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大逆之門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6-7-6 18:26:4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113014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 19:09
第七十章 挖坑

    “你以前的觀念之中,是不是應該壞人才是這樣的。”

    安爭伸手往後指了指。

    杜瘦瘦使勁點頭:“倆壞蛋在前邊走,後邊跟著二三十個黑衣大漢,走路的姿勢很囂張。這絕對是壞人的標準出行方式,就差當街強搶民女了。”

    安爭:“那多沒有美感,你看看咱們又有氣勢又有美感。”

    他的話才說完,後面一輛穿城馬車搖晃著鈴鐺就跑過來了。因為城池太大,所以出現了車馬行,有穿城馬車按照固定路線行駛,五個大錢就能坐到終點。一般來說穿城馬車的車把式都比較粗獷,不然遇到不給錢的客人也不好震懾。這種駕駛大車的人往往也很囂張,基本上不會給行人的小推車啊之類的小型車讓路。

    “站住!”

    三五個安爭手下的黑衣大漢衝上去,掐著腰往大街上一站,那氣勢嚇得車把式立刻就停了下來。

    “大......大爺,你們有什麼吩咐?”

    車把式哆哆嗦嗦的問了一句。

    一般的車把式打野架都不發憷,但是安爭他們人多啊,這邊三五個大漢把路攔住了,後邊還有二十幾個人呢。車把式遇到這種事,也只能認慫。

    當前站著的那個大漢身材健碩,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那一身的疙瘩肉。袖口挽起來,小臂上的肌肉都能讓尋常人膽寒。這大漢說話的聲音也很粗,伸手一指那車把式:“怎麼駕車的!你沒看到前邊有個老婆婆要過馬路的嗎,不會慢點?”

    兩個大漢拉著馬,那個說話的大漢跑過去扶著那過馬路的老婆婆往前走:“婆婆你慢點,咱不急啊。”

    聲音溫柔的好像在哄孩子。

    杜瘦瘦看著四周圍觀的人群,感覺那些人的眼神特別彆扭。

    “他們好像看到了怪物。”

    杜瘦瘦說。

    安爭笑道:“沒事,看多了就好了。”

    等那大漢扶著老婆婆過了馬路,他一揮手:“走吧走吧,下次注意點!”

    聲如洪鐘。

    車把式連忙點頭,甩了下鞭子催動駑馬拉著車走了,不時還回頭看看。

    安爭他們一行人往前走的時候,終於聽到人群裡有人發自肺腑的發出了一聲感慨:“媽了個蛋的,老子以為要打架呢,一群大漢攔住馬車不是應該暴揍車把式一頓嗎,為什麼他媽的是扶老婆婆過馬路?”

    安爭聽到之後,覺得這人喊的話裡有一種老子把褲子都脫了你給我看這個的悲憤。

    那人似乎覺得很無趣,然後推開人就走了,結果推人的時候把一個小孩子推到了,他還罵了一句好狗不擋路,小狗崽子擋路,你爹孃也是沒好教養的野狗。

    杜瘦瘦來氣了,一個箭步掠過去,伸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前襟提起來就是三四個大嘴巴抽過去。第一下就把那人的嘴角抽開了花,血花迸射。那人被打的懵了,片刻之後想反抗已經來不及,被杜瘦瘦按住一頓暴揍。沒一分鐘,那人已經跪在那磕頭求饒。

    有人喊:“你們憑什麼打人,太過分了。”

    杜瘦瘦問:“他欺負小孩子的時候你們看到了嗎?”

    人群裡有人喊:“就算是欺負小孩子了,你們也不能隨便打人啊。小孩子又不怕摔,起來哭兩聲就好了。”

    安爭走過來說:“小孩子都不怕摔,哭兩聲就好了,他這麼大個老爺們兒當然也不怕揍,哭兩聲就好了。”

    那男人擡起頭看了安爭一眼,安爭說你會哭嗎?

    那男人愣住,然後搖頭。杜瘦瘦上去又是一頓暴揍,那男人終於哭了。

    安爭站在那問給那個男人說話的人:“你們的孩子如果被人推到倒,對方是個看起來你們打不過的人,怎麼辦?多半是忍氣吞聲了吧,對不對?然後有人幫你們教訓了他,結果你們認為教訓他的人太過分了......所以我覺得一個字就能形容你們,真賤。”

    杜瘦瘦認真的說道:“那是兩個字,一個字是真特麼的賤。”

    圍觀的人面面相覷,都以為今天看到的是怪物。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站在那高呼:“你們這是恃強凌弱,我要寫出來,讓社會批判你們這種暴徒行徑!”

    安爭問:“你的素材夠嗎?”

    那書生問:“什麼意思?”

    安爭指了指他:“打他一頓,讓他有更多東西可以寫。”

    然後四五個大漢上去,把那書生揍的衣衫不整,臉大了一圈兒。

    安爭走到那書生面前問:“現在你還敢寫揭露暴行的文章嗎?”

    那書生哭:“再也不敢了。”

    安爭嘆息:“那就只好再打一頓了,你要是還敢寫,我敬你是條漢子。因為捱揍的是別人所以你敢寫,捱揍的是你自己你就不敢寫了。所以我覺得再打你一頓也沒什麼,要是你敢寫呢,我覺得你會把事情搞大,也許我就不敢打你了。”

    書生愣住:“你這是什麼道理。”

    安爭:“沒道理。”

    然後他又讓人把書生打了一頓。

    四周的人開始往後退,因為誰也不知道安爭會不會讓人把他們也打一頓。而那個被推倒的小孩子的母親,早已經抱著孩子飛奔而走,不知道去了哪兒。

    安爭也不理會,這些年他見到的這種事多了去,已經不足以影響他的心境。打過了那個男人那個書生,可安爭還是覺得稍稍有些氣沒能出來,於是他帶著人到了大方介所的門口。

    果然,大方介所還沒有關門,但一個客人都沒有。昨天的事鬧的不小,誰也不敢再去大方介所找房子,租房子的也好買房子的也好,都知道這裡是黑店了。

    大方介所門口的幾個打手看到安爭帶著二三十條漢子氣勢洶洶的過來,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後轉身就跑了。

    屋子裡,昨天被打斷了手的周萬錢和苟佔理的爹還有苟佔理的老婆正在商量對策,忽然感覺到外面好像有一朵厚重的烏雲壓了過來。轉身看時,安爭已經帶著人走進了房門。

    一看到安爭,周萬錢就忍不住哆嗦,苟老爺怒目而視,苟夫人好像被電了一樣蹭的就躥了起來:“你們這群挨千刀的,狗-娘養的賤貨,外地來的孬種,毀了我男人,我跟你們拼了!”

    她要衝過來,周萬錢伸手拉住:“夫人,千萬別衝動。”

    安爭看了看四周,屋子裡裝飾的很豪華,還有十幾個夥計在,但沒有一個人敢上來。

    一個大漢為安爭搬了把椅子,安爭坐下之後看著大方介所的人說道:“昨天我說讓你們關門停業,你們顯然沒把我的話當真。這樣吧,我給你們一條退路......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按照你們賬面上的登記,把被你們騙了的人全都找到,然後把銀子都還回去,我就不打人。你們老老實實的離開方固城,我也不再追究。”

    周萬錢為難道:“這位爺,不是我們不想按照您的吩咐做,實在是做不到。”

    “為什麼呢?”

    “因為......因為我們騙的人太多了。那些從外地來方固城的人,身上帶著的銀子未必都很多,而給了我們定金之後我們就會繼續騙,因為他們已經上鉤了。直到把他們手裡的錢榨乾之後,我們就不理了。這些人沒了錢,誰知道能去哪兒呢,或許已經死了吧......”

    這個時候,周萬錢說的話居然沒有什麼水分。

    安爭點了點頭:“所以是這樣的對不對......只要是進了你們的門交了定金的人,你們覺得就是傻逼,可以一直騙光對不對?而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惹不起你們。他們沒了錢也沒有人可以投靠,所以什麼下場你們也不知道,你們也不必要知道。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比你們逼死的,甚至逼的死了全家的,你們當然更不想知道對不對。”

    “關你什麼事!”

    苟夫人衝開人群,上來就要抓安爭的臉。

    “你要敢逼的我們家破人亡,我就跟你玩命。”

    啪!

    安爭直接一個耳光將苟夫人扇了出去,苟夫人飛出去足有三米才摔落在地上。安爭並沒有使用修為之力,甚至沒有用盡全力,不然這女人早就死了。

    “那些被你們騙光了家產的人卻沒有跟你們玩命。”

    安爭淡淡的說道:“那是因為你們比他們凶惡,所以他們害怕。因為老實人害怕惡人,所以惡行才會越來越多。你還敢在我面前鬧,是因為你覺得你是個女人,你撒潑耍混我都不能把你怎麼樣對不對?”

    苟夫人趴在那還在罵,嘴裡的惡毒無法描述出來。

    苟老爺衝過來,然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安爭面前:“快來人啊,有人闖進我家門行凶殺人了啊。他們連老人和女人都打啊,快把我打死了......快來人啊,報官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啊。”

    安爭笑了笑:“有些女人以為自己撒潑耍混就沒人敢管,我剛剛打了她。你是不是以為,你老,所以我不敢打你?”

    苟老爺愣了一下,然後罵:“你這個混賬王八蛋,我-操-你全家。我已經這麼大歲數了我還怕你?計算是死我也拉著你墊背。我在這方固城這麼多年都沒被人欺負過,我現在還能被你一個外地來的欺負了?”

    安爭往旁邊看了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賬本,把賬本捲了卷蹲下來啪的一聲砸在苟老爺嘴巴上。一下子砸破了嘴脣,血流了出來。苟老爺疼的叫了一聲,想爬起來和安爭拼命。安爭按住他,啪啪啪啪的把嘴給打的血肉模糊。

    “嘴賤,就打嘴。”

    安爭站起來:“你老你就耍?別人吃你這套,我不吃。”

    “對於你們這樣的滾刀肉,我也不奢求你們會把騙來的錢還回去。你們沒直接殺人,但被你們騙光了家產而家破人亡的,我昨天派人好歹查了查,就算街面上大家能說出來的,不下六七家,十幾條人命。所以你們就算是都死了,也還不清這筆賬,我心善,我幫你們還。”

    安爭吩咐:“把大方介所錢全都堆在屋子裡,在外面立牌子,讓所有被大方介所騙過的人來領錢,只要有大方介所當初開出的票據,或者其他方法證明自己被騙了銀子的,一律可以把銀子領走。對外就說大方介所的諸位痛改前非,因為沒臉見被騙的事主,所以已經搬出方固城回老家了。”

    安爭說完往外走,然後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把周萬錢他們三個拉到城外埋了,那就是他們的老家。”

    他回頭看向大方介所的人:“我的人可以扶著老婆婆過馬路,也可以殺人不眨眼。所以千萬不要惹在我手裡,你們這些夥計也都記住了,誰敢再做惡,我就在他們三個的旁邊也給你們挖幾個坑。”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 19:10
第七十一章 天幸

    安爭當然不是說著玩的,絕不是。

    在安爭走到兵部衙門大門外的時候,大方介所那三個主事的就已經被裝進口袋帶到方固城外面了。安爭按照程式簽字然後等待接見的時候,那三個人身上的土都已經填平。

    半路的時候杜瘦瘦問了安爭一句:“周萬錢看起來不是那種窮凶極惡的人,為什麼不給他一條活路。”

    安爭的回答是:“周萬錢比苟家的還可惡,因為他知道進退知道自己應該保持什麼態度。他知道示弱,也知道怎麼才能儲存自己。你以為他是被苟家的人帶壞的?不,他只是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土壤。他在我面前態度好,是因為他想活著。如果你說讓他出賣苟家換活命,他會立刻跪下來舔你的腳趾。你可以仔細查查,看看苟家做的那些惡事有多少是周萬錢的主意,有多少是他沒經過苟家的人就直接做了的。”

    安爭說:“在官府定罪的時候,做惡的人會有主犯和從犯的區別。但在我看來,做惡沒有主從。”

    杜瘦瘦不是很理解安爭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只要是安爭說的他就認為是對的。

    和安爭的想想不太一樣,燕國兵部衙門並不是很肅穆森嚴的那種感覺。門口還算莊重,風格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很死板的衙門臉。進了門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裡面亭臺樓閣小湖假山一樣不少,最有愛的是在兵部衙門前院小花園的樹上,掛了好多粉紅色的千紙鶴。

    安爭看到這些的時候忍不住點了點頭,心中生出一股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兵部的感覺。

    負責接待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自稱郝平安,是兵部的一個員外郎。兵部員外郎也是正六品的官職,不過京官感覺起來要比地方官氣勢足一些。然而在兵部有一種很讓人舒服的感覺,那就是咱們都是當兵的,就是兄弟。

    這和其他衙門裡絕對不一樣,那是因為幽燕十六國連年征戰的緣故。

    安爭在大羲的時候也經常出入兵部,但在大羲的兵部裡勾心鬥角很嚴重。大羲很太平,沒有戰事。所以兵部的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勾心鬥角上了,甚至會為了很小的一件事而算計。但在燕國不一樣,這裡每年都在開戰,邊境上每一天都在廝殺。

    所以,今年進入兵部做官的人們,可能才熟悉,一轉眼就會被調入邊境補充過去,然後可能很快就會戰死沙場。所以在這裡的人有一種覺悟......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死了,兵部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站在自己身後給自己提供保護的人,都是兄弟。而且,見一面少一面。

    算計來算計去,也不如生死大。

    這裡的人不論年紀大小,都比其他衙門的人更理解死亡和信任之間的關係。

    郝平安帶著安爭坐在前院小花園的涼亭裡,笑了笑說道:“本來打算讓你在屋子裡等一會兒的,但是大人們都在開會,不久之後又要選拔一批人補充到東南邊境那邊了,和幽國之間的戰事越來越吃緊,人有些不夠使。所以也不知道這會什麼時候能開完,屋子裡又壓抑,還不如在外面坐坐。”

    安爭道:“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和幽國有過大戰了嗎?”

