離開,唐朝的妖皇后識破我來歷了。」

    「昨天還不好好的嗎?」

    「那不是人,是妖怪,速速離開,我準備以死報效大論了。」

    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倉惶離開,看著他們走到大街的盡頭,段夫慶嘆了一口氣,這才轉身回到王府。他糊塗之下,又忘記了孔夫子的一句話,或者他沒有讀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女人的話……那個能聽麼,就是皇后又怎的,還不是一個女人?李賢正在安慰之時,那邊開始捉人了,一個不漏,悄悄捉到後宮。然後周興這個閻羅王,也悄悄進了後宮。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5
第四百四十章 清淚如水(二)

     以周興的「高水平」,論欽陵捉來,也能如實得到口供。只一會兒,口供帶了出來,很高的效率,讓武則天十分愕然。

    然後將口供打開一看,氣得差一點跳腳,這一群蠢貨,居然連長子制訂的未來對付吐蕃策略,都敢告訴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很想立即將這份口供拿給丈夫看,將這一群貨色,全部流到南海諸島去,流到交趾,對他們都算客氣的。

    忍了忍,說道:「周卿,今天之事,不可對任何人洩露。本宮若是聽到半句風聲,剛才你是如何審訊這幾名犯人的,本宮就將它如數加在你,以及你全家人身上。」

    提前來個請君入甕。

    周興臉一變,說道:「是。」

    不過這傢伙很有頭腦的,自己已經上了太子這艘大般,看似這艘船的質量還不錯,何必換船?於是找到了狄仁傑,隱晦地說了一句:「雍王那個胡人幕僚來歷不明啊。」

    「何故?」還是沒有想起來,漢人有本事,難道胡人就沒有本事?看一看黑齒常之、李謹行他們,在青海做得就很好。

    「天后不讓說,」點了這一句,匆匆離開。

    狄仁傑開始苦思冥想,一般人還是不會猜出的,但狄仁傑也非同小可,又加上周興的提示,漸漸想了出來。得立即寫信給太子,你也什麼別說了,論欽陵的間諜都打到雍王身邊,做了最貼身的親信。還有許多事要問清楚的,那個黨項妹子,從何而來的,又與天后說了什麼,讓天后和解的?

    自己得知道動向,不然怎麼安排?

    這件事,在悄無聲息地進行,知道的就這麼幾個人。

    那邊段夫慶也清醒過來,沒有想到自己三名同黨被抓,一個天后,說話總會守信用的。但想到了,這個妖皇后,當真是閒著無聊,拿自己當小耗子耍著玩?

    看著一臉擔心的李賢說道:「你立即將張相公他們請來,我有話要說。」

    以為他又想到了什麼妙計,立即派人請張大安、高政他們過來。人到齊了,段夫慶說道:「天后喊我進了皇宮,已經知道是我出的主意。」

    大家全部安靜,一臉憂愁,這個皇后反應未免太快了吧?

    又道:「各位,勿要擔心,是我的失誤,想急於讓殿下抬起頭,做得太急,所以天后懷疑,查到了我身上。情況有了變化,唯今之策,是徹底退出。殿下,你的書修注完了吧?」

    李賢點了一下頭,早就修完了,這修了多長時間?可刻意將手中的稿子克住不放。不能放,一放,如何與各位親信會晤?

    「那正好,明天將它呈給天皇,然後真正閉門謝客,張相公,你們在朝堂上也不要爭,靜觀時機。」

    「李先生,為何啊?」

    「天后已經知道,如再有動作,天后必然會憤怒。而且我若沒有猜錯,太子一定與天后做了某些交易,現在天后有持無恐,進能掌權,退也能掌權。不相信,你們過兩天看一看,看狄仁傑,會不會再彈劾武承嗣。保證不會!」

    「那如何是好?」李賢急切地問道。

    將這個李先生當作了救命的銅仙,沒有想到只是一根稻草,撈在手中也沒有作用,很是急切。

    「殿下,勿要擔心,且聽臣說。殿下一退,天皇不是真不知道的。這一退,退得一乾二淨,可是天皇還需要人來掣肘太子,平衡朝堂。天后又與太子走到一起,天皇如何作想?難道立即禪讓,可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只會逼迫天后與太子決裂,那樣,殿下機會就來了。天后不願意,陛下只能自己樹黨,又有病在身,對殿下印象改觀,機會又來了。」

    似乎很有道理,一個個默然。

    可是皇后太過厲害,連眼前這個牛氣的胡人,都開始懦弱,自己一個個更自付不是對手,用默然表示贊成。

    實際上段夫慶有自己想法,這個皇后太妖,自己不是對手,況且身份洩露。不成了。太子登基,也成為必然。可是皇后為什麼留著自己,留自己出一些餿主意,認識到自己主意在武則天眼裡只是餿主意,有長進,而這些餿主意,正好成為妖皇后的擋箭牌。

    不如退,無論怎麼退,雍王休想!

    但一退,太子黨與皇后黨必爭,一爭就有矛盾,即使太子以後登基,一個執掌著實權,還是智慧似妖的太后,一個是執掌實權,也不弱的,還有大義在身的新皇帝,又是一場龍虎鬥。內鬥好啊,只有內鬥,唐朝才不會將注意力放在外面。這是自己對大論盡的最後一片忠心。

    想法不錯的,可他卻疏忽了,他們吐蕃沒有內鬥?這一斗,更兇猛!

    沮喪地離去,過了幾天,李賢看到狄仁傑果然沒有再彈劾武承嗣,不抱希望,將修好的《後漢書注》呈了上去。李治十分驚訝,又不修書,又不監國,就沒有辦法與權臣交往。難道這個小六,真改悔?

    大半天沒有說話。

    李賢躬身告退,接受了段夫慶的好意,去了邙山散心去。

    到山上轉了轉,段夫慶說道:「殿下,臣去如廁。」

    提著褲子,跑到密林裡,然後四下里瞅了瞅,撥腿就逃。真呆在洛陽等死?

    跑了沒有兩百步,兩個大漢不知從什麼地方閃出來的,一左一右將他截住,說道:「段夫慶,天后吩咐你乖乖待在雍王身邊,你沒有聽到嗎?」

    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段夫慶一下傻了起來。

    「再跑,方法很簡單,我們會將你這個吐蕃的諜子抓起來,然後用膠熬滾,粘在你皮膚上,等冷了後,一塊塊地連皮一下撕下來。然後再養,結了疤後再撕。」

    「這還便宜這個小子,還是我的方法,用鐵絲肉,將他的肉兜起來,小刀子一刀刀割,然後不給他吃的,讓他餓了,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

    別說了,乖乖地回到李賢身邊待著,一步也不敢離。

    李治不知,八月到來,接到了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

    一個好消息,李威送來的,無意中又得到了一萬一千多名以前的戰俘。此戰犧牲的主要是黨項人,唐軍犧牲不大,因此青海大軍達到九萬多人。再加上朝廷發往松州的一萬軍隊,松茂二州的原來幾千士兵,接近了十一萬人,黨項人若是急調,也可以調出五六萬人參戰。八月各個城堡修建好,對羌人與吐谷渾人發動幾次清剿,震懾一下,已經不需要多這麼軍隊。松州原來的軍隊保留即可,青海卻能裁去四萬軍隊。

    如何裁法,請朝廷明斷。有中原兵,還有鐵勒兵以及其他的胡兵,看朝廷如何選擇了。

    可還有壞消息,倭國人帶來的,沒有人想到的,自劉仁軌一戰後,現在特聽話。原來派使者,沒有一個指南針,於是借洋流,到百濟停頓,然後到中原。然而朝廷一撤,百濟之地全部沒入新羅,倭國人來使,在百濟遭到新羅的殺害,僅逃出一小半人,急匆匆上了船,到唐朝喊冤來了。

    鬆散地來說,現在倭國也屬於唐朝領土,不停地向唐朝進貢,臣服,所以後來倭人畫地圖,將自己的地盤讓出來,也標註唐境。這群棒子居然得寸進尺,掌臉了。

    李治大怒,立即召集諸位宰相,氣得直拍桌子,正好呢,青海大量的金銀財寶獻了上來,馬上秋收又上來了,青海戰事看樣子,能停上一段時間,駐軍又少,又有糧食,負擔會少。還有從青海的百戰之兵,退下來四萬大軍。有兵有糧,打!

    戴至德等人相互望了一眼,心想,打也可以,可總得要停息一下吧。不能打一個不休不止。萬一遇到大災之年,國庫一點貨也沒有,吐蕃又發難,怎麼辦?

    可看到李治氣憤的樣子,一個不敢吭聲。

    事情還沒有結束,李威在青海先接到的消息,然後到朝廷。李遮匐勾結西突厥貴族進攻安西都護府。一個宵小來掌臉不夠,又來了一個宵小。李治居然讓這群跳樑小丑,氣倒了。

    武則天只好讓人從長安,將明崇儼急召到洛陽。然後安慰道:「西域的事是一筆糊塗賬,陛下,不用計較。」

    是很糊塗的,就是後人,不是專業人士,都不能明白。

    唐朝經營西域從貞觀四年開始的,平北突厥,置西伊州,六年平昌,置庭州。十八年,討焉耆,二十二年,平龜茲,直到李治手中,顯慶二年,平賀魯,才正式置龜茲都護府,以故安西為西州都護府。這是唐朝的禁臠,後來還設了昆陵、濛池等都護府,一度波斯來降時,差一點到了波斯灣,但已經鞭長莫及,超過了兵力投放的範圍。顯慶四年,興昔亡可汗,歸唐的阿史那彌射,大敗吐火羅真珠葉護,斬於雙河。詔以石、米、史、大安、小安、曹、拔汗那、悒怛、疏勒、朱駒半等國置州縣府百二十七。也就在這一年,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安西四鎮真正形成。

    唐朝要的是勢力範圍,對這一片地區,少量的稅務,一些進貢,然後執行唐朝法令,不得互相侵掠,接下來就是優惠活動,羈縻府州設都督、刺史皆是本地首領擔任,世襲。版圖不僵化,生活習慣風俗,聽任保留。百姓各部自己管理。甚至為了減輕當地壓力,駐軍都很少。只有在需要時,向朝廷請求,朝廷派出大軍處理。

    這一套政策,起初很成功的,然而遭到吐蕃人的覬覦。

    祿東贊來來回回跑了幾趟,看到李世民用各族借力打力,征高麗,甚至唐朝一度認為吐蕃是良民,還讓他們出兵協助征伐西域。兵沒有出多少,可讓吐蕃看到西域的富饒,唐朝駐軍又少,噶爾父子生了貪心。

    其實在這之前,吐蕃就開始使了一些小動作,先是拉攏了朱俱波,小國,可地理位置很重,正好卡住了崑崙山,又與疏勒,以及為唐朝培養出名將哥舒翰,突厥十姓中的二姓哥舒闕俟斤、哥舒處半俟斤十分親密。在朱俱波的拉攏下,疏勒看到吐蕃征服了羊內,僅是一座雪山之隔,同樣曖昧不清。可是唐人不知。顯慶四年九月,阿史那賀魯的部將阿悉結闕俟斤都曼不滿于闐親唐,帥疏勒、朱俱波、渴盤陀三國反,擊破于闐,被蘇定方迅速平定。其實這時候,吐蕃已經開始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唐人然不知!

    到了龍朔二年,弓月部南結吐蕃,北招咽面,再攻疏勒,降之,逼于闐。龍朔三年,以安西都護高賢為行軍總管,將兵擊弓月以救于闐。麟德二年,投降吐蕃的疏勒、弓月又引吐蕃侵于闐,敕西州都督崔知辯、左武衛將軍曹繼叔再救于闐。這時候還是相持階段。到了咸亨元年,正式進入,逼于闐投降,又夾裹疏勒、于闐攻克龜茲,焉耆就在吐谷渾且末城附近,不用說,更失守了。四鎮皆廢!

