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87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1
第四百五十八章 空見說(三)

     「你是?」在唐朝能看到一些歐洲人種。

    一度李威也好奇,因為前世聽過一種說法,說歐洲人種一開始很矮小,後來營養好了,才變得高大起來。實際不是,現在依然比中原人高大,不過面對強大的唐朝,無論他們再高大,來到唐朝後,是夷狄,只能自卑地低下高大的頭顱。

    不過還沒有看過這麼多正宗的歐洲人種。

    特別眼前這個金發碧眼妹妹,嗯,很有點後世歐美美人的味道。

    胡應介紹道:「她是法蘭克公主。」

    「公主啊,怎麼也來了?」慣性思維,一時沒有扭轉過來。

    胡應做了簡短的解說。

    原來如此,李威終於想起來一件事,現在歐洲文明精髓在拜占庭,也就是東羅馬,或者唐朝人嘴中的大秦帝國,天竺也有一個大秦國,在後世的孟加拉國一帶。後來這個法蘭克帝國一分為三,一是法國,二是德意志,三是意大利,英國也許現在還是一個落後的原始國度。西班牙將會被大食佔有。後來似乎是法國將文明傳到了英國。

    大約就記得這麼多,再具體的,學過,可是忘記了。如何法蘭克一變為三的,文明又如何從拜占庭傳到這三國的,不知道。

    這個不重要,太遠,鞭長莫及。

    但李威想到了一件事,唐朝最危險的,第一是節度使制度,還是用胡將為節度使的。安史之亂,對唐朝幾乎是毀滅性的破壞。第二就是吐蕃人,第三是突厥人與契丹人。還有一個就是大食人,阻止了唐朝向西的擴張,記得也不多,高仙芝那是一場遭遇戰,儘管好像是高仙芝的殘暴引起了葛邏祿的背叛,加上大食人多導致大敗的,但那一戰高仙芝遭遇到的不是大食最強大的主力軍隊。也就是說,大食軍隊戰鬥力不比唐軍弱。

    這是唐朝的四大害。

    但對中國來說,北方遊牧民族,契丹人、女真人與蒙古人,才是頭號勁敵。再往後去呢,倭國人,這個問題好解決,只要他做了皇帝,可以現在扼殺。要麼就是歐洲人。

    不過以現在唐朝的能力,將兵力投放到歐洲,顯然不切實際。因此,這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沒有再想,帶著微笑說道:「公主,你好。」

    「太子,你好,」香黛行了一個歐洲貴族禮,又說道:「太子,我來你們唐朝還有一事相求。」

    「求什麼事?」

    「我很早就聽說過你們唐朝的強大,只要你們出兵替我父王趕走丕平,我願意嫁給你們唐朝的皇帝,或者太子你。」香黛一本正經地說道。在法蘭克王國,她的美貌很有名氣,許多貴族子弟想追求她。

    當然,在李威眼中也是一個大美人。

    可讓香黛這句話嗆著。

    不管你是一個傀儡皇帝的女兒,還是一個真皇帝的女兒,在唐朝,你們歐洲也只是一個群野蠻人的國度,長得不錯,大約信仰天主教的原因。本來歐洲人的私生活很亂,可是天主教卻反對這種生活,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有可能受到「上帝的薰陶」,品行不錯,再加上美麗,像一個歐洲淑女。可在唐朝,誰在意你一個歐洲淑女?

    說不定在自己眼中,還是一個美人,在其他人眼中,卻是一個妖怪。

    很有紳士風度地一笑,說道:「香黛公主,那不可能,我們唐朝是一夫多妻制,與你的信仰不符合。而且我們唐朝對遙遠的西方,也不趕興趣。」

    感的,可是兵力如何投放?難道學習成吉思汗,可佔下來如何統治?

    再說,眼下唐朝的事,還有一大堆麻煩,吐蕃沒有解決,讓新羅人生生吞下一大片地盤,這口氣也忍不下去。還有北方的突厥,論欽陵會不會派人挑唆。西突厥也沒有解決,王方翼只是暫時性地彈壓下來。有什麼能力,管到歐洲?大食都管不了!

    香黛很失望。

    李威又說道:「不過我們唐朝會給你終身庇護。」

    丕平再有本事,也找不到長安來,尋她的麻煩。至於這位公主,能不能在長安找到她的幸福,很難說了。

    又有幾個人走了過來,胡應介紹道:「他們是天主教的祭司,臣民尋找書籍,可是教廷去規定,除了教廷外,民間不得私藏書籍,所以我找到他們,答應了一個條件,允許他們前來唐朝傳頌教義。不知道此舉妥不妥當?」

    「書籍呢?」

    胡應指了指後面三四輛馬車,說道:「這幾輛車子,全是各種書籍,還有古代羅古的種種書籍。」

    「做得好。你對他們說,唐朝允許他們傳教,但是不要干涉我們的政治。」

    唐朝主要信仰佛道二教,還有一些外來的宗教,唐朝人不信,在包容開放的氣氛中也不排斥,比如昭武九姓的祆教。後來歐洲發達,傳天主教,信的人不少,現在傳,誰信?弄不好,這些傳教士們,幾年下來,能改信道教或者佛教。得到這些書籍,才是最寶貴的。要不要再派人出使一趟,將教廷的所有科技書籍全部弄過來?

    幾個傳教士不知道李威心中的想法,聽了大喜,能將主的榮光傳到這個富饒的國度嗎,要施吻手禮。

    李威連忙將手背到身後,噁心麼?要是那位香黛公主施吻手禮,自己還有可能考慮一下。

    幾個傳教士又嘰嘰喳喳地說了什麼,反正李威一句沒有聽懂。前世他的專業是詩詞歌賦,少許古文,所以他能將詩歌當作大白菜背了出來。可英語卻不是他的所長,大約三四級,能說一些簡單的語言,能看能寫,只能這樣。

    不過放在現在肯定不管用的,經過一千多年的變化,就是英國人來了,說的也不是後世的英語。就像唐朝話,也不是後世的普通話一樣。而且現在歐洲也不是英語為主要語言,不知道是古拉丁語,或者是其他的語言,分別不出來,一個音節都聽不懂。

    一個個接見,持續了很長時間,才結束。然後說道:「那麼隨孤到鄯城休息吧。」

    沒有真進鄯城,人太多,鄯城不大,也沒有那麼多客棧安頓。就在城外,讓他們紮下帳蓬。然後李威找到了胡應,詢問了他這些年的經歷,以及現在西亞與歐洲的狀況。

    特別是法蘭克的歷史,讓他心中慼慼,沒有看到,大約也不過相當於東周的水平,至少比唐朝落後了五百年。然而後來呢?

    造成這原因,不但是制度,教育也出了許多問題。總之,不是那一朝一代的事,日積月累的。因此,對胡應帶來的書籍,李威更加看重,說道:「帶孤去看看你帶回來的禮物。」

    先帶他看種子,這是李威再三囑咐過的。各種各樣的種子,甚至還有糖用莙荙菜(甜菜)種子,莙荙菜唐朝有,是那種菜用的。不一定每個種子在唐朝都適用,但肯定有許多種子能成長下去。這將進一步豐富唐朝的糧食與蔬菜、水果的種類。

    李威還是很失望,他最想要的就是土豆、紅薯與玉米,有這三樣高產耐旱的雜糧,以唐朝現在的土地,足可以養活三四億人口,甚至可以完全將北方開耕。不要多,只要使遊牧民族一大半從馬背上走下來,拿起鐵鍬鋤頭,北方邊害會減少一半。而且三四億開放進取的,不服輸的唐朝人,那些窮儒不談,就像父親夠軟的,可有沒有讓群小掌臉之後,說以和為貴的操蛋話?

    可以想的,三四億強大自信的唐人出現在這個世界,會給這世界帶來怎樣的影響?

    但沒有。

    可是另一方面,給他帶了驚喜。

    打開了馬車,一本本羊皮紙書寫的書籍展露出來。字李威同樣一個不認識,但有通譯。一本本地介紹,大多數是宗教的書。對此不感興趣,最後讓通譯將這些書放在旁邊,寶貝終於出來。亞里士多德的書,物理學家數學家阿基米德的書,幾何學創造人歐幾里得的書,提出太陽是恆星的天文學家阿里斯塔克的書,不知道天主教廷為什麼沒有將他的書焚燒,難道天主教黑暗統治還沒有開始?地理學家埃拉托色尼的書。

    甚至後來,從中亞一些學術氣氛很濃厚的小國家裡,又帶來了大量書籍,還有一些學者。

    貪婪地看著這些書,說道:「好東西啊。」

    胡應小聲地說道:「殿下,臣聽他們翻譯過,有的書大逆不道。」

    指的是一些寫共和民主制度的書籍,特別是古希臘的一些哲學書,與儒家學說,很背馳的。

    「這個你就不懂了,一個國家想要強大進步,就要不斷地學習改進,包括夷人胡人,他們有長處的,我們也能借鑑,對自己短處改進,這樣國家才能常盛不衰。」

    不過有的書籍是不能公開發行出去的,但能翻譯出來,當作一個內部參考,供大臣們開柘自己的思維,為國家想出更好的方針政策。現在也嫌過早,要等到自己幾個月,看能不能成功登基再說。

    「太子,你也喜歡看書嗎?」這個歐洲美人不知道從哪裡轉了過來。

    胡應瞪著眼睛,說道:「公主,我們太子是大唐最有學問的人,當然喜歡看書。」

    李威不想招惹這個公主,淡淡說了一句:「知識就是力量。」

    說完離開。

    這一行人在鄯州逗留幾天,李威將他們送走。父親也好大喜功,這一次幾乎是幾百國使者入朝謹見,甚至有的在幾萬里之外,也能滿足一下父親的虛榮心。再加上三門渠終於竣工,青海大捷。

    父親大人,你好退休了。

    剛送走這群人,狄仁傑用快馬將長安城中的巨變,送到了青海。

    李威茫然,自己這個二弟真是喪心病狂不成?立即將裴行儉喊來,裴行儉大喜過望,至於上官婉兒褻瀆到何種地步,裴行儉沒有思考,唐朝人對貞節這玩意,也不大看重。說道:「殿下,大喜啊,早知如此,我們都不必將吐蕃的情報稟報。」

    這一稟報反而著了相。

    只要將這封信的內容公開,馬上青海諸位將士,有可能嘩變。皇上不召也不行。

    李威也克制著不去想上官婉兒的事,看著信說道:「裴侍郎,我擔心母后,你看一看,這些皂甲可是二弟置辦的?」

    他不相信,二弟頭腦昏到這種地步,憑藉兩百甲兵,就想謀反。不是二弟,有這能力的只有母親。又有些鏽跡,想來是去年自己還沒有回來之前,母親準備對二弟最後發力的。後來自己回來了,於是隱忍下來,當作了一個後手。但是母親是如何將些這些皂甲放入二弟府上,還一放大半年,二弟府上的所有僕役居然不知道。若不是這些婉兒事發,有可能還放上一年兩年,這份手腕,李威同樣心寒……

    又說道:「就是回京,也是龍虎鬥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1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三千樂指(一)

     李賢的罪證越來越多,可是李治終於反應過來。

    這個小六,犯下了許多錯誤,有的卻是讓他懷疑。比如褻瀆上官婉兒,為什麼妻子要毒打上官婉兒?再說皂甲,他不懂軍事,可也知道僅是兩百皂甲,只能武裝兩百士兵,能起什麼作用?

    或者小五,沒有藉口,他手中有無數精兵強將,問他敢不敢進軍長安?

    可是事情他一直蒙在谷裡,到現在還不清楚原因,於是找到武則天說道:「皇后,德兒的事如何了?」

    「他有什麼資格稱德?」

    「朕也很失望,畢竟他是你我的孩子,皇后,這件事略略處理一下,將事情化小,遮掩過去,如何?」

    「為人子,懷逆謀,為天地不容,大義滅親,陛下,不可郝。」這一次武則天很強勢。這個不孝子留著,做擋箭牌的,若不留,就要徹底打倒,讓他永世不能翻身。

    不是武則天心狠,李賢對武則天敵意太厚,相對李威做得就比較好,也在戒意,也在防範,武則天知道,可知道低頭,知道和解。從吐蕃幾十萬大軍中逃出來,風頭一時無兩,自己派了李首成過去,立即給自己一個很好的交待。但與這個次子,必然注定有她無子,有子無她。

    不但要徹底打倒,還要將他在朝堂上所有勢力一起撥掉。

    李治沒有辦法勸解,然後舉行朝會,就詢問大臣。結果更讓他傷心失望,諸位大臣,要麼義憤填膺,請求李大義滅親,使國家穩定,要麼就是一言不發。

    玩平衡玩到現在,失控了!