    郝平安道:“大戰是沒有,但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國,和咱們燕國是鐵桿兄弟,最起碼不會急著撕破臉。而涿國夾在我們和趙國之間,所以只能服從。但在東南那邊,幽國,永國,霸國聯合起來,一心想往北進兵。他們不敢往南,因為那邊就是大羲,他們只好往北侵。”

    “什麼叫大戰?”

    郝平安問。

    安爭沒有回答,郝平安自己給出了答案:“在兵部裡,大戰的定義是這樣的......一戰之內,死人五千以上的稱之為大戰。你知道東南邊境咱們每天死多少人嗎?每天都不少於三百人,是每天。所以在很多邊城駐軍裡,彼此都不認識。”

    安爭無言以對,他在大羲經歷過很多事,唯獨沒有經歷過這種殘酷的戰爭。大羲太大了,大到沒有人敢去招惹。而且大羲還在不斷的壓榨著周邊小國,對大羲來說這些小國就是營養品,每天都要榨取一點點。

    所以安爭很清楚,其實幽燕十六國之間的戰爭,和大羲不無關係。

    郝平安見安爭的臉色有些異樣,笑了笑說道:“你可能還不熟悉這種氣氛,畢竟你是從趙國邊城那邊過來的,我們和趙國沒有發生過摩擦。以後熟悉了就好些,另外不要太心急,今天兵部的會議時間可能久一些,因為還要確定派誰去大羲送敬貢。”

    他忽然問:“你對大羲怎麼看?”

    安爭回答:“大羲......幽燕十六國的戰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羲造成的。雖然周邊的小國不可能對大羲造成什麼影響,但大羲絕對不會允許這些小國富強。大羲會不斷的給周邊小國施壓,讓他們互相攻擊。大羲壓榨靠近他們的小國,這些小國為了生存就不得不攻擊距離大羲稍遠一些的小國。”

    “這樣,周邊的小國都在不斷的戰爭之中消耗國力。人,財,損失巨大。但大羲不會讓這些小國輕易的覆滅,不允許他們互相吞併。雖然在大羲眼裡,這些小國只不過是螞蟻,可大羲連一隻比較強壯的螞蟻都不允許出現。”

    郝平安眼神一亮:“像你這麼年輕如此有見地的人太少了,真的太少了。兵部的年輕人,大多崇拜大羲,認為那才是真正的強國,有強國的風範和責任。因為在周邊各國戰爭到了白熱化的時候,往往都是大羲派出使者進行調節。戰爭會因為大羲的介入而停止,他們認為這是大羲的功勞。”

    安爭嘆息:“我剛才說了,大羲不會允許任何一隻螞蟻強壯起來。所以一旦出現一個國家能吞併另一個國家的局面,大羲就會介入不讓這種狀況出現。至於聽話不聽話,根本不在大羲的考慮之內。聽話就罷了,不聽話就敲打,打到殘。”

    郝平安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對兵部裡很多年輕人的想法都有些看不慣,但你也勸說不了他們,對強者的崇拜也是很固執的。”

    安爭點了點頭:“確實如此,非但他們,絕大部分人都認為進入大羲生活會安定祥和。然而大羲是絕對不許流民進入的,咱們的邊軍一直在殺人,是和敵人拼殺,大羲的邊軍也一直在殺人,殺的就是想進入大羲的流民。”

    郝平安起身:“你在這裡稍稍歇一會兒,我去看看會開完了沒有。”

    安爭起身:“我就再次恭候,多謝郝大人。”

    郝平安起身離去,走路的姿勢十分挺拔。安爭看的出來,這個有些對年輕人看不慣的中年男人,應該不是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文官。他走路的姿勢就說明了一切,這個人的言談舉止之中也帶著一種貴氣和肅殺。安爭想了想,京官多半如此,自身帶著一種優越感,所以也就沒有在意。

    如郝平安這樣的五十歲上下依然在正六品的官職上做事的人,基本上此生都不會有大的升遷了。不過安爭有些奇怪,這個人為什麼沒穿官服,而是一身尋常的衣衫在兵部裡待客。

    郝平安走到小花園的盡頭轉入一條長廊,然後從腰畔掛著的袋子裡取出一個菸斗。他並沒有去看會議結束了沒有,而是蹲在長廊能坐的地方抽菸。他的菸斗很大,也很長。一口煙吸進去,噴出來的時候好像在吐霧。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兩個身穿紅色官服的人快步走過來,遠遠的朝著郝平安喊了一聲。

    郝平安似乎有些無奈,將菸斗在自己鞋底上磕了磕,然後跟著那兩個人進去了。在大燕,五品和四品的官員穿紅色,三品以上的大員穿紫色,而六品以下的人則穿綠色。那兩個穿紅色官服的,應該是兵部裡地位比較高的人了。在大燕,兵部尚書是正二品,但領正一品的俸祿,出行也按照正一品的規矩。兵部侍郎是正三品,僅次於尚書。

    郝平安轉入了一個房間,進門之後屋子裡坐著的一群穿紅色官服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大人。”

    郝平安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走到主位上坐下來:“議到哪兒了?”

    其中一個人回答:“回大人,燕王說讓咱們推舉一個人去大羲送貢品,大家商議了一下,唯有王開泰將軍最合適不過了。”

    郝平安沉思了一會兒:“可王開泰最近在武院負責新生的事,我看還是換個人吧。”

    眾人無言。

    郝平安道:“從六品的員外郎裡選一個比較體面的去,反正不過是配合禮部的人罷了。給他一身將軍的戰袍,別嚇尿了褲子就好。我大燕的將軍沒時間去伺候大羲的那群大老爺,將軍們還要時刻準備著上戰場。與其派王開泰將軍那樣的百戰將領去見人就低頭,不如讓他在武院裡給我煉出來幾個優秀的年輕人。我是文人出身,我都可以去大羲點頭哈腰。但將軍們不行,將軍們......不能低頭。他們用血戰拼來的尊嚴,不能就這麼糟蹋了。”

    所有人沉默了,然後站起來整齊的答應了一聲。

    是啊,誰都可以低頭,但代表著軍方的將軍們,都不能低頭。

    “大人,您不是說親自去看看邱長晨將軍臨死之前推薦的那幾個孩子嗎?”

    兵部侍郎陳在言問道:“見著了嗎?”

    郝平安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好苗子,真是讓我心裡敞亮的好苗子,不枉邱將軍的推薦。邱將軍的推薦信連著來了三封,第三封之後就傳來了邱將軍的死訊。”

    陳在言嘆道:“可惜了,三年多了,才查出來殺害邱將軍的凶手是幽國神會的人。咱們用了一千多天的時間才查到真相,對不起邱將軍的在天之靈。”

    郝平安忽然冷笑:“你以為就這麼完了?你以為方知己大將軍真的是被太后逼走的?”

    他站起來看向窗外:“幽國的人萬里迢迢跑來刺殺了我大燕鐵流火的副將,這事沒完的。方知己大將軍帶著鐵流火精騎南下,真是練兵?真是為了避開太后?”

    啪的一聲。

    他的手拍在窗臺上:“幽國神會不死一些人,方知己大將軍是不會帶兵回來的。”

    陳在言的臉色變了變,然後長出一口氣:“天幸,方大將軍生在我的大燕。”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 19:11
第七十二章 臉皮厚

    安爭在兵部並沒有等多久,但是卻沒有等來兵部主管武院事務的侍郎大人。昨天見到王開泰將軍的時候,他說過兵部侍郎陳在言會親自見他。郝平安離開之後不久,就有一位身穿戰甲的將軍到小花園找到安爭和杜瘦瘦,領著他們去武院報備。

    安爭和他的朋友們,其實也有別的選擇,在方固城裡宗門無數,而且都背景深厚。除開這些宗門之外,還有很多官方開設的學院。其中名氣最大的,是大燕皇族開設的大鼎學院,宗管司開設的治道學院,寧源宗,清靈宗,太上道場和軍方的尚武院。

    不過安爭選擇了尚武院,那麼杜瘦瘦他們自然不會選擇去別的地方。

    說起來秋成大典是燕國寒門弟子很少很少的出頭機會,但實際上這種機會還是極為渺茫。因為秋成大典的那些閃耀著星光的天才們,大多數都出自這些大的宗門或者學院。誰都知道,一旦在秋成大典之中成功,就會被大燕招收。沒有任何一個宗門可以抵擋這種誘惑,自己宗門的弟子成為朝廷的柱石可不僅僅是宗門臉上有光那麼簡單。

    最初的時候秋成大典只是一種簡單的選拔,因為這些青年才俊進入朝廷之後迅速得到了重用,所以朝廷各衙門都開始盯上這種選才的方式。

    因為連年征戰,不只是兵部缺人,各部都缺人。而一旦加入軍方之後,在戰場上立功,是晉升的最快途徑。

    負責帶著安爭去尚武院的將軍叫方道直,年紀並不大,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但他身上的甲冑在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他是正正經經的正四品鷹揚將軍。

    “武院從不接收廢物,更不會接收走後門進來的人。”

    方道直是個冷冷淡淡的性子,而且說話似乎不太在意別人的感受。

    他在前邊走,安爭在後邊跟著,他的話始終都顯得那麼讓人討厭。

    “所以我對你們兩個,沒有什麼好感。”

    方道直站住,回頭看向安爭和杜瘦瘦:“你們應該很清楚,那些為了進尚武院的年輕人,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去邊疆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廝殺,積累夠了足夠的軍功才會得到邊軍的推薦。而為了這個夢想的人,一百個人之中都未必有一個能成功。其中有各種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他們等不到積累到足夠的軍功就已經戰死了。”

    “我不知道你們是為什麼能夠直接被招收進武院,連選拔的過程都可以忽略掉。我相信兵部還是公正的,也相信尚武院還是公正的,所以我強迫自己相信你們有著過人之處。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你們是賊。你們從那些在邊關賣命的年輕人手裡,硬生生的偷走了幾個名額。”

    他轉身:“我的話說完了,你們應該不高興,不過無所謂。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們喜歡我,因為我不喜歡你們。”

    安爭跟在後面語氣很平靜的說道:“我們不是偷走了幾個名額,而是搶。”

    方道直再次站住,語氣更為嚴厲:“那我希望,你們能搶的正大光明。”

    安爭站住:“所以我不打算去武院了。”

    方道直皺眉:“你應該知道,違抗軍命是什麼罪。”

    安爭轉身:“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罪,我只是不想讓人戳我脊樑骨。如果連軍方的人都不相信軍方人的舉薦,那麼不是你嚴苛也不是你涼薄,而是你自大。我不會因為某個人而改變自己的想法,哪怕你是一位正四品的鷹揚將軍。我現在不去武院,是因為想給你說的那些為了改變自己命運的人多幾個機會,我們會去參加考核,如果我們靠自己的實力進了武院,我相信你會閉嘴。”

    他一邊走一邊說:“如果我們如你所說是沒本事靠走後門進來的被淘汰了,那麼對將軍來說豈不是一件好事?”

    方道直身子一閃將安爭攔住,眼神裡已經出現怒意:“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你是在蔑視兵部的規矩,也在違抗兵部的命令。”

    安爭認真的回答:“知道我為什麼要進武院嗎?你以為我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不,我進武院,僅僅是想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證明他的眼光。我不進武院,我可以依然活的很好。但那些邊軍兄弟們不進武院,人生再無改變的可能。我可以和他們正大光明的比試,當然也不會故意輸給誰。”

    方道直有些不明白安爭說的是什麼意思,畢竟邱長晨的事他還沒有了解。他是鐵流火留在兵部的武將之一,這次沒有隨軍南下本來他就窩著一肚子火,安爭的態度讓他的火氣更大了些。

    “你這樣做,就不怕我現在就按軍法殺了你?”

    他問。

    安爭回答:“那隻能說明你不配留在兵部,也對不起身上的鷹揚鐵甲。”

    方道直怒極反笑:“好,那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我在武院考核的考場等你。”

    安爭和杜瘦瘦大步而行:“不用,你在頒獎臺上等我就是了。”

    杜瘦瘦問安爭:“為什麼要和那個將軍對著幹?”