    但很快不幸福了。窮得連衣服都要扒光,那有唐朝統治下幸福?於是有許多部族反抗。

    上元元年,蕭嗣業發兵于闐,兵未至,于闐王伏阇雄入唐朝謹見,以尉遲伏阇雄為毗沙都督,分其境內為十州。接著始作俑者弓疏勒二部歸降。實際上吐蕃是借力打力,太遠,兵力同樣投放不了多少。一下子無法控制了,于闐甚至將吐蕃兵直接驅出。看到如此,龜茲王白素稽又送馬又送銀頗羅的,嗷嗷請降。李威跨下那匹馬就是白素稽送的。暫時沒有設鎮,可關西四鎮大部回歸。

    莫名其妙的反,莫名其妙的降,因此武則天說這是一筆糊塗賬,別當真。

    但也不能不當真,一旦李遮匐攻破安西都護府,西域又再次糜爛。李治想了想,下了一道詔書,立即讓王方翼,先去安西都護府,將局勢穩住。至於肅州,也不放心,南有吐蕃會隨時反撲回來,北西皆有突厥人,當地還有許多胡人,也分不清,倒底是不是忠心的。因此,破天荒地下了一道命令,讓郭元振擔任肅州長史,是狀元嘛,又打了這麼場戰爭的。

    郭元振好事臨到頭了,才二十來歲,一下子升成了肅州長史!詔書下給他後,大半天都不相信。

    李治還是有一些用心的,不過算是用對了人。

    但心裡憋著一股氣,病情越來越重,明崇儼就到洛陽。替李治開了一味藥,裝模作樣,施了一些巫術。武則天將他喊了過去,說道:「明卿,麻煩你了。」

    「不敢哪。」

    「嗯,你在西京的事,本宮聽說了,心裡面很喜歡。」

    「只要天后喜歡,臣願肝腦塗地。」

    「不必裝可憐,有過本宮心中有數,有功本宮心中也有數。回去息息吧。」

    「是。」

    可幾天後,武則天也病倒了,八月份的天,忽冷忽熱的,李治一倒,她處理政務多了起來,加上還要服侍李治,著了風寒。是人,總歸要生病的。明崇儼聽說,心中終於打起主意,說道:「天后,讓臣斗膽替你捏捏手上的血脈,有助風寒。」

    武則天真沒有想起來,病者不諱醫,於是伸出手帶著微笑說道:「明卿,你還會按摩之術?」

    「略會一二。」

    按得不錯,膽子又壯了壯,說道:「天后病情非是風寒,還有勞累。」

    「怎麼辦呢,不累不行啊,」武則天讓他捏著正舒服,閉著眼睛說道。

    「讓臣替天后煎一味藥吧,」說著,將小丸子終於掏了出來。對自己印象不惡,不相信皇上那個身體,還會能做什麼。一會兒讓皇后吃了藥後,自己做一些法術,將下人攆走,好事就有了。

    為了這一刻,等了多久!

    武則天還是沒想到他有這麼大膽子,看著他煎藥,嗯,這個臣子還不錯的。藥煎好了,正要喝,李治笑嘻嘻地走進來,明崇儼治了好幾天,身體康復了許多。信這個邪,只要明崇儼給他的藥,那怕是砒霜,都能使他身體康復。

    問道:「明卿在此做什麼?」

    「天后受了風寒,臣給天后煎一些藥。」心裡面想到,有些糟,這個藥眼下可不能讓皇后喝下去,腦海裡飛快地轉動。卻聽到李治說道:「哦,這幾天,朕也受了風寒。」

    「那麼陛下喝吧,正好藥湯涼了,」武則天關心地將藥碗端到李治手上。

    難道說不能喝?

    明崇儼想不出應急招術,這邊李治一口氣喝下。明崇儼心中在號淘大哭!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6
第四百四十一章 還轉盼

     在想辦法挽救,並沒有不可救藥的地步。

    只是一粒小丸子,藥性不強。若是象沒祿氏那樣,來個三枚四枚的,李治明天早上未必能爬起來,明崇儼腦袋肯定懸於午門之上了。而且李首成剛才還試藥,喝了一部分下去。當然,對李首成肯定沒有任何負作用的。

    也預防了一下,一次性只帶了一粒,不敢帶多。就怕出現意外的,還有其他的一些丹丸,什麼病治不了,但也不會害人。立即說道:「陛下,天后,臣再為天后煎一味藥。」

    「好,你煎吧,」李治答道。

    藥性不強,可開始在胃囊裡吸收,通過毛細血管,大約向神經裡跑了。看著武則天含情脈脈,說道:「皇后,這些天辛苦你了。」

    這對夫妻關係非是外人所能想像,但李治很喜歡,需要時,可以立讓妻子的手下掣肘朝堂,不需要時,立即貶放,像那個王德真,妻子一聲都不吭。反正比對幾個兒子放心,況且正是因為妻子分擔了他的義務,若沒有這個妻子,可以想的,自己經常不能處理朝政,還不乖乖將皇位傳給兒子?

    有時候防,有時候感恩,可是恩愛,卻是主題。

    不過李家這個血脈,好像特別多情,又專情,李世民對長孫皇后,李治對武則天,歷史上的李顯對韋氏,李隆基對楊貴妃,李亨對張良娣。皆是好丈夫,這一點相比,李威反而博情。

    明崇儼坐不下去,一會兒皇上春天就要到了,自己呆在這裡,找死啊?只有離開,一離開,你們夫妻二人看對了人,想做什麼,與我有什麼關係?但自己在這裡,皇上就要犯桃花,還能想不到這個藥湯裡有鬼?

    又是靈機一動,說道:「藥湯就要煎好了,臣還要回去,替陛下與天后施一個小巫術。」

    「好,你去吧。」

    躬身離開。

    正走出來,又撞到了李賢,我不作為,可作為一個兒子,老子生病了,老媽生病了,能來看看。做表面工作的。可現在能去嗎,明崇儼想攔,又找不到藉口。

    這是在皇宮,不是在大街上,就是在大街上,自己不是九寺正卿,六部尚書侍郎,各個宰輔,有什麼資格敢攔天下最尊貴的親王?

    李賢倒是很客氣,說道:「見過明卿。」

    「見過殿下。」

    但做到這一點,很不錯了,李賢說完,轉身離開。見了李治與武則天,夫妻二人正在訴說衷情呢,李治畢竟也上了一些歲數,身體又不行,藥效來得慢,總得有一個慢熱過程。李賢要見,也讓他見了。

    是段夫慶讓他來的,寫了一封認錯信,給了李威。李威這一次很不高興,無論怎麼樣爭,可以理解,可死的將士太多了。接到信後,語氣很冷漠地回了一封信,大意是說,爭可以,國家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寶器,必須有德者居之。但作為皇帝本身,要拿這個寶器,當寶器使用,莫要用了干將莫邪去砍柴,絕地驊騮去耕地。為了爭其中的一個梨子,能不能將梨子樹整株砍倒,為了爭一碗牛奶,能不能將整頭牛殺死,能不能為了帝位,不顧整個國家的將來,以及百姓的幸福?

    總之,語氣很尖銳。

    段夫慶看了,說道:「你拿這封信給天皇去看。」

    「為什麼?」

    「他還沒有登上帝位呢,有什麼資格拿帝位來比喻?」

    繼續在使壞,反正武則天鼓勵他使壞的。李賢不知自己已經雙腳從泰山觀日峰上離開,往下墜落了,還以為段夫慶在帶著他騰雲駕霧呢。這孩子,越來越悲催了。

    見到李治與武則天,問候了一下身體,然後說道:「父皇,母后,兒臣剛剛接到大哥的信,感到很慚愧。」

    「什麼信?」李治身上有些躁熱,心魂不定地問道。

    「父皇,兒臣拿給你看,」小心地將李威寫的信遞上,然後裝傻賣瘋地說:「大哥說得對,國家將來是應當有德者居之的,大哥能文能武,才華橫溢,名滿天下,百姓愛戴,連吐蕃的大論,也不惜動用幾十萬大軍,想將大哥殺死。兒臣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做下種種不好的事。」

    李治微微一皺眉頭。本來這封信,只是李威講了一番道理,為什麼要奪嫡,還不是為了將來做皇帝。可皇帝是做什麼的,不是讓你享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不是讓你乘龍舟下江南,是治理國家的。還沒有得逞,甚至連太子的地位都沒有得到,就用整個國家來賭,以後還能不能是好皇帝,能不能繼承唐朝的將來?

    但讓李賢稍稍一引,李治有些意左,說道:「朕知道了。」

    「那麼父皇母后保重,兒臣退下。」

    繼續裝可憐,可是他無論如何努力,後宮地牢裡還關著兩名犯人,武則天也不相信。

    李賢一走,李治說道:「皇后,我們很久沒有……」

    「這是白天,」武則天嬌聲說道。

    「白天又如何?」……

    明崇儼回到府中,又憂又懼,不知所為。一晚都沒有睡好,苦思著對策,又暗嘆倒霉,怎麼就那麼巧呢!他嘆倒霉,另一個人還十分不滿意!

    第二天當值。實際這個人也有一些本領,雖然裝神弄鬼,可在地方上做了多年的官吏,處理事務能力還有一些的。至少他在本職上沒有尸位素餐。李治又將他喊了過去。

    小心翼翼地來到後宮,拜見李治。

    李治手一揮,兩邊太監下去,然後問道:「明卿,你昨天給朕吃的是什麼藥?」

    就是李賢沒有參見,他也覺得不對,當真他成了白痴?

    「沒有啊。」

    「你再說一聲沒有!」

    明崇儼差一點哆嗦起來,憑藉給皇上與皇后吃莫名其妙的藥,他是一個臣子,也能斬首示眾的。但昨天晚上胡思亂想了很久,於是靈機一動說道:「臣想起來了,為了天后身體健康,臣放的藥方成份裡,有一些滋陰壯陽的藥。陛下,昨天你吃下了,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你說呢?」對了才怪。

    「陛下,也沒有關係。這些藥方,對婦人來說,僅是滋補,如若男子吃了,卻對房事產生有益的幫助。」滋陰壯陽,讓他拆解成這個樣子。但也容易忽悠的。中醫本來就精深博大,很難說清楚。而且這時候,連孫思邈替病人看病時,使用符術,可想整個醫學的落後。反正對陛下你有好處,不能治我的罪吧。

    說完了,看著李治,欺負他眼睛不好的,自己悄悄打量,李治很難發覺。看到他臉上表情,只是躊躇,並沒有生氣的樣子。稍稍鬆了一口氣。李治踱來踱去,真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寵臣,居然敢打他妻子主意。

    休說李治,恐怕就是論欽陵或者裴行儉,劉仁軌,都未必敢想到明崇儼會有這個膽量。狄仁傑若不是跟蹤許久,見到明崇儼鬼鬼祟祟,而且不惜殺人滅口,也不敢去想。

    他是想怎麼樣開口,走了半天,見這個明崇儼平時一個機靈人,乍就這時候不開竅,只好自己說了,問道:「你那個藥方呢?」

    這個藥方更不能給,一給立即露馬腳,答道:「陛下,不僅是藥方,裡面還有一些符術。」

    「那麼你手裡還有多少藥?」李治低聲說道。

    「沒有了,就是昨天聽說天后病了,臣刻意配製了兩枚藥丸。」

    「這樣啊,你回去後,給朕配一些過來。」

    汗!原來皇上不是對自己生氣,而是昨天得到了甜頭,吃了還想要的。可這個也不能給。以李治的身體,最好碰都不要碰。當然,這一點打死人也不能說。但也不能給,有李治活在世上,太子就一時半會不能登基,這個藥吃得多了,本來能活一個五六年,六七年的,頂多能活一個一年半載不得了。於是說道:「陛下,且聽臣說。是藥三分毒,特別是此類藥物,比如飲酒,小飲養體,多飲傷身。陛下身體還沒有全安,此藥偶爾食之,不傷大雅。吃多了,對陛下身體反而無益有害。」

    「朕知道,」真知假知,未必,來回走了幾步,還是得討要一下。大不了以後自己少吃就是,不能想要那麼一回,得向這個臣子討要一回。而且昨天感覺真的很好,皇后滿意,自己也滿意。病到現在,貴為天下之主,龍體一直欠安,房事上也一直萎靡不振。只有昨天,才讓他重新感到,做男人的快樂了。

    走了幾步,說道:「你想辦法替朕弄一個一百枚兩百枚出來。」

    這是青菜蘿蔔啊?一百枚,五枚就能足以要掉你的性命,可李治不給他說話機會了,說道:「下去吧。」

    明崇儼只好告退,李治卻又將他喊回來,說道:「此事勿得張揚,還有,來人哪,明卿有功於朕,從內庫裡拿五百金,五百絹賞賜給明卿。」

    賞賜頗豐,可明崇儼也不差這個錢。繼續愁眉苦臉離開。他困苦了,另一個人卻失望了。

    狄仁傑設下乾坤局因為他做得不小心,失敗了。

    太子要登基,皇上又不願意挪位子。看到沒有,到現在還沒有真正為挪位子打算。自己四人的變動,就能看出一部分,三人一個個丟在外面,東南西北,天各一方,能碰面互相商議的機會都沒有。重用了自己,可這也不對,自己資歷淺,做到侍郎,這幾年算是到頂。

    這是非正常的調遷。不是這樣用人的!就像李世民,想讓李績輔佐李治,將李績先下放,老實了,重用,這樣李治才可以施恩。不老實,這員重臣非是李治所能掌控的,立即尋理由處死。這才是真正為帝國將來打算的。自己到了侍郎,太子將來如何向自己施恩?