    朝堂上的人,除了妻子的人,要麼就是小五的人,少數小六的人,在這一次大劫到來時,憟憟發抖,不敢作聲。還有更少數的,比如薛元超,在大勢下,同樣不敢表態,省怕牽連進去。

    只好下旨,也不等段夫慶的身份辨不辨認出來,將此事解決。李賢幽禁於深宮,關押起來。但一個堂堂的雍王,不能關進大理寺監獄。所以關在深宮。另一個親信劉訥言,撰寫了一本《俳諧集》,也就是一本笑話書。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李威以前也給幾個弟弟說過笑話。然後獻給了李賢解個悶兒,這一次搜查出來。

    李治心中窩了火,大怒道:「以六經教人,猶恐不及,你還進獻俳諧鄙說,蠱惑雍王走上邪路。朕是讓你這樣輔導雍王的?」

    一下子流到了振州,也就是海南島崖州一帶,唐朝最偏遠的地方。然後到張大安,坐附阿媚,流到嶺南,還有幾個書信來往的宗室子弟,一些李賢的親信大臣,先後流放。沒有殺人,但幾乎將李賢在朝堂上的力量一撥而空。

    最後到了高政,高士廉之孫,左衛將軍高真行之子,其伯父是戶部侍郎高審行,李治冷冷地說道:「高將軍,高侍郎,你們教導出來的好孩子。」

    兩人顫著聲音說道:「臣有罪。」

    「帶回去慢慢訓導吧,」語氣中帶著肅殺之氣。

    可是在李治暴怒與清洗之下,又刻意將高政放在最後,讓這兩位主誤會。於是一場慘不忍睹的事情發生,這兩人將高政帶回家中,高真行以佩刀刺高政喉,高審行用佩刀刺其腹,高政的堂兄弟高琁做得更直接,用刀將其頭砍了下來,扔到大街上,以撇清與高政的關係。

    心性薄涼如此,連身為帝王,心性好不到哪裡去的李治聽後,也覺得寒心。貶高真行為睦州刺史,高審行為渝州刺史,全部下放。

    然後李治起駕,離開長安。長安成了他的傷心地,在這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王皇后與蕭淑妃先廢后殺,李忠被殺,現在到了小六被幽禁……太多太多,以至自此以後,李治再也沒有回到長安。

    要起駕,也不是馬上就能走的,得準備幾日。

    下了一道詔書,京城的事沒有通知李威,但李治也知道,不通知,大約青海也得到消息。詢問一下青海的戰況,吐蕃有沒有可能會再次大兵入侵。這時候李威上奏還沒有到長安城,正在路上。

    準備詔李威回來。

    就不是擔心青海出事,他也打算詔李威回來,這一次出事,感到妻子力量太過強大。只好希望小五能分擔妻子的權焰。到現在,他還想繼續搞平衡之道。

    聽到了皇帝又要去洛陽,東宮幾個女子有些著急,上官婉兒還沒有放出來。

    裴雨荷率領幾位女子,來到大明宮,求見武則天。

    武則天也見了,讓她們坐下來,問道:「你們見本宮,有什麼請求?」

    裴雨荷說道:「天后,能不能,能不能將良媛釋放出來?」

    「行啊,告訴本宮,你們幾人當中,誰給上官婉兒出謀劃策的?」到現在,武則天還不相信,憑藉上官婉兒這個毛孩子,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耍出這麼大的花招。休說上官婉兒,就是兒子回到京城,問他敢不敢?

    「什麼出謀劃策啊?」裴雨荷一臉茫然。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太子妃一定不知道的。心裡想到,你居然還想為她求情,若不是她是罪臣之女,成長起來,十個你,也不是她對手,以後皇后,你夢想吧!

    但若是上官婉兒一人的主意,就是罪臣之女,又如何,上官儀雖死,清名依在,說不定就能讓這個小毛孩像自己一樣,來個翻天覆地!然後眼睛盯著其他幾位女子,野辭明月放過去,給她開了七竅,也想不出來。從楊敏身上看,茫然。徐儷臉上看,茫然。然後盯著狄蕙與狄好,狄好在思索,但也表明之前不知。狄蕙卻是一臉鎮定。有鬼!

    一下子揪出一個。

    碧兒是一臉不解,然後到了韋月,這又是一個小毛孩,所以放在最後,眼光閃爍不定。難道這個小毛孩也有鬼?不好說啊,長江前浪推後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出了這個妖蛾子,這些小毛孩,皆不能輕視。

    這一掃,心中有數,說道:「狄蕙,韋月,你們上前來。」

    兩個女子走上前,狄蕙要施禮,但大肚子,快要臨產,揮手道:「免。坐下。」

    讓她們坐在胡床上,道:「說說看,怎麼回事?」

    知道隱瞞不住,狄蕙避重就輕說道:「天后,與臣妾無關。」

    「那麼你呢,當年你能進入東宮,可是本宮一手支持的。」

    韋月有些害怕,但不敢說。

    「韋月,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想欺騙本宮!」用鎮紙狠狠地拍著桌子,氣著了,看來真與這個小毛孩有關。若是東宮其他女子還好些,可居然讓這兩個毛還沒有長齊的小屁孩,耍出花樣。

    韋月一嚇,「卟通」一下子跪了下來,說道:「啟稟天后,是這樣的,也是迫不得己。去年婉兒進入內宮執掌詔命,我們都替她高興。但又是擔心,畢竟出主意的人是張大安。我們都沒有主見,害怕會出事,託人問了劉相公與狄侍郎。劉相公與狄侍郎帶了話,讓婉兒在內宮中謹小慎微。後來婉兒在內宮就受到了雍王殿下的調戲,敢怒不敢言。怕給殿下帶來麻煩。又不敢與其他幾個姐姐說,於是晚上委屈地告訴了臣妾。臣妾就說,你稟報天后。可是婉兒不敢,怕皇后責罵她。臣妾又說,那你假裝答應,誘他,然後喊人。不過婉兒膽子小,一直不敢這樣做。於是拖,遭受了雍王多次調戲,最後才這樣做的。」

    九真一假,不提時間問題。也替婉兒遮掩了一下,是逼的,一次逼兩次逼,逼得沒有辦法。

    「這麼說來,本宮也有錯了?」

    「不敢。天后日理萬機,那有空注意這些小事。」

    「當真如此?」

    「是如此。」

    「還有沒有其他人參與?」

    「真的沒有,若有,天打五雷轟頂,」這個敢發誓的。

    七繞八繞的,居然還讓武則天相信了。但心中有氣,雖然相信,也確認是被這兩個毛孩子耍了。說道:「你們退下。」

    「可是,可是,」碧兒有些急。

    「讓你們退下。」

    幾個女子只好退下去。

    武則天來到上官婉兒病床前,打得狠,到現在沒有康復,腦門上還頂著一塊大疤,這才是武則天扣壓的真正原因。現在放出去,那些清臣必然鬧翻了天。

    問道:「你還不說,是吧?」

    「說什麼?」關了好幾天,雖然請御醫給她看過,可外面發生了什麼,上官婉兒不能得知,實際上心情很焦急的。

    「難道你想一輩子關在深宮裡?」

    「天后,我真不知道。」

    「那麼韋月是怎麼回事?」

    上官婉兒一聽臉色巨變,不對啊,皇后怎麼查出來了韋月。難道外面風向改變,並沒有處理李賢,反而清算自己如何坑害李賢的?

    「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向本宮坦白吧。」

    「皇后,與韋良娣無關,要責怪就責怪臣妾,」上官婉兒一骨碌爬起來,以頭磕地求饒。

    「本宮只想聽實話,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通知本宮,老老實實地告訴本宮。」武則天不理她,徑直走了出去。

    李首成不解,問:「天后,這是……?」

    「東宮不可小視,那個狄蕙大慧似拙,只是身份低,所以平時很少作聲。可是這兩個小女子長大了,倒是……」終於清醒認識到東宮也有人才的。想到這裡,又恨恨將腳下的一塊石子踢飛。這兩個小女子的無心之舉,壞了自己大事。若給自己再留上一年時間,朝堂上自己必然能掌控大半的話語權。現在一逼,長子必然回來,這時候回來,還能與自己分權抗爭。

    「但馬上陛下要啟程去東都。」

    「本宮知道,這是壓一壓東宮,不然她們以後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只是東宮……以後那個裴家的小娘子危險了。唉,麻煩啊。」也不知道她是真感到麻煩,還是假感到麻煩。

    但這個韋月居然有這個小手腕,此次回來,長子必然對她刮目相看,又有上官婉兒這個機靈的小丫頭協助,幾年後,裴雨荷拿什麼與這兩個女子爭?論身世?韋家難道比裴家的門第低?論姿色,裴雨荷拿什麼姿色,與長大後的上官婉兒與韋月相比?論幫助,這麼小就能幫助長子,況且長大後,裴雨荷又拿什麼來爭?

    腦袋飛快地計算著,是東宮的一個隱患,但對她來說,卻看到了一些機會……

    頓了頓說道:「李首成,你說本宮想將這個上官婉兒收服過來,你看成不成?」

    「她是太子的良媛。」

    「本宮知道,難在此處,可若是讓她心折,她將是本宮的張遼張文遠哪。」武則天看到上官婉兒嘴巴緊,認為她夠種,又有才智,起了憐才之心,又想從兒子手中搶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2
第四百六十章 三千樂指(二)

     當然,李首成也知道皇后這只是說說。

    不但是上官婉兒,那個狄仁傑,天后似乎也很喜歡,但喜歡是喜歡,能不能收為己用是兩回事的。畢竟上官婉兒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第二天武則天又找到了上官婉兒,說道:「你還是不想說嗎?」

    上官婉兒不答。

    「那好,替本宮草擬三道詔書,將功折罪。是你最後的機會,擬好了,其罪赦免,擬不好,兩罪並發。」

    「喏!」

    上官婉兒耍了一個小聰明,很管用的,可讓武則天也弄得仙仙欲死。立即拿筆,聽武則天的吩咐。

    第一道詔書是開洛陽的糧倉,用糙米賑濟百姓。河南旱情嚴重,這又要到東都去,必須有一個穩定的東都。但不管怎麼說,這些年,李治與武則天對百姓並不惡。屢屢發生災情,屢屢賑濟,花費了大量的國庫。

    上官婉兒迅速草擬好了,遞給了武則天。看了一眼,「嗯」了一聲,說第二道詔書,後日起駕,前去東都,所有重要的官員與東宮女眷,一起隨駕到洛陽。這道詔書主要是最後一條。必須將東宮也遷到洛陽。長子回京成為必然,他們在東都,長子在長安,無論是武則天或者李治,皆不大放心。

    上官婉兒沒有想到其他,這幾年,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經常的事,迅速將這道詔書寫好。

    然後是第三道詔書,一干官員貶放,餘黨不究,迅速將李賢一案風波平息下來。但是李賢府上一個個出謀劃策的僕役,全部斬殺。徹底將這個不孝子的手臂斷去。然後責令任何人等,勿要議論此事,否則嚴懲不怠。

    上官婉兒聽了大喜,說道:「謝過天后。」

    終於將這個混蛋掰倒了,即使被毒打一頓,也是值得的。

    「勿要謝,寫詔書。」

    「喏,」立即將這道詔書寫完。

    武則天看了一眼,說道:「你再替本宮草擬一封信,到青海,給弘兒,將事情原委說清楚。」

    「喏!」小心地站在武則天角度寫了一封信到青海。

    幾天過去,怒氣消解,又看到上官婉兒的倔強忠烈,起了愛才之心,這才轉變態度的。當然,也不想與長子有太多的矛盾,於是讓上官婉兒代寫了這封書信。

    但真打死了,也就打死了。

    現在的人與後世的人想法終是兩樣的。

    上官婉兒只是東宮的一個良媛,在普通人家,也不過相當於一名小妾。難不成兒子為了一名小妾,不顧大局,與自己魚死破?

    詔書頒發。

    精明的大臣,還從秀媚的語言中,聽出這幾道詔書是上官婉兒書寫的,劉仁軌這才長鬆了一口,立即派人暗中通知東宮。你們不要急,上官婉兒沒有事了。

    其實大臣們也沒有心思,再追究下去。

    李賢算是徹底踢出政局,現在關注的是皇后與太子。

    太子非是昔日的太子,年漸長,到了能夠登基的歲數,文有文治之功,武有南詔青海之功。百姓盼望,將士愛戴,特別是雍王的種種逆行,更使太子功績與品德,一時無兩。

    現在的太子,已經完全能夠取代皇上。

    但皇后也非昔日的皇后,內宮全部掌控,朝堂上還有無數的心腹,加上她的高超智慧與手腕,同樣無人敢碰其鋒芒。

    太子回京成為必然,可是皇后與太子如何相處?朝堂暫時平靜下來,然而就像一場更大的風暴在醞釀。

    只是高智周很是慚愧,自己是李賢的心腹,皇后不喜,太子也不會喜。詔書上說不究了,可自己仕途也到了頭。於是上書,要求致仕。書上立准。退休吧,勉強獲得一個比較圓滿的結局。他這一退,李賢在朝堂上最後一面旗幟,也隨之倒下。

    車駕開始趕向東都。

    可是上官婉兒一直隨武則天同行,東宮諸女還是不得見。十分擔心,狄蕙找到了狄仁傑。她的義父嗎,又在路上,拜訪一下不算過份的。

    狄仁傑看了看她的肚子,說道:「蕙兒,恭喜。」

    二女出身單薄,在東宮,或者將來的後宮,很難有作為。可母以子貴,若有了子嗣,在以後的後宮也能有一席之地。

    「謝過父親大人,」狄蕙臉上緋紅。又道:「婉兒她……?」

    「婉兒她會平安無事的,」狄仁傑道。既然武則天重新讓上官婉兒寫詔書,而且這三道詔書,皆是重大的詔書,不像上官婉兒以前寫過的幾道詔書,都是無關緊要的。比如祭祀,安撫,勸慰,等等。於其說是執掌詔命,不如說是進內宮,給武則天做一個話伴的。可這幾道詔書皆是涉及到政治,最後一道詔書,換作以前,北門學士都沒有代筆,大多數是武則天親自書寫。