    安爭回答:“第一,不想讓人家說咱們進武院靠的是關係。第二,我要對得起邱長晨的舉薦。”

    杜瘦瘦:“反正我不懂這些,你說怎麼就怎麼。不過能靠自己本事進去當真好,省的被人說閒話,而且還能和那些考生過過招,想想就興奮。咱們在邊城修行了三年半,也該檢驗一下自己的實力到底如何了。”

    兩個人離開了兵部,直接返回住所。

    方道直看著安爭和杜瘦瘦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希望你們兩個別忘了自己說下的大話,有些時候,站直了走路總要證明自己。我說過,我不懷疑兵部的公正不懷疑武院的公正,我只是希望你們兩個走路的時候能如現在一樣挺直了脊樑,不怕被任何人戳。”

    兵部尚書郝平安走到他身邊,咳嗽了一聲後說道:“真不該留下你,你這怨氣要撒到什麼時候?”

    方道直聳了聳肩膀:“大人你說,我要是去了南疆和幽國的人廝殺,軍功應該不會少吧。”

    “自然不會。”

    “所以我留在兵部,不會給我漲俸祿,也不會給我升官,我沒怨氣可怎麼行?”

    “你已經是大燕國至今為止,升官最快的人了。二十四歲,從軍四年而已,已是正四品鷹揚將軍,前無古人。”

    “你不應該這樣說,如果方知己大將軍允許我在二十歲之前從軍,說不定已經正二品了。”

    方道直轉身準備離開:“所以大人不打算請我喝酒補償一下?”

    郝平安搖頭:“請不起,我的俸祿早就用完了。”

    方道直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京城裡軍方的贍養所,那些戰爭之中受了重傷的士兵們。郝平安這位正二品大員的俸祿,七成都送到了贍養所之中用以改善那些傷兵的生活。

    方道直苦笑:“我的俸祿也快花完了,不過恰好還夠兩壺酒一隻燒鵝。”

    郝平安一本正經:“要什麼燒鵝?三壺酒!”

    安爭和杜瘦瘦回到住處的時候才到中午,那些大漢們正在空地上操練。這些大漢其實都不是天啟宗的弟子,因為他們都不能修行。但是安爭給了他們最正確的練體的方式,所以他們的戰鬥力比尋常武夫要強大不少。這些人的來歷也都差不多,都是安爭收留的。

    趙國和燕國沒有戰事,但和涿國時有摩擦。這些大漢有趙國人有燕國人也有涿國人,都是邊境上過不下的窮苦人家出身,想落草為寇被安爭收留。他們性子裡不惡,在那種環境下只好以搶劫富戶為生,但他們從不肯傷人。這些人可以救,所以安爭都救了。

    以安爭的眼力,以他的手段,想賺錢輕而易舉。所以在邊城那三年半,安爭積累了巨大的財富。

    安爭說,做好人如果要窮要苦要受罪,誰特麼的還願意做好人。所以做好人當然要有酒喝有肉吃還有錢花,怎麼舒服怎麼過。

    “這幾天不要進逆天印。”

    安爭交代道:“這裡是方固城,不是邊城也不是幻世長居,這裡高手如雲。所以只要使用逆天印,就沒準被人察覺。”

    杜瘦瘦點頭:“考核之前的這幾天,我就和他們一塊練練得了。”

    他雖然年紀還不大,但最喜歡和那些大漢們喝酒,現在杜瘦瘦的酒量驚人,那些大漢被他放倒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他天生性子直爽而且沒什麼心機,大家都喜歡和他相處。

    “去吧。”

    安爭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一會兒出去買幾隻羊,就在那院子裡烤了吃,今晚上隨便喝酒。但還是老規矩,誰喝酒鬧事,直接打殘。誰鬧的事大,殺無赦。這是大燕,但我不按大燕的律法和規矩做事,只按照我天啟宗的規矩辦。”

    杜瘦瘦道:“得嘞,你就放心吧。這些漢子你還不瞭解?沒有人做得出來喝酒鬧事的腌臢事。”

    杜瘦瘦招呼了一聲,跑去和那些漢子摔跤去了。

    安爭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透過窗子看到曲流兮正在為自己整理屋子,把衣服疊好,床已經收拾的平整乾淨。他不管住在哪兒,床單從沒有超過七天就會被曲流兮拿去洗乾淨。

    安爭想打個招呼,但又怕曲流兮會臉紅,所以就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她。等到曲流兮收拾好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安爭先一步離開。

    古千葉坐在遠處的牆頭上拎著一個酒壺晃盪著美腿看著,然後撇嘴:“真是麻煩的兩個人,不爽快,看著累。”

    她從牆頭上一躍而下,發現老霍靠在牆邊拎著酒壺喝水。

    “爺,你這樣會嚇死人的。明明不懂修行,為什麼走路連個聲音都沒有。”

    老霍:“呸,我走路聲音很大,你聽不見,心思都在那邊呢,怪我咯?”

    古千葉才不會臉紅,她大大方方的笑:“哎呀那小子很帥嘛,所以多看兩眼怎麼了。”

    老霍:“我有迷藥,你可以放進酒壺裡給那小子喝了。他被迷暈了,還不是任你為所欲為。”

    古千葉:“爺,你這樣有點為老不尊了啊。我就算要和小流兒搶人,也是正大光明的搶,怎麼可能用迷藥!”

    老霍點了點頭:“我敬你是條漢子。”

    古千葉往前湊了湊:“有春-藥嗎?”

    老霍:“咳咳......”

    他走了。

    古千葉挑了挑眉毛:“爺你再老,臉皮也未必有我厚啊。”

    她蹦蹦跳跳的走了,似乎一轉眼就忘了自己的不愉快。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 19:11
第七十三章 借刀殺人

    只不過才一天的時間,附近的人就都知道方固城裡來了一群會扶著老婆婆過馬路的粗獷大漢。扶完老婆婆之後就在大街上開始揍人,還揍了好幾個。傳說當天捱揍的人去了方固府告狀,方固府也派人到了安爭的住所,不過左等右等也沒把人等回來。後來聽說,安爭去了兵部,然後又去了武院。

    方固府的人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人也沒回來,只好回去,讓人告訴安爭務必去一趟府衙。

    安爭必須去,雖然他很不喜歡那種地方。

    都說京官架子大,這話一點兒也不假。而什麼人能成為京城這個地方的地方官?當然是最懂得做官的人才行。

    京城裡六部諸衙,穿著紅色官服的四品五品官員在大街上都能隨隨便便遇到幾個。如果不能在這些衙門之中游刃有餘,是幹不了方固府知府這個官的。做任何事都要考慮周全,左右逢源。所以方固府的知府歷來也不能小覷,因為坐這個官位的人,往往升遷的很快。說不得搖身一變,就成了朝廷裡的某個緊要位置的重臣。

    不過方固府現任知府徐正聲比較倒黴,因為他趕上了一個不好的時期。

    自從燕王離世,太后執掌朝權,所有的權利幾乎都被蘇家人霸佔了,朝廷裡不可能給徐正聲騰出來什麼位置。所以就算他乾的再好,也幾乎沒有升遷的可能。本來剛剛就任方固府知府的時候,徐正聲意氣風發。因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幹得好,很快就會調到更高的位置。

    右丞相諸葛顏當初就是從方固府知府的位置調上去的,最輝煌的時候曾經門生遍及朝野。然而等到蘇太后掌權,諸葛顏的權利逐漸被架空。朝廷重權,逐步轉移到了左丞相蘇茂手裡。蘇太后的兩個弟弟,蘇茂位居文臣之首。傳聞很快她的另一個弟弟蘇縱就要被任命為大將軍,權利尚在大將軍方知己之上。關鍵是這倆弟弟還不是親的,她親弟弟現在是趙王。

    方知己是什麼人?那是正正經經被先王親自請來的大人物,那叫拜將。而蘇縱是什麼人?據說根本就不懂得領兵。

    所以徐正聲很煩躁,總覺得自己應該想點什麼辦法調離這個煩人的方固府。這些日子他往上使了不少錢,吏部那邊打點了不少,但一點兒訊息都沒有。

    現在又為苟佔理的事煩著,他恨不得把那冷不丁冒出來的安爭碎屍萬段。

    但他不能,因為到現在為止也沒搞清楚這個安爭到底什麼來路,為什麼會引起兵部那麼大的重視。戰爭時期,兵部最重,所以徐正聲絕不敢輕易的冒險去偏袒苟佔理。況且苟佔理現在還在兵部裡關押著,他派人去了兩次也沒能把人要回來。今兒一早,又聽說那個安爭帶著人把大方介所給剷平了,一個人都沒留,全都轟走。

    如果安爭不是真的有很硬的後臺,一個才從外地來的少年郎,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所以當外面的人進來說安爭到了的時候,徐正聲就算再不待見這個年輕人,也還是親自迎接了出去。

    客廳裡光線稍顯暗了些,所以當徐正聲看到安爭的時候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兒。他聽說了安爭是個少年,沒有想到這麼年輕。從面相上來看,也就十六七歲。但安爭面相稍顯老成了些,實際上才滿十五歲。

    “見過大人。”

    安爭俯身施禮。

    他身上有官職,雖然不是軍方正規編制之內,但好歹也是正六品。六品官見五品官,沒必要行大禮。

    “果然是年少英才。”

    徐正聲表現出了真誠的笑意,快走兩步雙手扶著安爭的胳膊:“不需要這麼客氣,請你來也只是瞭解一下當時的案情而已。”

    安爭說道:“大人是方固城百姓的父母官,必然公務繁忙,還能抽時間親自接見卑職,卑職真是受寵若驚。”

    徐正聲對安爭的印象大為改觀,他以為安爭是個飛揚跋扈不知道輕重的人,見面之後安爭這麼客氣,倒是讓他心裡舒服了些。

    “唉,我在這個位子上,事情確實多了些,所以對手下教導無妨......出了苟佔理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敗類,我也難辭其咎。所幸是你察覺了此人的陰險,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害。”

    安爭嘆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我剛到京城就給大人添了麻煩,卑職實在過意不去。”

    徐正聲連忙說道:“哪里哪里,同朝為官,何必如此客氣。”

    他拉著安爭坐下來,安爭回身從跟著他的大漢手裡取了一個禮盒放在桌子上:“這是卑職從南邊帶來的一些土特產,不算什麼珍貴的東西,但京城少見。”

    徐正聲笑容更明媚起來:“何須如此客氣,你我既然認識了,以後自然要多多走動,這樣客氣豈不是反而顯得生分了?”

    安爭道:“大人教訓的是,卑職下次不敢造次了。”

    徐正聲哈哈大笑:“那好,既然只是些土特產,我就收下。我已經安排人在德嶽樓安排了酒席,一會兒你我同去。我給你介紹幾位同僚,以後大家熟悉了,有什麼事也好照應。”

    安爭當然不會這麼早就和方固府的知府鬧翻了,他要讓人摸不清自己的底細,正好利用這個傢伙。

    “您看,卑職來的急,剛從兵部武院回來就趕到了府衙,連件衣服都沒換。要不這樣,卑職先回去換件衣服,然後在德嶽樓恭候大人?”

    徐正聲笑道:“也好也好,既然這樣那你先回去,咱們稍後見面。”

    安爭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

    不過是送了些東西罷了,這個傢伙立刻就絕口不提苟佔理的事。其實安爭很清楚,自己廢了苟佔理,徐正聲肯定心裡不舒服。能做到捕頭,如果不是和徐正聲關係密切才怪。但徐正聲不是個廢物白痴,他知道輕重。安爭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他當然就要順著臺階下來。

    其實從進門到出門,安爭和徐正聲連三十句話都沒有超過去。但是這個過程,很重要。

    安爭走了之後,徐正聲將安爭帶來的禮盒開啟,發現裡面是一顆東珠,一個賬本。

    東珠足有小孩拳頭大小,這東西就算不是價值連城沒有幾萬兩銀子也買不來。安爭出手這麼闊綽大方,讓徐正聲很滿意。當他翻開賬本的時候臉色又變了,因為那賬本是大方介所的。裡面清楚的一筆一筆記著他從大方介所拿了多少錢,什麼時候,多少次,每次多少,清清楚楚。

    “苟佔理你個混賬東西王八蛋!”

    徐正聲啪的一聲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快步在屋子裡走了幾圈。

    門吱呀一聲從外面被人拉開,府衙的師爺劉隨從外面進來,看到徐正聲這副模樣立刻把門關上:“這是出了什麼事?”

    徐正聲指了指桌子上賬本,劉隨快步過去拿起來看了看,然後臉色也變了。又看到那東珠,他隨即明白了怎麼回事:“這是那個安爭派人送來的?”

    徐正聲道:“他親自送來的。”

    劉隨長出一口氣:“那還好,說明這個年輕人知道輕重,也懂為人處世。他親自把這賬本給大人您送過來,再加上一顆東珠,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他不想和大人您出現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這件事,到苟佔理這,就打住吧。”

    徐正聲道:“我也是如此考慮,這個安爭親自登門,對我頗為尊敬,言談舉止也有名門氣度,料來背景不凡。他若是把賬本交到兵部,只怕對我來說也是個劫數。蘇太后那邊唯恐自己手下人做官的不多,見縫插針,恨不得有一個位置就安排一個自己人。要是把我弄倒了,立刻就會有太后的人做這個知府。”

    “所以,這個人可交。”

    劉隨道:“安爭看起來有著和年紀不相符的處事態度,這種事這個年紀,若沒有大家族的薰陶培養斷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屬下還是覺得,和這個人應該多聯絡,最起碼保持友好。”

    徐正聲點頭:“你去派人到德嶽樓,把席面換了。之前定了一桌尋常的酒席,讓人告訴德嶽樓的人,換成最好的席面。”

    劉隨俯身:“屬下這就去安排。”

    他走了兩步,然後回身:“苟佔理這個人,不能留了......要不屬下去兵部走一趟,送進去一些銀子,讓他暴斃在牢房裡?”

