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靈異] 鬼喘氣 作者:邪靈一把刀(已完成)

 
Babcorn 2016-8-13 18:36:1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9 81760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31
第十章 吃黑



    我沒想到,就吃個火鍋,居然會來這麼一場事。我立刻道:「除了這句,他還說什麼了?」

    豆腐搖了搖頭,道:「我聽不懂,所以沒回話,他看了我一會兒,說了聲『親臉』就走了。唉,你說親臉是什麼意思?剛才那小子難不成是個玻璃,想親我?」

    我忍不住點了支菸,道:「狗屁不通,咱們剛才是遇到行家了。」

    豆腐對這裡面的事兒完全是一竅不通,連忙問我是怎麼回事兒。

    我估計,應該是我剛才和豆腐討論買工具的事,被那人聽去了。那人應該也是個盜墓的,而他對豆腐說的那句話,事實上是一句暗語。

    盜墓的暗語,根據地方不同,有很多,有些暗語,甚至是臨時約定的,但還有一些流傳的比較久遠的,也是道上通用的,我爺爺在工作筆記裡記載了一些。

    我對豆腐說道:「翻鹹魚和倒斗挖蘑菇是一個意思。古時候,咱們老祖宗發現,打撈上來的魚,用鹽醃起來不容易腐壞,所以那時候的人喜歡做『鹹魚』。後來,歷史上的遼國人,用這個原理來處理屍體,將屍體去了內臟,瀝乾水分,用加了香料的大鹽醃起來,製成『咸屍』。遼國過去在東北一帶,所以東北那邊的盜墓賊,將盜墓成為『翻鹹魚』。」

    豆腐聽的暗暗咋舌,道:「那後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道;「後面的話有點兒不妙。支鍋起火,就是他們想入夥的意思。找上門,就是他們頭上,還有這一行的老手。」說白了,就是我和豆腐在討論買裝備的時候,雖然用了些暗語,但還是恰好被行家聽了過去。這人估計看我們挖個蘑菇,準備不充足,看出我們是新手,便想來分一杯羹。

    那一整句話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你們原來也是翻鹹魚倒斗的,那感情好,咱們是一家。還缺人手嗎?要不要支鍋一起幹?看你們裝備不充足,應該是新手吧?我上面有人,裝備什麼的,一條龍服務到位。」

    豆腐聽的頭大,道:「停停停,他就說了幾個字,怎麼就被你整出一堆話來。不過那個親臉是什麼意思?」

    我想了想,回憶了一下爺爺的工作筆記,隨後搖頭道:「他說的應該不是『親臉』,而是青臉。就是罵你聽不懂暗語,不上道,是個小菜鳥的意思。所以人家不想搭理你,直接走了。

    豆腐一聽就來火了,拍著桌子道:「合著那小子竟然是在罵我,他奶奶的,他青臉,他全家都是青臉小菜鳥。」我道:「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還好你沒有搭理他,萬一讓他套出咱們的位置就不好了,不過看樣子,他對你很失望,應該不會對咱們有什麼影響。」

    我爺爺曾在工作筆記裡形容,盜墓的人所面臨的誘惑是巨大的,往往幹一票就可能大富大貴,因此在錢財面前,心腸格外黑。再加上現在的沒有被動過的好墓越來越少,僧多粥少,黑吃黑是常有的事兒,捅起黑刀子來絕不手軟。

    他曾經在工作筆記裡,記載過一件黑吃黑的老事,也是他的師父講給他聽的。

    那是民國後期,盜墓行為十分猖獗。

    在湖南長沙一帶,有一夥人,一行五個,都是合作多年的搭檔。他們平時都是挖些小墓,小打小鬧,一直沒能發大財。

    有一回,讓他們無意間給找到了一座大墓,那墓位於深山裡,在加上當時年代混亂,所以幾人非常囂張的大干。那是個漢朝的大墓,一般秦漢時期講究深埋,幾人連挖帶炸藥,弄了二十多米才挖到泥膏層。

    泥膏的後面就是墓磚。

    漢朝講究厚葬,陪葬品眾多,因此陵墓的防盜技術也非常繁複。

    打到白泥膏的人,道上稱『白老四』,是一夥人中的老大,行話也叫『掌眼』,擁有很豐富的經驗,在隊伍裡,是軍師一樣的人物。他鑽進盜洞裡,破開泥膏層,露出了後面青黑色的墓磚。

    四四方方的大墓磚砌內外兩層,墓磚的細縫處卻微微有些發紅。

    白老四是個有經驗的高手,他一看就知道,墓磚的夾層後面有機關,而且縫隙發紅,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漢代的『流砂毒舍防盜牆』。

    用的起這種防盜手段的,至少也是個王侯級別的。

    什麼是『流砂毒舍』?

    這流,指的是汞青;砂,只得是赤丹砂;毒,則是指兩樣東西混合在一起後,會形成用不凝固的流質毒液,盜墓賊一動墓磚,裡面的毒液就會噴濺而出,取人性命,中者如同被潑了小說中描寫的化骨散一樣,頃刻間就會爛為一灘血水。而舍,是指推動這個機關的裝置。

    這是個一次性機關,遭受巨大外力時,裡面的『舍』會有自燃裝置,是個同歸於盡的機關,因此不能用炸藥,只能拆磚。

    但這一拆磚,勢必就要死人。該怎麼辦?

    想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除非重新作業打盜洞,從底部斜插上去。但這樣一來,一是又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二是眾人的炸藥裝備也有些緊缺了。

    民國時期,自從孫殿英炸了慈禧太后的皇陵後,民間的盜墓賊也開始使用炸藥了。

    白老四一想,便起了個黑心,從洞裡退出來,對四人說道:「已經挖到白泥膏了,後面就是墓磚,你們四個一起進去,把磚拆了,我在外面歇一歇,給你們放風。下面百分之百是個漢墓,兄弟們,這一次咱們發大財了,幹完這一票,就可以金盆洗手,回家抱老婆了。」

    剩下的四人一聽,紛紛拍起了馬屁:「還是白老哥厲害,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您也累了,剩下的體力活就交給我們來幹。」

    說罷,四人帶著傢伙下洞拆磚,白老四等在盜洞口,冷冷的抽著旱菸。

    那四人並沒有什麼經驗,有的只是一些蠻力,根本看不出什麼『流砂毒舍』,白老四抽著旱菸靜靜的等著,須臾,從洞穴的深處,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在盜洞的回聲作用下,彷彿從地獄傳來一般。

    慘叫聲足足持續了兩分鐘,這時,有一個人爬了出來,半個身體探出了盜洞口,伸著手,嘴裡已經發不出聲,似乎想向白老四求救,渾身如同被潑了強硫酸一樣,身上還冒著煙。

    白老四一見,道:「兄弟一場,我送你好走。」一槍將那人崩了。須臾,那人便化為一灘血水。

    白老四隨後就鑽入盜洞,裡面的『流沙毒舍』已經消耗殆盡,他拆了剩下的地磚,潛入了那座漢墓,從此發家。

    在巨大的財富面前,挖蘑菇的可謂心黑手辣。我倆沒有經驗,以為用暗語沒人能聽懂。也不知是不是那嘼貓還在作怪,連連走背字兒,讓同行給聽去了。

    他如果不放在心上就罷,萬一他起了賊心,留了心眼兒,豈不是……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看了看火鍋店外,對豆腐說:「小心為上,那小子萬一想搭伙,說不定會盯梢。咱們吃完東西,兵分兩路辦事,儘量去人多的地方,減少被跟蹤的幾率,晚上在『辦公室』匯合。」

    商議完畢,我們涮完剩下的東西,吃飽喝足,出了門,二人便分開走。我今天沒什麼任務,就去了旁邊一條人流密集的步行街,東逛西逛,轉眼到了下午。

    回到『辦公室』時,豆腐也剛到,他朝我比了個安全的手勢,又拿出白天買來的裝備,我們關緊門窗,移開床位,隨後我帶上頭套和水貨防毒面具,順著豎井兩側砸出的馬蹄坑,下到了盜洞裡,向前爬了一段,便到了盜洞的盡頭,埋在土裡的棺材依舊在原地,此時傢伙齊備,我也不拖沓,開始小心翼翼的擴寬盜洞,準備將棺材清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31
第十一章 開棺



    這棺材全部陷入泥土裡,費了半個多小時我才將盜洞口擴寬,豆腐也在此時下來,我倆一左一右,順著棺材陷入泥中的走向,慢慢掏土。

    這時候不能用探鏟,得用小手鏟慢慢鏟土。兩個大男人窩在這陰暗的盜洞裡,空氣不流通,狹窄逼仄不用說,大熱天裡,不消片刻便是渾身臭汗,灰頭土臉,難受的厲害。

    但也不辜負我們的一翻忙活,一個鐘頭左右,擋在前方的黑色棺材被清理了出來。那棺材剛好橫在我們跟前,而且弧度有點兒斜。豆腐雖然對這方面不瞭解,但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撈著頭說道:「不對,棺材都得正著放,這棺材怎麼是斜著入土的?」

    棺材的棺蓋很嚴實,但其中的一角缺了一塊兒,應該就是我上一次不小心給挖穿的。藉著手電筒的光芒,黑色的棺材整個形態展現在我們眼前。

    根據棺材處破損的位置來看,這是一幅厚棺,看樣子還是一副『柳木』。所謂的柳木,不是指柳樹做成的棺材,而是指廣西柳州的棺木。由於地理位置特殊,柳州歷來出產好木材,棺材的製作工藝也非常厲害,民間歷來就有一句俗語,叫:「住在杭州,穿在蘇州,食在廣州,死在柳州。」

    柳棺有它自己的規格,而且幾百年來都不曾改變,我記得小時候,那會兒鄉下還沒有時興火化。我們鄉里有一個富戶,他爹死的時候,用的就是早年准備好的柳木。據抬棺的人說,這棺材看起來和普通棺材差不多,但抬起來特別沉,還有陣陣棺木的香味兒。

    不過由於過去運輸不太方便,如果不是在當地,外地能用上柳木的,家境都不會太差。

    我眼前的這具棺材是很明顯的柳木,看來棺材裡面躺著的,必定是當時這地方的富戶,但這棺材斜著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這棺材實際上早已經被人動過了?