    可他是父親,是皇帝,不能全部學習李世民,以後帝國還需要正常的程序,讓繼承人一個個合理的上位。否則有可能因為奪嫡演繹成西晉八王奪嫡,國家四分五裂局面。

    因此,只好以巧取勝。明崇儼用藥物,使皇后上鉤。這是何等的醜聞?而且自己掌握了大量證據,甚至連明崇儼的藥方都弄到手了。只要一發難,皇后必倒,皇上面對這個結果,只好遮醜退位禪讓。這才是狄仁傑最想要的結果。

    對皇后,狄仁傑戒心很重的。能將她扳倒,太子才真正清淨,否則就是登基,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說它是乾坤局,不發任何動靜沒有,一發,乾坤立即顛倒。一個個皆想做黃雀,但黃雀只有一個,不到最後,皆不好說。

    明崇儼回洛陽了,他就開始在注意。這一次明崇儼做得不錯,皇后心裡面應當很喜歡。這是明崇儼機會。正好武則天生病了,機會到來。這是一個鐵人,很少生病的。於是秘密托王彩年,派眼線注意此事。

    然而結果出來,讓他啼笑皆非,這幾天皇帝青春煥發,每隔幾天,生龍活虎,在皇帝滋潤下,皇后彷彿都年輕了好幾歲。

    這…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6
第四百四十二章 沙河多麗

     這有點不好辦了。

    去年冬天起,他一直在江南,站在局外,反而看得真切。皇后動用了什麼力量對付雍王的?幾乎沒有,只是個人智慧的閃光。要麼擺上檯面的力量,是朝中拜於她裙下的大臣。可大多數人忘記了,還有兩股力量。那麼多外戚,到了京城,基本上很老實的,可這些外戚真老實了?

    只不過是武則天壓制,所以一個個裝老實人。

    還有呢,一支更重要的力量一直沒有真正走出前台,北門學士!

    皇后將那個段夫慶的證據掌握在手中,李賢注定是一隻小寒蟬了。皇上就是沒有這個藥,也活不了多久。現在爭的是誰來做黃雀,而不是做螳螂。許多人疏忽了狄仁傑的膽量。

    後來史學家呂思勉評議武則天用人,周興來俊臣之流沒有入評,他們是武則天的道具,用完了是準備殺掉的,所以不算。最末一等是如閻朝隱之流,不知人間羞恥。第三等如婁師德、楊再思,以諛媚容悅保全自身。第二等如李昭德,只知忿戾。最好的大臣,只有二人,狄仁傑與魏元忠,昧死要利,知進不知退之徒也。

    也就是二人為了理想,為了心中目標,不知生死,俺非要這麼幹,大不了偉大的女皇陛下,你將我的頭顱割去,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一語中的。

    這二人肯定是忠臣,但是膽子也賊大。

    也不能蠻幹,最少得有證據,現在讓狄仁傑審問,也能立即將明崇儼動機審問出來,莫要忘記了,明崇儼手下還有一大群小蝦米,全部讓狄仁傑不惜花費了重金,死死地盯住。可翻出來,有何作用,皇上不知醫理,皇后不知醫理,頂多將明崇儼殺死罷了。

    那麼只有兩條出路,讓明崇儼喂皇上小丸子,本來身體不好,這一喂,皇上也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但狄仁傑不準備這麼做,第一這樣等於是明崇儼謀害皇帝,自己知情不報,太子心腸不惡,倒台可以,自己坐看他父親被人害死,恐怕太子也未必開心。而且明崇儼知藥理,也不想看到皇帝英年早逝,肯定有所救,時間又會拖上三兩年,但時間不能再拖!再一拖,戴相公、張相公肯定不行了,朝堂會被皇后真正掌控。

    第二,還就是原來的辦法,蒐羅明崇儼的證據,外面的證據好辦。主要是內宮的證據,內宮一定發生了什麼,不然明崇儼不可能研究這個藥出來,是喂皇帝的。只要找出內宮發生的經過,就可以將這件醜聞翻出來,利益最大化。

    狄仁傑在苦思冥想,李治這幾天恢復雄風,越發剛氣,準備打新羅。

    有大臣進諫,李治大怒:「朕不能忍。」

    李治是因為病,後期發生了重大的失誤,但絕不會後面一代接著一代的軟蛋。

    本來在高麗半島,唐朝經過了多少將士犧牲,多少場浴血奮戰,才好不容易得到了漢江以北大部,以及西南百濟地區,現在因為吐蕃壓力,不得不退讓一下。好了,就像兒子說的,這一群棒槌們,不知天高地厚,一下子將大同江以南的地區全部侵吞下來,使平壤成為了邊關。忍一忍,就當作沒有看到,可居然連倭國的使者都敢殺。

    吐蕃國家大,慢慢打,你一個小新羅摻合什麼?

    從檯面上,也到了出手時候,青海撤出大軍,有了財力,還有了棉衣,可以延長在寒冷作戰的時間。

    勸沒有用,可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張文瓘終於一病不起。

    對兩個宰相,李治一直很喜歡的,一個是戴至德,有才幹,可不爭,不言,一個誠實的長者。一個是張文瓘,用法持平,同樣低調處理了許多國家大事。就像這幾年,國家發生了許多事,多起災害,邊關告急,國家卻是平穩發展,百姓不亂,這兩位長者功不可沒。

    因此,這些年,戴張二人一直居於宰輔。

    親自來看望,張文瓘要起來見禮,讓李治攔下。

    張文瓘說道:「臣快要不行了。」

    「張卿,朕一定會派最好的御醫替你診斷。」

    「不用,臣的身體臣清楚,只是請陛聽臣幾言。」

    「張卿請說。」

    「新羅雖失禮,可陛下,你要知道,龍朔三年,倭國天智天皇以援助百濟為名,派兩萬七千大軍向新羅發起進攻,只是因為劉相公在白江口一戰,大敗了倭軍。倭國才意識到我朝軍隊的強大,海軍的強大,害怕我朝派海軍,也去攻打倭國。所以才變得老實起來。昔日,臣同殿下談過,他就說過這兩個國家,新羅人是棒槌,頑強不要臉,不可信。倭國更是不要臉,陰險之徒。新羅殺使,是因為舊仇。他們二國相爭,由他們爭去,陛下不要插手,方為上策。不信,殿下對軍事善長,陛下可寫信到青海垂詢,來回只是一月有餘。再說,青海未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戰又將開始。西域動向不明。若是再戰新羅,國家負擔沉重。假如青海大戰與西域戰事爆發,國家如何自處?又或者國家又有災害發生,國家又如何自處?」

    看了看李治的臉色,知道沒有完全說服,只好又說道:「陛下,還記得隋朝一事?倭國派使到中原,宣稱,倭國地處日出之地,乃天皇。我們中原居日落之地,乃皇子。猖獗如此,有何友善可言?」

    這一句話終於擊中李治的要害,他稱天皇,讓皇后稱天后,也是受了這個倭國影響,你們是天皇,俺只是一個皇帝,豈不成了咱的老子?

    「還有臣,有一事,一直想說。」

    「張卿,請說。」

    「陛下,這是最好的年代。太宗時曾有開國與治國敦難之爭,兩者皆難。開國時群雄並起,壓制群雄,非是雄主不能為。治國看似易,可是各位皇子皇孫長於深宮,自小錦衣玉食。象陛下做到這地步,已是很不易。然而久治之下,歌舞昇平,一代往往不如一代。東漢所以亡故也,西漢有漢宣帝,漢宣帝幼年是何等生活?僥倖太子資質不錯,經高祖、太宗與陛下三代治理,唐朝已開始繁榮昌盛。若是再經殿下治理,我朝將超越漢朝,才為千古第一朝,也不為過。其實臣很想,再活上幾十年,看看那時候唐朝會是什麼樣子?」

    李治有些不是滋味。

    「但陛下,這也是最不好的年代。陛下的種種做法,臣也能理解,可是治國,需是王道,不能摻雜太多的權家之術。這兩年來,國事一年不如一年,時間一久,國家不但不能昇平,反而隱隱有不好的跡象發生。實際解決之道不難,殿下終是年青,沒有陛下睿智圓融。陛下可以禪讓帝位,讓殿下監理國政,將這個名份定落下來,軍國大權依然在陛下手中掌控。我朝就能平穩走向過渡,朝堂也少了許多紛爭。」

    「這……」李治有些心動。

    這一來,自己大權依然在控,又為帝國選了最好的接班人。不過仍然猶豫不決,兒子僅是太子,就讓自己感到他的危脅,做了皇帝,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繼續將這個軍國大權掌控住?

    其實張文瓘也不願意,那樣,朝爭仍然繼續。可不管怎麼說,先將太子扶上帝位,將這個真正的名份搶過來。

    不然怎麼辦?皇帝就是不退位,難道逼太子兵變?那麼以後呢,太宗一變,到了太子再一變,就成了規矩,以後到太子的兒子,孫子,一個個學習,這個國家非亂不可。

    「相信臣,人說,人死,其言必善。臣眼看不行了,所說的非是為自己著想,皆是為了國家將來著想的。」

    「張卿,容朕三思。」

    「是,」張文瓘還想說一句,皇后不可信哪。可是燈枯油盡,剛才斷斷續續說了這一番,耗盡了最後的一份精氣神,感到腦子一陣炫暈,知道大限到來,拉著李治的手說道:「大唐,有沒有一份美好的將來,全在,在陛下一念……之……間。」

    然後就斷了氣。

    朝廷棟樑之柱,終於倒下了一根,李治大悲,於是下詔,停議征新羅之舉。

    但有人高興的,張文瓘見了閻羅王,很快就到了戴至德。這二人一倒,大哥無疑斷去了左膀右臂。父親的意思,看得分明,讓大哥就呆在青海。什麼時候他感覺不行,什麼時候才召他回京。這一呆還要很長時間的,說不定,郝處俊與劉仁軌也上了歲數,倒時候再一倒,難道無資無歷的李義琰,能蹦出一個什麼天。

    對段夫慶說道:「李先生,好消息啊。」

    「是,是好消息,」段夫慶也十分高興,這一群唐朝的砥柱,一個個倒下去,唐朝的皇后更能得逞了。以後唐朝會越來越亂,自己也不負大論的委託。

    又說道:「殿下,此時你應當去東宮。」

    「去東宮?」

    「是啊,帶一些禮物,去認個錯兒,關心幾句,秋天到來了,青海會很涼的。做一個高姿態。」

    「是。」李賢聽話地去了東宮。

    對這個二弟,幾個女子皆不滿意,可是人家高姿態地,帶著雍王妃房氏來看望,不能失了禮,一個個迎了出來。

    裴雨荷讓李賢夫婦坐下來,李賢不大好說話,房氏在交談,關心嘛。本來房氏,也打算退的,可讓段夫慶蠱惑著,又想東山再起。李賢開口說了幾句話,模糊地表達一下歉意,然後站起來,看李威放在東宮的書籍。

    看了看,看到上官婉兒正在捧書閱讀。歲數小,又是罪臣之女,僥倖她進入東宮時間早。不過這場合,也非她所能插言的。旁邊還有幾張紙,是上官婉兒寫的字。李賢很早就聽說這個才女之名,走了過去,細細觀看。說道:「好字。」

    對此人,上官婉兒也不抱好感,這與歷史走向發生了嚴重改變。不過禮節性地說了一句:「殿下誇獎。」

    這才注意上官婉兒,又是好久不見,眼看就要到了及笄之年,女大十八變,這一變,變得美麗無比。縱然是楊敏,都無法壓過她的姿色。實際東宮幾個少女中,有幾女長得皆是很美麗的,楊敏不用說,至少現在冠於群首,狄蕙與狄好也不錯,徐儷也還行。韋月漸漸有了小美人的氣象。

    然而無論怎麼比,她們有沒有上官婉兒的才情?