    徐正聲一擺手:“你去安排吧,這個吃裡扒外忘恩負義的東西,沒有我照顧他,他能有今天?居然還敢記我的賬,這分明是沒安好心。”

    劉隨點頭:“行,那屬下儘快安排。”

    大街上,安爭和杜瘦瘦並肩而行。

    “安爭,為什麼給那個爛東西送那麼大一顆東珠?那傢伙肯定是個貪官啊,不然怎麼會養出來苟佔理那樣的手下。”

    杜瘦瘦問。

    安爭笑著反問:“這樣的貪官該不該死?”

    “該死!”

    “但現在還不能殺,因為殺了他會把我們自己都牽連進去。你我把徐正聲當做敵人,但因為那一顆東珠加一個賬本,徐正聲已經不把咱們當敵人了。”

    安爭道:“讓敵人把咱們當朋友,才用了一顆東珠而已。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徐正聲這個人接觸的,多半也是和他一樣的貪官。而兵部裡的人,個個都是真漢子。以後有徐正聲給咱們通氣,咱們能瞭解方固城裡官場上更多的訊息和內幕。多好的一個臥底,這東珠送的值。”

    杜瘦瘦問:“不是還有一個賬本呢嗎,那可是徐正聲的老命。”

    “假的。”

    安爭笑了笑:“賬本是曲瘋子連夜寫出來的。”

    “我的天,假賬本你也不怕被他看出來!”

    “你認為徐正聲會記住自己哪一天什麼時候從大方介所拿了多少銀子嗎?”

    杜瘦瘦愣了一下,然後啪的拍了安爭的肩膀一下:“我-操......老狐狸啊!”

    安爭笑道:“客氣客氣,苟佔理這樣的人不死,天理不容。讓徐正聲動手去殺苟佔理,比咱們自己動手還要乾淨。”

    杜瘦瘦問:“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陰險。”

    安爭笑道:“哎呀這種事怎麼能隨隨便便讓你看出來呢,上次你去廁所茅坑裡突然被人扔了一塊石頭我就不會隨便亂說的嘛。”

    杜瘦瘦:“嗯,也對......我-操!扔石頭的是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6-8-3 21:17
第七十四章 夜叉

    古千葉曾經問過安爭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個好人。

    安爭沒有回答。

    也許男人和女人心目之中的好人不太一樣,尤其是在某些方面。比如女人認真的對一個男人說你是個好人的時候,往往指的是我看不上你。但古千葉問的好人的意思,不是這個。她很奇怪安爭的為人處世,明明是個好人,但為什麼手段那麼凶殘。很多時候,安爭的手段比壞人還要凶殘。

    安爭不回答,其實古千葉心裡也有個答案。

    安爭對好人,比好人更好。安爭對壞人,比壞人更壞。

    所以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哪怕他才十五歲。

    安爭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啟宗的牌子已經掛在了門口。這個牌子是安爭在邊城的時候找人制作的,一路上就這麼千里迢迢的拉到了京城。兩個大漢正站在梯子上擦拭牌匾,看到安爭的時候連忙打招呼。

    外界的人都有些好奇,這個天啟宗到底什麼來路。浩浩蕩蕩數百人進城,能有這麼多弟子的宗門真的讓人不敢小覷。然而實際上,天啟宗還是隻有那幾個人。安爭既是宗主,又是杜瘦瘦他們的先生,還是這個宗門的大管家,什麼都管什麼都幹。他這個宗主加先生加大管家,倒是把弟子們伺候的舒舒服服。

    安爭剛要進門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一股殺氣。

    殺氣這種東西,其實很玄。

    舉一個例子......六年前,大將軍方知己重建鐵流火,精挑細選了一千八百人。六年後的今天,鐵流火已經有三千六百人的規模。重建鐵流火之後,方知己只說練兵,帶著一千八百鐵流火離開了京城,誰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回來的時候正是夏天,可是當他們進城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後背上一陣陣發寒。

    那天夜裡,鐵流火在城中校場接受燕王的檢閱。燕王離開之後,鐵流火就直接睡在了校場上。校場裡的一些負責日常雜物的殘疾老兵後來對人說......那天夜裡,校場方圓千米之內,一隻蚊子都沒有。

    安爭感覺到了殺氣,他曾是大羲明法司的首座,對於殺氣這種東西的感知,比別人更敏銳。

    但是他轉身的時候,殺氣就消失不見了。

    然後他就看到不遠處有個穿一身白衣的傢伙,舉著一把油紙傘站在街口看著自己。

    夕陽餘暉尚在,晴空無雨。

    那人舉了把傘。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安爭忽然想罵街。

    他讓杜瘦瘦先進去,然後一個人往那邊走。杜瘦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守在門口看著安爭。

    “我以為你已經死在什麼地方了呢。”

    安爭一邊走一邊說。

    那人笑著回答:“綜合各種情況來分析,我比你會活的更久。而且剛才如果我願意,你已經死了。”

    安爭撇嘴:“你來幹什麼?”

    那人很真誠的說了一句:“想你。”

    安爭:“滾。”

    那人聳了聳肩膀:“這可不像是大名鼎鼎的天啟宗安宗主的待客之道。”

    “陰魂不散。”

    安爭嘟囔了一句,然後指了指住所:“要不要進去坐坐,不願意別勉強啊。”

    那人把油紙傘放下來,居然是已經三年多沒有見過的陳少白。

    “算了吧,你知道我不是那個陳少白,但杜瘦瘦他們不知道,解釋起來多麻煩?街口有個燒烤攤,去不去?”

    “怕你?”

    安爭先回去和杜瘦瘦說了一下,說是一個朋友,回來再跟他解釋。然後他和陳少白兩個人七轉八轉的到了很遠的一個燒烤攤。

    “這就是你說的街口?”

    “我又沒說是哪條街。”

    陳少白坐下來,朝著老闆招呼:“來倆大腰子。”

    安爭看怪物一眼看著他:“要不加倆羊寶?”

    陳少白:“呦呵,你也虧啊。”

    安爭白了他一眼:“你跑來方固城做什麼。”

    陳少白:“做生意。”

    他又點了一些冷盤,要了五十個肉串,然後要了一壺酒:“先說說你吧,不是約好了和方固府那位徐正聲大老爺一塊去德嶽樓吃大餐的嗎,怎麼這麼痛快就跟我出來吃燒烤。你就不怕那位大老爺怪罪,把你們全都抓進方固府的大牢裡。”

    安爭道:“我讓曲瘋子去了,這種事無非就是走個過場。曲瘋子會告訴他們,我是和兵部的人去吃飯了,實在走不開。他難道真的會去兵部問問?”

    陳少白:“你學壞了。”

    等到燒烤上來,他低著頭也不說話一頓猛吃,好像三五天沒吃過東西似的。這樣一個白衣飄飄丰神如玉的佳公子,吃的滿嘴油實在有失體面,以至於路過的人頻頻側目。

    陳少白對安爭招了招手:“把手伸過來,我最近在師門學了一樣絕技,看手相預測凶吉。你剛到這方固城就鬧出那麼大的事,誰知到得罪多少人。來來來,我今天免費送你一卦。”

    安爭將信將疑的伸出手,然後陳少白低頭用安爭的衣袖擦了擦嘴上的油:“你說你這麼蠢,怎麼在江湖混?”

    安爭:“媽的......大意了。”

    陳少白道:“我聽說你拒絕了兵部直接進入武院的安排,非要自己去考核?明明可以一條直路走過去,偏偏繞遠走小路,你有病?”

    安爭好奇的看著他:“你剛來方固城就盯著我幹嗎?你聽說,你聽說,你聽誰說?我進兵部的時候沒見過幾個人,你連說什麼都知道,到底想幹嘛?”

    陳少白:“都說了想你,你不信?”

    安爭:“還能讓人好好吃飯嗎?”

    陳少白哈哈大笑:“我可不是剛才方固城,我已經在這兩年了,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你進兵部的那天我恰好也在兵部,你和鐵流火將軍方道直說話的時候,我就在不遠處的屋子裡喝茶。我和方道直關係還好,所以你們倆說了什麼我都知道。另外就是,你今天進府衙的時候,我恰好也在府衙,所以你說了什麼我也知道。”

    “恰好你個蛋。”

    安爭罵道:“我要是信了你,我就是個棒槌,怎麼那麼多恰好。”

    陳少白笑道:“人不是說了麼,無巧不成書,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不過你我可能會在秋成大典碰面,我見你就是想告訴你一聲,到時候如果遇到我,你可能要倒黴。我是不會給你面子的,能把你打多慘就把你打多慘。你說怎麼會那麼多巧合,你看又來一個巧合。你要參加秋成大典,我也參加秋成大典,咱倆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安爭:“說人話。”

    陳少白道:“你不吃?”

    他沒等安爭回答,就把安爭面前的烤串拿過來啃:“我想提醒你,武院考核不算什麼,就算你烤的稀爛武院也會招收你,因為兵部尚書郝平安對你讚不絕口。但是秋成大典就不一樣了,那些宗門那些學院,誰都想拔得頭籌。而且今年天才特別多,就好像不要錢似的,一抓一大把。”

    安爭皺眉:“原來他是兵部尚書大人。”

    陳少白:“說你蠢你還不信,你真以為他是個六品員外郎?算了,和你也就不計較智商上的事。我是來告訴你的,武院只有三個名額,所以你想進秋成大典沒那麼容易。總覺得自己做事已經很有把握的樣子,但你瞭解過武院嗎?知道武院裡有誰是你的競爭對手嗎?沒錯,武院的人很團結,但絕不會放水,就算是自己人的選拔也會真刀真-槍的拼。”

    他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我最欣賞燕人的地方,恰恰就是這個,平日裡關係再好,只要涉及到了比試,絕不會有什麼貓膩。尤其是燕人的武夫,性子最是爽快可愛。”

    安爭腦子裡想的卻都是,這個陳少白到底是什麼來歷,到底要幹嘛。

    “你來請我吃燒烤,不會是想告訴我都需要注意誰吧?”

    陳少白放下手裡的烤串:“當然不是,是你請我。”

    說完之後繼續吃。

    安爭問:“那好,你就說說我該注意誰。”

    陳少白頭也不擡的伸出兩個手指:“再來兩個大腰子。”

    安爭一咬牙:“給他十個!”

    陳少白挺起胸膛:“我要吃十個!”

    旁邊一個領著孩子走的少婦用惋惜的眼神看著安爭他們倆,自言自語:“挺好的兩個少年郎,眉清目秀的,身材也好,怎麼就是傻的。”

    陳少白嘿嘿笑:“十個真吃不了,來倆就行了。不過話說起來,你現在什麼修為境界?”

    安爭搖頭:“說不得。”

    陳少白道:“算了,你這個年紀,以你的資質估計也太強不了。武院裡邊有誰比較強我就不說了,反正進了武院你就知道了。若你能從武院那麼多天才之中脫穎而出,只需記住三個人......一個是大鼎學院的蘇飛輪,一個是太上道場的風秀養。”

    安爭:“還有誰?”

    陳少白:“廢話,當然是我。”

    陳少白將最後一口肉吃下去,滿足的拍了拍肚子:“我吃飽了,謝謝款待。”

    安爭:“你帶我出來吃東西,真的要我付賬?”

    陳少白:“你在邊城發了那麼大的財,還在乎這點小錢?別這麼摳門,我給你的訊息價值萬金......小心蘇飛輪,這個人......是蘇太后的人,所以這秋成大典從一開始,就沒了公平公正可言。真要是遇到這個人,認輸就是了。”

    陳少白起身,然後舉起那把油紙傘走了。

    安爭不明白,天已經黑了,他舉個油紙傘到底是有什麼想法。或許是感受到了安爭的疑惑,陳少白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回頭:“我舉傘,是因為我太帥了,太多仰慕的眼神讓我有些受不了。”

    “滾!”

    安爭起身,放下一塊銀子隨即離開。

    他知道陳少白是帶著好意來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陳少白到底什麼身份?他為什麼總是幫自己?

    陳少白舉著油紙傘走出巷子,卻沒有上大街,一直在那種小的街道上的穿行。他似乎十分熟悉方固城,對每一條路都熟悉。走到一片大宅子的後門他站住,後門吱呀一聲開了,幾個人從裡面出來看到陳少白的油紙傘,呼啦一下子全都跪倒在地:“拜見少主。”

    陳少白隨意的擺了擺手:“人在嗎?”