    此刻這棺材完全暴露出來,伴隨著泥腥味兒,還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怪味兒,不太好聞。豆腐扇了扇鼻子,憋著氣道:「真他媽的臭,我說老陳,現在怎麼辦?咱們的盜洞要不要繞過去。」

    豆腐膽子比較小,所以出了這麼個餿主意,看見棺材就想繞道,我雖然被這味道熏的有些想作嘔,但心中不免打起了別的主意。

    近幾十年來,老百姓就算下葬,也已經沒了陪葬的習俗,因此近代的墳是挖不出東西的。但在民國時期,富裕些的人家依然有放陪葬品的習俗,我眼前的這具棺材,一看**程度,至少也有百來年,棺材裡是有**是放了陪葬品的。

    於是我對豆腐說道:「饒個屁道,你忘了咱們是來幹什麼的?我們就是來挖蘑菇的,遇見棺材就走算什麼事兒?」說著,我指了指眼前的棺木,道:「看見沒,少說也有一百多年了,裡面肯定有陪葬品,不管這棺材怎麼會出現在這兒,既然已經挖開了,咱們就拿它練練手。」

    豆腐一臉踩了臭狗屎的表情,神情明顯有些畏懼,縮了縮脖子,腆著臉笑道:「我這不是第一次,所以緊張嗎?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小弟沒有經驗。不如這樣,你動手,我在旁邊學著,以後才好給你當幫手。」說完,縮著身體溜到一邊,示意我自己動手。

    我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這小子平時膽子跟耗子一樣,要真讓他動棺材看屍體,沒準兒得嚇的尿褲子,也罷,這棺材就差掀個蓋子,我還是自己動手吧。

    當即我帶上手套和防毒面具,這面具是水貨,好一點兒的防毒面具市面上不好買,帶上之後十分憋悶,雖然聞不到怪味兒了,但鼻子裡全是塑膠的味道。

    那棺材蓋已經腐朽的差不多,由於這裡地方狹窄,抽蓋是不可能的,只能直接將棺蓋弄碎。探鏟是鋼加鐵,砸下去力道不小,只聽砰的一聲悶響,棺材的前半截塌陷了一塊,棺蓋碎裂掉入了棺中,露出了半米長的洞口。

    能有這個洞也足夠了,就可以看清裡面的陪葬品和屍體,我側頭看了看豆腐,這小子已經嚇的臉色發白了,整個兒慫樣畢現,嘴裡嘀嘀咕咕唸著阿彌陀佛。

    俗話說的好,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小子心軟膽子小,實在不適合幹這種勾當。我這些年做生意,認識的朋友很多。那些生意上的夥伴,為了賺錢,什麼下三濫的勾當都干的出來。

    我和豆腐認識多年,但我從來不會把他拉入我以前的朋友圈子裡,到不是嫌棄他容易犯慫,而是現在這個社會,像他這麼純粹沒有壞心眼的人已經很少了,潛意識裡,我不太希望自己把他拉黑。

    雖然爺爺留下的工作筆記裡,經驗不少,我也記得爛熟於心,但這種開人家棺材的事情畢竟是第一次干。說不緊張是騙人的,有他在旁邊嘀咕唸經也好,讓我有了些底氣,於是打起手電筒,湊到了被我砸出的洞口邊上。

    由於帶著防毒面具,我湊過去後沒有聞到什麼怪味兒,藉著手電筒昏黃的光芒,我眼睛往棺材裡一看,不由愣了。按照我的想法,首先看到的,應該是一具白骨,或者是披掛。

    過去的死人下葬,並非直接往棺材裡一放,還要講究披掛。

    披掛這個東西各地的叫法不一樣,總之就是在棺材裡放入棉被一類的東西,將身體裹起來,就像給死屍做了一張床一樣。所以按理來講,我應該會看到一些爛棉被才對,但眼前的一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看到的居然是一汪黑水。

    棺材裡怎麼會有水?

    黑水被手電筒一照,反射著幽光,水底隱隱約約似乎有什麼東西。

    我忍不住前一湊,由於地方狹窄,因此整個人的上半身就壓在了棺材的邊緣。沒成想這棺材年深日久,內裡已經完全敗壞。我才剛一壓下去,便覺得不好,只聽身下咯吱一樣,胸口下的整塊棺木,頓時破了一大塊。我整個人猝不及防,因為這股慣力而往下栽,霎時間整個人的上半身都埋入了棺材的黑水之中。

    旁邊的豆腐驚呼一聲,急道:「老陳,你這是干什麼,怎麼突然撲上去了!難不成裡面的死屍還是個女的?你可不能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啊!」說罷立刻來拽我的衣領。

    我整個上半身撲入黑水之中,只覺的那水滑膩冰冷,就像是過了期,有些水化的果凍一樣,觸碰到皮膚,覺得十分噁心。

    好在豆腐的反應也夠快,立刻將我拽了起來,我防毒面具上全是黑水,阻礙了視線,眼前黑麻麻一片,使得我不得不將面具摘下來、

    這一摘,霎時便聞到一股濃烈的惡臭,赫然是從棺材裡傳出來的。

    而此時,由於棺材破了一個口,裡面黑色的液體正順著往外流,盜洞裡變的如同臭水溝一般,惡臭難擋。隨著裡面的液體越來越少,我立刻看到了棺材中,一雙黑乎乎的,繃得筆直的死人腳。

    豆腐倒抽一口涼氣,嚥著口水道:「這屍體怎麼沒爛?。」

    眼前的情況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百多年前的棺材裡,屍體居然還沒有見骨?我倒是在電視裡見過不腐屍,不過聽那些專家說,那都和地質環境、墓穴構造有關的。

    而我眼前的這具屍體,棺材都壞了,又是隨意入土的,哪裡有什麼結構可言,居然還沒有腐壞。

    我猛的意識到,莫非與這棺材裡面的水有關?據說古代有很多防腐秘術,可以用來保持死人的屍身不腐,其中就有些藥液泡入棺的做法。只不過這些防腐秘術,耗財耗力,非大富貴的人不可為。我眼前這具棺材的主人究竟是什麼來頭?不僅用的起柳木,棺材裡居然還有防腐的棺液?

    但如若棺中的主人,生前真是大富大貴,為何死後又會以這麼潦草的方式入葬?

    我經驗太少,一時也不明所以,但想通屍身為何不腐的原因,再看到那一對繃得筆直的雙腿,我也沒那麼害怕了。於是拍了拍豆腐的肩膀,示意他挪一個位置。剛才砸錯了方向,陪葬品一般是從上往下放,我剛才砸的是腳那一頭,裡面空空蕩蕩,看來還得重新砸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砸了第一次開膽,第二次我也就不含糊了,掄起探鏟連砸幾下,整個棺材蓋完全碎了,露出了棺材中保存完整的老屍。

    我原以為會是什麼大地主的棺材,但一見裡面的屍體我就驚了,因為這裡面的屍體,居然穿著清朝的官服。

    古屍雖然沒爛,但已經沒有水分,顯得非常乾癟。寬大的官服被棺液侵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的貼在屍體身上。

    乾瘦的屍身和寬大的葬服,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對比,我將目光往上移動,看到了屍體的臉。下陷的眼窩,緊閉的嘴,臉上只貼著一層黑皮,在燈光下反射著一種油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31
第十二章 墓室


    陰暗逼仄的環境中,冷不丁的對上這樣一張臉,饒是我向來膽大,也不免有些發毛,便移開視線,開始摸屍體周圍的東西。

    可以看出,屍身周圍塞了很多物件,只是全部被棺中的積液所侵染,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我隨手一摸,摸到一個**的東西,拿出來一看,不由覺得晦氣,卻是一本書,早已經讓積液泡爛了,隨後連摸幾把都是書籍。

    豆腐覺得奇怪,有些著急了,道:「這個人也忒奇怪,棺材裡不放點兒金銀財寶,怎麼盡放些爛書……」忽然,他聲音一頓,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湊過來低聲道:「這人穿著清朝的官服,該不會就是咱們要挖的那個文官吧?」

    豆腐平時總是少根筋,但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來,我也正有這麼一層懷疑。但如果說是我們要挖的文官墓,那這墓可太寒磣了,嚴格來講,根本不能稱為墓,這樣的規格,和普通老百姓無疑,只能叫做墳。

    我於是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就是。」我想我是被胡老瞎給糊弄了,這棺材裡一窮二白,哪裡有什麼金銀財寶,沒準兒這主生前是個清官。

    這麼一想,我不由去看他身上的官服,為了看的更清楚,於是將手電筒湊的更近。官服雖然染了黑水沁色,但還沒有**,層次造型清晰可見。

    我只一看心裡便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具清屍,頭帶『亮藍』冒尖的藍寶石官頂,身著金絲綵線的孔雀補子,雖然綵線已經沁色,但金絲依舊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華美不可擋。

    清朝時期的官服,根據品級不同,官服上的補子圖案而不一樣,頭上的頂子也有講究。一品亮紅,採用紅寶石;二品涅紅,採用紅珊瑚;三品亮藍,採用藍寶石;四品涅藍,採用青金石;五品亮白,採用水晶;六品涅白,採用硨磲;七品極以下亮黃,採用素金珠。