    說明皇后這口怒氣噎了下去。但上官婉兒腦門子上那個血窟窿,多半沒有好清,放出來,會招惑議論。不如將她繼續關在自己身邊。

    大約說了其中的過節,又說道:「此次良媛替太子立了大功,但在皇后身邊發生的,既然皇后怒氣消解,你們以後不要再議論了,或者再到處求人,反而不美。」

    「是。不過父親大人,良媛這個主意,韋良娣也參與了。」

    「韋良娣啊,」狄仁傑眼前浮現著去年那個小姑娘看似無心地問自己的,那一句話。道:「我明白了。」

    很是無語,自己當時根本就沒有想起來,難怪皇后要生氣。一個聰明似妖怪的人(段夫慶手下兩個蕃子的供詞),居然讓兩個小孩子耍了花招,換自己心裡多少也會不平衡的。況且皇后本非善良之輩。

    但是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道:「你以後勿必不能輕視那個韋良娣。」

    上官婉兒聰明不要緊,她的出身,注定以後頂多成為殿下的一個寵妃,就像自己兩個義女一樣。但這個韋月一旦有如此智慧,必然影響到後宮,出身高貴,相貌美麗,而且制訂了這條計策十分歹毒,可見她的心性。對此狄仁傑並不排斥,東宮之中幾女過於柔弱,也需要一個行事果斷狠辣的人居中側應。

    「是。」

    「回去吧,對東宮幾位妃嬪說,上官良媛會平安無事。只要傷疤一好,必然返回東宮。」

    「是。」

    「還有,對她們說一聲,若是沒有錯,一段時間後,皇上必然下詔書,讓太子殿下回京。」

    「是,」狄蕙驚喜地說道。

    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京城,說不定自己生產時,太子就能到達。那才是一個喜訊。

    這時候生產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只要難產,一半的機率,母子很有可能同時亡命。然後是孩子的成長,在一兩歲時,孩子是虛弱期,同樣也是危險期。所以沒祿氏回邏些城後,繼續隱瞞贊普的死訊。直到孩子確認平安無事,才能將喪信發佈。當然,還要與論欽陵有一番交涉,讓這個權貴支持。這樣才能讓兒子,平安地做贊普。

    做了贊普,大義就抓在手中。

    李威的奏摺,也到了長安,李治不在,送信的信使只好追趕,一直追到華州地界,才將車駕追上。將奏摺呈上。

    聽武則天將奏摺讀完,李治說道:「宣劉相公謹見。」

    對妻子依然很生氣,沒有詢問武則天,直接詔劉仁軌進來商議。

    劉仁軌到來,李治將奏摺遞給了劉仁軌,等他看完後,說道:「劉相公,機會難得啊。」

    吐蕃都亂成這個樣子,此時正是收回青海的機會。雖然說是兵力少,可以將諾曷缽二十多萬子民從靈州往青海一遷移,青海那一個偽可汗必敗。青海的事徹底解決。

    「陛下,不妥。」

    劉仁軌大驚。還想打啊,太子回不回來了?

    並且也不需要打,只要扼守住河湟九曲,不時地依據地形,大軍未至,對諸羌或者吐谷渾時不時發起一些進攻。吐蕃大軍一到,退據各城堡堅守。讓吐蕃困窘,逼使論氏兄弟向贊普繫妥協。不是芒松芒讚的兒子為贊普,是太子的兒子做贊普。幾年後,做一些配合,幫助那個沒祿氏將論氏兄弟剷除,無論沒祿氏以後如何做,吐蕃少了論氏兄弟,都不足以為危害。到時候,可以不廢一兵一卒就可以將青海拿下來。

    打一場戰役,還是與強大的吐蕃對撞,容易麼?

    吐蕃固然勞命傷財,唐朝又好到哪裡去。幾乎半年全國的稅務,這一戰就生生打完了。若不是太子背負罵名,將許多羌蕃強行遷到中原做部曲,人口損失同樣十分慘重。

    但沒祿氏這件事不能說,說出,有可能皇后會加以利用。

    可還有道理,繼續道:「青海乘勝追擊,是能做到的。然而在我軍圍剿之下,許多部族轉移到各個山谷,想要完全平定,沒有幾年時光不可能的。只是一些小動亂,雖說噶爾兄弟一時半會平定不下來,可也要不了兩三年。那時候青海還沒有平定,吐谷渾又不是昔日的吐谷渾,能動用的兵將很少。吐蕃大軍一到,戰線拉長,我朝救是不救?救損失會十分慘重,萬一再來個天災**,就是想救都沒有那個能力。不救,只能坐看吐蕃人將青海再度奪回。而且這些族民,皆是太子殿下強迫遷到靈州,對我朝又沒有好感。一個新的莫賀又會出現。陛下,三思哪。還是聽太子的,青海雖然得到對朝廷有好處,但畢竟根源還是在吐蕃。只是不停地壓迫,讓吐蕃矛盾衝突加劇,才是上策。」

    李治還在猶豫不決。

    劉仁軌又說道:「陛下,你再想一想,這一次青海我們唐朝贏得多麼僥倖?若是殿下沒有從拜嶺突圍出去,諸位將士必然前來營救。裡外大軍會全部覆滅。休說九曲,河湟都能失守。就是突圍出去,殿下一旦萬一有了不幸,三軍沮喪,論欽陵率領大軍回頭再殺過來,青海將士沒有了士氣,又如何抵擋?或者論欽陵不對付太子殿下,在赤嶺西全力對付李敬玄部,七萬大軍有可能同樣覆滅。沒有了七萬軍隊,青海這一戰,太子殿下還會潰敗。再說雖大勝,可是真正屬於吐蕃的士兵,被我朝擊斃多少,抓俘多少?精銳還在啊。」

    這一勸,終於將李治勸說下來。

    召集了各個宰相重臣在行宮議事,既然青海暫時平安無事,是不是要召太子回京。這是走一個過場的。是行軍元帥,這一戰,從太子出發到返回,接近兩年,那一個行軍元帥也不可能任職這麼長時間的。又聽了劉仁軌的建議,讓黑齒常之總督河湟九曲,李謹行監督黨項,薛仁貴留守松州。召太子與裴行儉回京。

    很不容易。

    終於讓太子回京了。

    這一條消息傳出去,就像長了翅膀一樣,許多百姓立即得知,萬民歡慶。

    這個病皇帝終於下了一道明智的詔書,太子再不回來,朝中還不知亂成什麼結果。然後許多百姓盼望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2
第四百六十一章 等多時

     第一道詔書下到青海時,李威不在。

    狄仁傑在信上,怕李威擔心,沒有多說上官婉兒的事。母親將上官婉兒重笞,李威並沒有得知。可是能從信中看出一些,裴行儉都沒有看出的,認為僅是一個巧合。又不知東宮出事宮殿的環境,想是雍王喪心病狂。

    李威並沒有這樣看,任何人能忽視上官婉兒的智慧,他沒有忽視。隱隱猜出,這是上官婉兒設下的圈套。不大好問,但知道父親不久肯定要詔自己回京。

    不然,再不詔,自己將此事公佈於三軍,到時候軍情激盪,自己還能強行回京。但這種結果,又是他不願意的。

    輕則開了一個不好的頭,重則都能發生內戰。

    然後等待消息,做了一些佈置,再次出擊了一次,自己率軍,跨過赤嶺,一直向南,經牛心堆到赤海,再到大非川,不是為了擄掠的。大非川上經過數次攻擊,成了一片荒蕪,倒是青草長勢很茂盛,說不定幾個月後,能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只是看不到幾個部族。

    這次出擊,主要是整合黨項軍隊的。

    黨項人勇敢,可勇敢的是個體,整體缺少配合,因此戰鬥力不強。

    回到了鄯州城,讓他回京的詔書才下達。

    召集了黑齒常之、李謹行二人到鄯州來議事,二人以後呆在青海,主要宗旨還是為了戰爭做準備的。可是內部建設同樣更重要。要囑咐一番,裴行儉說道:「殿下,勿留,速回。」

    李治慢騰騰地下詔書,劉仁軌信卻提前到了青海,就說了這二字,速回。

    李威信上說得很清楚,青海要維持現狀,不損國力,繼續戰鬥時,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又有內宮醜聞發生,然而李治遲疑不決。若是想建青海之功,倒是不怕,就怕皇上內心之處,仍然不想太子回來。

    事情一過,更不會召李威回京。說不定過了一段時間,想一想,又能扶持一下老三李顯上位。有的亂。所以說速回,遲擔心有變。

    黑齒常之也勸道:「臣心裡面清楚殿下計畫,若做得不好,殿下可以通過書信往來,指出臣的不對之處,臣加以改正就行。殿下,還是回去吧。」

    都到了四月初,皇上又到了洛陽,趕到東都,快接近五月。時間拖一拖,皇后力量增加一份,不大好說,但黑齒常之等人心中也急迫。

    「那麼黑齒將軍,李將軍,青海交給你們了。」李威說完,與裴行儉立即帶著五百名侍衛,上了路。

    黨項各部聞聽後,想來相送,可李威已經走了。然後捶胸頓足,大聲嚎叫。黑齒常之只好安慰,知道,大約有可能會捨不得。圈起來,是得到很多好處的,至少不像以前那樣,承受吐蕃人沉重的剝削。甚至許多黨項人,學習中原人的耕作,也開耕了一些田地,種了麥子,種了麻,收成沒有上來,但秋天生活會更加美好。還有的機靈的黨項人,利用唐朝對少數部族的優惠政策,與漢人交易,賺了一些小錢。

    生活一時半會恢復不過來,可能看到一個美好的前景。

    但他們實際內心,還想太子回京的,最好能立即擔任皇帝。只有太子擔任了皇帝,唐朝對黨項人的政策才不會改變。所以這嚎叫聲,有幾份真,幾份假,不大好說。

    勸慰了幾句,讓他們散去。

    聽到這個消息,莫賀與論贊婆在吐谷渾城長鬆了一口氣。這個殺神終於返回去。一個個部族從山谷裡陸續地走出來,地獄生活要結束了。實際這想法是錯誤的,黑齒常手腕一點也不比太子軟。

    黑齒常之一直沒有動,靜觀事態發展。

    五百人浩浩蕩蕩地出了青海,一路走,一路百姓歡呼。特別是到了長安城,全城百姓轟動。盼望太子回來,盼望多時了。這一次李威沒有低調做人,偷偷地進入長安城中。大大方方地從咸陽,渡過渭水,進入長安。

    在百姓的夾道相觀下,進入城中的。然後來到後宮,去找老二李賢。

    這也不符合制度,可是太子挾威而來,內侍皆不敢阻攔。來到大明宮一個偏靜清冷的宮殿,見到了李賢。

    關了一個多月,又遭到重大的打擊,面容憔悴,已經看不到當初風度翩翩美少年的樣子。

    不知是厭惡,還是同情,或是痛恨,或者憐憫,心情很複雜,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到了這時候,什麼妄想也沒有了,李賢很老實地回答:「大哥,我看到上官婉兒是雲英之身,又是才情橫溢,於是又同情,又愛憐,生了愛慕之心。」

    李威沒有痛斥,記得不多,可是歷史上,李賢就曾愛慕過上官婉兒。但後來上官婉兒做得同樣不大好,親自書寫了處罰他的詔書。說明老二有情,上官婉兒對他卻一直沒有多少情義。

    歷史走向改變,更休想上官婉兒為他動情。只不過是不是處子之身,為什麼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自己卻沒那本事?當然,有人能認出來,自己也不能問。你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學什麼辨認處子的法門,做什麼?