    其中一個人回答:“在。”

    陳少白嗯了一聲,舉步走進後門。

    就在陳少白走進去不久,這大宅子的寬闊的前門突然關了,所有人都退入了府門之中。門口的燈籠很亮,照著門上的匾額......諸葛府。

    方固城只有一座諸葛府,那就是右丞相諸葛顏的家。

    當夜,三朝老臣諸葛顏死。

    諸葛顏是小滿境的強者。

    屍體旁邊有一把油紙傘,傘面上有個圖案......夜叉。
V123210 發表於 2016-8-3 21:19
第七十五章 說當年事

    安爭得到三朝老臣諸葛顏突然死亡這個訊息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影響。他知道諸葛顏,一個能熬死了兩位燕王依然在朝中有著一定地位的老臣,自然有著過人之處。可是他畢竟已經很老了,而生老病死這種事也沒必要特別在意。如果諸葛顏年輕些,那麼可能還會有人扼腕嘆息。但諸葛顏死了,對於朝廷之中很多人來說不是壞事。

    因為,空出來一個位置。

    據說滿朝文武都去了,諸葛府格外的熱鬧。

    安爭更沒有把諸葛顏的死和陳少白聯絡在一起,他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把這樣兩條線連起來。

    安爭不瞭解諸葛顏,也不瞭解陳少白。

    但是因為這件事,武院的考核向後推遲了一些,具體什麼時候重新舉行還要等通知。諸葛顏作為燕國丞相在朝數十年,最風光時門生遍及朝野。不過後來或是因為他樹大招風,以至於燕王不得不開始打壓。諸葛顏的智慧也非一般人可比,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之後,主動上書請辭所有實權職務,只保留太學院院長一職,請燕王准許他去教書育人。

    這份奏摺一上去,燕王感念其多年的功勞,反而有些不好下手了。權衡再三,把諸葛顏親信的官員罷黜了一部分,但最終還是給諸葛顏保留了丞相的職位。不過為了制衡,燕王將大丞相制改為左右相,選了另外一個朝中重臣出任左相,自此之後諸葛顏的勢力也逐步被消減,權利被逐漸架空。

    但樹大根深,畢竟這麼多年在朝,就算是沒有實權,依然能呼風喚雨。

    諸葛顏突然死了,有些敏感的人聯想到了蘇太后,但也不敢胡亂說什麼。

    一年之前,蘇茂被提拔為左丞相。一年之後,蘇縱即將被任命為大將軍。這個節骨眼上老相諸葛顏忽然死了,確實有些微妙。

    據說當日,太后蘇晴暖,燕王沐長煙全都去了諸葛府,並且在府中停留了一日一夜才走。

    這份殊榮,已經是前無古人。

    安爭派人打探了訊息,但這些事距離他們都還遠,所以並不是十分在意。他更願意多考慮一下接下來怎麼才能穩妥的進入武院,怎麼才能穩妥的進入秋成大典。怎麼才能讓自己滲透進大燕的權力階層,怎麼才能把小七道的孃親從天牢裡救出來。

    直接去見沐長煙?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沐長煙見了他,他難道就敢把葉大娘從天牢裡放出來?已經三年多了,如果他有這個膽子早就去做了。

    安爭也不知道,其實在他進城的當天沐長煙就看到了他,只不過那位被蘇太后用三年多時間打磨掉了所有銳氣的燕王,早已經模糊了記憶。沐長煙到現在也僅僅是覺得天啟宗這天啟兩個字有些熟悉,忘了幻世書院對面那間破落的武院。或許,他不是忘了,而是從心裡不相信安爭他們能真的創造奇蹟。

    安爭留下杜瘦瘦他們在宗門裡修行,趁著這段時間方固城裡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諸葛府那邊,他讓老霍想辦法把逆天印安置好。

    三年多,開了作弊器一樣的他們算起來比其他的修行者要多修行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時間,如果再不能有所成就,那都對不起逆天印。

    安爭自己離開了天啟宗,換了一身樸素但整潔乾淨的黑色布衣,踩著一雙千層底的黑麵白底布鞋,在濛濛細雨之中,擎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朝著明文大街那邊走了過去。其實安爭來方固城不僅僅是為了小七道,還為了他自己。當初他在滄蠻山被伏擊的時候,就在靠近燕國的這一側。

    當時大戰那麼激烈壯闊,燕國的修行者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安爭當時不眠不休的趕來,是因為大羲聖皇派人告訴他,皇七子惠王陳重器在燕國遇襲。陳重器是安爭最好的朋友之一,兩個人在很多方面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契合。他們無話不談,安爭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他更瞭解他自己的,就是惠王陳重器。

    當時十六國激戰,燕國,趙國,涿國的聯軍一路高歌猛進,幾乎將永國滅國。

    大羲聖皇對自己的七子陳重器頗為喜歡,所以打算派陳重器為大羲使者,調停十六國的戰事。

    大羲的策略是,可以打,但不能有任何一國被滅。因為大羲需要這些小國不停的打,不停的死人,唯有如此,這些小國才不會對大羲構成任何威脅。而為了給陳重器增加一些政治籌碼,增加一些功勞,所以本不該親王身份親自出任的使者,委派給了陳重器。

    訊息傳回大羲的時候,說的是陳重器在燕國參觀的時候,突然遇襲。

    安爭沒有隨大隊人馬一同前來,而是星夜兼程的自己先一步趕到。結果才進入燕國境內,燕國的人就告訴他大羲皇子被困在滄蠻山某處。那地方,其實就是燕山山脈的一段,算是滄蠻山的分支。燕山山脈在燕國以北,最近的地方距離方固城不過三十里。

    事後安爭分析,其實自己從一開始就被算計了,而且因為關心則亂,所以忽略了太多的破綻。以他當時的實力,才進燕國就被燕人找到,然後告訴他陳重器被困在什麼地方......這顯然不合理。

    結果他心急之下,根本就沒有考慮這些,直接衝進了滄蠻山。

    滄蠻山大戰,他一人獨戰數十個高手,卻始終都沒有見到陳重器出現。陳重器身邊就算不是高手如雲,也有幾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修行者。安爭一個都沒有見到,所以在那一刻他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自己最好的朋友,用他自己做魚餌,把陳羲釣來了。

    所以說,當時燕國必然是知情的。不然,大羲明法司的首座在滄蠻山隕落,光是這件事就足以讓大羲興兵北上,直接把燕國碾為齏粉。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也就是說當年的那件事從始至終,都是針對安爭的。有人要把安爭除掉,陳重器就是其中之一。

    可到現在為止,安爭也沒有想明白陳重器除掉自己的理由是什麼。

    若是陳重器成為了太子,將來繼承大羲聖皇之位,以他和安爭的關係,安爭難道不會拼盡全力的支援他?

    安爭不理解,現在實力也不足以回到大羲去查,所以現在就先抽絲剝繭一樣把能查到的地方查到。

    當初燕國必然是得到了授意,甚至圍攻安爭的那些大修行者之中,就有燕國的人。

    要想把這些事查清楚,必須進入燕國的朝廷之中。

    所以安爭要去見莊菲菲,那個女人背景深厚,應該能從她那得到一些訊息。

    就在安爭往聚尚院走的時候,方固城的天極宮裡,關於安爭的事其實還沒有結束,或許是另外一個開始。

    蘇太后側臥在軟塌上閉著眼,三個小侍女在她身邊伺候著。一個捶腿,一個揉腰,一個捶背,三個人輕手輕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這是三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都很秀美。但是在這種重壓之下,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像是得病了一樣的白。

    她一擺手,示意那三個小侍女出去。

    左丞相蘇茂坐在不遠處,抿了一口茶:“太后,諸葛顏死了,那件事差不多也就該結束了吧?當年知道其中祕密的,也不過就那幾個人。大羲惠王派人不斷的施壓,也是怕這件事被人洩露出去。畢竟死了的......可是大羲明法司的首座,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哪裡還是什麼大人物。”

    蘇太后閉著眼睛冷笑:“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沒有什麼用處。不過這位首座大人確實了不起,死了好幾年這件事居然還沒有結束。傳聞大羲國內,要為他報仇的人還是不少,而且不斷的在給大羲皇朝施壓。惠王殿下多半也是因為有些不勝其煩,所以讓咱們把該處理的都處理乾淨。”

    她語氣平緩下來:“不過我早就想殺諸葛顏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諸葛顏自身就是小滿境的修行者,幾近巔峰,不好對付。再說他府裡還有那麼多高手,門客之中誰知道藏著什麼樣的江湖豪客。這次諸葛顏突然死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蘇茂問:“諸葛顏真是病斃?”

    蘇太后道:“我讓人查驗了屍體,確實是病斃。到了他那個年紀,急病而死倒也算不得什麼。”

    坐在另一側的蘇縱道:“這樣一來,咱們對大羲方面也就能有個交代了。可是讓人不滿意的是......惠王那邊承諾給的東西,到現在都沒有兌現。”

    蘇太后猛的坐起來:“蘇縱,我就要把你提拔為大將軍了,你就不能成熟些?你以為惠王會真的給咱們那些東西?就算他不給,以大羲的實力,以他大羲親王的地位,咱們能不妥協?你要是一直這麼膚淺,怎麼對付方知己?”

    蘇縱連忙起身:“姐姐說的對,我記下了。”

    “稱我為太后!”

    蘇太后臉色發寒:“家事國事,你要分清楚!”

    蘇縱臉色發白,垂首道:“臣......知錯了。”

    蘇太后緩和了一下後說道:“這件事,咱們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若是你們誰敢胡亂說出去,哪怕你們是我的親信之人,我也不會留一分客氣。當初參與這件事的有諸葛顏,已經死了。還有一個兵部尚書郝平安,暫時想不到理由殺他。可是你們別忘了,沒參與但知情的還有方知己!”

    她看著蘇縱和蘇茂:“這兩個人不除掉,我沒有一天能睡安穩。郝平安掌權兵部,軍中都是他的人,這也是為什麼我讓你去做大將軍。可我知道,以你的資質和手段,萬萬不是郝平安的對手。算了......待日後母國再派賢才再說。”

    蘇縱撲通一聲跪下來:“求太后給我一個機會,為太后分憂。”

    蘇太后冷哼一聲:“整天只知道風花雪月飲酒作樂,若你再不改改,我真的不能用你。”

    “臣會改過自新,不讓太后失望。”

    “起來吧。”

    蘇太后一擺手:“除掉郝平安不算最難,難在方知己。方知己的修為實力深不可測,殺他太難了。”

    她有些煩躁,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趁著方知己不在方固城,儘快把郝平安解決了,把兵部的權利都拿過來。然後再把方知己的兵權收回,再殺也不遲。大羲惠王那邊,我會派親信之人過去回覆。你們兩個都爭氣些,不要事事都指望著我給你們下令。若事事都靠我謀慮,我要你們做什麼?我不是養孩子,而是需要幫手。不能分憂,反而處處讓我憂心,你們再這樣下去就真沒留下的必要了。”

    蘇茂和蘇縱站起來抱拳垂首:“臣無能。”

    “走吧走吧,看著你們就煩心......對了。”

    蘇太后忽然想到了什麼:“還有一個人,我怎麼忘了,聚尚院那個活死人,留著也是個禍端。”

    與此同時,安爭恰是走到了聚尚院的大門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6-8-3 21:19
第七十六章 突如其來

    再見到莊菲菲的時候,安爭覺得她整個人都變了。

    曾經的莊菲菲,性感,嫵媚,誘惑,讓人想入非非。可是再見到她的時候,她端莊,秀美,如牡丹。

    “小先生?”

    看到安爭的那一刻,莊菲菲的眼睛眨了一下,這偶爾的孩子氣,多了些俏皮。

    本來坐在客廳裡閒著沒事看牆上古畫的安爭連忙站起來抱拳:“見過大先生。”

    莊菲菲擺了擺手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她坐在安爭對面,等下人們全都走了,她才有些當年的模樣:“你這樣一點兒也不好玩了,這麼生分客氣,讓我覺得距離一下子就遠了很多。可不要忘了,你是我聚尚院的恩人。”

    安爭搖頭:“我不知恩在何處。”

    莊菲菲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恩在這裡。”

    安爭看了看那高聳的胸脯,點了點頭:“就是不好取回來。”

    莊菲菲臉一紅,呸了一口:“你好端端的在邊城做富豪,沒事跑來方固城做什麼。”

    安爭笑道:“你倒是惦記我。”

    莊菲菲道:“你的事,還不是滿大街都有人在傳。訊息滿天飛,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你朝中某位重臣的私生子,這是回京城來認親的。還有人說你是某個大宗們的少主,猛龍過江,來京城紮根的。像我這樣對你知根知底的人,好像只有我一個吧。”

    安爭道:“還有一個,不過怕是已經忘了我。”

    莊菲菲想了想也沒有想到是誰,她只是下意識的忽略了那位已經身為燕王的大人物沐長煙。

    “為秋成大典?”

    她問。

    安爭點了點頭:“也為你。”

    莊菲菲下意識的往左右看了看,然後搖頭:“再這樣胡言亂語,我也不好跟你這麼兩個人面對面的說話,只好把下人叫回來,你才會收斂些?”

    安爭道:“你在家裡,一點江湖氣都沒有了。”

    莊菲菲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裡有些東西一閃即逝:“有些放肆,總不能時時刻刻都肆無忌憚的放肆出來。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事,你也很清楚才對。正如你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先生,而是天啟宗的大宗主。數百人浩浩蕩蕩進京,這場面連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宗門都不曾有過。”

    安爭道:“我臉皮厚。”

    莊菲菲撲哧一聲笑了:“這倒是,我認同。說吧,找我什麼事?”