    官服上的補子講究更多,文武官又各不相同。我眼前的這具清屍,儼然是一個帶著藍寶石頂子的三品文官。

    豆腐的眼睛也夠賊的,他比較鍾情與藝術,以前上學的時候,歷史學的一塌糊塗。我這個人比較求上進,雜七雜八的書看了不少,因此一眼就看出了門道。豆腐不懂這些,但偏偏一下子注意到了屍體頂子上的藍寶石,於是興奮的捅了捅我的胳膊,道:「老陳,你看那個,清朝藍寶石頂,值多少錢?」

    因為爺爺的緣故,我對古董這方面以前就比較有興趣,也算知道一點兒皮毛,便回應道:「這裡面講究很多。這個頂子,分為頂珠、翎羽、頂帽,如果分開來賣,價格就會低很多;品級不同,價格同樣有差別。清朝的官頂流傳的挺多,我記得一個七品的素頂珠,在08年的時候叫價一千。」

    豆腐一愣,掰著手指計算,隨後苦著臉道:「七品等於一千,那咱們三品,豈不是才五千塊錢?這還不夠咱們的成本費。」

    我聽完他的算法,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忍不住苦笑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我說的那是零散的單價。完整的價格又不一樣,咱們這個還是個三品文官的整件,配上這身完整的官服,至少也不下三十萬。」

    雖說這個墓比我想像中的寒磣了一點,但能憑空來這一筆外財,已經是不易,也該知足了。這點兒錢是遠遠不夠的,看來要想還清債務,東山再起,還得再幹幾票。

    當即,我便和豆腐商量,將屍體的頂戴翎子和衣服給扒下來。這屍體身處棺中,不太方便,要想脫它的衣服,必須得兩個人合作,一個人抬上半身,一個人去解衣脫衫。我問豆腐願意幹哪個活,豆腐糾結了半天,才說道:「這屍體太噁心了,再說,兩個大老爺們在他身上亂摸,對它也太不尊重了,要不我還在旁邊給你加油打氣吧。」

    我如果跟這小子待久了,遲早要被他氣的升天,於是罵道:「都要扒他衣服了,還管什麼尊重不尊重了,你小子犯慫也不是這個時候,還想不想要錢了?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想幹活兒,賣了錢一分也沒你的。」

    豆腐驚道:「那不行,再不教房租,那女房東會強姦我的!」說罷心一橫,神色一肅,深深吸了口氣,帶著手套,將棺材裡屍體的上半身託了起來,急道:「快,快脫衣服。媽的,這屍體上滑溜溜的是什麼玩意兒,太噁心了。」

    滑溜溜的當然是屍油,屍體乾癟後身體化出來的油分,但我不打算告訴豆腐,否則難保他會立刻抽手不干。緊接著我便去解開屍體的衣服。

    我以前看那些靈異電影,電影裡的屍體,冷不丁的就會忽然睜開眼睛,或者忽然變成殭屍,伸出手掐你一脖子。但好在生活不是電影,我眼前的屍體就如同一個布娃娃,任我和豆腐擺弄,須臾,那套官服外帶翎子就被我們扒了下來。

    我將東西一裹,見棺材前面依舊是土層,已沒有別的東西,此次目的已經到達,便準備通知豆腐撤退。誰知此時,豆腐忽然說道:「你快過來看,這兒有個洞。」他放下屍體,指著棺材另一邊的土層中。

    由於位置關係,我無法看到那個位置,因此不得不和豆腐擠在一起,跟揉麵團一樣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移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個洞。

    洞不過巴掌大,裡面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麼地方。洞口恰好在棺材的側面,若非豆腐與屍體靠的很近,還真不容易發現。

    這地下怎麼會有個圓乎乎的洞口?莫非是什麼動物的巢穴?能在地下挖出這種洞穴的,不出意外,十有**是大蛇一類的東西。我正打算告訴豆腐不要輕舉妄動,趕緊撤退,忽然發現,這洞口的邊緣十分整齊,像是用小型探鏟一類的東西挖出來的。

    難道是人打出來的?

    我忍不住伸手一抹,裡面的結構層層疊疊,平滑筆直,儼然是個盜洞的打法。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還有人從另一面打過盜洞,並且剛好也打在了棺材的側面?可這洞也太小了,就是小孩兒也不可能鑽進來才對。

    由於棺材擋住了一部分洞口,我們無法看的全面,心疑之下,也只能將棺材的另一側也敲碎了,這才可以俯下身觀察。

    燈光一打過去我就覺得不對勁,這個洞口事實上並沒有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這麼小,洞口原本應該很大,但由於土質塌方,因此變成了現在這樣。

    而手電筒的光芒打過去,顯示出洞口後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空間,大約只相隔一米,燈光打過去就擴散開來,隱隱可見一層青黑色的石磚。

    我心中一動,心想:莫非這土層後面才是真正的墓室?

    既然入了寶山,我們哪兒能打道回府,當即將洞口的情況跟豆腐說了,兩人一合計,決定將這兒挖通,到後面的墓室裡去看看。

    一米的長度,用探鏟打洞,十來下就可以搞定,很快,我們眼前露出了一個大洞,我和豆腐翻過地上的清屍,順著大洞爬過去,頓時進入了一間森冷的墓室中。

    這間墓室不算大,左右十來個平方,我買的手電筒是大號燈泡,一打開,整個墓室都一覽無餘,這時候一看墓室的結構,之前的種種疑惑,霎時間就豁然開朗了。

    我們現在所處的這間墓室,其中一半的位置,都經歷了塌方,因此覆蓋著黃土。而我如果沒有猜錯,我們之所以會在土層裡發現棺材,事實上是墓室的一側遭到破壞,使得土層塌方湧下來,恰好將主墓室的一半給掩埋了,而棺材也被直接壓入了土中。

    如果不出所料,這個盜洞,沒準兒還是胡老瞎弄出來的。他估計也沒想到棺材裡的陪葬品全是書本一類的東西,因此進入這間墓室後,發現棺材因為塌方而被掩蓋住了。大凡墓主人珍視的陪葬品,都是隨棺而葬,真正的好東西都是放在棺材裡的。

    胡老瞎見棺材被土掩埋,便準備打個洞,將棺材清理出來,估計是還沒得手,就被發現逮捕了。而根據電視裡報導,胡老瞎之前下來時的盜洞,也已經被回填,所以才會形成眼前如此奇怪的景象。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三章



    這間主墓室空空蕩蕩,左側有一個耳室,一般都是用來放置陪葬品的地方,我燈光一打,便招呼了一下豆腐,示意去耳室查看。然而,燈光轉到耳室口,便瞧見那地方蜷縮著一個東西,看身量,隱約像個小孩兒,隱在黑暗中,彷彿還有動作。

    我冷不丁的瞧見那東西,霎時間頭皮一炸,心想:墓室裡怎麼可能還有其它活人?更何況還是個小孩兒?

    豆腐也瞧見了,他膽子比較小,立刻緊緊握住手裡的探鏟,儼然當成了警戒的武器,壓低聲音道:「什麼玩意兒?」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但這小子慫,我不能犯慫,要兩個人都是慫貨,還挖個屁蘑菇。

    於是我打了個手勢,道:「鎮定點兒,別一驚一乍的,我過去看看。」說完話,我才剛一移動,黑暗中那東西猛的站了起來,身量如同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一下子便竄入了更黑的地方。

    該死,還真是個小孩兒!

    它到底是人是鬼?

    我本來還有些膽氣,但此刻也被嚇住了,一時不敢上前。若前面是個惡棍壯漢,我絕不可能這麼畏懼,但人類天生就害怕鬼神一類的東西,更何況是眼下這種情況,墓室裡突然出現了黑不溜秋,似人似鬼的孩童,饒是我一向膽大,這會兒也不由發憷。

    豆腐懷裡抱著那套官服,小聲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這次也算沒白來。」

    我有些不甘心,道:「我爺爺說了,怕鬼不盜墓,盜墓不怕鬼,第一次幹活就被嚇回去,咱們以後要怎麼下地?」這話原本是衝著豆腐說的,但越想我越覺得憋屈,眼見前方就是寶室,難道真的要半途而廢給嚇回去?

    豆腐聽了我的話,估計也不甘心,甩了甩頭,揮舞著手裡的探鏟,道:「說的有道理,既然都決定投身挖蘑菇的偉大行業,膽子就該練肥一些。老陳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洗心革面,從新做人。」

    我一聽,感動極了,道:「好,好,好。認識你這麼久,總算見你能爺們兒一回了,既然如此,這個練膽子的機會,哥哥也不跟你搶了。請。」我做了個手勢,示意豆腐去前面開路,他一愣,頓時哭喪著臉道:「你小子又陰我。」有道是錢財壯人膽,豆腐雖然害怕,但還是開始往前走,我在後面左手打燈,右手提著探鏟。

    這鏟子小巧,但份量沉,能當個武器使使,我倆進了耳室,裡面的角落處擺放了許多隨葬品,乍一看,瓷器、書畫、金銀寶都有,但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個小孩兒卻不見了蹤影。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點兒也沒有看見財寶的驚喜,難道剛才那東西真的是鬼?

    耳室由於沒有塌方,結構完整,因此反而比我們外面的主墓室更大,墓室裡晦氣較重,手電筒的燈光散不開,一眼看去陰沉沉的,有些地方黑乎乎一片,看不真切。

    豆腐原本是警惕性極高的,掃了一眼,卻沒有看見那小孩兒,不由吁了口氣,轉過頭,似乎打算對我說些什麼。然而,他一轉頭,臉上的神情猛然就僵住了,瞳孔瞬間放大,死死盯著我的背後。

    只看他這表情,我就心下一沉,兩腳發虛,難道我背後有什麼東西?