    這才是李賢最喜歡的。

    有一句沒有一句,說了幾句詩文,更加喜歡。

    大家也沒有想起來,李賢文才好,上官婉兒文才好,討論幾句罷了。

    看過了回來,李賢喊來了段夫慶,說道:「李先生,我看重了一名女子,你想一想辦法,讓我得到她。」

    「那家女子?」

    「東宮的那個良媛上官婉兒。」

    「……」段夫慶很是無語,你想搶你大哥的太子位置不夠,還要想搶你大哥的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7
第四百四十三章 滉漾明光連邸第 接到西域傳來的消息,裴行儉想得最多。

     接到西域傳來的消息,裴行儉想得最多。

    畢竟在西域做過好幾年大都護,論對西域的熟悉,劉仁軌也遠遠不及。武則天那句話,裴行儉沒有聽到,否則一定說,很得真味。別當真。比如弓月部,當年是罪盔禍首,現在卻成了忠實的部下與盟友。其實遼東亦是如此,當年征高麗時,新羅是盟友,可是征服高麗與百濟之後,新羅這個蛋大的小國家,居然狼子野心,想一氣從大唐嘴裡,將百濟與高麗大部分地區,搶下來。

    這一群胡人就沒有一個可信的,如太子昔年所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了共同的利益,或者國家強大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它們會臣服於你。當分岐大於利益,或者國家衰落,皆想做一隻豺狼,上來瓜分一口。

    覺得這件事很有教導意義,不僅是戰爭,還有政治的許多層面,於是就問李威。離登基的時間越來越近,不能以後做了皇帝,自己還來教他這些道理。最後教一教吧。

    但沒有想到,李威粗暴地說了一句:「根源是吐蕃。」

    「……是,」裴行儉啞口無言。

    漸漸八月到來,投奔諾曷缽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多,逼的。唐朝大軍分成幾部,成了最凶狠的強盜。能搶的幾乎搶了一空,本來生活更困窘了,只好投奔諾曷缽,尋找一個活路。

    弘化公主找到了李威,說道:「殿下,唐軍在青海是不是做得太過分?」

    「公主啊,不這樣,你以為會有這麼多百姓投奔大汗?」

    弘化公主無言以對。

    收穫很大的,這成了唐朝立國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冼掠。生活用品,分成了幾個部分,一部分送到中原,還有一小部分又返還給了諾曷缽,塞他的嘴巴。這也是必須的,唐朝周邊的胡人蕃人太多,純粹的打壓也不行,必要的時候,也要拉攏一部分。

    一部分送給了黨項人,但大部分留了下來,過來的百姓帶了一些生活用品,可有很多不適用。比如天氣比原來的地方更冷,許多皮毛就要留給他們。自己的軍隊也要用上一部分。然後是牲畜,這一次擄獲的牲畜很多,赤嶺黃河以西暫時不想要,不可能留下來放養,牧場有限,況且一部分是要作屯田的。因此大部送回中原。

    最後就是財富。

    處理很公平,請了專業的商人前來估財,將金銀珠寶一分為二,裴行儉在軍中任意抽出一隊一百戰士過來,從這一百士兵中再抽出兩人,一人代表朝廷的,一人代表青海諸將士的。再抽,抽中代表青海將士的,將那一堆財富留下來分配。

    用李威的話來說,叫明箱操作,讓大家信服。

    然後按功分配,包括黨項人、以及犧牲的烈士,將這一半財富分配下去。烈士不在了,命人送給其家屬。當然,為了怕招惑非議,一切是背地進行,大家知道就可。一部分百姓送到了靈州,還有一部分百姓,在河湟協助割麥子。諾曷缽沒有辦法,不僅要人,不是少人,近十萬百姓,這麼多百姓要張嘴吃飯。其實還不止,積石山一帶還有五六萬百姓,李威打著的藉口是從柏海烏海擄來的,皆是一群死不反悔的叛民。實際上不是,還有一些是從大非川截流過去的,很早的一批沒有截留,而是在月末截留的。不過這些部族大多數心存僥倖,不是良善之輩。暗中截流,到積石山築城去了。

    諾曷缽知道一些,肯定不是那麼簡單。可也無法子,就是現在,百姓已經是很多,不僅是糧食,衣服,過冬的帳蓬、房屋,還要地皮,靈州肯定容納不下去。只好像唐朝皇帝懇請,再從其他州府劃出一些地皮,安頓這些百姓。不敢再要了,當然,幾十萬吐谷渾的臣民一起臣服於他,最好不過,可他的能力有限。

    七月戰事不多,有的部族也反抗過,可是群龍無首,很快被鎮壓下去。七月末,各關道封密,連蕃市也關閉了,青海幾乎成為一片廢土,也沒有什麼好交易的。數座高大的城堡自大鬥道起,一直林立到了松州城。

    李威就接到了狄仁傑的信,看後,一臉怒容,對老二是徹底死心了。

    家醜不可外揚,將裴行儉喊來,只讓他一人知道,將信遞給了裴行儉,說道:「沒有想到,論欽陵來了這一手,果然陰險哪。」

    不算陰險,你不同樣聯合了吐蕃的沒祿氏,大家彼此彼此,戰爭本來就是這樣的,無所不用其極。但裴行儉沒有說。

    「看來李遮匐這次叛亂,恐怕也有論欽陵的影子。」

    「正是,很早之前,吐蕃已悄悄進入西域,只是那時候所有人都不知。不過並不要緊,殿下,李遮匐終是遲了。本來他以為我們大軍在青海與吐蕃人相持,進軍安西四鎮,是最佳時間。可沒有想到我們這麼快就結束了青海之爭,此時他心中一定在惶恐不安。朝廷只要派出一員大將,前往安西安撫,亂即平。而且安西還有一員勇將,崔知辨,此人曾經是臣的裨將,勇猛不亞於李謹行等將領。只是一直活動在安西,朝廷不是很瞭解。」

    「孤是不大知。」

    「這個無妨,實際上朝廷從遼東到安西,這幾萬里的邊疆,勇將如雲,不是崔知辨一個,以後殿下留心,肯定能發掘出來。安西無害,若是殿下回京,允許臣前去安西一趟,李遮匐手到擒來。」原來就打過交道,裴行儉並沒有將這個所謂的西突厥大汗放在眼中。頓了一頓,說道:「臣就怕漠北。」

    「你是說論欽陵手能伸到漠北,他有這麼大氣魄?」

    「此人氣魄不小。而且我朝大軍主力,放在了西域,漠北一些部族的酋首們,恐怕本來就想蠢蠢欲動。那恐怕要打上一場惡戰了。不過也不要緊,只要殿下安然回京,漠北之事,臣同樣可以輕鬆解決。主要還是青海。」

    這句話與李威所說主要還是吐蕃,同是一理。沒有吐蕃的牽制,什麼漠北,西域與新羅,皆是浮雲。但他第二次說只要殿下回京,與去年形勢不同,去年皇上在扶持皇后黨,又扶持雍王黨。雍王李賢完了,這幾個人質扣在皇后手中,什麼時候讓他結束,什麼時候李賢就得乖乖的貶放到那個旮旯裡。不能再讓皇后發展下去。

    李威又想到了自己與母親那個約定,但心中還是不大放心的,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那麼青海交給誰來管理?」

    「黑齒常之。」

    「裴卿,與孤意甚合。」

    薛仁貴就到了青海,心情鬱悶之極。上一次在青海輸得很光棍,所以聽到朝廷任命,急匆匆地趕到松州赴任,想立下一些戰功正名。可還沒有到,就聽到青海的戰事結束,軍隊將青海冼掠一空,都開始撤軍回來了。

    於是急切地來到鄯州,尋找李威,看有沒有下一步的計畫。

    「薛將軍,你跟孤來。」並沒有真正結束,寫了一些,上奏了朝廷,但出了段夫慶這個妖蛾子,李威不敢再將具體的計畫,向朝廷稟報了。反正青海大局已定,武器與糧食足夠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將薛仁貴帶到了郊外,正在割麥子。

    非是論贊婆所想的那樣,種的麥子與豆類很多,需要幾萬大軍一起停下來收割。這個想法很錯誤的,到了七月末,遷移來了五萬多百姓,八月還有一萬多百姓在路上。只能如此,現在對青海,百姓還十分畏懼,又不願意拋離鄉土。只有那些窮困的士兵家人,才願意前來。怎麼辦,在家中,也沒有地,要麼只能租人家的地,討一些生活。有的士兵本來就是富戶聘請來的部曲弟子。立了戰功,用吐谷渾人換其家人換來的,那個願意做部曲?只有這兩部分士兵家屬願意來,其他的皆不肯來青海。

    對這個結果,李威略略有些失望。只能將青海修成銅牆鐵壁,讓大家看,看到青海一年過後,百姓的富足。有山有水,有河谷,可以種莊稼,還能放牧一些牲畜,主要是地多,只要肯下身體,不愁沒有好收成。才會有更多百姓願意遷移,否則青海還是一片蕃羌之音。

    這些百姓在收割,還有截留下來的吐谷渾人協助,黨項人也前來協助。雖然動作笨拙,可只是粗笨的農活,於是麥子一批批割倒,曬乾,打了下來。一路上薛仁貴已經看到不少這樣的場景。

    但他詢問了一件事,指著一個個山嶺上的村莊問道:「殿下,為何如此安排?」

    是指房屋的,皆是建造於有山溪的山嶺上,或者山腰上,外面用石頭砌成石牆,就像羌人的那些山寨一般。不過全是新房屋,在八月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一排排整齊的房屋,十分壯觀美麗。

    不時地有百姓掛著喜悅的笑容,從山寨裡進進出出。來了,在路上很擔憂的,可沒有想到青海這一次服侍得如此周到,就差一點免費拎包入住。

    李威低聲說道:「薛將軍,論欽陵如何?」

    「是梟雄。」

    「是一個梟雄,一旦漢人遷移越來越多,赤嶺以東,要不了多長時間,會真正成為我唐朝的領土,有了百姓,就有了足夠的兵源與供給。都不需要從朝廷後方徵調將士與糧草,就能足以對赤嶺以西,發動一次次的進攻。你說論欽陵會不會甘心?若放在平原地帶,除了各條大道有關卡扼守,一些小道能不能放一些騎兵進來?一旦進來,只對這些百姓發起攻擊,數次下來,百姓敢不敢再居住在青海?」

    「是。」

    「還有這裡多是胡人與羌人,特別是黨項人佔了大部,今天是朋友,可是他們又沒有漢人勤勞。幾年過後,看到漢人越來越富裕,再加上有心人挑撥,若是背叛,那又如何?這也是築城,首先增加他們打移民想法的難度,斷一斷他們心中的妄想。並不是示敵以弱,況且強弱是打出來的,並不是建一建房屋,就能算數的。」又低聲說道:「這些房屋,這些百姓,才是將來青海的真正希望,而不是時叛時降的羈糜之地。」

    但這樣的言論,公開場合不能說的。

    「殿下深謀遠慮。」

    「也不是,多有裴侍郎的功勞。來,薛將軍,孤給你看一樣事物。打還是要打的,不過難度增加,孤還想對蜀西羌人發動數次攻擊,來報復他們的入侵。還有白蘭羌,孤派了黨項人前去遊說,大部不聽,也要打的。以及青海許多不知悔改的叛民,也利用各個高大的山體,寧死不降。若強行攻打,損失會很重,此次青海之戰,已經創我朝立國以來戰爭將士死亡人數的新高。孤不想再犧牲更多士兵。」

    薛仁貴有些羞愧,雖然這一次死亡的將士數量是眾,可是收穫也很豐,是勝利,不是失敗,而不像上次自己。

    「上一次曹懷舜為什麼不敢攻克承嶺,差一點誤了大事,也是山高寨險,難以攻打的原因。因此,孤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說著,拍了拍手,一干侍衛立即找了一個山嶺,在上面鬆散地堆起了一些石牆,又插了一些稻草人。

    「殿下,這是……」

    「是孤的想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7
第四百四十四章 簾影動

     在薛訥與曹懷舜攻打承風嶺時,李威意識到自己那一點錯漏了,但那時候還沒有注意。

    想到了氣球,可熱氣球載重量低,這一點遠不如氫氣球,當然,安全性很好,在這個年代也只有用用熱氣球,氫氣能提出來,都不敢使用。

    有多方面因素,使他忽略,載重量低,即便是帶,也帶不了多少火藥。必須借助風力,將熱氣球吹到目標的上空,這又很難確定,離了地面幾百米,上面錯了一釐米,下面能錯上幾十米。氣球本身又在飄忽不定的,而且火藥點燃,投下去,引信又難以控制,早了,在空中就爆炸了,遲了落在地面,又被敵人掐滅。不僅如此,這麼高扔下去,本身高空的風力,就能將火藥包吹離目標。