    安爭道:“我記得大先生說過,你欠我一個人情。”

    莊菲菲肅然起來:“你說。”

    安爭道:“我想要一份詳細的人名單,所有秋成大典的熱門人選都要。你對京城比我熟悉的多,讓我自己去打探訊息的話可能來不及了。”

    莊菲菲顯然輕鬆下來:“就這事?算不得還你人情,這事太小,而你當年的人情太大。你放心就是了,明兒一早這人名單我就派人送到你府上。噢對了,有個訊息你聽說了嗎?被你修理了一頓的那個方固府捕頭苟佔理昨兒個從兵部被帶回了方固府大牢,結果昨兒夜裡就自殺了。”

    安爭道:“沒聽說,但想到了。”

    莊菲菲道:“好手段,讓我都有些害怕你了。”

    安爭搖頭苦笑:“不稍稍立個威,借一借你聚尚院和兵部的力,我在方固城也不好立足。之所以我帶著幾百人浩浩蕩蕩的進來,不是因為我夠強,而是因為我們依然很弱小。要想讓別人不招惹,最先做到的就是虛張聲勢。”

    莊菲菲道:“也是難為你了,你今年也不過十五歲吧。”

    安爭點頭:“我說過,大一些會來見你的。”

    莊菲菲臉又一紅:“明明是個正派的不得了的人,偏偏滿嘴的風流話。你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將來會惹出多少風流賬。偏你又沒那個膽子,所以也許會讓不少女人為你傷心。”

    安爭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風流債再多也不怕,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我倒也沒別的事,你要是不留我吃飯我就要回去了。另外就是......我還想知道,朝廷裡我有什麼人可以接近一下。你和兵部比較熟悉,我若要立足,離不開兵部的支援。”

    莊菲菲道:“明兒給你的名單裡,我順便附一份你需要走動的官員名單。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據我所知,兵部尚書大人對你也是讚不絕口。你進武院的事不需要擔心什麼,就算修為上稍顯欠缺,你的見解和在鑑寶上的能力,也足以讓人動心了。就算實在進不了武院,我聚尚院大掌櫃的位置時時刻刻給你留著。”

    安爭起身:“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總不會沒了飯吃。”

    莊菲菲起身:“不留下吃飯?”

    安爭往四周看了看:“還是算了吧,看得出來,你也很辛苦。”

    莊菲菲眼神閃爍了一下,竟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她確實很辛苦,回到聚尚院總部之後,事事都要她操心,這麼大一個產業,靠她一個女子撐著,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怎麼可能不累?

    “告辭。”

    安爭往外走,莊菲菲起身送他。就在這時候,外面呼啦一下子闖進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男人,看著二十歲上下,白面無鬚。雖然還算英俊,但卻是那種安爭一眼就能看穿本質的人。這種人流裡流氣,大戶出身,所以猖狂,所以令人厭惡。安爭沒有火眼金睛,但他看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在明法司的時候,看這種人看的更多。

    “大先生,這是又會了個小情郎?瞧著面生啊,這是新歡?”

    那人身材細長,後背有些弓,眯著眼睛說話的樣子就那麼討厭。

    “蘇公子,這只是我的一位舊交。”

    莊菲菲板著臉解釋了一句。

    她對安爭說道:“這位是大鼎學院的蘇公子。”

    安爭問:“蘇飛輪?”

    莊菲菲還沒說話,那年輕人挑著眉毛對安爭說道:“我不是他,你們這些孤陋寡聞的東西都是鄉下來的嗎?大鼎學院不只有一個蘇飛輪蘇公子,還有我蘇飛雲蘇公子。他是他,我是我。”

    安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蘇飛雲看向莊菲菲:“大先生剛才說什麼?這個人是你舊交?哎喲喂,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啊,舊交......你倆交了好幾年了?你丈夫病倒了之後就和他勾搭在一起了啊,那時候他也不過十一二歲?能滿足你嗎?不過帶個少年也安全,沒人會懷疑你。你倆是不是就在你丈夫病榻之上纏綿啊?嘿,真他媽的刺激。我說大先生,我對你仰慕已久,你就不考慮一下我?”

    他說考慮一下的時候,使勁兒往前挺了一下腰。

    莊菲菲皺眉:“蘇公子,說話還是要考慮清楚,不要丟了蘇家的臉面。”

    蘇飛雲哈哈大笑:“我就喜歡你這個假正經的勁兒,你一個守活寡的人,有我這樣的人垂憐你不應該高興嗎?你假裝正經也很辛苦吧,但你那一臉狐媚騷氣的樣子已經出賣你了,你是不是夜夜都寂寞的難以入睡?要我說,你那活死人一樣的丈夫早該死了,活著禍害你幹嘛?”

    “可你越是這樣假正經,我就越喜歡。我想著,當你放開自己的時候,會火辣的讓人受不了吧。”

    他伸手去勾莊菲菲的下頜,莊菲菲往後退了一步看向安爭:“安宗主,我就不遠送了。”

    安爭本來站在那沒動,蘇飛雲卻一轉頭看向他:“還不滾?你看不出來大先生這是要和我單獨相處嗎?一會兒我和她顛-鸞-倒-鳳,你也看著?也不知道從那麼冒出來的東西,居然這麼不識趣。你既然聽說過蘇飛輪,當然也知道我蘇飛雲是蘇家的人,蘇家......你惹得起嗎?”

    安爭搖頭:“惹不起。”

    蘇飛雲道:“那你還不滾?”

    安爭回頭看向莊菲菲,忽然詭異的笑了笑:“我會再來。”

    這本不是一句什麼過分的話,但安爭故意說的語氣有些異樣,以至於蘇飛雲立刻臉色就變了:“你他媽的剛才說什麼?”

    安爭看向他:“說我會再來,怎麼了?這話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蘇飛雲往前湊了湊,他細高細高的,瞧著好像駝背的蝦。他比安爭高半個頭,往前湊過來鼻子幾乎頂著安爭的腦門:“你要是有膽子再把這話說一遍,我就施捨你一座墳。”

    安爭往後撤了一步,手在鼻子前面揮了揮,然後笑著對莊菲菲說道:“告辭。”

    他往外走,蘇飛雲伸手去抓他,可安爭的步伐只是輕輕一變,蘇飛雲一把抓空。

    “你他媽的。”

    蘇飛雲回頭看了莊菲菲一眼:“一會兒再來找你,老子早晚把你操-死。”

    莊菲菲臉色鐵青,可又不能說些什麼。她看著安爭的背影,眼神裡閃過一絲感激。她知道安爭是故意激怒蘇飛雲的,可這樣一來,蘇飛雲不會對安爭善罷甘休。安爭一步跨出去人已經在大門外,蘇飛雲立刻帶著人追上去:“你他媽的還想走?在這方固城裡得罪我的人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等他們出去莊菲菲立刻招了招手,兩個老者從暗處掠過來俯首。

    莊菲菲吩咐道:“暗中保護安公子,他是兵部看重的人,不能出事。但你們記住,不要露了自己的身份。蘇家的人......咱們暫時不能得罪。”

    那兩個老者道:“夫人放心,我們這就去。”

    兩個人一閃而逝,如鬼魅一樣。

    安爭故意和蘇飛雲保持一定的距離,也是有心測試一下這個蘇飛雲什麼實力。不出安爭的預料,這種人修為稀鬆平常,能進大鼎學院也只是因為他姓蘇而已。但是蘇飛雲身邊的護衛之中,有兩個人伸手不俗。一個絡腮鬍強壯如牛,一個短小精悍如鼠。前者後背上揹著一把開山斧,後者手上戴著金屬手套,指尖彎曲卻鋒利如刀。

    “真是麻煩。”

    安爭自言自語了一句,蘇家的人一旦招惹上,估計就是後患無窮。但他性子就是那樣,絕對不會容忍蘇飛雲就那麼欺辱莊菲菲。如果他能忍的話,他就不是安爭,不是那個大羲明法司嫉惡如仇的首座大人。

    安爭往前面看了看,需要一個合適的地方出手。

    要想不留後患,就不能讓人知道是他出手,但這大街上人來人往,顯然不適合。而一旦他儘快脫身,蘇飛雲肯定會回去找莊菲菲的麻煩,逼問莊菲菲自己的身份。

    所以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想解決並不容易。

    安爭故意往小巷子裡走,速度上稍稍減緩了些,讓那些人以為自己後繼無力。果然,那些人開始加速,追的越來越近了。

    眼看著前面有個貌似是廢棄的宅子,裡面荒草都比牆頭高,安爭也找不到更適合的地方,只好縱身一掠進了那院子裡。

    蘇飛雲和他的手下,一個一個的跟著跳了進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6-8-7 10:50
第七十七章 劇情主導

    安爭的性格就是見不得做惡的人,但這裡是大燕京城,蘇飛雲是後族的人。太后蘇晴暖掌權之後,後族的勢力在燕國野蠻性的生長起來,任何人都無法阻擋。朝中一些看不慣的老臣卻逐步被清理,大將軍方知己也被排擠出了京城。現在後族最大的眼中釘,就是兵部。

    蘇飛雲在後族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其實並不重要,這樣的人如此猖狂當然不可能是權力階層的核心。但恰恰是這種權力階層外圍的小人物最可惡,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能依仗什麼。

    這樣的人其實在本族的權力階層的眼中都未必有人在意,蘇飛雲這樣的人也永遠靠近不了權力階層的核心,當然這種不在意指的是家族之內的眼光。真正的接受了良好教育和悉心培養的真正的大家族傳人,就算性格再陰鬱,也不會像蘇飛雲那樣的飛揚跋扈。最起碼,絕大部分人不是這樣。因為那些人,殺人做惡更為隱蔽。

    但有一點必須承認,蘇飛雲這樣的小角色在後族之中不被重視,不代表別人可以殺了他。一旦他死,為了後族的威嚴,後族也會全力追查。

    所以這件事安爭知道自己必須處理好,不然天啟宗將要直接面對後族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沒有一絲勝算。

    “跑?你他媽的還能跑到哪兒去?在方固城裡,我可以隨隨便便的弄死你。”

    蘇飛雲跳進院牆之後一擺手,他的手下隨即分散出去,將安爭四周的退路全都堵住。安爭聽到這個人說了一個跑字,忍不住心中悵然,自己居然會和這樣不入流的人做對手。

    如果安爭真的要跑,蘇飛雲連一點追上的可能都沒有。

    而到了現在,蘇飛雲居然還認為安爭是在跑。

    “你他媽的到底是誰?”

    蘇飛雲指著安爭的鼻子吼了一聲。

    安爭算計了一下這個地方所處的位置,距離各衙門都不算近,距離皇宮也不算近,而且只要把打鬥的場面控制在一定的波動之內,那些官方的高手是不會隨便出動的。官方要藉助修行者的力量維持統治,那麼對於修行者就必須有足夠的寬容。方固城裡宗門林立,彼此之間的比試也是家常便飯一樣。

    如果察覺到有爭鬥的跡象官方就出面的話,只怕會引起所有宗門的不滿。

    安爭腦子裡想到了這些,稍稍鬆了鬆心,然後他笑著看向蘇飛雲:“我聽聞大鼎學院有一位蘇飛輪蘇公子,和你是什麼關係。【ㄨ】”

    蘇飛雲道:“你他媽的管的著嗎?你現在面前站著的是蘇飛雲蘇公子,不是他媽的那個只會冷冰冰示人的蘇飛輪!本來我只想教訓你,你要是再敢提那個蘇飛輪,我現在就弄死你。”

    安爭笑道:“看你氣急敗壞的樣子就知道,在家族裡被蘇飛輪壓的不輕。不過也難怪,他被所有人稱為天才,被後族寄予厚望。而你呢,基本上沒有任何希望,只能靠欺男霸女來證明自己的存在。雖然可惡到了極致,倒也可憐。”

    “你說誰可憐?”

    蘇飛雲的臉都扭曲了,因為後族的力量龐大,他這樣一個小人物都能在方固城為所欲為。此時安爭的話就好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自尊心上,他如何不怒?

    安爭道:“你剛才說,你要教訓我?還等什麼?我皮肉緊的厲害,缺人給鬆鬆。”

    蘇飛雲一指安爭:“給我把他弄殘!”

    四五個大漢獰笑著往前衝了過去,他們在蘇飛雲身邊仗勢欺人的習慣了,廢人手腳的事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說天子腳下首善之區,說京城治安最好,其實不過是大部分案子都被壓了下來,在這個訊息傳達不暢的時代,也不會被更多的人知道。

    既然已經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了,安爭當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他在大羲明法司做首座的時候,自始至終堅持一個信念......除惡務盡。

    這麼多年來不管經歷了多少事,安爭始終維持自己一顆不變的初心......律法也好,規矩也好,都需要暴力手段來維持。而一切基於律法的暴力行為,都是為了鎮壓罪惡。對任何一種惡靠寬容感化?在安爭看來都是扯淡。

    不能使用修為之力,靠體術。

    這是安爭一開始就給自己制定的戰術,將天元波動控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個大漢揮拳砸向安爭的面門,這種招式根本就是大街上的潑皮無賴打架的野路子而已。安爭伸手,看起來很慢,但恰到好處的攔住了那個拳頭。他的手正好抓住那大漢的手腕,然後向下一抖,咔嚓一聲那大漢的腕骨隨即碎了。安爭把那人往自己懷裡一帶,那大漢不由自主的撲向安爭的懷裡。

    安爭向自己懷裡帶的時候,手往裡,手肘自然而然的向前。所以看起來,就像是這大漢自己撞在了安爭的手肘上似的。

    砰地一聲悶響,安爭的手肘撞在那大漢的咽喉上,那大漢悶哼一聲,嘴裡溢位來一口血。

    安爭一鬆手,那大漢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居然死了。

    安爭的手肘撞碎了他的骨頭,碎骨刺穿了他的氣管,沒多久就死的透透的。

    這一下讓蘇飛雲那邊顯然愣住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安爭居然敢先動手殺人。

    可安爭一旦出手,就不會再留餘地。

    就在後面衝過來的那人稍稍愣了一下的時候,安爭已經主動衝了出去。

    安爭一拳砸在第二個大漢的胸口,重拳之下,那大漢的胸口立刻坍塌了下去。肋骨斷開,斷骨又刺穿了心臟。整個過程連一秒鐘都沒有,速度快的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安爭殺第二人,然後繼續向前。

    他之前殺人,一直用的都是左手。

    因為他右手裡,始終都還拿著他的那把黑色的油紙傘。

    安爭向前,右手往前一伸,油紙傘如絕世神兵一樣刺穿了第三個大漢的心口。傘從前胸刺進去,然後從後背刺出來。

    安爭往前一推傘,噗地一聲的油紙傘撐開!