    下意識的,我轉頭看了一下,霎時間,對上了一張慘白慘白的笑臉,那臉幾乎貼著我的鼻子,黑洞似的眼珠和我面對面,別提有多驚悚了。

    我這膽子也算夠肥的了,但此刻驚恐之下,什麼都忘了,大叫一聲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墓室裡,而那個慘白的鬼臉,卻還是在黑暗中盯著我,臉上的笑容分外滲人。

    我被嚇了個一身冷汗,但此刻仔細一看,卻不由鬆了口氣,原來是個隨葬的陶人。

    我國古代就有活人殉葬的習俗,發展到後來,逐漸罷黜,但一些達官貴胄也不遑在墓室裡放些人俑陶器代替,差一些的老百姓還會燒兩個紙人,給死去的親人當僕役。

    眼前這陶人兒身著長衫,外套綢掛,儼然一個高級管家。欺霜賽雪的白瓷漆,使得它的臉白的有些滲人,點上烏瓷做眼睛,一對兒眼珠子,更像黑洞似的。在這晦澀陰沉的氣氛中,乍一看,八分像鬼,兩分像人,把我給嚇了個夠嗆。

    豆腐這會兒也明白過來,頓時氣急,道:「差點兒嚇死竇爺爺了。」他估計這會兒還在後怕,便拿那瓷人兒撒氣,一腳就將瓷人兒踹翻,那一張臉霎時間變成五六塊。

    伴隨著瓷器碎裂的聲音,瓷人的內部,猛然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似乎瓷器內部還裝著什麼東西。豆腐聽到聲音,覺得奇怪,便將那碎了的瓷人一抬,裡面頓時咕嚕咕嚕滾出一個黃皮革包裹的物件。

    我倆對望一眼,一時間不明所以。

    豆腐揣測道:「什麼東西,要藏在瓷人裡面,莫不是什麼寶貝?」他做事一向欠缺考慮,說完便直接伸手去拿,將外層的黃皮革打開之後,裡面露出了一截小兒手臂粗的白色事物,長約十釐米左右,一手就可握住。

    在仔細一看,這東西下面有三個足,中空,似乎像個酒器,但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古怪的酒器。物件的外圍銘刻了很多抽象的圖案,有點兒像龍紋。兩側還雕有獸耳,那獸闊鼻大臉,細腰長身,弓著脊背,形成了兩個小把手,也不知是什麼動物。

    材料是白玉,玉色通透,彷彿流轉著一層水光。我雖然對玉器不在行,但一看也是個好貨色。

    豆腐拿在手中顛了兩下,道:「有點兒電視劇裡,古代人喝酒用的。不過這也太奢侈了,那三品大官為什麼將這東西藏在瓷人裡面?沒準兒是個寶貝,老陳,你能不能看懂?」

    我搖頭,道:「我對玉器不在行。不過,如果真的是極其重要的東西,那就應該封入棺中才對,不該放在這瓷人裡。我也想不通,這是個好貨色,比起我們手裡的官服頂帽,應該只多不少。把東西收起來,咱們再挑幾樣小物件,大了不好出手。」

    豆腐連忙將玉杯貼身收起來,手裡有抱著官服帽頂。我對書畫不瞭解,也看不出價值,但清朝時期的古玩,以瓷器為貴,我挑了兩樣小的,便決定收手,給豆腐打了個手勢,示意回程。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轉身時,我手裡的手電筒不知出了什麼故障,忽然忽閃忽閃的明滅幾下,隨後猛的熄滅了,周圍霎時間一片漆黑。

    豆腐嚇了一跳,道:「那五金店的老闆忒不是東西,花了我七十個大洋,居然給我弄了這麼一個水貨。」說著,摸出了打火機,微弱的火光亮起,就著火光搗鼓了一下手電筒,我發現是裡面的燈絲燒壞了,便只能嘆了口氣,道;「好在已經拿到東西,也不要緊,走吧。」

    這次的事情比較順利,其實我心裡一直記掛著那隻嘼貓,害怕會有什麼倒霉的事情,但現在看來,那嘼貓估計也怕我這個惡人,不願意來找我茬兒了。

    燃著打火機剛出耳室,黃澄澄的火苗忽然閃動了一下,猛然間,竟然變成了一簇青色的火苗。我心裡咯噔一下,頓時響起了爺爺筆記裡所記載的『青燈鬼喘氣』。

    什麼叫『青燈鬼喘氣』?過去沒有手電筒的時候,盜墓賊都是靠明火,比如蠟燭、火摺子一類的照明。而有些時候,會忽然發生一些奇怪的現象,比如黃色的火苗忽然變成青色。

    盜墓賊們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這說明墓裡又不乾淨的東西。人又人息,鬼有鬼氣。鬼是陰物,吐出來的氣陰氣重,火苗感受到鬼喘氣,就會變成青色,行話叫『青燈』。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四章 鬼蘑菇



    大凡遇到這種情況,有經驗的老盜墓賊就會知道,這是個鬼蘑菇,輕易不能動。懂行的往往就會放棄這個蘑菇,留下偷盜的陪葬品立刻開溜,也有些不懂行的不甘心放棄,往往落個橫死的下場。

    在這個行業裡,有一句順口溜,叫:「青燈鬼喘氣,點香看神位,磕頭拜三拜,莫忘填土埋。」

    這個意思就是,如果遇見鬼喘氣的情況,首先得找到鬼在哪兒。

    怎麼找呢?

    這時候,點一炷香,正常情況下,香的煙是往上走的,但墓裡如果有喘氣鬼,煙就會被它的陰氣給吸過去。這時候,得朝著那個鬼喘氣的放下下跪磕頭,直到香菸走向正常才算完,然後放下財寶離開,離開盜洞時,還必須將土回填,否則必定遭來災禍。

    俗話說,虧心事做多了,難免疑神疑鬼。我只當這是盜墓賊們做賊心虛弄出來的把戲,沒想到自己現在卻碰上了。

    那火苗彷彿被什麼東西壓住一樣,足足小了一半,星豆般慘淡的燈光完全無法照明,碧綠的視線裡,我只能看見豆腐的臉也被照的陰慘慘一片。

    他眼神裡透著緊張和不知所措,盯著我,意思很明顯,他在詢問我怎麼回事兒。認識的久了,很多話不用說出來,一個眼神就能明白。

    此刻四下里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清狀況,周圍的溫度彷彿一下降了下來,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混亂的氣流,也不知從何處而來。

    於是我將鬼喘氣的傳說跟豆腐說了,他嚥了嚥口水,道:「會不會是剛才那個小鬼在作怪?」

    我搖了搖頭,一時也說不上來。

    這墓室裡怎麼會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小鬼來?

    豆腐又道:「那咱們……咱們要不要點香?」

    我原本不信這一套,但經歷過嘼貓的事,再加上現在青綠色的火苗就在我眼前跳動,彷彿隨時會被陰氣壓滅一樣,也由不得我不信了,但這種關頭,誰身上會帶著香?

    彷彿是看出我在想什麼,豆腐難得機靈一回,在自己口袋裡抹了一把,說道:「我這兒有幾根菸,要不咱們點煙試試?中華,是我用來請學生家長的,我自己都舍不得抽。」

    我道:「有這種好菸,你怎麼早不拿出來。」

    豆腐一臉鄙夷,道:「我要是早拿出來,現在鐵定連個煙屁股都沒有了,我還不瞭解你,跟土匪一樣。」我心裡有些沒底,於是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多說廢話,隨即點燃了一支香菸,猩紅的菸頭忽明忽暗,青煙直上。

    我看著這道豎直的煙,忍不住鬆了口氣,道:「看來是咱們多心了。」

    豆腐也放下心來,道:「都是你,平時喜歡宣揚些封建迷信思想。什麼青燈鬼喘氣的,我看八成是墓室裡的空氣質量有問題,和明火產生了化學反應。咱們倆個老大爺們,在這裡杯弓蛇影,說出去可真夠丟人的。」

    說罷看著我手裡的煙,劈手奪過去,一臉心疼的說道:「中華啊中華,都是爸爸不好,把你交給了這個土匪,爸爸這就來親親你,別怕。」緊接著放進嘴裡,美美的吸了一口,開始吞雲吐霧。

    我被他氣樂了,正打算和他調侃兩句,緩解一下先前緊張的氣氛,猛的,我發現不對勁。

    抽菸的人都知道,點燃的煙,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一般都是筆直一線往上走;而吐出來的煙雖然也往上走,但卻是散開的。

    此刻,豆腐正在抽菸,吐出的散煙卻非常快速的凝成一線往上走,就彷彿上面有什麼東西在吸一樣。我心裡猛的一沉,立刻抬頭往上一看,慘綠的光線中,我倆的頭頂上方,正趴著個人形的東西,赫然就是我們之前所見的那個小鬼。

    那東西的臉朝下,臉龐被火光映的發青,一對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們,仔細一看它的臉,哪裡是什麼小孩兒,分明是一張奇形怪狀的貓臉!