    於其是這樣,不如老老實實地用投石機拋射。

    不過經自殺式的突圍後,又經過裴行儉用獸皮捆紮火藥防水,為他提供了靈感。不過還是沒有想起來,畢竟精力是有限的,考慮不了這麼多事。

    後來吐谷渾許多人逃到各個山嶺上居險而守,這件事又擺在他腦海裡,不但是吐谷渾,馬上白蘭羌、以及東女羌,有更多類似的地形。於是又想了一想,好像在近代戰爭中,飛艇一段時間起過重要作用。但肯定是製造不出來的。又在熱氣球上打了主意,下面吊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載一個士兵,還有一部分,載了一個鐵皮藍,裡面裝了大約近一百公斤的火藥。這是最大的載重量,否則熱氣球太過龐大。投放時點燃主引信,用刀子將栓鐵皮桶的繩子割斷,投放下去。

    鐵皮桶裡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主體,火藥。外面一層薄鐵皮,鋪滿了易燃的引信,有四五根粗大的引信,隔開這些引信,當從高空中扔到地面時,巨大的震動,震散了粗引信的火花,迅速將這些引信引燃,立即爆炸。

    而且重量大,減少了一部分風力帶來的偏移,更能準確投中目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經過一段時間調試,大約的才成形。

    薛仁貴來了,正好展示一下,對這個粗笨的熱武器,薛大將軍,不是很瞭解的。

    侍衛又抬來了三個熱氣球,看了看風向,緩緩地升到高空。

    看到這個事物,田裡所有勞動的百姓一個個停下手中的活計,走過來觀看,讓李威派出士兵隔離。

    三個熱氣球緩緩地靠近了山嶺的上方,然後三個鐵皮藍從空中掉了下來。很快就落在山嶺上,立即三聲巨大的驚天動地聲響傳了出來。侍衛又將熱氣球收了回去,薛仁貴說道:「好,這才是真正的轟天雷。」

    究竟有多少殺傷力,不知道。可站在山腳上,還讓剛才三聲巨響震得耳朵轟鳴。若是投放在附近,會不會被炸死,未必,但至少耳朵會失聰。

    李威並沒有太高興,他又想到了伏嶺那慘烈的一幕,靜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薛將軍,我們上去觀看。」

    走到山嶺上,有兩個投偏了,炸在別處,一些樹木被巨大的衝擊波炸倒,地面上也有一個深坑。沒有停,來到那個模擬的寨子裡面。大多數石頭牆震倒了,這個不算的,真正的村寨石頭牆比這個堅固。許多稻草人也被震倒了,有一些插得牢固,還屹立著,可上身上濺滿了一些鐵釘與鐵片。

    「薛將軍,用這個攻克各個山寨如何?」

    「好!」薛仁貴答道。

    攻城不大可能,面積大,可是攻山寨卻可以,面積小,只要一個扔在正中,那就是致命的。真不行,再來幾個,這解決了一些峭嶺,投石機推不上去的缺陷。

    「不過雖好,需要平時細心檢查,不能有洞眼,不能有綻線的地方。」大約解釋了一下原理,不是很難,只要明白熱的氣比冷的氣輕,靠這個原理載人上天的就行。

    說完了,又道:「我們回去商議吧。」

    幾員重將坐下來商議。

    西域的事,李威沒有去管,沒有管的權利。就是有這權利,也不好大用兵,青海能調動中原的大量物資支援,有地形可以扼守。西域不同,物資供給困難,許多地帶空闊,就是在西域,朝中也無幾人是論欽陵的對手。況且爭來爭去,永遠還是一片羈縻的地帶,時復時叛。

    主要戰場還是在青海。

    一商議就是半天,各自散去,但薛仁貴卻將薛訥與張虔勖喊來。

    這二人鬧得有些不像話,前段時間,二人再次發生口角。隨後打了起來,近身戰,薛訥吃了一個不小的虧。然後爬起來,也不吭聲,跑到大營中拿出弓箭,一箭射中張虔勖的頭盔。張虔勖想要閃躲,撲近了再打,又一箭從褲襠裡鑽了過去。嚇得不敢動了,薛訥又要放第三箭,不知道射哪裡,侍衛害怕出事,將他強行抱了回去。

    薛訥還不服氣,一邊回營一邊大喊:「小子有種,你別單溜。」

    咱拳頭沒有你硬氣,可是箭法比你高明十倍。拳頭再硬,也要近身才能發揮威力,俺離你遠遠的放箭對付你。

    李威聽到後,將兩人拖到軍營門口,各自打了二十軍棍。可也沒有辦法說服他們重歸於好。

    一會兒二人到來。薛仁貴大步上去,將薛訥耳朵一擰,狠揍了一頓,又責令他向張虔勖認錯。給了這麼大面子,張虔勖只好訕訕地回認了錯。但李威知道二人的仇恨並沒有化解,以後用人得注意,二人不能調到一起,防止薛仁貴與郭待封的事情重新發生。

    八月還是以收割為主,然後繼續築城,道路能毀的在七月份差不多全毀了。但各個城堡並沒有竣工,吐蕃現在尾大不掉,不可能一年兩年就能打敗它的。因此這一相持,有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

    所以城牆必須修建得十分高大堅固,否則讓吐蕃人用撞車幾下子撞倒,不如不修。截留了不少百姓,黨項又出了許多勞力,可陸續的修了許多城堡,不到九月中旬,是不想竣工。

    這個城是必築的,若不築,留出空擋,論欽陵必殺回馬槍。但各個城堡築起,論欽陵只好繼續安撫內政,這一拖腿,有可能就是好幾年時間。沒有了此人,吐蕃的,或者羌人,只剩下一群苦逼的主。

    但八月還是要打的,不是白蘭,也不是青海,而是放到了松州到積石山東麓南邊各羌,有舂桑、迷桑、白狗羌以及其他各部羌人。

    青海分出兩萬黨項士兵,對黨項人李威一直戒意不減,從松州到宕州、洮州一直到九曲南邊,除了後來紅軍過草地的松潘大草地外,幾乎全部生活著黨項人。不僅如此,黨項八姓與中原人接觸得多,對唐朝一直很好感。就是雪山丑奴羌,也就是雪山黨項人,對唐朝也不惡。這一支黨項人主要生活在九曲與黃河西側,大積石山北,此次一半地區籠罩不起來,必須大規模的遷移。但這不是要點,還有一脈黨項人,生活在積石山西北,烈謨海以南,柏海東北這一片山陵地帶,黑山羌,人口眾多,百姓凶悍,與中原人很少來往。

    不但舉族遷移,需要地方來安置,而且十分桀驁不馴。

    總之,雖然目前用得很乘手,心裡面始終放心不下。

    讓他們不停地出征,又是掠奪性的戰爭,到時候按功分配財物,讓他們喜歡,也是他們的天性,通過犧牲削弱減少一部分戰士。

    除了兩萬黨項人,還有一萬一千唐軍,就是那些戰俘。被俘獲過的,士氣低落,需要一些實戰性的訓練,以及一些勝利,恢覆信心。不過派出了黑齒常之與李謹行兩員重將,協助薛仁貴,以及薛仁貴手下二州的數千士兵,加上朝廷的一萬士兵。近五萬大軍,討伐諸羌,報復他們入侵劍南三州之仇。深度為一百五十里,以實戰訓練,財物人口為主,不聽降。

    先打痛了,讓他們害怕反思再說。

    但這一次擄獲人口會非常多,還有積石山幾萬吐谷渾百姓。繼續各個渠道送回,除了一些將士賞賜家奴外,其餘的向大戶人家換一些土地與部曲。這是唐朝制度最不好的地方,部曲也就是奴隸,許多大戶人家皆有大量的部曲。不能殺俘,朝中會有儒臣說話的。只好用此方法,堵他們嘴巴。但好處不少的,充實中原人口,解放一些部曲,成了普通的百姓,朝廷多少能得到一些正常的稅務。

    戰鬥再一次打響。

    羌人戰鬥力相對來說,比較弱小。也與各部關係鬆散有關,但不是沒有。而且這裡環境惡劣,百姓困苦。因此唐朝立國以後,只是羈縻,甚至比對西域羈縻的程度還要低。主要是窮的,怕拖朝廷的後腿,不如不要,包括黨項人在內。但沒有想到居然成為吐蕃最大的幫凶。

    這時候是一個好機會,唐朝新近大勝,羌人色沮。又有這種高空丟巨大火藥包的戰術,減輕攻打險寨的難度。

    也沒有那麼容易,不過領首的三員大將,卻是名副其實的殺神,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不但殺氣重,而且指揮水平,也一個比一個高。可以說這三人,在唐朝諸將中,絕對個個排行在前十。

    三路大軍所過之處,一個個望風披靡。

    李威卻留在青海,沒有動,與裴行儉繼續處理政務。百姓的安頓,承諾過的,九曲還要劃一些地區,給黨項人。還有糧食,將吐谷渾十幾萬幾乎每一個人扣留了一個月,這個糧食消耗又十分嚴重。估計了一下收成,大約不夠,會有差缺。但這個不要緊,黨項歸順,積石道重新打通,可以從松州等州府調一批糧食過來應急。此次還擄獲了不少財物,包括糧食,也能補充一下。

    又讓契苾明率領四萬大軍,支援王方翼平滅西域,其實是虛張聲勢,某種意義也是聲援。實際不是這個用意的。然後派出一些斥候,監視吐蕃人的動靜,論欽陵用兵不得不防的。但若是殺回馬槍,幾萬人北下,想瞞過斥候同樣不大可能。

    還做了一件雷人的事。暗中替各個士兵牽線搭橋,沒有向諾曷缽要人,人心難以滿足的,自己給了他那麼大的幫助,僅是剋扣了一些人,弄得自己就像欠了他的債似的。

    但是剋扣下來的吐谷渾人當中,有許多婦女,有的失去丈夫,有的沒有嫁人,又與黨項各個長老商議了一下,選他們族中一些少女,與將士成親。對這個,目前來說,黨項人也願意的,大家相互通婚,才能緊密的聯繫在一起嘛。李威害怕,黨項人也害怕唐朝反悔,打完了吐蕃,來個兔死狗烹。

    士兵也願意,許多士兵家庭貧寒,至今還是光棍一人。世家子弟,要講究一個血脈,門當戶對,以與胡女成親為恥。那是有的吃,沒得吃,稀飯也是好的。最少比打光棍強。

    通過相互聯姻,進一步將黨項人栓在一起。

    然後到了八月末,這才上書,請求父母親同意,廣徵秦、武、渭、宕、益二十幾個附近州府的所有府兵。反正到了十月份,秋收結束,所有府兵開始練兵,就當是實戰性的練軍。到松州集合。不敢過早上書,論欽陵的間諜都到了老二身邊了,早上書,等於通知吐蕃人提前做準備的。

    但這封信到了朝廷,再下到各地,府兵最少也要到十月才能陸續抵達松州。可是九月份,唐軍槍頭一轉,婁師德與張虔勖等將領又率領兩萬軍隊,從李威那條雪山道穿到烏海。薛仁貴三路軍隊於舂桑集合,一東一西殺進了白蘭羌。

    一系列眼花繚亂的行軍,論贊婆就是不敢動。青海兵力不空虛,若需要,黨項這群王八蛋可以立即調集數萬軍隊增援。到了九月末,終於所有城堡修建完畢,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又打響了。

    得到了許多戰利品,黨項人士兵高昂,又增赴了一萬五千名士兵,薛仁貴將兵力一分,分出了兩萬人,加上這一萬五千名戰士,由黑齒常之率領,從白蘭羌再度殺向了柏海、烏海,然後進入大非川。契苾明四萬大軍到達肅州後,突然折入伏羅川,這一次對吐谷渾的殘部來說,可是致命的。看到唐朝軍隊在洗掠羌人,一個個呆在山上肯定不是辦法的,終於從各個山嶺山谷走出來,重新來到各個草原上。唐朝軍隊就殺了過來。

    薛仁貴與李謹行又帶著餘部,還有兩萬多新到達的府兵,又折頭殺向了諸羌。深度還是一百五十里,不過臨近邊境地區五十里地的所有羌人全部清空。但這一回答應他們投降了,可有條件的,投降可以,必須作出一些補償,還要派酋長的親生子女,到朝廷為人質。

    後面的還有一些計畫,冬天就要到來,到了冬月,軍事行軍會停下來,明年春天看吐蕃的情況,有可能繼續拉開一系列的軍事行動。讓羌人震駭,催毀吐蕃的根基。

    若是論欽陵派出大軍前來,不戰,利用各個城堡堅守。但消息洩露出去,想在紫山口築城大約不行了,不過也沒有關係,將羌人各道悉數毀去,使他們居住之地,真正成為窮山惡谷,與外界不能溝通。逼迫論欽陵加重對西域的剝削,產生更多矛盾。然後一舉反攻,再率西域的軍隊,清剿且末或者祁連山西南的吐谷渾人。使青海真正變成人間煉獄。吐蕃人不能立足,最後只能放棄。

    論欽陵曾說過一句話,過了柏海,你們唐軍就不行了。讓你們呆在吐蕃高原,可真那麼好呆的,羌地一失,西南食鹽之道必失。青海一失,青海鹽道必失。然後再將原來的吐蕃鹽道,也就是西域的崑崙山口鹽道扼守。連鹽都沒有的吃,看你如何扼守高原?