    那大漢的上半身,被開了的傘直接撐碎!

    那爆開的上半身碎肉好像暴雨一樣向後面激射出去,以至於後面的幾個大漢一瞬間就被打蒙了。碎肉子彈一樣打在那些人身上,有一塊碎肉打在一個大漢的眼睛上,那人立刻哀嚎聲蹲了下去。

    恰此時,安爭向前急衝之中膝蓋往前一頂,正撞在蹲下去的那個大漢的面門上,那大漢的脖子裡咔嚓響了一聲,腦袋向後撞過去身子向後翻倒,直接死了。

    不過兩秒,安爭連殺四人。

    而後面的人,居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安爭撐開的油紙傘轉起來,傘如風車一樣直接把後面兩個站在一起的大漢切開,一傘而四段。

    此時蘇飛雲的臉色已經白的好像紙一樣,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居然遇到這樣一個人。之前幾秒鐘還在平靜的說話,一動手就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就在這時候,那個矮小如鼠的人動了。

    他手上戴著一副金屬手套,手套手指的部分格外的尖銳細長。這個人身上穿的短打扮,沒有長衫。他頭上戴著一頂帽子,總是低著頭,遮擋住了眼睛和鼻子。當他擡起頭的時候,眼神裡那種凶光就會讓人不寒而慄。

    安爭向前急衝的時候,一傘掃斷了兩個人的身子。那短小的如鼠的人腳在地面上一蹬,身子和地面平著衝了出去。他的雙臂向前伸著,而他的身體劇烈的旋轉起來,整個人變成了一個鑽頭一樣。

    安爭把油紙傘放在身前,短小的修行者撞在油紙傘上面,尖銳的金屬手套和傘面碰撞在一起,然後傘面就碎了。油紙傘砰地一聲炸開,碎裂的傘面好像無數的殘蝶一樣飛了起來。在飛屑之中,那個修行者向前猛攻了三十六招,招招都奔著安爭的下盤。

    “鑽地鼠,給我弄死他!”

    蘇飛雲在不遠處喊了一聲,然後指向那個揹著開山斧的大漢:“開山熊,你還等什麼!”

    開山熊從背後將大斧摘下來,咆哮了一聲向前衝過來。他太高大雄壯,腳步移動的時候好像地面都在一下一下的隨之震動。

    安爭不斷的後撤來避開鑽地鼠的攻擊,這個人出手速度快的離譜,一下一下,而且極為陰損。

    安爭向後退的時候忽然身子一翻,從鑽地鼠的身上翻了過去。鑽地鼠反應奇快,立刻站直了身子抓向安爭的小腹。他的手套尖銳鋒利,只要插過去,就能把安爭開膛破肚。安爭的身子在半空之中硬生生的扭轉,避開鑽地鼠的手掌,雙腿張開夾住了鑽地鼠的兩條胳膊,然後身子在半空之中猛的旋轉起來。

    鑽地鼠的胳膊被安爭的雙腿夾住,然後一扭一轉,巨力之下他如何能夠承受。骨骼斷裂的聲音如此的清脆,以至於讓人後背上都出了一層冷汗。

    安爭拗斷了鑽地鼠的胳膊,然後一轉身將鑽地鼠的腳腕抓住。他的右手抓著鑽地鼠的腳腕掄起來朝著旁邊的一棵大樹砸了過去,砰地一聲!鑽地鼠的身子被掄在大樹上,那合抱粗的大樹都劇烈的搖晃起來,樹葉紛紛落下。

    安爭卻並沒有撒手,攥著鑽地鼠的腳腕一下一下的的往地上砸,很快就在地面上砸出來一個坑,而鑽地鼠的身子早已經軟綿綿的了。

    看到那壯漢衝過來,安爭把鑽地鼠當武器朝著開山熊的腦袋砸了過去。開山熊下意識的用戰斧一擋,直接把鑽地鼠的身子劈成了兩片。

    安爭的左手往前一推,一股勁氣沛然而出!

    氣將鑽地鼠灑出來的血霧激盪而去,一下子迷住了開山熊的眼睛。安爭向前,左腳在開山熊的膝蓋上蹬了一下,半空之中一順手把開山熊的巨斧搶了過來。安爭的身子掠過了開山熊的腦袋,身子一翻轉的時候,斧子從開山熊的背後劈了出去,從下往上......巨斧從脊椎骨劈進去,將上半身劈開之後又精準的從脖子正中切開,腦袋也被一分為二。

    安爭落地的時候,開山熊還在往前跑,下半身完好無損,雙腿繼續邁步。而上半身已經往兩邊裂開,血糊糊的樣子格外的恐怖。

    安爭落地之後卻沒有停下來,雙手握著巨斧轉了一圈然後掄了出去。大斧子劇烈的旋轉著飛出去,好像旋轉的飛盤一樣,將剩下的幾個大漢全都斬斷。斧子繞了一圈飛回來,安爭一伸手啪的一聲接住,然後往肩膀上一扛:“蘇公子,現在就剩下你一個了。”

    蘇飛雲臉色白的好像雪一樣,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喉結上下湧動:“你......居然敢殺我的人......”

    安爭問:“你是不是覺得劇情不對?明明應該是你欺負人才對的,為什麼要被你欺負的人卻把你的人都殺了?”

    他把大斧子往地上一戳:“那是因為,這次的劇情不是你來主導的,而是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6-8-7 10:51
第七十八章 白痴白痴白痴

    安爭看著顫抖的蘇飛雲,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初那些大惡之徒在他面前瑟瑟發抖一樣。

    “你不能這樣......”

    看到安爭朝著自己走過來,蘇飛雲居然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我是後族的人,就算我犯了錯也輪不到你來管,不管你是誰,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找你麻煩......這位好漢,咱們不打不相識,我不計較你殺了那些廢物,你只要放我走,我還能給你一個好前程。”

    安爭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不在乎。

    或許是嚇壞了,蘇飛雲的嗓音都在發顫:“你不能殺我,我是後族的人......你殺了我,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安爭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當然知道殺了你會有很大的麻煩,所以才會殺了你啊,因為不殺你麻煩更大。”

    蘇飛雲轉身就跑,可是他才跑了兩步,就發現安爭在前面等他。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不要殺我。”

    蘇飛雲忽然跪了下來,不住的磕頭:“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去招惹大先生了,你們的事我也不會說出去。”

    “說你媽了個蛋。”

    安爭一腳踹在蘇飛雲的腦袋上,然後手起斧落。

    血飛濺起來,安爭一閃身避開。

    他用斧子在地上挖了個坑,把那些屍體一個一個的都丟進去,然後把土填回去。

    “看夠了嗎?”

    安爭朝著不遠處說了一句,聚尚院的那兩個老者臉色特別不好看的從暗處走了出來:“見過安宗主。”

    安爭拍了拍手上的土:“要想表達善意,就別遮遮掩掩。要想斷絕關係,最好也直接果斷。你們兩個躲在暗處,毫無意義。我猜著是大先生派你們來保護我的對吧,但動起手來之後你們覺得事情大了,所以你們又不敢插手了。我這個人做事比較簡單,能立刻解決的不拖著,還有就是......感覺到了有誰想和我把關係拉遠,我會主動把關係斷了,沒必要藕斷絲連。”

    “回去告訴你們大先生,聚尚院欠我的人情不必記著了,這件事你們不會說出去,就當是還了我的人情。”

    安爭轉身,留下了那兩個石化了一樣的老者。

    等安爭走了之後,其中一個老者問另外一個:“怎麼辦?他居然那麼直接就把後族的人殺了。”

    另外一個老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吧,他只是幹了我們一直想幹卻不敢幹的事,所以有些時候我真想再年輕個幾十歲,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

    安爭離開了那個院子,他知道這件事藏不住。後族少了一個人必然會追查,查到聚尚院不是難事。然後在聚尚院和誰鬧了矛盾,想查到也不是難事,畢竟聚尚院裡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和大先生莊菲菲同心同德。後族的壓力之下,背叛只是一種選擇而已。

    可是安爭沒有想到的是,他才回到天啟宗,一個聚尚院的老者就到了。

    “大先生讓我給你的。”

    說完之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安爭看了看是一個信封,拆開之後是莊菲菲的親筆信,不過寥寥幾句話而已。

    “不敢言謝,不敢有負,今日聚尚院裡共有六人見到你來過,我都已經將人調去了燕北草原部落的分店,後族查到聚尚院的時候估計在兩三天之後,這些人已經被我安置好,你且放心。”

    安爭往院子裡走,隨手把信紙丟進了校場兩側的火盆裡。

    莊菲菲的心思很細,知道後族不可能反應那麼快。如蘇飛雲這樣的人,三五天不回家也是正常的事。等到蘇家的人察覺到蘇飛雲失蹤,再派人去尋的時候,聚尚院那六個人已經去了燕山以北。到了草原蠻族的部落裡,就算是後族想查幾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因為蠻人才不會給他們面子。

    但這件事,莊菲菲就把風險拿回去了。知道安爭去過聚尚院的幾個人都被調走了,而蘇飛雲最後去的是聚尚院,後族一定會對聚尚院施壓。

    看到安爭臉色不太好,坐在樹杈上的古千葉晃盪著兩條腿看著安爭心不在焉的從下面走過去,她微微皺眉,自言自語的一句這傢伙又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古千葉從樹杈上跳下來,揹著手跟在安爭後面。

    安爭腦子裡都在想怎麼才能把這件事平安的度過去,怎麼才能讓聚尚院不被後族報復。

    “你殺人了?”

    古千葉在安爭後面走著,吸了吸鼻子然後問了一句。

    安爭點了點頭:“殺了。”

    古千葉道:“我知道你殺人向來有那些人該死的理由,所以你這次惹到的可能是比較麻煩的人?”

    安爭嗯了一聲:“確實比較麻煩。”

    古千葉道:“無非是走或者留的問題,大不了就走。”

    安爭腳步一頓,然後笑了笑:“你說的也有道理,大不了是走還是留的問題。”

    古千葉笑起來:“帶著煩惱的心情去考慮問題,往往都會讓問題變得更為嚴重,而且不再客觀。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別看平時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其實考慮問題總是往最壞的方面做打算。這樣不是不好,是會太累了。”

    她走過去拍了拍安爭的肩膀,然後想學著男孩子的樣子勾搭著肩膀一起往前走,可是她夠了幾下,發現摟著安爭的肩膀走路自己還要踮著腳,太累了,於是放棄。

    “你不是經常問我,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嗎?”

    古千葉繞到安爭前面,看著安爭倒退著走路:“今天看你心情不好,我就把這個祕密告訴你......”

    她指了指安爭的血培珠手串:“我知道,魚鱗跑到那裡去了。”

    安爭站住,古千葉也站住,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古千葉有些不自然的把頭轉過去:“就算我貌美如花,你這麼看著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安爭笑了笑:“你居然也會不好意思。”

    古千葉呸了一聲:“我也是女孩子好不好,只不過是一個比你們男人還要強大的女孩子而已......喂喂喂,到底聽不聽,不要打岔好不好。”

    安爭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去那邊坐坐吧。”

    古千葉好像一隻蝴蝶一樣先飄了過去,從來都不會老老實實坐著的她果然又跳上了涼亭一側的木牆,坐在牆頭上對安爭說道:“在外面古獵族有一個傳說,當聖魚出現,就會天下大亂。我知道對於這種傳說你向來不太相信,而且對於聖魚到底是否存在你也很懷疑。”

    安爭:“不懷疑,我相信。”

    古千葉微微一怔:“這可不像你。”

    安爭道:“其實我見過。”

    古千葉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安爭將自己進入滄蠻山為杜瘦瘦找藥的事簡略的說了一遍,古千葉的眼睛頓時就睜大了:“你居然見過聖魚......怪不得魚鱗會選擇你。”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後繼續說道:“既然你已經見過聖魚了,那麼關於古獵族的傳說你理解起來可能就更容易些。傳聞聖魚是天下動盪之氣所生,這個比較玄乎,我也不理解天下動盪之氣是幾個意思。反正古獵族的傳說一直都是這樣......聖魚出現,說明山河將變,天下將亂。而在這個時候,就會出現有緣人。”

    “和聖魚有緣的人,將會得到聖魚的指引。”

    說到這的時候,她看了安爭一眼:“可是你太普通了,一點兒也不高大英俊,最多就是順眼,所以我特別懷疑聖魚的眼光,又或者它看錯人了?”