    嘼貓!它果然跟來了,該死的。

    豆腐此時渾然不知,那貓臉和我對視的一瞬間,猛的朝我撲了過來,於此同時,我手裡拿著的打火機,也猛的感覺到一陣陰風,霎時間熄滅,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豆腐手裡的香菸閃爍著紅點兒。

    我反應也算夠快的,那東西襲來之時,我也沒工夫通知豆腐,只能反射性的趕緊後退。黑暗中,只覺得一個陰風颯颯的東西,恰好貼著我的面門而下,帶著一股水腥味兒,如果晚一步,那東西沒準兒就直接貼在我臉上了。

    我這一下躲了過去,人有些踉蹌,還沒等站穩,便聽豆腐忽然罵了聲娘,緊接著,黑暗中菸頭的火光也猛的熄滅了。

    黑暗中,想起了砰的一聲,似乎是鐵鏟砸到地面的聲音,我趕緊又點燃了打火機,卻見豆腐揮舞著探鏟,正朝著腳下一個黑影拍過去,那東西速度很快,猛的又閃入了黑暗中。

    我心知機不可失,這次為了防備那嘼貓,我身上一直帶著紅繩,如果這次不將它解決,只怕以後後患無窮。於是立刻向前走,移動打火機,想照出嘼貓的位置,但此刻,那裡除了石磚,卻什麼也沒有。

    豆腐喘著粗氣,臉上全是汗,胸口的衣服被撕開了,皮膚上有一道血痕,傷口還隱隱有些發青,彷彿有毒,看樣子是被嘼貓給撓出來的。

    他捂著胸口,目光警惕的看著周圍,嘴裡嘶嘶抽涼氣,壓低聲音道:「那個小鬼又來了?它到底想做什麼?」

    我嘆了口氣,道:「不是小鬼,是我們當初放跑的那隻嘼貓。」

    豆腐一愣,苦著臉道:「真是報應,咱們還是趕緊走,那玩意兒太邪門了,一個破銅貓,竟然還可以鑽進墓室裡來,靈魂出竅也不帶這麼玩兒的啊。」我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那嘼貓又神出鬼沒,這裡沒有光源,要想拿下它只怕不易,於是趕緊和豆腐一起撤退。

    豆腐當先鑽進了之前開出的大洞裡,撅著屁股往外爬,我跟在他後面爬。結果這小子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居然開始往後退。猝不及防之下,整個大屁股都貼到我臉上,一股土腥味兒,熏得我差點兒暈過去。

    我剛想問他發什麼神經,豆腐後退的姿勢急了起來,緊接著,忽然又開始往前爬。但這次我發現有問題,因為豆腐的腳根本沒動,而他的人卻在自己往洞裡爬。該死的,洞的那頭有東西在拽他!

    可那邊是我們挖的盜洞,除了那具清朝屍體,就沒有別的玩意兒,有什麼東西拽他?

    此刻我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按住豆腐的腳將他往外拖,我一拖才察覺到,另一頭拽住豆腐的那股力道特別大,我幾乎難以使力,情急之下,便雙腿岔開,等著前方的土壁向後拽,這才將豆腐扯了回來。

    隨著豆腐被扯出來,緊跟著還帶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張毛茸茸的臉,幾乎就貼在豆腐臉上。

    那東西長相酷似人臉,我被驚的不輕,仔細一看,居然是那具清朝老屍。

    他的眼睛原本是閉著的,此刻不知何時,已然睜開了,裡面的眼球萎縮成了兩顆青幽幽的珠子。臉上不知為何,居然長了一層白毛,乍一看,彷彿是一張猴臉!

    怎麼會這樣?難不成是屍變了?

    爺爺的筆記裡倒是記載過屍體屍變的情形,據說是屍體受了活人的驚擾,所以形成凶煞起屍。但墓主起屍這種情形極為少見,我爺爺也只是聽他師父講過一些,自己壓根兒沒遇到過。

    我才第一次挖蘑菇,不至於這麼背吧?

    猛的,我想起那隻嘼貓,心裡咯噔一下:該死的,難道又是那東西在搞鬼?

    我小時候聽人講故事,據說在我們當地,大約民國末期,有一戶人家,家裡的小孩兒接連犯病,找了許多醫生都不見好。孩子們的娘急的團團轉,說我們一家子人可從來沒幹過什麼壞事,怎麼就攤上這麼場怪病呢!

    這時,有人出主意說:「會不會是撞邪了?不如請個陰陽先生看一看。」

    過去的人比較迷信,孩子的娘也是急的沒了辦法,便請了個陰陽先生來家裡看。那先生支著卦帆,繞著房間走一圈,大驚道:「不好,你們家這是出了屍煞!」

    什麼叫屍煞?也就是我們普通人俗稱的殭屍。

    古書云:死而不腐,躍起撲人者,視為煞。

    陰陽先生又說:「定是你們祖墳裡出了變故,需要挖墳開棺除屍煞。」那時候的人,將祖宗的墳看的比命還重要,挖人家祖墳,可比放火燒屋子更缺德,孩子他娘一時拿不定主意。

    但同村的人聽了,立刻人心惶惶,如果真出了屍煞,成了氣候,禍害的可不止一家人。相傳屍煞嗜血,屍變了的屍煞害人,先害親人,然後是四鄰,最後是不相關的人。

    每到夜晚,它們就會從墳裡鑽出來,循著血緣的味兒,先從血緣最近的下手。當時這家男主人在外做木匠,血緣最近的,自然就是孩子們了。

    村裡人立刻要求開棺,死你們一家不打緊,要禍害了我們無辜的人怎麼辦?

    迫於無奈,孩子他娘只得帶人開了自己公公的棺材,誰知棺材一打開,裡面的死人竟然栩栩如生,那死人手指甲長的奇長,硬如鋼鐵,渾身長著一層白毛,赫然是個白煞。

    這種屍煞,身體剛硬如鐵,晝伏夜出,只怕陽光和火,否則輕易弄不死。陰陽先生著人將白煞捆了,一把火燒成了灰。自此之後,那家人的怪病果然不治而愈。

    在鄉下民間,多的是這些怪力亂神的古怪傳說,我原先還以為是騙人的,沒成想,眼前竟然真的冒出了個屍煞,一時間都嚇愣了。而此時,那屍煞眼睛卻死死盯著我和豆腐,慢慢順著洞口,朝我們倆爬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五章 陌生來客



    豆腐剛才被那屍煞折騰的不輕,此刻捂著脖子猛烈的咳嗽,一張臉漲的通紅,根本沒有力氣爬起來。而那白毛屍煞整個半身都已經爬出了洞口,青色的眼珠子一直盯著我們。

    傳說中,屍煞是晝伏夜出,而現在恰好是晚上,我們這背字也走的太順了。此刻怕歸怕,但我向來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兩條腿雖然軟的跟面條一樣,但心裡還是升起一種反抗的衝動。一眼瞟到手邊的探鏟,我心中一動,掄起探鏟,趁著這東西還沒有完全爬出來,一鏟子就拍在了它腦袋上。

    這一下去,沒有我想像中腦袋開花的局面,反而如同擊在了石頭上一般,發出砰的一聲響,探鏟被反震了開來。只見那屍煞腦袋上雖然癟了一個洞,卻無知無覺,仍然朝著我們爬過來,看起來分外觸目驚心。

    豆腐這時也緩過勁來,他平時膽子小的如同耗子,這次差點兒被這屍煞掐死,也升起了一股狠勁兒,我一鏟子下去後,他緊跟著也掄起自己手裡的探鏟猛砸。

    任憑我兩個大老爺們使出吃奶的勁兒用探鏟砸,那白毛腦袋都癟了半個,也絲毫不減速度,轉瞬間整個兒爬出了盜洞,猛的挺屍起來站的筆直,瞬間朝著離它最近的豆腐衝了過去。

    這一下的速度可不比在盜洞了,出了洞口,這屍煞的動作就比兔子還快。我只能感覺到一道腥風,一陣黑影,豆腐就已經被那屍體撲倒在地。那玩意兒力道極大,兩手各扣住豆腐的雙肩,那動作,儼然是要將人活活撕成兩半。

    我向來做事喜歡三思而後行,往往在幹一件事情之前,都要先謀劃好事情的走向,和可能出現的結果。但現在的情況太過緊急,我根本什麼都無法想,眼見豆腐瞬間就被撲倒,我也沒機會琢磨,趕緊從後面撲了上去,一下子騎在那白煞的背上,兩隻手死死挽住它的脖子往上掰。

    這臨時之下的反應救了豆腐一命,屍煞被我一掰脖子,動作就頓了一下,沒將豆腐撕成兩半。豆腐趁著這機會,在它身下不停掙扎,奈何那東西的手扣的很緊,完全難以抗擊,而屍煞被我掰著脖子也開始反抗,腦袋不停的轉來轉去。每轉一下,都可以聽到清晰的骨頭活動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為了豆腐的性命,我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為了能更好的遏制住它,更顧不得什麼噁心不噁心的了,整個人貼到了它的背上,沒有防護的臉直接挨著屍煞的肩膀。

    那白毛分外刺人,毛上還有屍油,動作間那些屍毛掃過口鼻,那味道就別提了。

    就這樣,我們兩人一屍形成了一個對持的局面,那屍煞頭顱轉動了一會兒,忽然開始往後仰,脖子仰成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霎時間與騎在它背上的我對視。

    那青色的眼珠子彷彿要突然跳出眼眶一樣,緊接著,我耳裡聽到一陣非常微弱的氣聲,就如同人死前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一樣。

    那聲音,是從屍煞的喉嚨裡出來的。

    伴隨著氣聲,屍煞的牙齒咯咯作響的磨了兩下忽然張開了大嘴,一道惡臭的黑煙猛的噴了出來,那陣黑煙惡臭難擋,辛辣直衝腦門臟腑,一瞬間,我整個人就渾身無力,噁心欲吐,大腦當機,猛的從它背上翻滾而下,眼前天旋地轉,再也不知身外事。

    恍惚間,便聽豆腐大叫一聲,隨後便是砰砰砰的聲音,那聲音持續了很久才停止,緊接著,一個粗重激烈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起,我察覺到這個人是豆腐。

    他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猛掐我的人中,在我耳邊叫道:「老陳,醒醒。」

    這個方法有點兒作用,我瞬間清醒了一些,眼前也不發黑了,視線逐漸聚攏,發現旁邊的屍煞,儼然已經四分五裂。

    怎麼回事?