    後面的想得有些遠,實際上三個月雷霆般的行動,也有一些將士又陸續地犧牲。只是以戰養戰,對國庫消耗不是很嚴重。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己的。有一句話,李威一直沒有說,沒祿氏臨走前說過一些話,會給論欽陵製造一些矛盾,讓他處境困難。自己這樣做,算不算「配合」?若是生下男孩子,再與他談和,換取論欽陵的支持。這就要看天意了,若是生男,這個時間段,留給唐朝的只會有兩三年辰光。

    但沒有想到西域居然傳來一件好消息。王方翼為檢校安西都護後,立即星夜馳赴安西。與李威一樣,先修了一座大城,十二城門,規模相當壯觀。而且速度奇快,只是五十天就修好了。取了一個名字,叫碎葉城,作為拱衛安西的重城,接著又招撫各方貴族。正好契苾明率領四萬唐軍奔向肅州。聽到這個消息,西域各部沮氣,李遮匐迅速處於孤立狀態。王方翼乘機使了一個計策,幾乎兵不血刃地將李遮匐生擒活捉。

    李威愕然,這可不容易的,戰到現在,自己還沒有本事將論贊婆活捉呢。對裴行儉說道:「我唐朝又多了一個名將啊。」

    「是,此人不錯,但是臣都想到了一個計策。」

    「何計?」

    「殿下,可以派斥候,到吐谷渾城附近放出風聲,就說我們唐朝再給吐谷渾各部一個機會,凡能將論贊婆生擒活捉過來的,計往不究,反而會給予重賞。」

    「好計策,這一來,數番打擊之下,說不定真會有一些貴族動心。即便沒有,論贊婆會有疑心,此乃曹操渭南破馬超、韓遂之策也。」

    「不過殿下,你要準備回去了。」

    打到現在,戰功也有了。本來到青海,是避後黨、雍王黨之爭,可是李賢不管用,皇后幾下子弄廢了,而且手中捏著雍王的致命證據。張文瓘去世了,戴至德時病時好的,也堅持不了多久。再不回去,朝堂有可能會全部被皇后控制。這個避,做得就過猶不及。

    「是啊,可是孤怎麼回去呢?」

    父親不下旨,自己不能真率著大軍返回長安。感覺一切到了火候,就站在門前,隔著一層簾子,簾影子在動啊動的,卻不知道怎麼將這個簾子揭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7
第四百四十五章 散紅光成綺(一)

     如何將這個簾子挑開,看了看天上翻飛的黃雲,裴行儉高達一百五的智商,也想不出來辦法了。

    ……

    青海戰役要收工,京城大戲,繼續在上演。

    聽了李賢的話,段夫慶覺得很想要哭。覺得幸好自己是吐蕃人,否則聽了這句話,又協助了這個皇子,能立即跳洛水自殺。

    道:「殿下,那個婉兒可是東宮的良媛啊。」

    那意思,也是你的大嫂,怎麼比吐蕃那些不開化的野蠻人都不如呢?

    「我知道,但我今天不知為什麼,感到心動,而且婉兒今年十五歲(上官婉兒出生月份晚,這時才十三週歲)。去了一趟青海,可回來後,還是雲英之身,我替她不服。」

    那也是你大哥的事,你自身都難保了,有什麼資格管你大哥東宮的事務?再說,你大哥不願意動她,難道你就要替你大哥替她開苞?這都是什麼道理?

    「殿下啊,不容易啊,東宮幾個妃子,平時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是一群人。難不成,你闖入東宮,當著東宮各位妃子的面,給那個婉兒讀《采葛》?」

    估計李賢前面將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讀出來,東宮會立即將他用掃帚生生攆出去。

    「所以才讓你想一個辦法。」

    勸了沒有用,但是段夫慶忽然靈機一動。隨他了,自己能勸,算是對他不錯的。若不聽,關自己屁事?自己這條小命,還不知道那個皇后什麼時候玩膩了,派人索取。但這事真若辦成,倒是一個機會。

    然後自己來到天津橋上,特別是上早朝時,文武百姓皆在天津橋等候放行,遠處有許多百姓觀看。然後自己大聲一說,自己是吐蕃大論的手下幕僚,讓皇后發現了。那麼為什麼不抓?不抓有好處啊,繼續讓雍王做擋箭牌,太子又在青海,皇后好發展勢力,滿足她的野心。當然,張大安肯定不會讓自己說的,可還有劉仁軌,戴至德,郝處俊,必然阻攔,讓自己將真相說下去。

    然後再說雍王如何地不孝,陷害幾萬唐軍於死地不算,繼續在害太子,甚至公然與太子的良媛有那麼一回。事情傳揚,在唐朝會引起多大的動盪?一下就亂了。自己再來個自殺身亡。也不負大論的囑託。

    想到這裡,態度轉變,說道:「殿下,可不大容易。」

    「是。」

    段夫慶就在苦思冥想,這也是一項高難度的挑戰,可居然讓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問道:「那個上官婉兒才氣如何?」

    「很好,我看中的正是她的才情。」

    「現在朝中執掌宮中詔命的有那些人?」

    執掌宮中的詔命,不是掌握宮中發下來的詔書。是皇帝或者皇后有什麼詔書,可不能什麼詔書都自己來書寫。特別是現在的詔書,要講究押韻駢仗。書寫十分不易。比如李治發頒天下的詔書,字字珠磯,句句對偶。實際上用李威的話來說,十句九句是廢話,完全為了對偶而對偶,內容空洞,關健的就那麼兩句話,直接說,不就得了。但寫給李威的書信,也略略注意一下,可一半卻不對偶。有那份心思麼?

    這些詔書其實不是李治,或者武則天書寫的,而是皇帝或者皇后嘴授,名儒學士旁聽,然後草擬,寫好了再修,讓皇帝或者皇后過目,再頒發天下。也就是一個代筆。

    李賢立即答道:「現在執掌宮中的詔命,是劉懿之、劉禕之、周思茂、元萬頃、范履冰這幾人,也就是老百姓嘴中的北門學士。」

    然後遲疑起來,道:「你是說……這不大可能的,執掌詔命的,皆是鴻儒擘文。」

    在李淵與李世民手中,有這個權利的,是溫大雅、魏徵、李百藥、岑文本、許敬宗、褚遂良,沒有一個是差的。到了李治早年,有許敬宗、上官儀。後來二聖出來,上官儀殺死了,李治又有意打壓妻子的權利,扶持了一群反對妻子的大臣為宰相。於是武則天仗持自己才情還可以,強行為之。李治也無奈,眼睛看不清楚,還要聽妻子讀奏摺,妻子將眼前這一關卡住,沒有辦法,只好讓武則天書寫。

    所以狄仁傑說武則天是一個鐵人,一天要做那麼多事,身體健康,吃嘛嘛香,也是天性異稟。一般人早就倒下去了。不過後來,武則天漸漸也吃不消,正好扶持了北門學士,略略分了相權,於是順手讓他們代筆,書寫一些詔命。因此,自北門出入禁中,又常在北門候進止,看兩位聖上有沒有什麼詔命,要這些人書寫,北門學士這個稱號,也是這樣來的。

    「有何不妥?詔命也分為幾等,有大事,有小事。若是才情夠,書寫一些小的詔命,難道不成嗎?況且天后是女子之身,天皇身體時好時壞,不是太監,是一群大臣,進進出出,是不是有所不便?而且太子執掌國政,似乎成為定局,太子的側妃協助天后,傳揚出去,是不是天下美談?」

    「是啊,是啊,」李賢會意了。

    在東宮不便,可是在後宮,少了太子的那一群人監督,自己這些天經常去內宮請安,機會便來了。

    段夫慶心裡冷哼一聲,我的機會也來了,若是在別處出事,唐朝這對皇帝皇后,還能推卸一些責任。可在他們眼皮底子出事,到時候十張嘴也洗不清。

    李賢又說道:「那麼誰來進言?」

    「張相進言即可,他是你的人,自不願意看到北門學士與天后攪在一起。進這份諫,合乎情理。」

    「是,」李賢喜不自勝地喊來張大安。

    張大安也疑惑,問道:「殿下,你是……?」

    「不用問,這是孤的妙計。」

    又有什麼妙計?狐疑地看了一眼段夫慶,然後想,難道分北門學士權?似乎也不大對啊,北門學士一直低調行事,幾年來似乎從開始的爭議,到現在,所有人都忘記了。又或者離間太子與皇后的關係,可上官婉兒這個小丫頭能做什麼?

    想不明白,又不好意思問,這個就像皇帝的新裝,雍王已說了妙計,自己不懂啊,問了,自己豈不是很笨?

    於是上奏一書,聽聞東宮良媛上官婉兒才學過人,又是太子的良媛。皇后這些年為國家做了許多貢獻,謳歌泣血,然後後宮禁地,北門學士才高資淺,出入不便,因此懇請兩位聖上,讓上官婉兒學習起草詔命。這也是為了帝國將來著想。

    說得頗有些道理的,北門學士,才學是足夠了,可能資歷太淺,不像以前那些大臣們,那一個是差的。許敬宗不出事之前,同樣也是國家的重臣。

    可是這對夫妻有些奇怪。

    李治想不明白,問:「皇后啊,為什麼張大安上奏這個奏章?」

    武則天也在鑽牛角尖,萬沒有想到李賢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如何親近上官婉兒。也在往政治利益上想,可想了半天,同樣是無解之題。笑了笑,道:「張相公,說得頗有道理,陛下啊,他是為了本宮,不要多想。」

    張大安會為了你?李治不大相信。

    武則天又說道:「陛下,可詔各位宰相商議,畢竟此事猶關重大。張相公是好心,可是本宮若真隨意用了,又有人會說閒話的。」

    李治「恍然大悟」,原來張大安埋伏在此,不過妻子識破,張大安也失敗了。爭就爭吧,於是將各位宰相喊來商議。

    大家表情一個個差不多,然後全部看著張大安,你這個廝,究竟安了什麼用心?也不知說是,還是說不是。可就是說不是,總得需要一個理由。這是皇后在向太子表示親近,難道也要阻攔。或者說上官婉兒歲數小?也不成立啊,現在起草詔書的,武則天本人就成,起草了多年。還有一大群北門的學士,也不一定非要上官婉兒起草。這並不妨礙國家大事。

    而且這也表達皇后的大度,昔日,我殺了上官儀,可是他的孫女,本宮照樣讓她進入東宮,做太子的側妃,今天還讓她執掌詔命。君子不避親仇,是美談。怎麼阻止?