    繼續聽他往下說。

    「我找到了段夫慶,」默認了,李治離開長安後,帶了三四個蕃子,不過段夫慶行事低調,認識的人不多,只有一個蕃將認了出來。但已經足夠。自己是瞎了眼睛,居然使用吐蕃大論手下重要謀臣,為自己謀臣,豈不是找死?繼續往下說去:「他讓我指使張大安提議,讓上官婉兒進入內宮執掌詔命。上官婉兒對我半推半就,不然那一天,我在內宮之中,也不會做出這種膽大的事。後來她就喊人……」

    我有責任,也是上了你那個小妾的當。

    「就算你此次情有可願,我再問你,使用一個心腹,難道你想不起來,查一查他的底細?知道沒有,吐蕃人已經開始在紫山口提前築了一卡。」

    「所以我不及你,輸了。」

    說得很光棍,反正心灰意冷。

    「就算你不會用人,為什麼收買張桂東,幾萬條人命。若不是我運氣好,這一次青海全軍會因為你導致潰敗,你知不知道?」但說完了,搖了搖頭,站起來要走。

    對於自己,對於青海三軍來說,是運氣好。對自己這個二弟,卻是運氣不好。這個道理沒有法子說得通。

    「大哥,且慢。」

    「你要說什麼?」

    「大哥,我輸了,也錯了,可我有一句話要說,不管我對不對起你,可是你要防備母親。」

    「我知,」到現在你才知道啊。剛要走,房氏又說道:「殿下,且慢走。」

    李威只好站住。

    房氏忽然跪了下來,哭泣道:「大哥,這一次雍王殿下有錯。但原來你們兄弟關係和睦,只是陛下一心想扶持雍王,對你掣肘,又有許多群小藉機想上位,一再蠱惑。雍王才做出這些悖逆的事。還望你看到,往日兄弟情份上,饒恕雍王的過錯。」

    若沒有意外,太子登基成為必然。自己丈夫生死,全在太子一念之間。

    「我也不知道。」李威直接說出來。就算自己能寬恕他,青海諸將也會不服。也為以後唐朝的未來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留下一個隱患。又說道:「再說,如何最終處理二弟,目前也不是我說的算。」

    說完,回到東宮。

    新近陞遷的劉司閨見到他,立即伏下說道:「殿下,你回來真太好了,救一救良媛吧。」

    狄蕙與狄仁傑在路上的交談不知道,只是臨走時,東宮得到的消息,說法不一,有好有壞,不知道真假,但上官婉兒被武則天重笞後,一直關在後宮,東宮中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看到。

    李威這才知道上官婉兒被打的事,默然良久,最後說道:「孤知道了,會立即去東都。」

    ……

    李治也得到兒子回來的消息。

    在這之前,唐朝迎來了幾個好消息。先是三門渠如願以償地竣工,前後花費巨大,終於將這道難纏的漕運啃了下來。竣工那天,李治有可能因為心中想的事多,有可能是因為明崇儼給的藥吃得太多,身體不大好。還是率領了文武群臣前去觀看。

    幾條水道一分,水流不再像以前那樣湍急,當然,還是很急,畢竟這一段河面本來很窄,又不是將兩島全部挖走,就是挖走,深度也不夠。三門河以及三條新開河,河水還是掀起一道道白浪。因此岸上還需要縴夫拉縴,但比原來那種艱驗,要好得多。會繼續出事,可出事率會大幅度下降。

    接著丹水渠又引來一些河水,有一些小的船舶,能直接駛到商州。這要分成兩步的,秋後還要開工引水,然後開鑿鄭當渠,打通鄭當渠與丹水渠,至少還要三年才能竣工。

    不過也算一個好消息。

    接著胡應率各國使者來到洛陽,看到長安,又看到洛陽,終於知道為什麼說唐朝是一個黃金國度,一個個看花了眼睛。然後對李治膜拜。對此,李威很不看重的,虛名要之無益。可是這時候官員卻十分看重。

    一系列的好消息,使唐朝如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般。

    李治立即封賞了胡應一個候爵。

    可到了後宮之中,心中卻不是滋味,雖然史官會將這些功績記於他的執政名下,但實際上心裡面清楚,所有這一切,包括青海的勝利,都是小五帶來的。

    然後就聽到了小五在萬民歡呼聲中,向東都趕來。

    「陛下,弘兒就要回來了,為什麼不開心?」武則天問道。

    「沒有啊。」

    「有一件事,臣妾一直想稟報陛下,可是不敢。」

    「什麼事?」

    「是郝處俊……」

    「郝卿,他怎麼啦?」李治問道。郝處俊雖然倒向小王,可為人敢言,又有才華,是李治一手提撥上來,將他視為自己的魏徵。李治對他十分看重,聽到妻子將矛頭指向了郝處俊,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

    武則天將那天發生的事說了一下,又道:「也沒有什麼,他只記掛著弘兒,算是忠心,臣妾多嘴了。」

    十分機警,見好立即就收,停下不說。但只是簡單的幾句話,起到了作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2
第四百六十二章 春不歸來

     四月到來,仙居殿前所有的樹木經過一年的成長,全部恢復了生機,綠影婆娑。

    更有早起的蟬兒在碧葉間喜悅地叫著。

    「陛下,讓臣妾給你做一個按摩吧。」武則天說道。

    就像拉家常似的,我受了委屈,說給丈夫聽,說完了,也就不說了。很能揣摩丈夫此刻的心情,對兒子忌憚,對自己還沒有轉過彎來,有些排斥。不能深說,會起反作用。

    浮光掠影提過,正好丈夫心中有一些不確定的想法,那麼聽了,會不會認為郝處俊這麼強硬,這一次長子回來,上書讓丈夫禪讓?

    一句說過足夠!

    這也不是針對長子的。

    長子登基,她也默認下來,當然,不會盼望現在長子就登基的。可是丈夫是活一年少一年,這個時間也不過四五年光景。有兩個人,她是一心想要弄下去的。一個就是郝處俊,此人這近十年來,就一直針對她。還有一個是李義琰。針對她的人很多,可這兩個人是宰相,兒子一旦登基,會起很大的幫助,以後就是元勛。

    有了這兩人顛唆,以後說不定母子就會失心。一失心,兒子強勢,自己下場不妙啊!

    特別是這次在內宮之中,郝處俊居然敢與自己那麼強勢,更讓她心寒。

    首先就要打倒郝處俊,資歷深,朝中資歷最深的宰相。李義琰還好一點,資歷淺,想掰倒他,比較容易。劉仁軌為人圓滑,只要長子對自己不惡,他也不會強行進諫。其他數人,因為資歷問題,皆微不足道。

    其實武則天對郝處俊厭惡時久,可是為人方正,為政得體,武則天找不到把柄,一直無可奈何。唯獨這一次,讓她抓住了一個機會,怎麼能放過?

    這是武則天的想法,但是不是如此?

    一旦郝處俊倒下,李威回到京城,必然少了一個棟樑之柱,更能讓她掌控朝政。

    總之,這是一箭多雕之舉。

    替李治按摩了一下,李治始終沒有表態,武則天還是不提。最後李治在第二天,將裴炎、崔知溫與薛元超召見仙居殿議事。

    讓他們三人坐下來,說道:「朕聽說了上一次郝處俊在內宮咆哮放肆,各位愛卿,有何感想?」

    當時郝處俊是很生氣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武則天不審處李賢這個肇事者,反而用嚴刑拷打苦主。若這個苦主只是普通的宮女,就當沒有看見。宮中那一年沒有莫名其妙死去的宮女太監?

    可這個苦主卻是太子的良媛,因此直脾氣上來,頂撞了武則天幾句。

    不過按照制度郝處俊是違反體制。

    宰相權利是重,可後宮不是宰相放肆的地方。

    加上這三人,與郝處俊關係皆不善,就算崔知溫內心世界偏向太子,與郝處俊來往也不多。但是郝處俊為人耿直,為官清廉,連裴炎也暗自折服。於是一個個只是緘默,不表態。

    李治又說道:「郝卿是能臣,朕一直很欣賞。但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因此朕有一旨,以劉仁軌為太子少傅,余如故。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知政事。各位愛卿,意下如何?」

    說明李治頭腦只是昏了一半。

    劉仁軌是太子的人,而太子少傅非大功勛之臣,或者重宰,不能兼任。這一立,以後諸相當中,無疑劉仁軌為首相。郝處俊失了體制,仍然兼任侍中,兼職從太子中庶子,升了太子少保。還是宰相,可罷知了政相,成了一個虛相。按照郝處俊的過錯,不算是很重的處罰,又讓劉仁軌取代郝處俊為首相,多少照顧到太子的感想。

    看似很公正的處理,於是三人齊聲答道:「陛下聖明。」

    「裴卿,你過來替朕草旨。」

    「喏,」裴炎走過去,開始替李治撰寫聖旨。

    李治又說道:「薛卿,這一來,諸相已空,朕欲再尋幾人為相,你看可妥?」

    也不是諸相已空,只是張大安被流,張戴二人過世,王德真又罷相,郝處俊再罷政事,宰相規模不及從前。但還有數位宰相,不算太少的。

    不過李治意不在此,而且今天刻意沒有喊武則天垂簾聽政,也是大有深意。可是諸相當中,只有薛元超還能讓他相信,所以垂問薛元超。但得說出來,得到諸相同意。否則自己提議,所有宰相全部否決,到時候李治才會真正的尷尬。實際上薛元超心裡很有壓力的,硬著頭皮答道:「陛下,意欲何人為相?」

    「兵部侍郎岑長倩。」

    也不是不知,朝中還有一些中間派,比如這個岑長倩,這幾年黨爭洶洶,但他一直孤身獨傲,也許對太子有好感,可沒有倒向太子。這一扶持,能使李治對朝黨進行部分的直接掣肘。

    「還有黃門侍郎郭待舉,秘書員外少監檢校中書侍郎郭正一,吏部侍郎魏玄同。」

    因為兩渠之功,魏玄同遷為吏部侍郎,朱敬則遷為大理寺少卿,韋思謙頂了高智周的職,遷為御史大夫,這是劉仁軌保遷的。還有兩個兩渠功臣,劉仁嫌姚璹品行過媚,擔心他有可能成為第二個韋弘機,況且中書舍人本身已經權重,因此沒有陞遷。韋弘機還是老老實實地做著白衣。

    陞遷魏玄同,明顯是再次安慰太子黨的。

    郝處俊一倒,太子黨最大的一棵大樹倒下,詔書一出,加上太子回京在即,反對的聲音必然很多。用此遷壓一壓太子黨心中的怒氣。

    還是在維持一個平衡之道。

    郭正一與太子也是不惡,但沒有投向太子黨,官職雖低,那個中書侍郎不算的,檢校的,也就是代領,不是正職,可是資歷深,執政頗久,明習吏事,文辭也好,這幾年書寫了許多詔敕。

    郭待舉只是一個老實人,但與裴炎十分交好,這大約是皇上用來平衡太后黨的。

    而且郭待舉與郭正一,是薛元超沒有流放之前,推薦給李治。可以拱固薛元超的地位。

    然而崔知溫聽了,心中卻是很猶豫,不知道皇上這四個新宰相人選是否妥當。比如這四人當中,魏玄同與太子交好,但是不是真正的太子黨,不知。他同時與裴炎關係也很莫逆。郭待舉在薛元超與裴炎之間,必然是倒向裴炎的。其他二人與裴炎關係也是不惡。因此,皇后可以借裴炎之手,至少能控制一位,甚至兩位宰相。

    於是說道:「陛下,此四人資歷是不是太淺?」

    比如魏玄同新任吏部侍郎不久,這個陞遷未免過快。再比如郭待舉,職雖夠,也是擔任黃門侍郎不久,而且名聲不嫌。郭正一職太低。岑長倩是兵部侍郎,六部中兵部只排在第四位。不是兵部侍郎不能擔任使相,這些年,多以中書侍郎、黃門侍郎、吏部侍郎擔任使相,接下來也有少數是尚書左右丞、戶部與禮部侍郎擔任。當然,最尊貴的是六部尚書擔任使相,也很少。兵部侍郎擔任使相,卻更罕見。

    不好直接說出心中想法,畢竟他也是「中立黨」。

    「朕已想過,四卿資歷時淺,雖預政事,不得與卿等同名,因此以平章事授之。」

    為了平衡之道,平章事又提前數年出來。

    見到李治心意已決,崔知溫本來就不是強項令,薛元超與裴炎得到好處,更不會反對,於是先後同意。但走出仙居殿,崔知溫還是狐疑,雖然皇后沒有在簾中。可是皇帝選中這四人,當真皇后沒有居中說過什麼話,讓皇上最後產生這樣的想法?

    聽到李首成這份稟報,武則天只是笑笑。然後說道:「傳上官婉兒過來。」

    上官婉兒老實地過來。

    「你抬起頭,讓本宮看一看。」

    上官婉兒抬起了頭。

    「嗯,不錯。」是指她的傷疤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來一塊大疤痕,上官婉兒每天對著銅鏡看,心中擔心。於是央請御醫開了許多藥,年青,只是皮肉之傷,很快疤痕結了起來。然後用各種藥敷上,兩個多月下來,傷疤終於結枷掉下來。

    還是有一塊小疤的,但是她在武則天身後,眼睛好,每天能看到許多奏摺,知道太子要回來。擔心太子嫌她醜陋,用粉撲了一撲,這一撲,便看不出明顯的印記。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

    武則天說不錯,她不敢回答。

    「你恨不恨本宮。」

    「臣妾有錯,不敢恨。」

    「那就好,再過兩天吧,本宮就讓你回東宮。不過你還要替本宮執掌詔命,同不同意?」

    「臣妾不敢不從。」

    有時候暴力也管用的,比如李威在青海使暴,益西諸羌一個個心驚膽顫,這一次變得老實多了。比如武則天這一次施暴,上官婉兒至少在她眼皮底下不敢再耍小聰明。

    但還沒有立即放,年青,皮膚長得快,再拖上兩天,出去後看更不明顯,也省得別人說閒話。

    只是放回東宮,每天上官婉兒來回,會更加辛苦,從東宮到仙居殿,比在長安城路程更遠。

    然後武則天批奏摺,還像以前那樣。上官婉兒終於看到了郝處俊倒台,以及幾位宰相陞遷的事,心裡面一琢磨,覺得有些不大妙。不管魏玄同是不是殿下的人,郝處俊罷政,無疑斬去了太子的一支胳膊肘兒。

    又不能出宮,無法得知更多消息,心中焦急,只好看著西方,心裡想到:殿下,為什麼你還不回來啊。

    從青海到洛陽那是多遠,那有那麼快的?