    我還沒問,豆腐便十分有默契的說道:「剛才它噴出了一口黑煙,然後就沒動了。我還以為你被它害死……」豆腐估計是見我一翻身不省人事,以為我被屍煞弄死了,所以用探鏟毀屍洩憤了。

    「你現在臉色發黑,怎麼辦?」豆腐擔憂的問道。他眼睛裡有些血絲,渾身更是粘黏著一些碎肉渣一樣的東西,十分噁心。

    我看不清自己此刻是什麼樣子,但回憶這之前那陣黑煙,我想起了爺爺筆記裡記載的事情。在盜墓賊眼裡,並不是所有屍體都會起煞。

    起屍,是因為活人死時最後一口氣沒有吐出去,這口氣或許是怨氣,或許是其它什麼東西,一但屍體受到活人的驚擾,受了陽氣衝撞,便會起屍撲人。

    這股氣就是屍氣。

    行話裡南派習慣將屍體叫成『粽子』,北派則習慣叫鹹魚。

    據說對付這些帶有屍氣的粽子,只有一個方法能弄死,那就是摘了它們的腦袋,把脖子裡的氣放出去。不過這些粽子,起屍後就會將脖子縮起來,我剛才為了保護豆腐,情急之下,雙手箍住屍煞的下巴往後掰,將它的脖子露了出來。

    但我當時手裡並沒有武器,也沒有去動它的脖子,它怎麼會自己將屍氣吐出來?

    我一時想不明白,此刻精神好了一些,便坐起身來,看了那屍煞一眼,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出去。」雖然精神好了些,但四肢還是發軟,我讓豆腐在前面開路,二人帶著東西,爬入了盜洞。

    這次的清屍,如果真的要起屍,那麼早在我和豆腐扒它衣服的時候,就應該產生變化了,而不至於在我們要出去時,屍體才忽然出了岔子。

    我懷疑,這一切的變故,很可能都和那隻嘼貓有關,若繼續留在這個墓穴裡,鬼知道還會出什麼幺蛾子。

    難怪當初胡老瞎要誑我去綁了嘼貓,真沒想到那東西會如此難以對付。

    這一趟,豆腐身上也負了傷,我雖然沒什麼外傷,但那股屍氣讓我渾身不對勁兒,當初爺爺向我攤牌說出盜墓的實情後,我既覺得心酸,又覺得好奇。那時候還小,根本不理解其中的艱辛,每當爺爺有空,便會纏著他講關於盜墓的故事。

    爺爺肚子裡存貨有限,故事很快被我掏空了,他有時候就自己瞎掰,說出來的事情真假參半,往往讓我摸不出是真是假。

    他曾經講過一個古物成精的故事,據說一些上了年紀的老東西,時間長了便會化為精怪,當時我不信,沒成想現在居然撞上了。一隻銅貓,卻有這麼大的能耐。

    我以前幹過很多營生,還跟一個粵佬販過魚,每天守著魚攤子無事可做,兩人便在一起瞎扯。粵人迷信,他經常給我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其中有一件物件成精的事情,據說就發生在他祖爺爺那一輩。

    過去,粵地有一個古怪的民俗。

    粵人重男輕女,舊時家裡得了男丁,還有一個風俗,就是找人再用泥糊一個泥人兒,上面寫上兒子的生辰八字,這個娃娃就叫『擋煞』,將擋煞放在兒子的床頭,可以讓這個娃娃擋去兒子命裡該有的災禍。

    據說他有一個祖爺爺叫虎子,具體是不是自己這一系的也弄不清楚了。

    不知從何時起,虎子就有了愛自言自語的毛病,父母就問了:「乖兒子,你每天都在跟誰說話呢?」心裡卻想,難道我這兒子腦袋有問題?

    虎子就說了:「我在跟我哥哥說話。」

    母親聽了大驚,道:「寶貝兒子唉,娘可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心肝兒,哪裡有什麼哥哥啊,你到底怎麼了?那個哥哥在哪兒?」虎子一指擋煞娃娃,道:「就是它,哥哥還說我明天就會死,他會幫助我的。」

    母親聽完嚇壞了,心說莫非是這娃娃天天接收香火,被供出靈性了?還是被什麼山精鬼怪附體了?

    第二天一家人都守著虎子,不敢離開半步。遇水怕他淹死、吃飯怕他噎死、待在屋裡,還怕房梁倒下來將他壓死。結果這一天什麼也沒發生。晚上母親抱著虎子去睡覺時,猛然發現,床頭的擋煞娃娃,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碎了。

    究竟是不是那娃娃替虎子擋了煞,就不得而知了。

    可惜我沒有虎子那麼好的運氣,我遇到的也是個成精的,偏偏是個邪靈。

    我和豆腐順著盜洞往外爬,到了盡頭,踩著馬蹄槽,一路小心翼翼上了豎井,房間裡開著燈,見到燈光的那一刻,我霎時間有了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然而,房間裡的環境,讓我和豆腐瞬間愣住了。

    房間裡有三個人,而且都是陌生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六章 照片



    一個比較年輕,穿著白體恤,還打了個耳釘,看起來是個年輕時尚的小夥子。一個是個中年漢子,光頭,穿著黑背心,肌肉緊實,目光看起來有些凶悍。

    最後一個是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半老頭,頭髮裡夾著灰白,雙手懶懶的搭著膝蓋,正坐在我的床上。另外兩人,則像門神一樣,站立在他左右。

    很明顯,中間這人,應該是個頭兒。

    我心裡不由打了個突。

    這三人是誰?

    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房間裡?

    我們幹的可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該死,這下子行動全部暴露了,這要是讓人給揭發出去……

    瞬間,我心裡閃過無數念頭,而這時,豆腐卻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指著那個打耳釘的年輕人,驚訝道:「是你!」

    我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問道:「你們認識?」

    豆腐神色有些不對勁了,饒是他平時裡腦子少根筋,這會兒也知道大事不妙,壓低聲音道:「就是那天咱們吃火鍋時,找我搭訕的那個人。」

    接下來不用多說,我立刻明白,自己這次怕是要被『吃黑』了。操他祖宗,當時明明兵分兩路,按理說不該被人盯上才對,這三人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他們很明顯是一個團夥的,一直守在盜洞外面,等著我倆出來,好坐收漁利。

    狹小的房間裡,我們五人兩撥,各自警惕的對望著,我和豆腐自不必說,之前拍爛屍煞的探鏟被我們緊緊捏住了。

    而中間那個半老頭兒,目光則在我們二人身上打量,忽然,他深深吸了口氣,眯著眼睛,彷彿在思考什麼,片刻後張開眼,目光別有深意的說道:「陳懸,你中屍毒了。」

    我驚了一下,心說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豆腐顯然也納悶兒,但他哪裡會想到黑吃黑這一層,便直接問道:「你們三個是來幹嘛的?要挖蘑菇也行,下面的東西我們還沒撈完,便宜你們了,自己下去找吧。」

    我不動聲色,沒吭聲,默默的打量對面的三人。從服飾上看,三人再普通不過,但仔細一看,卻又發現這三人煞氣很重。

    我這些年接觸過不少三教九流的橫人物,但像這種一看就讓人發毛的人,還是第一次見,若我沒估計錯,這三位同行,只怕都是殺人不手軟的。

    他們現在是想幹嘛?

    黑吃黑?

    我這人不像豆腐那麼心軟膽子小,若這三人真敢來橫的,我也不怕他們,掄起鏟子,拍死一個算一個。估計是察覺到我也不是個軟柿子,中間那半老頭身上的煞氣收斂起來,挺的筆直的脊背也放鬆,又開口了,說道:「你肯定在好奇,我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又是怎麼知道你的名字,來這兒又是干什麼的,對不對?」

    我還沒吭聲,豆腐便道:「是啊,老頭,你到底來這兒想幹嘛。」

    那人也不生氣,從懷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東西,像是一張老照片,隨後遞給旁邊那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笑了笑,便走上前,轉手將照片遞給了我們。

    我下意識的朝照片中一看,頓時愣住了。

    這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高瘦男人,他的手搭在另一個年輕人的肩膀上,背景是一條河。

    豆腐看了一眼,皺眉道:「這倆是什麼人?」說著,他彷彿發現了什麼,指著照片上的年輕人,驚道:「不對啊,老陳,這上面的年輕人和你長的挺像的,難不成你也有個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在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眼,整個人已經愣住了,甚至手指都有些顫抖。

    照片上那個和我長的很像的年輕人,眼神看起來有些冷酷,抿著唇,直視著鏡頭,輪廓和我很像。這當然不是什麼失散的弟弟,因為從這張照片的年代來看,這應該是幾十年的老照片了。

    而年輕人旁邊站著的人,更是讓我幾乎有種流淚的衝動。

    爺爺。

    在我映像中,我爺爺是個六十多歲,身材精瘦,但精力卻比年輕人更旺盛的老頭子。我們家裡以前很窮,爺爺沒有留下什麼年輕時候的照片,而我手裡這一張,應該是我爺爺五十歲左右,我爸還沒死,我還沒出生時候的照片。

    說真的,我從沒見過我爸,或許很小的時候見過,但我不記得了。

    對於他的印象,是周圍的親戚口述的,爺爺也不喜歡提起他。他是個酒鬼,而我印象中的酒鬼,應該是個頭髮蓬亂,脾氣暴躁,赤著上身,拎著酒瓶瞎逛,調戲大姑娘的醉漢。

    但眼前這張照片,怎麼說呢……讓我很震撼,並且心裡冒出一種古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揮之不去。

    照片中的年輕人,有一種比較高傲的氣質,抿著唇,冷冷的站在那裡,那種高傲和冷漠的氣場很強。而且輪廓分明,長相不賴,按我說,是大姑娘去調戲他還差不多。

    而我的輪廓和照片上的年輕人是有些相近的,我今年二十八歲,正常人的經歷,這時候或許才大學畢業沒幾年,正是青春勃發,熱情洋溢的時候。但我十四歲就出來闖蕩,所經歷的各種艱辛和人世冷暖,是很多同齡人都無法想像的。

    所以我不是個愛笑的人,也算不上溫和,有時候對待一些事情,下手比較狠,為此豆腐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變態陳』,這個外號在我揍了他兩次後,他就不敢叫了。

    除了生意上的事兒,閒雜人等,我也懶得交往,給人的第一映像,大概是比較冷漠。

    但照片上的人,已經不能用冷漠來形容了,我們的輪廓很像,但他更確切的來說是冷酷,漆黑的目光讓人有種陷入冰天雪地的感覺。

    我一時有些發愣,盯著照片,心裡一片狂風驟雨。

    不出所料,這照片上的人,應該就是爺爺和我的父親,看得出來,這個時期,他們的關係應該是很好的。照片上的父親,怎們看也不像傳聞中的酒鬼。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這個老頭手裡,為什麼會有這種照片?要知道,即便是我爺爺還在時,我家裡也找不出幾張照片,那時候我以為是家庭環境原因,在鄉下那個時期,捨得花錢照相的人不多。

    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並非如此。

    這個老頭,肯定和我們家有某種關係,現在拿著這些照片來,又是想做什麼?