    安爭:“你能不能認真點。”

    古千葉用一種你這個笨蛋的眼神看了安爭一眼,然後繼續說道:“我們古獵族之所以生活在滄蠻山裡,也是因為這個傳說。我們的族人,以守衛聖魚為己任。其實可能也就只有本族先祖見到過聖魚,後來的族人沒有見到過的。所以到最後,守護聖魚也就變成了守護聖魚傳說。”

    她有些無奈的說道:“可這就是信仰,古獵族的人認為我們就是天生的聖魚的守衛,我們就是聖魚的臣民......雖然我不認為是這樣,可我爹的思想改變不了。當我試圖去懷疑的時候,他往往都會用藤條來告訴我,我是錯的。所以打到後來,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們就是為了守護聖魚而存在......你說奇怪不奇怪,我爹,我爺,我往上幾百年的祖宗都沒有趕上聖魚出現,我趕上了。”

    安爭:“你運氣好。”

    古千葉:“白痴,聖魚一出,代表天下大亂,你說我運氣好?”

    安爭:“哦......你繼續。”

    古千葉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傳聞聖魚會留下三百六十五塊鱗片,集齊這些鱗片的人就能得到聖甲。聖甲是超越了紫品神器的神器,能給人無窮的力量。”

    安爭:“我以為能召喚出神龍。”

    古千葉:“你閉嘴。”

    她繼續說道:“但我這個人天生比較叛逆,憑什麼我們的族人要歷經千辛萬苦的去尋找所有的鱗片,然後再找到一個有緣人把聖甲送出去?這太虧了,所以我當時就做出了一個決定......把鱗片賣了!”

    安爭挑了挑大拇指,沒說話。

    古千葉晃盪著腿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有些不孝啊,可是我的族人已經經不起戰爭了,上次加入十六國之間的征戰,我的族人損失慘重。我不想揹負什麼根本就毫無道理的使命,哪怕聖魚真的出現了我也不想揹負什麼。與其讓我的族人再次經歷危險,不如換一些對族人有所幫助的東西。”

    “可是誰想到,鱗片居然選擇了你。”

    安爭問:“那鱗片是你們撿到的?”

    古千葉搖頭:“不是,那是我族歷來供奉的聖物。傳說之中,這個鱗片是聖魚上一次出現的時候留在我族的,所以我古獵族才會有那樣一種使命感。我爹告訴我,古獵族供奉著的這片魚鱗,能讓我們找到聖魚留下的其它魚鱗。”

    安爭道:“我見到聖魚是在滄蠻山裡,難道它消失之前還會自己把麟去掉散出去?三百六十五片啊,去掉之後都能清蒸了。”

    古千葉:“有點敬畏之心好不好。”

    安爭:“好。”

    古千葉:“我倒是覺得紅燒好一些。”

    安爭:“......”

    古千葉:“咳咳......好了繼續說,有了我族供奉的這片魚鱗,就能得到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塊,然後組成聖甲。你......就是被聖魚選擇的人,所以我跟來了。”

    安爭:“我還一直以為你對我是一見鍾情呢。”

    古千葉從木牆上跳下來,揹著手走了:“白痴,白痴,白痴!”
V123210 發表於 2016-8-7 10:52
第七十九章 李延年

    第二天天剛剛亮,聚尚院派來的人就到了。這次來送信是是莊菲菲的貼身侍女,叫紅鸞,紅鸞心動的紅鸞。是個看起來特別容易臉紅的女孩子,比安爭要大上一兩歲的模樣,面板很白,眼睛很大,是那種特別招人喜歡的型別。只是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稍顯靦腆了些。

    “這個給你,大先生讓我送來的。”

    紅鸞把一個小包裹塞進安爭手裡,然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話:“大先生說,有些事不用太在意,不做是因為影響比較大,稍顯麻煩,所以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既然做了,聚尚院也從來不會坐以待斃,而且......這件事也未必有你擔心的那麼嚴重。大先生讓我告訴你一句話......聚尚院比你想象的要有能力。”

    安爭點了點頭:“回去告訴大先生,就說我謝謝她。”

    紅鸞哦了一聲,擡起頭看了安爭一眼然後又迅速的低下頭:“大先生還說,聚尚院欠你的人情,還欠著,因為太大了。”

    安爭忍不住問了一句:“到底是什麼人情。”

    紅鸞似乎也沒有想到安爭會問這個,哪有幫了別人自己忘了的道理。可她或許是覺得安爭既然和聚尚院和大先生的關係都不淺,所以就多說了幾句:“我們東主在幾年前與人比試的時候,受了重傷,當時想盡了一切辦法,勉強也只是讓東主活著而已。但傷勢還在一直惡化,因為傷了我家東主的人太厲害了,所以如果找不到合適的藥材煉丹,東主也熬不了多久。”

    “這幾年,聚尚院傾盡全力的維持著東主的生命,卻一直找不齊藥物,直到大先生從滄蠻山歸來,找齊了最後幾味藥。現在東主雖然還昏迷著,但已經開始出現好轉的跡象,所以大先生特別開心。東主和大先生十分恩愛,兩個人始終都是不離不棄的。現在東主就要復甦,大先生的苦日子也快熬到頭了。這些年聚尚院靠她苦苦支撐,一個女子,太難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話多了些,紅鸞連忙告辭。

    安爭心中有些感慨,莊菲菲看起來是一個火辣妖媚之人,可骨子裡卻如此忠貞。她對聚尚院的東主那份愛情,是最真最真的那種。

    安爭開啟包裹看了看,裡面是兩份人名單。

    第一份是這次秋成大典之中那些值得安爭注意的天才,安爭發現排在第一個的就是大鼎學院的蘇飛輪,第二個是太上道場風秀養,第三個是兵部尚武院的聶擎。後面的人名還有很多,至少百十個人。看來莊菲菲對安爭的修為也沒有什麼信心,所以人名單列的很長。而上次陳少白來的時候,提醒安爭只需要注意三個人。

    然而在這份名單上,安爭沒有找到陳少白的名字。

    安爭往院子裡走,一邊走一邊翻看第二份名單。

    拍在第一個的是兵部尚書郝平安,第二個的是兵部侍郎陳在言,還有很多兵部的官員。但是安爭奇怪的是,在這份名單裡也沒有鐵流火大將軍方知己。倒是有安爭見過一面的那位方道直,這個人的身份是鐵流火副將,也是正四品的鷹揚將軍。

    安爭往後翻了翻,在後面找到了禮部的一份名單,其中一個人名進入了安爭的視野。

    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禮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李延年。

    禮部分為四司,其中主客清吏司專門負責外賓接待這類的事。主客清吏司的郎中是正五品的職位,雖然不高,但手裡有實權,而且是實打實的油水十足的官職。接待外賓所需要的欠款,都要分撥到他手裡。這個人已經在燕國為官十幾年,所以當初大羲惠王陳重器來燕國的時候,所有的接待之事都是李延年安排的。

    安爭將這份名單放回自己房間,然後坐下來仔仔細細的思考了一會兒。

    當初的事,燕國重臣必然知曉。這個重臣的重字,也就象徵著安爭要查到當時的真相併不容易。相對來說,接觸李延年是最好的選擇。

    安爭收拾了一下必要的東西,交代杜瘦瘦他們繼續練功,然後他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宗門。

    穿過人流,穿過大街小巷,安爭出現在一家酒樓的外面。斜對面就是主客清吏司郎中李延年的家,一個正五品的京官,在這的住宅卻並不大。京官多如牛毛,他就算再有錢,也不敢放肆。這院子規模看起來和尋常富戶人家的也差不多,前後兩院,但佔地實在有限。

    安爭進了酒樓,直接在三樓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來,點了一壺酒幾個小菜,靠在視窗看著外面。

    此時正是早朝的時候,今日是大朝會,所以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參加。一般的朝會五品官員是沒資格參加的,一早就直接去自己工作的衙門報到。安爭不只是在等李延年,他還要把李家的環境看清楚。

    安爭不遠處也靠窗的位置上坐著兩個男人喝酒,燕人生性豪爽,所以喝酒從不分什麼時辰。在其他地方,酒樓早晨是不開門的,但是在燕國,酒樓幾乎十二個時辰不關門。

    其中一個應該是從外地來的,不斷的問這問那。而那個招待他的人應該是京城人,解答的時候倒也詳細。

    問題多的那個是絡腮鬍,他問對面坐著的中年男人:“我聽說京城裡當官的比老百姓也不少什麼,走在大街上隨便踩了一個人的腳,沒準就指不定是哪個衙門的官員。”

    中年男人笑了笑,他雖然看起來斯文,但喝酒卻極有氣度:“這話過分了些,但京官確實不少。你看到斜對面那院子了嗎,那是禮部主客清吏司正五品郎中李延年李大人的府邸。那院子和我家院子比起來也大不了什麼,李大人出行也是便衣,從不乘車坐轎,所以就算走在大街上你也看不出來是正五品的官員。”

    絡腮鬍道:“主客清吏司的郎中?那可是十足的肥缺,每年過手的都是大把大把的銀子,隨便往自己口袋裝一些,也是富的流油。”

    中年男人放下酒杯正色道:“可不許這麼說李延年大人,我見過很多當官的,但他那樣的人實在太少了。我家和李大人家差不多挨著,已經是十幾年的鄰居。但這麼多年來,從不曾見過一個人登門給李大人送禮的。他家裡人,衣著樸素,若非有特別重要的客人,也從不進酒樓吃飯。他家的二公子今年七歲,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剩下的,到現在也沒添過一件新衣服。”

    “李大人的衣服也一樣,乾乾淨淨,但都是穿了多年的。別人家的後園種的都是花花草草,李大人的後園種的都是菜。夫人親自操持,這樣的人你可見過?我記得有一次,夫人孃家來了人,李大人就在這裡宴請。那時候李家的二公子不過四五歲年紀,正是貪吃的時候。但在酒樓裡,坐的端端正正,大人不發話,絕對不敢先動筷。”

    “後來我聽李家管事的老鄭說,二公子唸叨了好幾次還想吃這家的獅子頭,但夫人一次都沒有買過。沒錯,李大人過手的錢財數量只怕大的嚇人,但他卻連一個銅錢都沒有拿過。這些年,街坊四鄰誰不知道,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清廉。最主要的是......身為禮部官員,他往來交際必然不少,所以俸祿多用在這上面,以至於家裡都是粗茶淡飯......想想也是難過,一個清官,一個好官,日子卻過的清苦,哪裡還有什麼天理。”

    安爭聽的心裡一動,心中對這位李延年倒是多了幾分敬意。

    禮部的官員,交際確實比其他各部官員都要多些,尤其是主客清吏司的官員,幾乎天天都要接待各種來客。

    絡腮鬍愣了一下,嘆息道:“這年月,貪官過好日子,清官受苦,唉......”

    中年男人道:“大家都說,若是李大人肯送些禮,早就能升遷了,以他的學識能力,升遷也是理所當然。但就因為他不肯,所以十幾年一直都在這位子上,始終沒有動過。”

    安爭放下酒錢,然後離開了酒樓。

    到了大街上,安爭站在街邊停留了一會兒,剛要離開,就看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猶豫了一會兒,走到李延年府門外敲了敲。

    側門開啟,一個老頭兒從裡面走出來:“鄧先生,你怎麼來了?”

    被稱為鄧先生的人慾言又止,顯然是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是這樣......上次公子生病,診金還沒有付......我也知道這點錢不該登門來要,但前些天我鋪子裡失火燒了不少藥材,實在是......實在是週轉不開了。”

    那老頭就是李延年家的管事老鄭,他臉色變了變,抱拳俯身:“鄧先生......確實對不住了,我一會兒就去請示夫人。你且到我房裡稍後......唉!”

    他那一聲長嘆之中,包涵著無盡的淒涼。

    郎中進了門,坐在門房裡發呆,他是來要賬的,可臉上都是愧疚之色。

    不多時,安爭看到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從院子裡跑出來,手裡攥著什麼東西。安爭跟上她,發現她故意多跑了兩條街,去了距離李延年家更遠的一個當鋪。安爭看到她把一個簪子遞上去,然後那人給了她幾兩銀子。那簪子不是什麼值錢的物價,所以當鋪給大的錢倒也沒太黑心。

    安爭走進門,攔住小丫鬟壓:“你掉了東西。”

    他把一張銀票遞給小丫鬟,然後走到櫃檯那邊把簪子贖回。

    小丫鬟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又看了看手裡的銀票,被上面的數字嚇了一跳。

    安爭拉著她出門:“當年李大人曾經對我有過恩惠,我是特意來尋李大人報恩的。只是不敢貿然登門,已經在府外盤桓了數日。今日看到那郎中來要債,心裡實在難過。當年我家窮困潦倒,是李大人幫了我,這些銀子,只是我該償還的而已。”

    那丫鬟說什麼也不肯要,咬著牙回去,將簪子還給了當鋪,手裡死死的攥著那幾兩散碎銀子往回跑。

    看著看到,她跑的時候,淚水向後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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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