    可是武則天耍了一個大聰明,她卻沒有想到,下面有幾個人耍了一個更大的聰明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3
第四百六十三章 到春時欲睡(一)

     本來太子即將回京,許多人歡欣鼓舞。但這道詔書一下,立即潑了一盆冷水。

    其實論宰相之材,只有戴張郝三人最為稱職,所以這些年國家內政相安無事。即使後來朝爭開始,內政沒有大的走失。國家多災多難,也平穩過渡。戴張二人一死,只剩下郝處俊這棵大梁。

    劉仁軌資歷夠了,功勞夠了,擔任邊將,更是文武雙全。可擔任宰相,能力與郝處俊相比,卻有欠缺。

    一倒,太子的損失,國家的損失。

    許多人惶惶不可終日,看來太子回來,也未必順利啊,國家又不知道要走向何方。

    劉仁軌與狄仁傑二人則來到朱敬則府上。

    想使太子登基,有兩個方法。第一個方法是太子從青海興兵,藉著上官婉兒的事發作。這不大妥當的,一是為以後開了不好的頭,二是最後結果,不好掌握,成功了固然很好,能一舉將後黨全部撥去,失敗國家內亂就開始了。並且朝廷已經將雍王幽禁,能回京,興兵理由卻是不足。

    所以只剩下最後一條,將明崇儼的事發作起來。

    看看皇帝你這些年究竟做了什麼?讓皇帝自己禪讓,平穩交接。

    不過也不容易的,還需要大理寺有一人。

    刑部也能查案子,但與大理寺有區別。刑部的職權是掌天下刑法及徒隸、勾覆、關禁等政令,以政令為先,管理的面也廣,查案子只是附從的權利,而且只能查一些普通的案子。重大的案件,則是大理寺刑偵立案折獄。

    因此,象狄仁傑在擔任大理寺丞時,敢去查許敬宗大案。當然,查可以,審時必須有其他重臣在旁配合。可是擔任了刑部侍郎以後,權更重,職更高,卻沒有資格去查處明崇儼之案。

    需要按照規矩來的,所以尋到劉仁軌。

    不敢說我很早設了一個乾坤局,專門等明崇儼喂皇后小丸子。就是太子知道,多少也會不高興的。況且不是沒有喂成嗎。

    與魏元忠只能將此局悶在心中。但也不是沒有收穫,手中有大量的證據,這些證據將足以讓皇帝羞愧不安。然後喜上加喜,又有太子從沒祿氏手中得到一份有力的證據。

    於是對劉仁軌撒了一個小小的謊,雍王行刺明崇儼,狄仁傑聽說後,覺得不安,派人盯了盯,盯出了一個天大的陰謀。不是很早就知道的,是無意中知道的,而且是新近知道的。

    這中間的種種,劉仁軌肯定想不起來的。只知道機會,必然利用。

    因此,做了一個舉動,借助三門四河全部竣工,推薦了三人陞遷。魏玄同為吏部侍郎,韋思謙為御史大夫,比起他們二人,朱敬則陞遷並不起眼,只是一個大理寺的少卿,非是正卿。

    但這個少卿即將有重用了。

    朱敬則迎了出來,三人進去,劉仁軌看了看朱敬則身邊的老僕。也是一個清官,很小的宅子,僕役只有三四人而己,還有一妻一妾三子女,妾是太子所賜,無可奈何收下。

    朱敬則會意,讓老僕退下。

    劉仁軌與狄仁傑忽然伏下,施了一個重禮。

    朱敬則連忙將他們扶起來,那敢受啊,狄仁傑不提,劉仁軌可是當朝首輔。

    道:「二位,不能折殺我。」

    站起來,劉仁軌說道:「太子即將返京,然而陛下不知是誰蠱惑,居然讓郝相公罷政。某知道,這是郝相公為人正直,敢於進言,得罪了某人。可以想像,要不了多久,郝相公都能罷政,李相公必然因為以前一些敢言,接著罷廢。」

    這個容易的,人無完人,想挑刺太容易了。就是劉仁軌,將他在青海的表現挑出來,反覆的議論,要不了多久,也只能退休。說著,看朱敬則的表現。這個人也不錯的,敢於進言,還向皇上開過炮的。

    所以思考再三,才選中此人,進入大理寺擔任要職。

    不過還有些擔心,畢竟他們是皇帝推薦給太子的,輔助太子,監督太子得失錯漏。可自己與狄仁傑心意,是想讓皇帝禪讓。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

    沒有看出來什麼,只是一臉憂慮。於是劉仁軌又說道:「臣已老矣,相信要不了多久,也要隨戴相張相他們一道前去……就是太子回來,以後能不能順利繼承唐朝大業?縱然是登基,又有幾人能聽他指揮?某擔心哪。」

    「劉公,我知,可我位低人微……」

    位也未必低,人也未必微,不過與劉仁軌相比,是位低人微了。但這個位,卻能成為顛倒乾坤的關健,劉仁軌依然沒有說,繼續試探,道:「去年皇后派李首成前去青海,數次與太子交談。太子無奈,只好答曰,他日登基,皇后之權,依不低於現在權勢。然而……」

    直搖頭。

    也不能說對,也不能說不對。站在劉仁軌的立場,皇后這樣做太讓人失望。都答應給了你現在的權利,可你仍然不滿足,繼續將手往朝堂上伸,想要做什麼?現在的權利已經很不小了,除非想做呂雉,或者北魏的那個胡太后。

    但站在武則天的角度,想法又是兩樣的,想要平安無事,郝李二人必倒,不倒她心不安。實權還是抓在自己手裡安心,放在兒子手上,兒子漸壯,自己寄人籬下,萬一發生意外呢?

    就要看朱敬則怎麼想了。

    「皇后這樣做,臣也失望,」提起此事,朱敬則同樣怏怏不樂。

    「是啊,朱少卿,你可記得前年冬天,裴炎看到魯王說的那番話。當時我也不以為意,現在想起來,皇后大有深意……皇上又病重,他看似掌握朝堂,實際不然,就連政事,如今全是皇后在處理。國家,我擔心有難哪。」

    當時劉仁軌很是狐疑,不過作為太子的立場,太子生死未卜,都想在李潞身上討一個公道。可是李潞更小,皇后才更容易控制。雖然皇后想得逞,不容易,但她智慧似妖,不大好說的。後來太子平安回來,更是無法得知。

    「劉公,我也想替朝廷出力,然而我……」

    「今天我與狄侍郎,前來,就是想問朱少卿一句話,想不想振興朝廷,振興國家?」

    「想……可是你們……不可起兵。」早知道二人來此,定下來有要事相托,二人居然一拜,事情非同小可。皇帝不讓權,只有興兵一條道路。

    「不是興兵,有一條捷徑,能使國家平穩過渡,又不傷筋動骨,但需要朱少卿大力相助。」

    「我有什麼力量?」

    「只要你查一案,甚至不需要你去查,只要借助你的職位,將一案理清,國家就能平穩過渡?」

    「什麼樣的案子?」朱敬則甚是不解,平穩過渡他懂的,只有讓太子立即登基,將國家政權控制起來,皇后就不能繼續發展自己力量。即使太子實行承諾,繼續讓兩位聖上監國,可太子得到了最大的大義,劉仁軌一班臣子還在朝堂上,也能平衡一下,掣肘皇后力量的發展。

    但這需要什麼樣的案件,才能做到?

    「明崇儼。」

    「明少卿?」

    「正是。」

    「他又做下了什麼大案子?」

    「狄侍郎,還是你來說。」

    「朱少卿,是這樣的,前年明崇儼遇刺,我在江南聽到後,關注了一下,無意中發現了一件事,明崇儼在楚揚二州有大量的鹽場。還記得民間傳言,說是雍王收買了張桂東嗎?想收買張桂東,必然要大量的錢財。雍王手中卻很難有這筆財力。於是我又暗中派人追查下去,因為手中沒有職權,此事查了很久。一直查到去年年關,才漸漸將整件事脈絡查清楚。當年許敬宗托明崇儼到洛陽,陷害太子。被臣僥倖發覺,及時阻止。可是許敬宗手下有一心腹,叫許忠的及時逃了出去。他將許敬宗暗中收買的一些人才,以及宮中的一些心腹,全部交給了明崇儼。這中間就包括揚州的一份產業,還有洛陽許敬宗收買過來的一些遊俠商人。明崇儼失敗後,繼續圖謀不詭,貶到申州後,繼續派人監視太子的動靜。看到梁金柱在揚楚二州置辦鹽場,立即加入,成為第二個曬鹽的大鹽主,為他聚斂了許多錢財。然後用這錢財賄賂雍王,又賄賂申州各級官員,替他說好話。」

    這一切,皆是暗中進行的,也不容易發覺。明崇儼也不會傻呼呼地直接掛自己的名義。但發覺了,很好審訊的。

    「後來呢?」

    「朱少卿,我查到最後,都驚訝了。此人膽量非是你我能想出來的。他在申州一方面替回京打算,一方面還試制了一種霸道的春藥。為了試藥,買了一名小妾,然後又將這名小妾殺死滅口。這也是無意中我查到的,一名小妾突然死亡,申州官府記錄是病死。可我不大相信,派人暗中掘開其墳,屍骨很正常。不過臣派出之人,也防萬一,帶了一根屍骨回來。我派了一名老練的忤作檢驗,終於發現是一種很罕見的毒藥藥殺而死。」

    若他人能辨解,可是明崇儼精通藥理,不是明崇儼所殺,他人若是毒殺,必然察覺報官。可是明崇儼用了暴病身亡,匆匆忙忙下葬,必是明崇儼所殺無疑。

    沒必要解釋,繼續說道:「我就在想,試配春藥,可能巴結某一個權貴。以他的品性,倒是可能做到的。為什麼如此詭秘,居然要殺人滅口?然後我聽到宮中有一些傳言,說是陛下這段時間……」

    也不是這樣的,一直派人在秘密跟蹤,不然也不可能察覺到這麼多事情。

    略過不說,繼續道:「當然,這樣陛下會高興。可是朱少卿,無論什麼藥物,都是激發人的潛能,是藥三分毒,況且這種虎狼之藥。一開始我以為他僅是為了陛下高興。然而一想,卻是不對,他能替陛下醫治風眩病,陛下已離不開他,為什麼還要施虎狼之藥?這會減少陛下陽壽的,陛下萬一出事,太子對他仇視,也不需要他醫治什麼風眩病。對他又有什麼好處?於是悄悄託人在宮中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當天,明崇儼是借皇后受了風寒為藉口,熬了一碗藥湯給皇后喝的。正好陛下也受了風寒,搶過來喝了下去。」

    「這個……這個……」朱敬則驚得差一點從胡床上跌倒下來。

    當初狄仁傑說給劉仁軌聽時,劉仁軌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過了大半天,清醒過來,道:「就算如此,只是讓兩位聖上顏面丟失……」

    「是,可還有一件事,明崇儼暗中與吐蕃王妃勾結,寫了一封信給吐蕃的王妃,讓吐蕃出兵,將太子拖在青海不能回來。好讓皇后靜心發展勢力。以後就是太子登基,也是一個傀儡皇帝。」說著將信掏了出來,遞給朱敬則看。

    然後與劉仁軌再次伏下:「國家大計,只在朱少卿一念之間。」

    只要朱敬則同意,有他的職權,就能立案刑偵。其實只是一個過場,迅速將一干人證物證拿下來,狄仁傑是刑部侍郎,劉仁軌是當朝首輔,雖然這件案子直到天庭醜聞,可三人三職,有權利審訊此案。

    案情大白,僅憑明崇儼這封信,就能說明一切。皇上,你不要再搞什麼平衡之道了,搞來搞去,實權全到了你妻子手中,再過幾年太子就是當了皇帝,也只是一個傀儡皇帝。

    皇上會怎麼辦?

    要麼責罰武則天,但籠回武則天權利,皇帝眼睛都看不清奏摺,國事又怎麼辦?

    逼著皇帝禪位。

    或者一抹黑走到底,將劉狄朱三人處罰,太子罷廢,老子是皇帝,天下老子第一,非要將權利交給妻子,非要讓妻子以後成為呂雉。那麼試問一下,大臣同不同意?百姓同不同意?當真太子是幾年前的太子?

    但是朱敬則不答應,立即將此事稟明皇上,讓皇上提前將明崇儼處死,萬事皆休。

    朱敬則捧著這封信,如捧著千斤,居然忘記,將狄仁與劉仁軌再次扶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3
第四百六十四章 到春時欲睡(二)

     對國家是有好處,可作為一個臣子,這無疑是以臣逼君。若是皇后,朱敬則會一捋胳膊肘兒,幹了,毫不猶豫的。畢竟是皇帝,而且這個皇帝,晚年是一年不如一年,可總的來說,不是一個壞皇帝,比如節儉、愛民,對自己還有提撥之恩。

    再說,就是有了這個東西,就能一定會如願以償?面對皇后的智慧,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

    「朱少卿,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狄仁傑說道。

    這只是一個說法,他的正統思想觀念也很重。不過以太子取代皇帝,並且用這種最溫和的方式取代,並不排斥。

    朱敬則才想起來,說道:「劉公,狄侍郎,你們快起來。」

    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伏下,你們能伏下,我還承受不起!