    這些年,我幾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那些我在意的人,也被我埋藏到了記憶深處,而現在,一張照片,卻讓他們都湧回了我的記憶裡。

    如果是在早些年,我可能真的會激動的哭出來,但這十年來的經歷,一張照片,已經無法輕易忽悠到我了。不管這些人有什麼目的,既然他們會拿出這東西,就肯定不打算來硬的。

    我將照片夾在指縫裡,慢悠悠的說道:「合著您老是我親戚?」

    半老頭笑了笑,道:「親戚,說不上。不過,我和你父親有過一面之緣,你爺爺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我已經做好了跟他打太極的準備,但這人說出的話,還是讓我驚愕不已。

    我爺爺有什麼大名?他就是個盜墓的,平時不盜墓時就種種莊稼喂餵豬,撇開盜墓賊這個身份,就是個普通的農村老頭。

    我一時有些發懵,心說:這人知道的似乎很多,看來爺爺還在的時候,真是瞞了我不少事情。不行,這老頭子看起來來者不善,我可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正琢磨著,老頭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這次能和你遇上,也算是命理注定的緣分。不過,我現在要下墓去找一樣東西,沒時間跟你細說,你要是想知道真相,兩天後來這個地方找我,自然會告訴你。」他說完,旁邊的年輕人就順手寫了一個地址給我,我示意豆腐接下,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老頭。

    我確信,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印象中,爺爺也沒有提起過這麼一個人。

    而這時,那老頭又道:「既然如此,你們現在就收拾東西離開吧,這地方我們要了。」豆腐一聽不樂意了,道:「房子是我們租的,洞是我們打的,現在讓我們走就走,以為我們是臨時工啊!」

    我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我和豆腐出來時,倒騰出來的東西,都是連揣帶抱的,除了那個玉杯,其餘的一目瞭然。這老頭沒有『吃黑』我們,說明他想要的是其它東西。

    於是拽了豆腐一把,道:「帶上東西,我們走。」

    豆腐估計想說什麼,我瞪他一眼,這小子慫了,拉聳著腦袋去收拾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七章 房租



    此刻是凌晨四點,我們走出黑乎乎的街道,而我們那間房裡雖然開了燈,但門窗緊閉,光線完全透不出來。

    夏日的夜晚格外悶熱,我倆帶著包裹,在空無一人的老巷樓裡往外走,準備搭乘夜的士回豆腐之前租的公寓。路上豆腐很不服氣,對我說道:「陳懸同志,今天的事情,你辦的很窩囊,我看不起你!」

    我反問道:「怎麼窩囊了?」

    豆腐氣的臉色漲紅,道:「老子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蘑菇,憑什麼讓他們撿漏了?撿漏也就算了,至少得客氣些,你看看咱們現在像什麼,我怎麼覺得就像被掃地出門的老鼠?」

    我道:「那如果是你,你要怎麼辦?」

    豆腐立刻道:「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是只有我一個人,我就認了。但今天情況不一樣,不是有你在嗎?你小子從來就不是個怕事的,天塌了當被子蓋。按照你以往的脾氣,那肯定是跟他們拼了。我上高中那會兒,哪次不是你用拳頭搶我零花錢的,合著你柿子專挑軟的捏,除了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你就……」

    我眼見豆腐有扯遠的跡象,連忙咳嗽一聲,道;「打住,以前的事情就別提了。那時候我在工地上幹活,天天啃饅頭,沒吃過一頓飽飯。你這個大少爺,零花錢分我一點兒怎麼了,至於現在還惦記嗎?你聽我說,剛開始,我也打算跟他們幹一架,但你難道沒發現,他們帶了東西?」

    「東西?」豆腐有些不明白,問道:「你是說那張照片?」

    我的事情,豆腐也知道一些,他於是說道:「那照片突然出現,是夠奇怪的,但咱們要想知道它的來歷,也不難,只要制服他們就行了。我記得你08年的時候追那兩個小毛賊,上去就是一通亂揍,打的他們哭爹喊娘,一對二是沒問題吧?再加上我,怎麼也能擺平他們三個吧?到時候逼供一番,還怕他們不招出實情?」

    我聽完,不由冷笑一聲,道:「要不怎麼說你像豆腐,把事情想的太白痴了。你覺得我應該去對付那兩個人,然後你解決那個老頭子是不是?大錯特錯!他們懷裡都帶著真傢伙,有槍。」

    接著,我將當時的發現告訴了豆腐。

    在對持過程中,我一開始就如同豆腐揣測的那樣,我不是個怕事的人,心裡也比較黑,心想這三人如果想黑吃黑,那對不起了,我可不是白老四那四個手下,跟我玩硬的,逼急了老子直接把你們三個扔進盜洞裡活埋了。

    但緊接著,在觀察過程中我發現不對勁。

    夏天的衣服容易貼身,在三人跨側的部位,我隱約看到了同樣的輪廓,有點兒像手槍,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忍下了這口氣,沒有來硬的。

    豆腐聽完,瞠目結舌,道:「不得了,這些人居然敢帶槍。」說完,似乎有些後怕。此刻已經走到了馬路中央,我們等了一會兒,來了輛夜的士,我和豆腐攔下來,報了地址。

    開的士的師傅是個東北人,東北人的特點就是能侃,再加上此刻是夜車,大馬路上寬敞,不怕出事故,因此這司機就放開了話匣子,朝我們問東問西,一路上嘴皮子就沒有停過。

    他看了看我們的行李包,就道:「怎麼大半夜的還搬家?我看你們上車的地方,是住那老巷子樓一代,難不成是因為遇見鬼,住不下去了?」

    我的性格比較隨機,來了興致可以和一個陌生人胡吹海扯,沒興致的時候一句話也不想說,所以也沒吭聲。

    豆腐聽了,估計是想起那鬼合同的事兒,奇道:「老兄,你還神了,這都能猜到?沒錯,那地方鬧鬼,我倆住不下去,所以連夜搬了。」

    那司機一見有人肯配合他,更是來勁兒,得意道:「那是,你要是對別人說遇見鬼,人家肯定把你當神經病。我可不一樣,打從深圳改革開放那一年,我就在這裡開出租車,老巷子樓的怪事兒,聽的可海了去了。」

    豆腐這小子,向來少根筋,有時候說起話來,真是氣死人不償命。他聽完,眨了眨眼,唏噓道:「那你混的可不咋地,據我所知,最早來深圳那一批創業者,大部分最後都富了。你怎麼還在開出租車,混的也太不著調了。」

    我嗆了一下,心說這小子怎麼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呢,剛想提醒一下他,那東北師傅倒是比較大度,哈哈笑了兩聲,道:「我也時常在琢磨這個問題,後來琢磨出來了,肯定是我八字兒不好,命裡不富貴。不過,你們早點兒從那房子裡搬出來有好處,那幾棟樓再過不久就要拆了,你們難道沒有聽過鬼房租的事兒?」

    鬼房租?

    我和豆腐面面相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師傅見此就來勁兒了,立刻跟我們侃了起來。

    民間有句老話,說人要是氣運低的時候,就很容易被一些髒東西纏上。

    老巷子樓以前的房東姓賈,是個非常貪錢的人,老巷子樓曾經發生過火災,將他老婆兒子都燒死了,他自己則在此之後跳樓自殺。

    這事兒我之前聽吃燒烤的小姑娘也說過。

    打那兒之後,就出現了鬼房租的事情。

    當然,並不是每個住進老巷子的人都會遇到,而是那種氣運衰落到極點的人才會被收租。

    有人可能要問了,什麼叫氣運?

    氣運,就是指人的運氣和命數;活人積德行善,就可以提高自己的氣運;反之,為禍作惡,哪怕你的八字生來再旺盛,也會慢慢被壓下去。

    當然,這話我不太信,老祖宗都說了:好人不償命,是禍害遺千年。

    那麼鬼房租具體是個什麼來歷?據說以前老巷子樓裡住了一對兒收破爛的夫婦。那對夫婦也夠倒霉的,以前做過生意,擺了個煎餅攤,日子過的還算順遂,但也不知是不是八字兒太差,總之霉運不斷,漸漸的開始做什麼事都不順利,後來日子越發艱難,便從以前的新小區,搬到了便宜的老巷子樓裡。

    怪事兒就發生了。

    租進去的第一天晚上,就來了個敲門的人,據說那人長了個禿頂,穿著很舊,神神叨叨的,自稱是樓的主人,要收租。

    那對夫妻就來氣了,租金白天就已經交了,這時候哪裡冒出來的神經病,居然又跑來收租?現在運氣不好,日子過得窮困潦倒,已經夠來氣的了,當即一腔怒火,將那收租的罵了個狗血淋頭。

    那人也不反駁,身影站在門外陰暗的走廊裡,等那對夫婦罵完,又道:「我五天後再來收。」

    「神經病!」男主人罵了句,砰的關上房門。

    這事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為是遇到了神經有問題的流浪漢,接下來的幾天照常收破爛。第三天的晚上,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隔著門,還有人問道:「房租準備好了嗎?」

    兩人那時候正在吃飯,老婆一聽,抱怨道:「又是那個神經病,我們究竟是走了什麼霉運。」丈夫哼了一聲,心想既然是這人自己不識抬舉,就不能怪自己拿他撒氣了,他猛的打開門,準備把門外的神經病揍一頓,結果你猜怎麼著?