    想不出來,劉仁軌猶豫了大半天,說道:「可是東宮那個良媛有沒有這個才學?臣好像聽說她還沒有到及笄之期。」

    武則天在簾後說道:「有沒有,詔她進來試一試便知。」

    ……

    歷史的軌跡,砸中了李賢,可不幸的沒有砸在上官婉兒身上。

    李賢走後,上官婉兒將那幾張字紙全為用火舌燒了。

    碧兒心思單純,問:「婉兒,你在幹嘛?」

    「那個王,看過了,燒掉。」

    上官婉兒才情好,可肚量很不好。

    倒是裴雨荷安慰道:「碧兒,雖然雍王種種做法,讓人齒寒。可他畢竟是殿下的二弟,殿下友善,兄弟和睦。」

    「太子妃啊,你當這是什麼地方?是石奮之府啊?這是帝王之家,你見過帝王之家,有幾個夫妻、父子、兄弟和睦的?」

    這個尖銳的問題,讓裴雨荷不能答。

    統率後宮,裴雨荷才氣差了很多。狄蕙狄好是不會爭的,碧兒心思單純,看人的眼光不一樣。若是聽到沒祿氏的一些做法,她有可能第一個舉手贊成,將這個王妃接到東宮。楊敏與徐儷稍好一些,可在才情上,依然對裴雨荷構不成危脅。

    但東宮兩個小蘿莉漸漸長大成人,這才是最要命的。一個比一個心眼子多,而且看待問題,很現實。

    狄蕙看著裴雨荷不能言,走了過來,勸解道:「婉兒,太子妃說得對,小不忍則大亂,這是在東宮。雍王做作,我們也不能做得太過小家子氣,傳了出去,讓人說東宮器量狹小。」

    上官婉兒這才忍著怒火。

    可是她這一頂,裴雨荷依然下不了台,狄蕙又說道:「走,我們去看燕子,馬上就要飛走了。」

    「好,」幾個女子說道。走出去看燕子,表面上看皇室不平靜,可是東宮很平靜,幾個妃子同進同出,十分和睦,被百姓傳為美談。可實際上,有也爭的。只不過現在還不明顯。

    事情過去也就算了,可到了第三天,皇上傳旨,讓上官婉兒去一趟大明宮。

    幾個女子神情古怪,詔東宮妃嬪入大明宮不是沒有過,可全是武則天召傳的。現在卻變成了皇帝召傳,還召傳了上官婉兒一個人,這是為什麼?狄蕙很不放心,青海臨走前,太子特地將自己與狄好喊出去談話的,將東宮托負給自己。於是拿出一錠金子,悄聲問道:「陛下召婉兒進大明宮有什麼事?」

    想偏了,李治不是早幾年的李治,就是有明崇儼的那個小丸子相助,也不會有其他心思的。

    太監接了金子,敢接,是好事,為什麼不接。然後笑嘻嘻地說:「是好事,能不能成,就看良媛今天發揮。」

    點到為止,不敢再說。在眾女一頭霧水中,上官婉兒來到大明宮,看到皇帝在,皇后在,還有八個宰相,行了禮,問道:「陛下召臣妾,有何吩咐?」

    李治看著還沒有長成熟的上官婉兒,也是一笑,覺得張大安在胡鬧,妻子在瞎起鬨,就這麼興師動眾地將八位宰相一起喊來了。這才多點大,弘兒夠聰明吧,十四五歲時,在做什麼?

    但事已至此,只好對裴炎說道:「你出一題吧。」

    裴炎出了一題,當然,心中也好奇,難度還不小的,出完了,看著這個長相清秀絕頂的少女。

    可是全部低估了,連李威也低估了,在李威面前,上官小婉只是撒嬌。歷史上,在掖廷宮為奴時,只是母親教導。當然,這個母親也不賴的,出身於滎陽鄭氏,從小教育好,又是嫁入了上官家中,在她精心培養下,上官婉兒熟讀詩文,對吏事也明達,聰明異常。歷史上說四大才女的啥,與她相比,其他三個才女什麼也不是。卓文君是沾了司馬相如的光,蔡文姬是得到曹操的賞識才傳揚千古,李清照文才有可能比上官婉兒好,可她能像上官婉兒那樣多才多藝,十二週歲就能執掌詔命麼?不要說女子,歷史從古到今,有幾個男子在十二週歲,就做下與此相比的大事?更不要說她在這之前卑賤的出身。

    歷史走向在改變,可在李威身後,得到的學習機會更多,而且很想報恩,長大後為太子分擔。因此學習更快,與歷史相比,又長大一歲。

    也沒有想到其他,皇帝與這一群宰相做什麼呢?難道是表彰我?或者表彰東宮。不過寫就寫唄,她膽子也大的,提起筆來,一行行秀麗的小字立即展現在白紙上。

    連思索都沒有有,文不加點,筆不停頓。

    九月的陽光照了進來,透過紅幔,使她一張粉朴朴的臉蛋,苗條動人的身體,都洋溢在一片紅光裡。

    幾個宰相有懷疑,自己還參加過科舉的,面對一道命題,多少會考慮一下,那怕就是裴炎這樣的學問,也不敢像她這樣接到命題後,想都不想,沙沙地寫個不停,於是湊過頭去看。然而相視一眼,滿臉皆是驚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8
第四百四十六章 散紅光成綺(二)

     寫完了,郝處俊看著整篇文章,文意舒暢,這是最簡單的,寫詔命,雖然使用駢韻,可最少得讓人看懂,不能有生澀感。不僅如此,詞藻華麗,語言嫵媚動人,彷彿讓他活生生地看著昔日上官儀在書寫文章一樣。

    只有上官儀才有這個才情,別人不行!

    揉了揉眼睛,失態地向旁邊的太監問道:「剛才良媛用了多長時間?」

    「一盞茶吧。」

    也就是大約十到十五分鐘。

    幾個人不相信,薛元超自負文才很好的,可不提他與婉兒這麼大的時候有沒有這能力,就是現在,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寫出與此相彷彿的一篇文章,估計還是很難辦到。於是傻冒地問了一句:「裴相公,難道你提前通知了良媛?」

    裴炎一翻眼睛,差一點說了一句:「你神經病啊。」

    幾個宰相失態,李治也好奇了,問道:「寫完啦?」

    「陛下,寫完了,」上官婉兒答道,還是有些小驕傲的。

    武則天只是笑笑,孩子氣嘛,在所難免,說道:「婉兒,呈上來。」

    上官婉兒將墨跡吹了吹,吹乾後呈上去,武則天開始讀給李治聽。李治越聽越驚訝,道:「好啊,寫得好啊。來人啊,傳劉懿之、劉禕之、周思茂、元萬頃、范履冰五卿進來。」

    「喏!」太監下去傳旨。

    「且慢,」武則天在簾後阻攔道,然後對李治嬌聲說道:「陛下。」

    不然怎麼辦?丈夫喊這五人過來,顯然是想這五個學士也來寫一篇文章比試一下。

    本身武則天的才氣很好,不是不懂,一個是快槍手,一個是慢熱,時間就這麼短,光有才氣不夠,還要快,這一條就刷下三人。然後心情又不一樣,上官婉兒根本不知道什麼回事,好,你讓我寫我就寫,寫好了誇獎一頓,寫壞了,也沒有誰去責備,畢竟只是一個小丫頭。但這幾個學士到來,又是皇上皇后的,還有幾位宰相,心理也不一樣。

    五個自己重用的學士,被東宮一個小小黃毛丫頭活活比下去,傳出去,豈不是一件恥辱的事?

    人到了武則天的這個年齡,智慧才達到了巔峰。一下子就想到了這麼多,立即攔下來。

    李治也不怪,笑呵呵地看著各位宰相,說道:「諸卿,可有異議?」

    連劉仁軌都無法可說了,上官婉兒反應過來,大著膽子問道:「陛下,喊臣妾來,只是寫這篇文章?」

    「不是,你自明天起,每天來內宮之中,替本宮與陛下執掌詔命。」武則天搶在前面說道。

    「執掌詔,詔命?」

    「是,你先回東宮去吧,準備準備,以後就不能再偷懶了。」

    「那,那……」

    「這是本宮的命令。」

    「喏!」上官婉兒只好答道,對這個皇后感情有些複雜,說恨吧,也談不上,太子失蹤關健時候,庇護過東宮的。說愛吧,她不是碧兒,知道皇后以可能會對殿下將來有影響。可是十分忌憚。

    六神無主地回到東宮,看到她的神情,幾個女子一個個圍了上來,關切地問道:「婉兒,怎麼啦?」

    「沒什麼。」

    「那麼為何是這副表情?」

    「沒什麼,只是兩位聖上,還有幾位宰相全在,然後陛下讓裴相公出了一道題目,讓我寫一篇文章,我就寫了。」

    「是要寫的,」狄蕙答道。不管裴炎對太子有沒有好心,可是皇上讓他出題,能不寫嗎,又問道:「然後呢?」

    不能寫一篇文章就如此失魂落魄。

    「然後兩位聖上就讓我明天去內宮,替他們執掌詔命。」

    全部呆若木雞。

    過了半天,徐儷才反應過來,說道:「這是好事啊,兩位聖上喊你去,就去唄。」

    「是啊,還有問一問,殿下什麼時間能從青海回來。」碧兒說道。

    想從青海回來,可不那麼容易,這一點,狄蕙清楚,狄好也清楚,就是上官婉兒都知道一點。

    但是怕她急,不能說,狄蕙岔開,說道:「去肯定要去的,不過派人出去打聽一下,是什麼原因,讓二位聖上下的這份命令。」

    這個很好打聽,上官婉兒殿前盞茶就書寫了一篇花團簇簇的文章,技驚四座,被兩位聖上賞識,調入內宮執掌詔命,很快就傳揚開來。

    連帶著原因也傳了出來,是張大安進諫的。

    消息進了東宮,幾個女子弄不明白了,原因到現在,除了段夫慶外,就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的。就在猜張大安用意,連張大安自己都不知道,哪裡知道他有什麼用意?

    想了半天,想不出來,狄蕙只好囑咐道:「婉兒啊,你進入禁中,看似是好事,可是這位張相公,對殿下一直不安好心。外面傳言,說殿下是張相公出詭計陷害的,問殿下,殿下支支吾吾,恐怕此事是真非假。所以一定要注意啊。」

    「可是蕙姐姐,他倒底要做什麼?」

    「你且做好自己的事,太子妃,要麼你派人通知一下劉相公與狄侍郎,讓他們想一想其中的原因。」

    於是又派人詢問劉仁軌與狄仁傑,此時二人下了值,也在商議。剛出皇城,被劉仁軌攔住,說道:「狄仁郎,稍等片刻。」

    「劉相公,有何事吩咐?」

    劉仁軌就將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問道:「張大安為什麼要讓上官婉兒執掌詔命?」

    在他眼裡,也未必是好事,婉兒在武則天身邊服侍,好是好事,不好伴君如伴虎,婉兒的歲數小,稍有差池,有可能遭受處罰。但總的來說,益處大於弊端,張大安沒有理由這樣做。想了種種原因,又解釋不通。

    狄仁傑也愣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僅用盞茶時間?」

    「是啊,某都自愧不及。沒有想到上官儀居然有這個孫女,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說完後醒悟過來,談上官婉兒才華有什麼用?有才華的人多了海去,能寫一篇好文章的人,整個唐朝不要太多。關健是張大安用意啊,又說道:「狄侍郎,你說他想做什麼?」

    狄仁傑也開始苦思。

    想了一會兒說道:「眼下看,對上官良媛並沒有多少壞處,難道他有什麼後手?可是良媛在皇后眼前,他也休想瞞過皇后的法眼。」

    「是啊,所以某阻攔,沒有攔下來。」知道一點,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不會安好心,想不出來,只好敵人反對的,我就贊成,敵人讚成的,我就反對。

    「他想做什麼呢?」狄仁傑又在思考,不僅是張大安,還有那個吐蕃人,這個涉及到的方面就有很多了。皇后很矜持,明知道你是吐蕃大論手下的親信,我還讓你繼續蹦達,就像太子講的那個西遊記,你是孫悟空好,還是沙和尚好,俺卻是如來佛,怎麼蹦,也蹦不過俺這個五指山。既然皇后讓他蹦,他肯定要蹦的,反正是死路一條,索性會蹦大一些。

    不過從上官婉兒身上能找到什麼突破口?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將上官婉兒害死了,只是一個良媛,也不能動搖太子的根本。大不了太子會憤怒一場。

    想了半天,與劉仁軌一樣,不解,只好說道:「劉相公,先別去管她。若臣沒有猜錯,東宮此時也十分困惑,有可能會派人向我們詢問答案。只要告訴她們,讓上官良媛在內宮謹小慎微即可。正好劉相公,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看一下,青海戰役什麼時候能平息?」

    對太子的做法,有反對的,有贊成的。反對的說他在軍中呆的時間長,失去了仁愛本性。更有人說,太子只有欺負論贊婆,不敢對付論欽陵。吐蕃大軍撤回去了,於是只對付老百姓。

    這一種說法,是別有用心的人散佈出去的。

    什麼叫老百姓,無論羌人,或者吐谷渾人,上馬就是戰士。就是沒吐蕃的支持,西羌有那麼好對付的?