    將他們扶起來,又說道:「就算我答應下來,為什麼不早說,太子就要到達東都。然而捉拿一干人證,從申州到楚州、揚州,範圍很大,不怕太遲?」

    語氣軟了,劉仁軌與狄仁傑相視一眼,皆是驚喜。劉仁軌說道:「不遲不遲。若是早了,陛下一直猶豫不決,我們也怕陛下到時候改變主意。這幾年陛下做過不少類似的事。一旦發動,開弓沒有回頭的箭,殿下又沒有回京城,大事去矣。而且殿下回來,會吸引諸人的眼光,我們查破此案,能做得更隱蔽一些。」

    這是理由,但是朱敬則會意過來,不僅是這兩條理由,寧肯晚此,也不願早發動,是不放心自己。太子一回京,再拉攏慰問幾聲,自己也不好「變節」。苦笑了一下,道:「我只協助你們偵破此案,這也是我的本職。將此案真相水落石出以後,至於以後朝局如何走向,一概與我無關。」

    「行,」兩人高興地離開。

    這個小動作,真沒有人注意。

    但是武則天又施出了第二手,得在兒子沒有回京之前,將大局定下來。回來後,有了約定,自己不好再伸手。

    將薛元超喊到內宮。

    李治大約藥是吃多了,身體又不大好,這幾天沒有再敢吃明崇儼給的小丸子。可是病怏怏的,政事顧不上,因此,武則天喊宰輔進入內宮議事,變得頻繁起來。

    這倒不是為了爭權的,確實在處理國家大事。

    薛元超走進內宮,施過禮後,談了一會兒政務,也沒有想到其他,還有上官婉兒在旁邊伺服著武則天呢,一一作了回答。

    武則天忽然問道:「薛卿,本宮給你那個盒首呢?」

    薛元超臉色一變。

    「想來你不會將它扔掉了吧?好像上次宮宴時,你的妻子戴的首飾,若是沒有錯,是不是我那個不孝子送給她的?他送的東西居然還在保存,可本宮送掉的禮物,不知道你有沒有保存?」

    「在……」薛元超真扔掉了。

    「真在嗎?」

    「在……」

    「本宮失望了,你一個宰相,居然謊話連篇。李首成,拿過來。」

    「喏!」李首成應命下去,拿出上次的禮盒,不僅盒首,盒中與盒尾皆在。

    「本宮送給你禮物,你可以不收,可以收盒頭,中盒,末盒,並沒有強迫你,可你收下了盒首……很好啊,很好。」

    薛元超本來膽小怕事,看到這個是自己親手扔掉的盒首,居然又出現在內宮,嚇得魂飛天外。

    「還有,你說的一些話,本宮得知,覺得很有趣,記錄了下來,要不要看一看?」

    「不……不用。」

    「那麼為什麼收下本宮的盒頭,又將它扔掉?」武則天暴喝一聲,刻意將頭咬得極重,怕上官婉兒不明白。實際上這三段盒子一拿上來,上官婉兒就會意了。

    看著薛元超,眼中閃著鄙視的神色。

    三國時呂布被時人稱為人中呂布,馬中龍兔,因為反覆無常,卻為時人所不齒。當然,現在還沒有三姓家奴的說法,羅貫中還沒有出世呢。但意思差不多,唐朝人也談古代名將的事蹟,一提及呂布,皆頭搖,甚是看不起。

    這個薛元超先投雍王,然後收下盒頭,不收下沒有問題,收下了,意味著正式拜入皇后裙下,然後又向皇上獻媚。這豈不是第二個呂布?況且還是河東薛家弟子,出身於名門世家,更不能做出這種事。

    但此時薛元超顧不上婉兒有什麼感受。

    他性格經過貶放以後,缺少勇氣血性,懦弱膽小,腦袋瓜子並不笨。至少比高智周與張大安智商要高。立即醒悟,自己向皇上表示忠心,皇后一直不怪。原來留在此時發作。

    皇上沒有可用的重臣了,只好重用自己。這一番人事調動,幾位宰相當中,郭正一、郭待舉皆受過自己恩惠,隱然成為第三相,這才是皇后收拾自己的時候。

    傻不成,不養肥了怎麼好殺呢!

    收拾了自己,連帶著,郭待舉與郭正一,都能受到皇后的節制。當然,自己還能強硬,可是連自己扔出的盒頭都讓皇后撿了回來,可想而知,皇后抓了多少自己的把柄。

    想一想雍王輸得有多慘,自己只是一個大臣,又不像郝處俊那樣方正,又不像劉仁軌那樣立過大功,倒自己簡直太容易了。

    而且刻意讓上官婉兒看,她是東宮良媛,當然,不怕她說,說了也沒有人相信,皇后在籠絡宰相,能讓你旁觀。你有沒有在做夢啊?但有一人相信,太子,那就足夠了。

    這一步步的算計,讓他委實心寒,於是窩囊地說道:「天后,盒首雖不在,可它在臣的心中。」

    「那要不要本宮將它挖出來?」

    「這個不能挖的。」

    「錯了,當有一天本宮再次感到懷疑它不在你心中時,本宮必然將它掏出來,檢查一下。」

    這個能檢查嗎?

    「是。」

    「退吧。」

    薛元超在武則天威壓下,終於再次將心中的天平,往武則天這邊傾斜。而且當著上官婉兒的面,這番羞辱,也將他做人的最後一絲自尊心全部撕扯下去。

    「是,」答了一聲,在上官婉兒譏諷的眼神下,面如土色地退出去。

    武則天回過頭,看著上官婉兒,問道:「是不是很不恥?」

    「是。」

    武則天笑了笑,道:「多數人是這樣的,不僅是大臣,還有胡人,蕃子。因此殿下在青海大開殺戒,這一點頗像本宮。」

    很是得意,她做人的宗旨,一教二馴三殺,先教導,教導不聽,再馴服,馴服不了,不為己用,索性殺之。似乎從長子在青海行事上,看到自己風格。也驗證它是正確的,不僅在朝堂,在邊境也同樣管用。

    上官婉兒不敢辨解。

    那是對敵人,這些大臣不管怎麼說,是唐朝人,是自己人。性質兩樣的。

    武則天又說道:「這些人是奴才,奴才有奴才的用法,人才有人才的用法。自己行得正,縱然是本宮,又能奈何。看一看狄仁傑,本宮能不能用此種方法使喚於他?」

    「是。」

    對兒子手中兩員大將,武則天心中很是記掛,就想不出能用什麼方法,收為己用。

    「還有,你今天早點回東宮去,正好徐儷與狄蕙產生一女一男,你回去看一看。」

    東宮先後有喜,徐儷生下一個女兒,狄蕙生下一個男孩子,可這二人,武則天皆不喜。狄蕙有一段不光彩的過去,徐儷的性格,更讓武則天不開心。相比於她們,在武則天心中,還沒有江碧兒來得看重。雖然身份低,性格單純,對自己兒子也忠心,又是良家子。因此,先後生產,武則天一次也沒有看望。

    這才是武則天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對李威不惡,至少現在沒有起多大害心。但對權利,她也要抓,抓在手中,她才放心。這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有一種很深的危機感。

    「謝過天后,」上官婉兒高興地答道。關了這麼多天,終於知道深宮有多寂寞了,難得地讓自己回去。

    回到了東宮,眾女一陣驚喜。這次上官婉兒立了大功的,沒有她,太子殿下就不會這麼快能回來。過來問寒問暖,裴雨荷說道:「婉兒,這一次我代殿下謝過你。」

    說著欠腰行禮。

    「太子妃,臣妾不敢,」上官婉兒連忙閃開,然後東瞅西瞅,看到兩個宮女正帶著徐狄二女生下了孩子,小李潞正站在邊上好奇地看著弟弟妹妹。

    婉兒一下了蹦過去,說道:「讓我也看看。」

    徐儷與狄蕙只是笑。

    剛剛產後,有些虛弱。不過算是平安地生下了孩子。

    看完了,問道:「殿下到了什麼地方?」

    「不知道,大約就快到東都了。」狄蕙答道。

    「要早點回來啊。」

    「怎麼了?」

    想說,可居然說不出來,皇后收服一個宰相,為什麼讓自己看。一個宰相都能收服下來,自己關了這麼久,會不會同樣被收服?只好等太子回來,向太子說了。

    武則天收服了薛元超,在李威沒有回來之前,又授意裴炎做了另一件事,這件事本身沒有爭議,可是過程卻是很爭議。是搶奪劉仁軌這個首相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3
第四百六十五章 到春時欲睡(三)

     第二天各位宰相到政事堂。

    這一次李治很巧妙地用了人,讓裴薛崔三人謹見,因此詔書得以通過。若是喊了劉仁軌與李義琰,此詔就不會通過了。

    何謂平章事,李治作瞭解釋,為了破格提撥賢能,對資歷淺與四品以下者,遷為參知政事的名號。破格提撥賢能,劉仁軌與李義琰不會反對的。但破格撥宰相劉仁軌與李義琰那就反對了。

    不是他們熬了很久,才做了宰相,別人也一定要熬一熬。何是宰輔,那是決策國家事務的,沒有多年的打熬,就沒有相關的經驗。沒有多年的察看,就不能斷定他有沒有才幹。有了這個平章事,好了,以後說不定是貓是狗,也能做宰相。

    這可是宰相,處理國家的所有事務。

    但是二人力微,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幾位宰相落坐,裴炎說道:「各位相公,這裡有幾份關於西北邊陲的軍報,西突厥人一直不得安寧。正好裴行儉回京,因此,我想起奏,請兩位聖上,讓裴行儉擔任安西大總管,將西北徹底平定,各位意下如何?」

    這項提議本身沒有錯的。

    唐朝發展到現在,在李治手上就出現了許多弊端。第一個就是對人才的任用,李治能為了平衡朝堂,來了一個平章事,可是一直沒有真正任用人才。所用的人才,要麼是名門世家子弟,要麼是官宦人家子弟,真正從普通老百姓提撥出來的人才,在朝堂上十不足一。包括狄仁傑,與魏元忠,同樣是官宦子弟。

    這些都是唐朝的權貴階層,不能說這些權貴子弟不好。多出紈袴子,或者仗著父親的力量,喊我爸是李剛之流的敗家子。但他們家世好,受父母親薰陶,有一些優秀的弟子,能自幼就開始接受學習,並且不愁經濟。因此,同樣也多出精英人士。按照比例分攤,出精英人士的概念,會是平民的多少倍。甚至因為家世好,不會貪污受賄。

    咱不缺這個錢,何必貪?

    當然,不是一概而論的,有的家中錢再多,還會繼續貪污。

    但無論他們出精英人士概率是多少,可是代表著總是他們這一階層,也會替他們這一階層說話。比如各個大戶的併吞,朝堂坐而默視,正是因為官員的默契。可作為封建帝王本身,卻不希望這種貧富兩極嚴重分化。不然何必來一個均田制。就連論氏父子,同樣也學著唐朝來了一個均田制。這就是化解貧富巨大差距,造成的社會矛盾。

    底層沒有人為官,自然沒有人替底層說話。

    而且作為一個國家,本身應當不拘一格用人才,這樣才能蒐羅更多的人才,為國家效力。同時使用一些貧民人才士子為官,也是多少化解社會矛盾。看到沒有,只要你們有出息,朝廷依然讓你們擔任官職。大家不要抱怨了,好好努力。

    所以魏元同曾上書論選舉,對門蔭入仕的親貴子弟「課試既淺,藝能亦薄,而門閥有素,資望自高」,對「刀筆以量才,按薄書而察行」,對以文學進身的庶民出身的官吏不得陞遷,表示了強烈的不滿。魏元忠也曾上書,說「當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亦有死士之家而蒙抽擢者」,選不到真正有用的將領。又說「有志之士,在富貴之與貧賤,皆思立於功名,冀傳芳於竹帛」。可是李治皆不聽。

    最明顯一個例子,薛仁貴立下多少戰功,正是因為農民出身,居然讓一個郭待封不服,有什麼資格不服,正是因為薛仁貴老子是一個普通人,郭待封老子是李剛。

    另外就是府兵制。

    不是李威帶著穿越的知識看到的,劉仁軌在李威穿之前,就在高麗說過,認為府兵制和臨時募兵制都不能適應國家的軍事需要,如果突然發生戰爭,唐朝將是沒有兵備的國家,一蹴而倒。看一看,大規模出征一次,動作慢需要一年多時間才能將兵員召齊,動作快,也需要幾個月時間。

    實際上府兵制開始在崩潰。它建立的機制,就是有足夠的永業田,又免稅,讓府兵本身一家不愁溫飽,所以自備武器物資,甚至自備糧草牲畜,到了戰場上也會勇躍作戰。

    然而現在田地不夠,甚至某些官員照樣徵稅,有的官員將士前面一死,後面將分封的永業田收回。在這個情況下,將士會不會再不顧忌自己生命去作戰?況且都徵了稅,就是沒有徵稅,還不知道家中能有三畝地,或者十畝地,少了自己這個勞力,家人會有什麼情況。況且還要自備武器物資糧草。所以許多府兵紛紛逃亡。

    咱為了家人,寧肯做逃戶,也不去當兵。

    因此,大規模作戰,只好臨時募兵。實際上迫於無奈,朝廷也漸漸主動提供物資武器糧草,減輕府兵的負擔。

    但劉仁軌看到了這條弊端,卻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

    李威在青海屯田,似乎是一條道路。但也不能讓士兵一駐紮就是十年八年不回去,所以讓一部分將士家屬遷移到青海,然後讓一些光棍娶羌女胡女為妻,安家立業。這解決了兩萬多將士的永久屯邊的難題。家就在青海了,可以戰時為兵,閒時為民,又有充足的永業田,將士不怨。然後今年秋後,糧食豐收,再遷一些家屬過去,再召一些貧困人家,但子弟強壯的百姓到青海為兵。以熟帶生,反正吐谷渾與羌人打廢了,有一個活靶子。這樣一步步將不願意留在青海很長時間的將士替換下來。

    但還是沒有解決,現在戰場只是放在河湟九曲與積石山一帶,最遠的地方不過幾百里路,多是騎兵,不耽擱行程。一旦青海拿下來,最遠的到了柏海烏海伏羅川,如何駐守?