    但還有更多的說法,承認太子立了戰功,削弱了吐蕃枝葉,漸漸戰局明朗化,許多老百姓反應過來,吐蕃為什麼能動用幾十萬大軍,吐谷渾與羌人提供戰士,提供了糧草。

    當真那塊雪域高原,是江南的魚米之鄉?

    朝廷的官員倒沒有說什麼閒話,大批的部曲充塞了國家的人口。否則這一死,也是好幾萬壯丁,對國家同樣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全國能有多少壯丁?同時又解放了一部分部曲,於國於民是善政。

    但狄仁傑問話不在於這個之辨。太子名聲如日中天,稍抹一些黑,就黑下去?朝廷也不恥記下太多的功。可太子需要什麼功?他要的是一個強大的國家!

    關心的是吐蕃會不會反撲。現在回來,狄仁傑也不大贊成。還要看,看明崇儼那個藥對陛下有何影響,自己要蒐羅證據,然後進一步安排。這需要時間與等待。但也不能拖長了。

    劉仁軌考慮了一下,說道:「這個很難猜料,但論欽陵想反撲,秋天就要作戰,取得大捷回去,才能交待。若秋天不作戰,這一次雖然吐蕃沒有大敗,然而吐谷渾成為一片殘蕪,這些叛部與吐蕃上層貴族,還多有姻親關係,實際上是等於大敗。而且噶爾家族專權很久了,本來國內就有很強烈的反對聲音。為了國內平定,這一拖最少兩三年時間。」

    「也就是說,今年若不發生大戰,明年青海會十分平靜。」

    「是啊,可是狄侍郎,」劉仁軌低聲說道:「即便是平靜,殿下想回來,也是不容易。除非有一個能拿得出的藉口……」

    這個藉口可是很不好找。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28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月浸葡萄十里

     雍王府中,李賢卻是很開心,道:「李先生,真是妙計啊。」

    「不敢當,」但心中卻在說,你差得太遠了,看看你大哥用的人,再看看你用的人,那怕就是一個妃子,都能人輩出。

    進了內宮,也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第一次碰了鼻子,回來後灰溜溜地對段夫慶說道:「李先生,可是那個婉兒不解人情。」

    解人情才怪,嘴上卻說道:「那是,當初太子對她有恩,所以一直唸唸不忘。」

    「可我怎麼辦?」

    「好辦,她母親在內宮之中,你還可以讓張相公上書,上官婉兒已經執掌詔命,又是東宮的良媛。上官儀當年的事情過去了很多年,什麼恩怨隨煙雲而散,天后也不計較了。但是天皇心裡面,卻一直覺得歉意。」

    「是啊,當年上官儀乃國家棟樑之材,其死甚冤!」

    段夫慶來到中原時久,接觸的又是唐朝的核心人士,比在吐蕃對唐朝更瞭解。心裡冷哼一聲,當年的事,上官儀本來就想做掉你母親,何來對錯之言。即便做錯,別人能說,你不能說。一旦讓上官儀得逞,李忠就會得逞,李忠一得逞,還有你們幾個兄弟蹦達的份?

    知道這個人為了想做皇帝,已經變得不可理喻,沒有往心裡去,道:「這個且不管,殿下,因此有一個機會,你可以讓張大安再上一疏,既然上官婉兒身份如此,為什麼不將其母從宮中接出來,給一份浩命。這樣呢,會贏得一批直臣喜歡,也會讓河南滎陽鄭家開心,最重要的是上官婉兒,會扭轉對殿下的態度。」

    「此計甚妙。」

    段夫慶怕他或者手下的親信懷疑,又慎重說道:「殿下,但是臣一直很反對,大事為重啊,現在萬事未定,切不可兒女情長。」

    「我知道。」

    「還有,殿下就是得逞,將來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將來不管發生了什麼,我與大哥恐怕再難和解,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再說吧。」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一句話,臉上有些內疚,不過段夫慶聽出來了,一旦他登基為帝,必殺太子,殺了太子,現在皇帝連父親的女人都敢接受,他只是接收大哥的女人,不算過份。況且李世民當年就這麼做過的,也未見有大臣反對。

    心裡又說了一句,你白日做美夢!

    喊來了張大安,張大安一聽,越發覺得李賢做得讓人不解,含糊地說了理由,直臣支持,鄭家支持,鄭家支持就有可能更多名門世家支持,這也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另外還有其他妙用。

    張大安隱隱覺得不妥,可想到,這不是替雍王說話,是替敵人說話,站在公道的立場。而且上官儀雖死了十幾年,當年清名以及才情,在朝中有一些大臣還是唸唸不忘的。就像郝處俊、戴至德他們,原來就與上官儀交情不惡。

    你們不敢說,我卻說了。

    這樣一想呢,也就同意下來。然後上了一諫,可這一回武則天終於憤怒了。用上官婉兒不同的,一是對上官婉兒好奇,二是對次子好奇,看一看他究竟想做什麼?三是想拉攏與長子的關係。後面才是她默認最主要的原因,一直耽在青海,反正不是我耽的,是你父親耽的。自己從容地收拾朝堂,但長子不差,會有所不滿,拉一拉,讓長子看到,我對你還是不錯的。

    再說,她內宮事務多,諸多學士進出,是有些不便。當真沒有瓜田李下之嫌?有了婉兒在身邊,可以日夜陪伴,而且累了,這個小婉兒才情好,可以做一個話伴兒。

    但再給鄭氏名份,難道想給當年的事翻案不成,將張大安召來,怒聲說道:「張相公,有的事情別以為本宮不知道,給了你一個改過機會,別不知天高地厚。在宰輔都沒有將本職做好,禍國害民,還想將手伸到內宮之中!」

    這是我的地盤,我做主!手伸長,讓我不能容受,你的相位也到頭了!

    作為一名宰相,就是皇帝說話也要尊重的。武則天能這樣說,語氣十分重了。

    張大安就像一個小鬼一樣,被罵了出來,稟報了李賢,李賢又告訴了段夫慶。段夫慶嘿然,道:「殿下,莫急,事雖未成,可是你的心意盡到。」

    到了追的時候。

    段夫慶也低估了,在他心中認為,婉兒對李賢印象不好,是太子施過恩的。將這個印象扭轉過來,李賢長得比太子英俊,文才又好。可是婉兒將到及笄之期,太子還沒有碰,心中也有一份怨氣。

    這樣想,也錯了。

    婉兒與韋月自小進宮,李威在她們心中是丈夫,也是大哥、父親。東宮男人不少,要麼是一群太監,不算男人的男人。要麼就是一群侍衛,那一個侍衛敢隨便與太子的妃子搭話?正常的男人只有李威一個。

    有時候也教訓的,可那就像一個父親一樣在訓導,平時卻是十分寵愛。歲數小嘛,沒有當妻子,當作了可愛的小妹妹。甚至她們的成長,都在模仿著太子,連性格也與歷史上的性格變得不同。

    雖沒有碰,可當年碧兒是什麼時候房事的?別人不清楚,可她們清楚。也反覆說過,是愛護她們身體的。這份感情比裴雨荷對李威感情還要深厚。休說李賢,就是貌美如賀蘭敏之,俊逸如明崇儼,她們也不會心動的。至少現在。

    李賢開始追女了。

    ……

    月亮升了起來,大明宮後宮種著一些葡萄,秋天已深,葡萄全部成熟,發出紫亮的光澤。

    婉兒走了出來,坐在葡萄架下。天色已晚,一輪明月升了上來,秋風吹拂,葡萄半黃的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很安靜,意境也很優美。然後托著香腮就在想,不知道殿下現在做什麼?

    有些思念了。

    開始長大,懂得相思那種**的感覺。

    一個宮女悄悄走過來,說道:「良媛,請用茶。」

    不來不知道,一來才知道原來天后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其實也很苦,每天早上起來,就要看奏摺,看到兩更時分,才休息。所以她只好每天很晚才能回去。

    武則天對她也不錯,讓宮女精心伺候,畢竟還小,怕她熬不住。不過年紀也開始增長,話就多了,有時候累了,與婉兒做一些交談。很隨意的談話,比如讀過什麼書,或者讓她寫一個小詩樂一樂,或者問一問到了青海看到什麼。

    才情好,武則天也自負有才情,有那麼一些臭味相投的意味。

    呷了一口茶,將身體的披肩拽了拽,有些清冷。

    正在此時,一個青年男子踱了出來,說道:「婉兒,怎麼現在還沒有回去?」

    是李賢。婉兒有些不想理睬,可是狄蕙反覆囑咐的,小心再小心,宮外劉仁軌與狄仁傑不大好見面,有男女之嫌,太子不在,可也帶了話,謹小慎微。忍著不悅,說道:「天后沒有休息,臣妾陪著。」

    蹙著小蛾眉,越發美麗動人。李賢看了一呆,說道:「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輔靨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子建誠不欺我也。」

    月下觀美人,越看越**。

    上官婉兒本來長相很不錯,是那種很婉約的相貌,嬌小玲瓏。月光濛濛地籠上來,一身鵝黃及地長裙,倚在一片片葡萄前面,看上去份外楚楚可憐。李賢一心動,將《洛神賦》裡的內容一下子引用出來。

    其實洛神賦也不是寫曹植真的遇到了這麼一個洛神,暗喻君臣大義的。但其中大段大段綺靡之語,雖然文章是浪漫主義的極致,後人編著《古文觀止》時,果斷地將它刪去。

    看洛神賦,多半沒有人去注意什麼屁的君臣大義,考慮當時曹植的處境,而是看其中如何描寫女子的美貌,以及追求的。

    這一念出,太過露骨。

    上官婉兒十分慍怒,本來想說,你這個無恥之徒。

    怎麼著,我還是你的嫂子,你的大哥為了唐朝的安定,在青海奮戰,你害了你大哥不說,還想調戲你的嫂嫂,這是一個斯文人做的事?

    可考慮到大局,忍了下來,不悅地將茶杯的水往地上一潑,從葡萄架離開,也不言語,冷著臉進了宮。

    沒有對武則天稟報,羞於開口,心中卻是十分氣憤。莫名其妙被人調戲了,還是這個圖謀不詭的雍王,肯定不高興的。回到了東宮,叫來了韋月。兩個人歲數彷彿,在東宮中又相處很長時間,婉兒雖然是罪臣之女,可其母是河南滎陽鄭家的人,上官儀清名也不錯,韋月又是韋家的人,因此相處得很好,情同姐妹。

    還是沒有想到李賢讓張大安上諫,正是對她痴情。只是氣,悄悄將這件事告訴了韋月。

    韋月也十分來火,道:「你告訴天后啊。」

    「不行啊,我怕生出許多事來。後宮的事,你不知道,不像東宮,東宮是殿下溫和,所以大家相處和睦。後宮中的爾虞我詐,是你難以想像的。你沒有呆過,可我在掖庭宮呆過很長時間,每天要去後宮做雜事。看到聽到許多。」

    「那麼找江良媛,蕙姐姐她們商議。」

    「也不能找,她們會笑話的,再說碧兒姐姐若是知道,又會喧嚷起來。殿下沒有回來,不能惑起太多的麻煩。」

    很知事理。

    「那怎麼辦?難道你就白白受了他羞辱不成?殿下,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韋月啊,我告訴你,你可不能急。」

    「我不急。」

    「殿下想回來不容易,一回來陛下如何自處。他自己病情時好時壞,現在國政已經基本是天后在處批。殿下已壯,又有文治武功,這一回來,大臣會不會……」

    「我明白了,那怎麼辦呢?」

    「這個你不能宣揚,對殿下會不利的。」

    「知道,可殿下不能呆在青海十年八年吧?」

    「那也未必,不過會有狄侍郎他們相助的,這件事非是你我能操心的。」

    韋月大眼睛轉了轉,忽然說道:「我都想到了一條主意,能讓殿下有理由回京。」

    「你能有什麼主意?」上官婉兒不大相信。

    「那天問一問狄侍郎,殿下什麼時候回來最好。」

    「嗯,還有呢?」

    「然後你與那個壞雍王虛與委蛇,到了殿下能回來的時候,將他引到一處偏靜處。然後做出一些偽裝,然後再大喊救命。殿下在前線浴血奮戰,後面有人陷害他不算,連東宮的妃嬪也要強項,殿下還有沒有理由回京了。」

    「這是什麼餿主意,我不同意。」

    「這有什麼呀?想一想,蕙與好她們原來的出身,殿下可嫌棄過?你只是假作戲,也不是真作戲。難道你不想殿下回來?」

    主意很餿,可是卻很「實用」,上官婉兒回想了一下,心中開始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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