    邊將又怎麼辦?時間長了邊將有野心,手中有兵有糧,會不會出現一些不好的事?

    這是青海,西域與漠北又怎麼辦?駐兵少了不管用,有可能一敗,連同家屬都遭到胡人的殺害。駐兵多了,那個願意到西域與漠北墾田?再說漠北又能種什麼?

    不但府兵,因為這種制度,朝廷也漸漸缺少將才。

    西域大戰,薛仁貴等人暫時駐守在青海,是不敢離開了。劉仁軌年已高,又不好前去,也不能讓太子再行出征,也只有裴行儼一人適合。

    但建議沒有錯,可說話的方式是錯誤的。

    朝中肯定不止一名宰相的,真相使相,大多數在五六人,六七人之間。可總有一個為首的,原來是閻立本、張文瓘、戴至德、郝處俊輪流為首相,幾人先後去世,或者年老,轉到郝處俊為首相。現在又輪到了劉仁軌。

    然後在政事堂發言,第一個發言的皆是首相。就像早朝一樣,皇上會讓太監宣奏一下,有事早奏,無事退朝,然後大臣們舉著牙笏,開始進奏事務。沒有那一個還沒有等皇帝沒有開腔,就開始說道:「臣有本要奏。」

    武則天這一手很是漂亮。

    李治讓劉仁軌做首相,可是劉仁軌因為青海之事,多少背上一些污點。功勞大,可因為這個污點,有的大臣也是不恥的。但是裴炎呢,家世、政績、作風、學問,無一瑕疵。

    而且此人做得很高明,暗中投奔了自己,明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只有少數人知道,裴炎相幫皇后的,可具體地說,又說不出來。武則天對他也容忍,放縱他做出這種假清高。

    因此連李治都認為裴炎,有可能倒向武則天,但倒得不厲害,能顧全大局。甚至裴炎正是李治一手拉上來的,心中對裴炎還抱著希望。李治這個想法,更不要說其他大臣。

    郝處俊一退,裴炎的名聲已經凌駕於劉仁軌之上。

    裴炎說完了,看著眾人。首先眼睛盯著薛元超,薛元超會意,心中苦澀,剛剛象皇后做過表態,只好無奈說道:「裴相公言之有理。」

    不是說裴炎話說得對,是支持裴炎來搶班子。

    這二人表態,郭待舉與郭正一也跟著表態,甚至他們才來政事堂,恐怕這中間的關門過節,都不清楚,稀里糊塗地說了對。

    於是又將眼睛盯向魏玄同與岑長倩。

    魏玄同與裴炎關係莫逆,人稱耐久朋,也就是無論什麼情況,他們還是朋友,只好說道:「裴相公言之有理,但裴侍郎剛剛回來,也不能立即就離開……」

    這是委婉的點醒裴炎。

    為了國事,讓裴行儉平定西域可以的,若是為了削弱太子的勢力,刻意為之,恕我不能贊成了。咱朋友歸朋友,可不能因私廢公。

    「只是安排一個人選,不是讓裴侍郎走,再說,還在徵兵,謀劃,也要過一段時間。」

    這一說,魏玄同沒有反對,默認下來。

    又到了岑長倩,五人往一起一站隊,岑長倩只好說道:「我也同意。」

    崔知溫不會理睬裴炎的,皇后拉了我一把,我不反對就是。但你這個裴炎,休想我站隊。不吭聲。可這已經足夠,至少以後在議論政事時,證明了裴炎,比劉仁軌掌控更多話語權。

    這一次裴炎在政事堂成功地搶到了班子,終於流傳出去。

    當時只是眨眼之間的事,岑長倩都沒有時間來想明白,回想過來,已經晚了,身上打著裴炎的標記。

    可是傳出去,朝中的重臣就有時間慢慢細想,細分析。一想,立即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太子雖然回來,可是朝堂上的風向,並不是刮向太子的,而是多半刮向皇后的。

    這不是行軍作戰,再會用兵,到了朝堂上,也沒有作用。

    朝堂上要會權謀。太子無論怎麼聰明,權謀之術不及皇后的,再加上皇后手中掌控著批閱政事的實權,又掌控著內宮。太子無法掣肘。

    於是在面見李治時,李義琰數次欲言欲止,又不大好說清楚。然而李治半昏半明,此時忽然變得昏庸起來,居然沒有聽出李義琰的話音。倒是不想給她聽的人聽了出來。

    幾相退出,李治睏乏,到後面休息。

    武則天對李首成說道:「這個李義琰不簡單哪。」

    「天后,不必擔心,他不及郝處俊遠矣。」

    「派人盯一盯,有此人在,以後我們母子必然不和。」

    「喏。」李首成下去安排了,不是跟蹤李義琰,是找李義琰的把柄,將李義琰也頂下去。

    郝處俊聽了心急,然而他罷了政事,卻束手無策,找到了劉仁軌,問道:「劉相公,為什麼你居然讓裴炎策反了幾位平章事?」

    李義琰和郝處俊很急的,劉仁軌卻是不急,說道:「那也未必。幾位平章事才來政事堂,不大懂規矩,四人當中,魏玄同、郭正一與岑長倩對太子同樣抱著好感。就是郭待舉與太子沒有來往,可他對皇后也沒有多少好印象。裴炎此人虛偽無恥,但現在披著道德的外衣。一旦真相揭破,就是魏玄同也會與他割席而分。再等等吧,馬上太子就要回來,太子一回來,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但是郝處俊不相信。

    縱然太子回來,撿的也只是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爛攤子。

    正在說話間,僕役進來稟報導:「郝相公,阿郎,太子殿下到了東都。」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4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又說向燈前擁髻(一)

   

    李威也聽到了洛陽發生的消息。

    騎在馬上說道:「裴卿,這一次不用你主動請命,你的堂兄弟,已經替你謀劃好了,要去西北立功。」

    「此人心向頗高……終於讓他得逞,殿下,朝堂上自此永無寧日。」許多人將裴炎當作了正人君子,史上裴炎死後,還有一些清直的大臣,為裴炎所迷惑,繼續為他搖旗吶喊,包括郭待舉等人。

    手段高明到了極點,當然,做得也漂亮。家壁四空,清廉如此,能不漂亮嗎?然而李威卻是很懷疑,唐朝的官員俸祿肯定不及宋朝。但是身為宰相,薪祿也很高的,雖然說田地緊張,到了高位,特別是宰相,也授予大量的永業田、職分田與分廨田,同時還有祿米不等,宰相少是四五百石米,多是六七百石米,另外還有月俸錢、食料錢、雜用錢,以及額外的獎勵。

    京城物價昂貴,居之不易,象許敬宗那樣過著奢侈的生活,不貪大約很難。

    然而也沒有必要過著四壁皆空的苦日子。

    就是狄仁傑,當初做大理丞的時候,他絕對沒有貪污受賄,然而也有錢置一個小院子,養幾口人,偶爾還能吃上幾回肉食。

    總之,是在做作。

    但滿朝之中,最先瞭解的不是李威,是裴行儉,對這個家族兄弟,裴行儉同樣一直不抱好感。

    「孤忽然想念母親。」

    裴行儉一愣,你馬上就到了洛陽,怎麼想母親。

    「裴卿,她的手段啊,有時候,做人不能太軟的。」

    「殿下,此言極是,」裴行儉大是欣慰,以前與狄仁傑他們一樣,就是擔心太子過於仁愛,手腕軟弱。一軟必被人欺。看來這一次青海之行,對太子的成長大有好處啊。

    「孤想唱出一好戲。」

    「唱吧。」很聰明的一個人,沒有說,立即會意。

    裴行儉越是聰明,李威越是頭痛。這個聰明似妖的能人,文武雙全的能人,讓母親一壓,就是多少年。不知道歷史會不會重複,最後他會不會倒在母親手中?

    通過他,可以作一個對比,可見母親多少厲害。

    但事如箭,已在弦,不得不發。

    騎馬率隊,洛陽城門越來越近。

    城門外站著許多人,包括官員與百姓,聽說他回到洛陽,李治沒有出來,但命令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怎麼著,受了委屈,又是立下大功回來的。

    飛快地來到城門前,看到劉仁軌等諸臣,李威也不敢怠慢的,與裴行儉下了戰馬,一拱手道:「劉相公,久未謀面,一向可好?」

    「好,好,」劉仁軌眼睛有些濕潤,終於盼到太子回來了。

    李威又來到裴炎面前,說道:「裴相公,昔日孤讓你動了手腳,但你用大義卻讓孤啞口無言。孤自幼受父皇督促,飽讀詩書。唯有你能讓孤吃憋如此。當時,孤就說你不簡單,沒有想到,只是幾年之間,你立即登上宰輔。可嘆啊可敬,可敬啊可畏。」

    一見面,敵意森然。

    你當時只是一個小官,就敢侮蔑輕視太子,可見你只是一個道貌岸然之輩。

    「殿下,臣永遠是唐朝的臣子,受兩位聖上寵愛,讓臣居相,臣只管相位本職。讓臣外放,臣同樣不敢有怨言。殿下,你是儲君,國家之未來,應當有容人之量。」

    「希望你心裡面裝著的,是這個國家,是聖上,是這個國家的億萬百姓。孤會拭目以待,是狐狸,終歸要露出尾巴的。」

    再一次揭穿他。

    「殿下,縱然你為國家立下大功,如果你再三侮辱臣等,也是失了體統,臣只好上書彈劾。」

    「體統,孤恰好聽到一個消息,有人在政事堂生生駕空劉相公,這也是體統。難道裴相公,權焰能到了顛倒黑白的地步?」

    「那只是一次正常的議事,是有心人放出去的謠傳,顛倒黑白。」

    「正常嗎?這一個小小的宰相,還是容不下你啊,九錫才是你真正的歸宿。不過可惜啊,你做得雖看似不錯,但與王莽相比,相差太遠。哦,對了,還有孤一直不明白,朝廷一年給你的俸祿也算不少了。可孤聽說你很少與人來往,又沒有養多少僕役,也沒有聽到你賑濟過多少百姓,這些錢帛用到哪裡去了?」

    說完了,不理氣得全身發抖的裴炎,又向下面走去。

    母親既然想扶他上位,卸去自己權利,那麼就要將此人狠狠打壓,狠狠地踩。是別人,可以拉攏,可以讓他改過。唯獨這個人,什麼手段都不吃的。朝堂上自己未來的真正敵人。

    正好自己挾著大勝之功而歸,朝野上下對自己歡迎,又是同情。借助這個風頭,將此人真面目揭穿一部分。

    說完了,到了薛元超。

    裴炎都敢如此怦擊,況且薛元超,心虛地低下頭去。

    「薛相公,你是名門世家出身,更要有世家的氣節。權位雖好,走上邪路,終不會有好下場。」

    「是。」這個人膽小,太子如此強勢地回歸,破了禮制,在相迎的過程中,公然拉攏或者怦擊諸位宰相,不用說,到了攤牌的時候。因此再次唯唯諾諾。

    走到崔知溫面前,只是頷首。

    不惡,心中有數就行。

    然而崔知濕冷汗涔涔,要有大變了。

    不然太子不會如此強勢的。

    復又到了李義琰面前,李義琰說道:「太子,臣終於盼望到你回來啦。」

    「僥倖啊僥倖,想害死孤的人太多,太多,只是孤運氣好,逃了出來。」

    「這是天祐我大唐。」

    「不敢,但孤可以在此指天發誓,他日必將善待我大唐任何的百姓。」大聲說出來。

    圍觀的百姓不知道太子說出這番話,意味著什麼,一起喝彩。

    又到了四位使相面前,第一個就是魏玄同,道:「魏卿,孤與你相處時久,你素有氣節,孤很折服,難道一個使相,就讓你迷花了眼睛,是非黑白不分了嗎?」

    「那,那……」魏玄同不知如何回答,看來以後夾在太子與好友中間,兩頭不是人了。

    「郭卿,你與孤來往不深,可是孤也素聞你的大名。節氣高昂,才華橫溢,父皇讓你擔任使相,孤很欣慰,可惜你似乎同樣迷花了眼睛。」

    「那天的事,臣魯莽,不知深淺,事後想起來十分後悔。」老實地說道。那天是沒有想起來,裴炎與他有些交情,又受過薛元超的恩惠。事情過去後,細細一想,才覺得不大對。自己被人當槍耍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矣。」

    對此人,李威一直很欣賞的。

    到了岑長倩面前,說道:「你也是無意。然而做人,需要有自己的立場與原則。孤突圍時,需要一支悍卒留下掩護。一萬多將士,沒有一個膽怯。他們是什麼人?農民、佃戶、作坊的工匠、黨項與鐵勒的胡人,兩千多將士,留了下來,沒有一個投降的,全部壯烈犧牲。一個普通的士兵都能做到如此,難道官越做得大,越回頭了嗎?」

    「是,殿下教訓得對。」

    沒有與郭待舉說話。這個人受了裴炎很多恩惠,與自己不熟悉,拉攏不起來。

    看了看後面的大臣,又看了看,排得密密麻麻的百姓。李威揚眉吐氣,不管成與不成,自己終於強勢那麼一回。

    然後再次上了戰馬,說道:「進城。」

    「喏!」五百將士舉起了手中的兵器齊聲答道。

    這五百名士兵,無一不是李威從數萬大軍挑選出來的。對李威忠心無比,而且作戰勇敢。

    就要全部進城。

    「不可,」裴炎一下子攔住,說道:「他們必須在城外整編,不得入城。」

    「又是制度嗎,若是你這些人,一個個全部知道家國,制度,孤就不必這樣做了。」然後大聲說道:「各位百姓,孤能活著回來,各位高不高興?」

    「高興哪,殿下。」

    「殿下,臣民那些天燒了許多香,沒有想到菩薩顯靈了。」

    「但是孤能活著回來,是多麼不易。你們不知,當時孤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想法。」

    百姓又是唏噓。

    「可是事情並沒有結束,朝堂中還有人針對孤,還有人想置孤於死地。非是孤危言聳聽,只要一個月,孤就能給你們證據,證實此言是實非虛。否則孤將會自裁於此。」

    「是誰啊,殿下,處死他,處死他。」

    「但不行啊,有人想謀反,有人想篡國,」說到篡國二字時,從馬背上抽出橫刀,在裴炎脖子上拍了拍。裴炎又氣又怕,這一次太子這樣的高調,說不定有可能給自己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將自己當場擊殺。皇上會如何處置,將他廢去,看一看這歡呼的百姓,皇上有沒有這樣的氣魄?

    「可是孤不行,孤是太子,國家的儲君,還是要按制度來。凡事得有一個證據。但孤一人在東宮,各位父老鄉親,你們放不放心?」

    「不放心。」

    「孤讓五百侍衛宿衛東宮,保護孤的安全,你們認為可不可以?」

    「可以。」

    崔知溫也走了過來,小聲說道:「殿下,不可蠻來啊。國家要平穩過渡。」

    這是以為太子想要起兵謀反了。

    「崔卿,孤只是拱衛自己安全。沒有他意,若是你想的那樣,孤只帶五百甲賁?他們除了保護孤的安全,究竟能做什麼事?東都有多少侍衛?」

    「那何必這樣做?」

    「孤說過,只是保護孤的安全。一月後,孤會給你們所有人一個交待,看孤的做法,有沒有過錯。」

    開玩笑,沒有五百侍衛,他自己能做什麼?五百勇猛的將士作為侍衛,謀反不成,但不僅自己底氣壯,而且能辦很多事的。真有變,這五百侍衛戰鬥力非同小可,甚至李威將辛承嗣與細封雷,都編在裡面,帶回京城。

    但這個數量十分巧妙,雖然做法會讓父母親不悅,只是五百人,能在父親容忍底限。再說,自己再三說過了,還有人要回害他呢。

    而且自己再不強勢,到了攤牌的時候,誰來支持自己?

    說著,道:「進城。」

    率領五百甲士,向城中衝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3 10:34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又說向燈前擁髻(二)

     狄仁傑在人群中只是苦笑。

    太子沒有到洛陽,他與劉仁軌就派人送了信,說了京城的情況。又刻意就說了這個裴炎,十分麻煩的一個人。

    皇后可怕,但她也有弱點,畢竟是女流之輩,除了商議政務,將幾位宰輔喊到內宮垂問之外,本人卻不好隨便外出的。因此,得通過一些人,逐步控制朝堂。

    薛元超不可怕,一個唯唯諾諾之輩,那怕那個王德真是皇后的死忠,也不可怕,手腕不夠。這中間裴炎就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而且他清名滿天下,許多人又受他的矇騙,通過裴炎這個軸點,朝堂一大半,就隨著皇后心意轉動了。

    有的人清醒過來,前面郝處俊一倒,後面裴炎就急不可耐地在政事堂搶權。做得太過,與他以前寬厚溫潤,截然不同的。但大多數人還沒有清醒,就包括皇帝在內,只是認為道不同不相為謀。裴炎自己品性好,看不起劉仁軌,所以才這樣做的。

    但是劉仁軌與狄仁傑同樣不明白,做王莽是不可能的,王莽是外戚,裴炎不是外戚,那麼他作為一個聰明人,這樣做有何用意呢?最後皆認為,他反覆挑唆,悶聲不想地,想利用自己智慧,做大唐的第一權臣。這個權臣不是郝處俊、許敬宗那樣的權臣,又不是王莽,有可能像霍光那樣,權傾朝野。但此人決不像霍光那樣良善,為了國家著想。

    總之,是一個大大的野心家。

    於是再三提醒太子。

    可沒有想到太子居然做得如此強硬。

    朱敬則有些擔心,輕聲問道:「狄仁郎,殿下意欲何為?」

    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朱少卿,不用擔心,你與太子共事已久,他的為人,你不清楚?不這樣,裴炎手會伸得越來越長,他手伸得有多長,皇后的權焰就會有多重。」

    「但這樣過了。」

    「亂世須用重典,若不是這樣,太子無法挽回局面。」

    朱敬則聽了不作聲,朝堂中的事,他也聽說了一些,讓裴炎一駕,九位宰相,生生倒了六位,崔知溫未倒,卻只能保持中立。太子一派的宰相,只剩下兩人。情況是變得有些複雜。

    狄仁傑又低聲說道:「還有,這一鬧,所有人皆認為是裴炎想加害太子,你我也能安心將明崇儼一案,查得水落石出。唐朝,到了停止糾紛的時間。」

    不能再鬧下去,再鬧,還不知變成什麼樣子。

    「回去吧,朱少卿,你我立即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雖說五百士兵不多,可引發的風波也不會小。太子在背水一戰,你我只能儘量迅速將真相理出來。」

    「是。」

    ……

    灑了一身的石榴花,帶著手下來到了天津橋,四月洛水清澈蔚藍,天津橋下面的小沙洲上時不時有白鷺飛來飛去,再遠處,有許多船舶在航行,景色十分動人。

    天津橋的守衛自然不會放行,道:「殿下……」

    「閃開。」李威喝道。

    「這是臣的本職。」

    「閃開,否則殺無赦!」揮了一下手。

    五百侍衛齊齊地舉起手中兵器,說道:「讓!」

    這些都是精兵中的精兵,雖然成員複雜,大多數是漢人,還有少量黨項人與鐵勒人,以及極個別突厥人,然而勒馬,舉兵器,喝喊,就像心有靈犀一般,動作喊聲,十分整齊。這份整齊中又透著一股殺氣。

    侍衛不敢攔,李威率著五百侍衛,直接到了東宮。

    看到太子到了東宮,大家才松了一口氣。到東宮嘛,不會謀反。就怕他帶著這五百名久經沙場的將士,殺向上陽宮。那麼天大的麻煩就到來了。

    進了東宮,下了馬。

    東宮的幾個女子皆高興地迎了過來。

    看了看狄蕙與徐儷手中的孩子,高興地問道:「有沒有取名字?」

    「還沒有,就等殿下回來,給他們取。」

    「好,徐儷,咱們大唐未來的長公主,就叫李曦吧,孤的次子叫李湟。」

    一個指美好的陽光,一個指河湟的湟。

    「好,」兩女答道。

    又看了看認生的李潞,道:「喊耶耶。」

    過了半天才喊出來,抱了抱。又看著上官婉兒與韋月,不知是高興,還是頭痛。特別是韋月,果然是毒餅子皇后,這一招想得……不過以後得小心了。對自己老二下如此毒手,那是為自己著想的,值得嘉獎。然而也不能縱容,不然以後說不定對自己下毒手。這件事以後再慢慢教導,於是問道:「婉兒,你怎麼不在上陽宮?」

    「天后聽說殿下回來,讓我早點下值。」

    談不上敵意,爭的是權利。也爭得差不多,通過裴炎與薛元超這兩軸轉動,朝堂上自己能控制不少力量。兒子回來,也無可奈何了。因此立即見好就收。

    這是防止兒子回來,挾大功之威,將朝堂再度控制起來。到時候這個長子呼風喚雨,不是不可以。

    因此,感覺差不多,沒有必要再做惡人,改做好人。於是讓上官婉兒提前回來,歡聚一下。

    可是李威不大相信,今天你控制了內宮,明天再控制朝堂,後天又控制什麼?給母親的條件,是輔助,就是以我為主,以你為輔,還給你內政的權利。實際上也是李威所渴望的,若是母親丟下對權利無休無止的渴望,以她的智慧與手腕輔助自己,將勝過兩三位得力宰相的相助。

    但母親動作不停,李威不得不擔心。

    沒有說,看著上官婉兒說道:「你這一次立下大功,想讓孤如何獎勵你?」

    上官婉兒走過來,踮起腳說道:「殿下,臣妾想同你圓房,好多人皆笑話我還是處子。」

    「原來你還是一個小色鬼,」李威呵呵樂了起來。這才發現,道:「你頭上怎麼有一道疤痕?」

    疤結掉了下去,但有一道淺淺的印記,還沒有長還原。小姑娘愛美,用了粉撲上,遠遠看不出來。

    「那是天后識破臣妾的計策,生了氣,用鎮紙砸的。」

    在內宮中差一點打死了,上官婉兒沒敢說。劉仁軌他們也沒有提及此事,怕太子動怒,失去理智。李威也沒有注意,道:「母后的心性……」

    下句話還沒有說,倒底是女強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上官婉兒在她眼皮子下面,玩了這個小陰謀,自然不爽。又道:「還好,還好,母后只用鎮紙砸了你一下。」

    可不是這樣的,上官婉兒眼淚汪汪地,又不敢說。

    「莫要哭,孤以後會補償你。」說完了,又看著野辭明月,問道:「住得習慣嗎?」

    東宮雖然美侖美奐,錦衣玉食,然而就像一個大籠子,不得隨便外出,也不是想像的那麼美好。

    「住得慣。」

    「孤回來了,以後可以適當地帶你們出去轉一轉。」

    說完了,讓東宮的內侍,將這群侍衛安派下去,就住在東宮了。這也不合乎禮制,但在城門口就說得很清楚,有人想繼續加害他,我這是不放心。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

    李治在上陽宮就聽到外面發生的事。

    一開始來不及稟報,只是說太子率了五百精騎,衝到城中。李治嚇了一大跳,別說不可能,歷史上發生類似的事,不要太多。立即匆匆忙忙組織侍衛拱衛上陽宮。

    其實李威真要用兵諫,這個匆匆忙忙組織起的侍衛,雖然人數會多,但絕對抵擋不了這五百鐵騎的。在城內還好一些,有宮牆阻擋,放在城外,這一群大老爺兵,李威這五百鐵騎不能殺萬,至少能敵住五千老爺子兵。

    但李威不能這樣做的,以子弒父,國內是什麼反響?還有各個王爺,分散在各地,有可能國家立即四分五裂。就算能平定下來,唐朝必然受到重創。而且以後呢,兒子這樣對自己,孫子這樣對兒子。唐朝會走入一個怪圈。

    但李治不知道。

    然後各個消息傳來,說兒子率兵進入東宮,才松了一口氣。各位大臣就回來了,裴炎丟了臉,添油加醋地將城門口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一本正經說道:「陛下,太子殿下在青海是受了委屈,也是立下大功回來。然而此舉,讓臣等失望。國家的儲君與未來,這樣做,失去了體統。不僅如此,臣還擔心哪。」

    「擔心什麼?」

    「擔心殿下想學隋帝。昔日隋煬帝文治武功,不遑讓殿下,可是後來驕奢淫逸……」直搖頭。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李治慍怒,說道:「來人哪,立即傳太子謹見。」

    太監立即去了東宮傳詔。

    李威也立即到上陽宮,但與往日不同,帶了五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

    「殿下,這些甲士不能帶到上陽宮。」太監答道。

    「難道你不知道嗎?殿下數次說過,有人要加害殿下,不帶甲士,你想讓太子殿下再遭不測啊,」辛承嗣一下子將這個太監卡著脖子提起來。

    「是,是,」差一點活活掐死,道:「這位將軍,你先將奴婢放下來。」

    嚇得,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不敢自稱咱家,或者某,也不管自己在李治面前說話如何管用,改稱了奴婢。

    李威努了一下嘴,辛承嗣將他放下,太監頭腦很清醒,說道:「不過殿下,你也知道,奴婢不敢做主,請殿下能不能稍等一下,讓奴婢稟報。」

    「你回去稟報。」

    一聽稟報,李治氣得發抖,拍著桌子說道:「這個孽子難道也想反嗎?」

    劉仁軌心中冷笑,之所以如此,要問一問你本人,若不是你,那來的這麼多事?但嘴上沒有說,而是道:「臣在城門口聽說殿下,說有人想要謀害他,所以不放心,才帶了侍衛進入城中的。具體的臣不知,但裴侍郎也隨殿下一道入城,陛下可以傳他進殿一問。」

    這個多事之秋,這五百甲士肯定不能離太子左右的。可要替太子這種做法,正一下名。

    李治怒哼一聲道:「傳裴行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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