    門一開,門口站了個渾身是血的人,腦袋的一半都沒了,另一半的眼睛還直勾勾的盯著男主人,伸著血淋淋的手,說:「房租……」

    男的當時就被嚇的心肌梗塞,一口氣沒上來,砰的倒地死了,女的也被嚇暈過去,第二天就瘋了。現在這個故事,就是那女人說的瘋話。

    司機一邊當故事講,一邊又扯到其它地方去了,我卻覺得霎時間頭皮發麻,腦門上直出冷汗。我想起來了,那個給我鬼合同的人。

    當時在保安室裡,我付的是一半定金,因為當時錢沒帶夠,那人說五天後來取,直到當天晚上來了個女房東,再一看鬼合同,我才知道自己撞邪了,因此這事兒也拋之腦後,而現在細細一算,今晚豈不剛好是第五天?

    夜色中,兩邊的路燈照的前路明亮,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即便是夜晚,也依舊燈火通明,但在這樣明亮的環境中,我卻覺得有些發毛。此刻已經離了老巷子樓,那鬼東西應該找不到我身上來,但此刻……那老頭子還在那裡呢!

    我要不要回去提醒他們?

    為什麼我最近會接二連三遇到這樣的事情?難道就如同那東北師傅所說,我的氣運,已經低到極致了?那隻嘼貓,居然有這麼大的能力?

    我只不過是下水救一個小孩兒,怎麼會引出這麼一大堆破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八章 登峰樓



    思索間,車已經到了豆腐家樓下。

    豆腐所在的小區也是一棟老樓,但好歹是近代建築,比起陰森森的老巷子樓可好太多了。我倆下了車,站在小區門口,豆腐忍不住噓了口氣,道:「還是自己家好啊,總算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啊呸呸呸,大半夜的不提鬼,以後誰再跟我提鬼,我就操他八輩兒祖宗。」

    看樣子,這小子這次是怕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給嚇住了。

    可不是,幾個小時前,我們就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嘼貓、白毛粽子,差點兒交待在裡面,此刻站在樓下,看著外面亮堂的路燈,乾淨整潔的小區,頓時讓我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估計誰也想不到,在深圳這樣繁華的大都市裡,每天人來人往的河道下,竟然還會有這樣危機重重的地方,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

    我忍不住摸了摸放在豆腐懷裡的東西,心想:看來以後走路得多注意腳下,沒準兒下面就有個什麼候墓王陵的。

    深圳,果然遍地都是黃金。

    到了家中,我倆身上都有些輕傷,此刻也不可能去醫院,翻出家裡的備用藥,兩人草草洗漱,呲牙咧嘴的處理了一下傷口,便倒頭睡了個昏天黑地。

    至於那鬼房租的事情,我雖然有心提醒那老頭,但那三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貨,這麼一想,便決定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想來當初那個瘋女人都能活下來,這三人殺氣重重,有道是人惡鬼怕,估計那鬼房租也不敢找到他們頭上。

    我向來拿得起放得下,爺爺和我那死鬼老爸的照片忽然出現,確實讓我疑竇重重,但這些事情過去已久,人死如燈滅,再追查也沒有什麼意義。

    能瞭解真相固然好,如果不能,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被那老頭子牽著鼻子走。我可不是豆腐,這些年我別的沒學會,唯一的收穫,就是心腸練的比較硬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當天下午三點多,我和豆腐總算是睡了個好覺,兩人起床飢腸轆轆。這些天飯食比較粗糙,此刻餓起來更是抓心撈肝的難受,豆腐急的在家裡亂轉,嘀咕道:「我之前剩的方便麵去哪兒了,靠……」緊接著,他從桌子底下摸出了一個被咬的四分五裂的杯麵桶,哀嚎道:「這可是我最喜歡的牛肉味,老鼠,老子要強姦你祖宗十八代。」

    我餓的難受,道:「行了行了,你就放過老鼠吧,人家活的也不容易,生命沒有貴賤,老鼠也是有尊嚴的。你強姦它,生出來的崽是跟你姓還是跟老鼠姓?咱們這次大撈一筆,馬上就要翻身農奴把歌唱,就別摳門了,走,老哥請你吃頓好的。」

    豆腐一聽我請客就來勁兒,收拾收拾,去了附近一家新開的烤肉店。無煙平底燒烤盤,刷上薄油,將羊肉、牛肉等薄皮兒一一放上去,一會兒就熟。撒上椒鹽面兒、孜然辣椒末,各種調料,香味兒四溢,吃的我們滿嘴流油,差點兒沒把舌頭吞下去。

    我以前窮那會兒,最大的愛好就是吃,雖然沒錢買,但對各種吃法很有研究,後來有錢了,忙著生意,對吃反而不講究了。此時一番生死經歷後,能坐下來安安心心,美滋滋的吃上一頓,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待我們吃飽喝足,已經是下午的五點鐘左右,回家才發現,或許是由於屍毒的原因,我身上忽然冒出了一些青斑,看著分外可怕。

    原本我是計畫今天去深圳的古玩市場踩踩點兒,打探一下黑貨的銷路,但一見這情況,也不得不跑了趟醫院。

    那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估計沒見過屍毒,以為是某種皮膚病,給我開了些藥,晚上一擦,瘢痕反而擴散的更厲害。

    饒是我向來臨危不亂,這會兒也有些犯嘀咕了,不由想起了那老頭,心說他既然能看出我中了屍毒,估計就有治療的辦法,看來明天還得到他所說的地址去一趟。

    第二天,我和豆腐早早起床,洗漱一新,去樓下的包子鋪,點了三份包子,配著皮蛋蔥花溜肉粥吃了個飽,便打車去了約定的地址。

    紙條上寫著:深南東路新秀路古玩城207號登封樓

    豆腐道:「古玩城?這地方我沒去過,你熟不熟?」由於爺爺以前挖蘑菇,經常會帶一些墓裡挖出的東西,行話管這叫『明器』,明通冥,也就是從死人手裡搶過來的東西。

    因此我小時候見的明器比較多,對古董也有些上心,後來事業有成時,得空了也會去古玩城逛一逛,對那邊說熟不熟,但也能摸清幾條主道。

    提起古玩城,大部分人會想起北京的潘家園或者琉璃廠,再不就是西安、洛陽幾個著名的古玩街,但可能很少有人想到,在被稱做「文化沙漠」的深圳,有一座全國規模最大、檔次最高的民營古玩城。

    深圳這地方很特別,因為前身是個普通的小漁村,因此歷史積澱不濃厚,這地方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有錢。有句打趣的話是這麼說的: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兒小,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錢少。

    有了錢幹什麼?當然是發展文化,充充面子,所以全國最大的古玩城就在重金下修建成功了。

    這裡面東西精、雜、而且正。

    一進去,全是古色古香,裝飾高雅的古玩店,兜裡沒幾個錢的,還真不好意思進那個門兒。這兩年逐漸成為一個景點,漸漸擺地攤的,賣仿古紀念品的也多了起來,其中茶樓、戲台也有很多,走進去就忘了今夕是何年。

    但這地方有很多條子,而且都是便衣,不像潘家園和琉璃廠,那邊歷史久遠,背地裡倒騰明器很厲害,我雖然沒正經去過那邊兒,但潘家園名氣大,玩古玩的沒人不知道,聽也聽熟了。不過深圳這個古玩城把控的太嚴,估計要想在這裡出手很難。

    那老頭一個挖蘑菇的貨,居然敢在古玩城裡晃蕩,他這膽子還真是夠肥的。

    一般,這樣的人,要麼是不知死活,要麼就是後台硬,這老頭應該是屬於後者。

    我將其中的門路跟豆腐簡單說了,用了些暗語,到不怕被司機聽去,說著話便到了地方。今天是週六,這地方人挺多的,進了仿古牌坊的大門,裡面人流如織,遊客絡繹不絕,夾雜著各國老外,時不時便能聽到老外的各種蹩腳中文。

    這地點上寫的登封樓我沒聽過,古玩城很大,佔地十五萬平方米,我倆沿著一些擺地攤的一路詢問,才找到登封樓的位置,只見是一座古色古香,形似茶樓的建築。

    門口兩道圓形門柱,上面刻著木製的牌匾,上書一幅對聯。

    這上聯是:雪峰一點神木液

    下聯是:冰泉三分石中香

    橫批則是這樓的名字:登峰造極。

    豆腐唸完,嘶了聲,道:「這對聯你看懂了嗎?什麼意思?這樓的名字取的太囂張了,我想拆它的牌匾。」

    我道:「這你就不懂了,有一種關於茶來源的說法,相傳神農氏嘗遍百草,走過萬水千山,在一座雪峰上,發現了第一棵茶樹,驚為神木。」

    「至於這石中香,據說康熙爺愛茶,微服私訪時,曾經路過一個老農家,喝了一口老農的粗茶,頓時大驚,說你這普通的茶葉,怎麼能泡出這般美妙滋味?」

    「那老農就說了,不是我的茶好,是我的水好。我家後山有一塊奇石,石中有很多密密麻麻,僅有頭髮絲粗細的孔竅,日夜滴出泉水,用這泉水燒茶,餘香繞樑三日而不散。」

    這就是神木石泉的手法。

    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豈不就是茶中的登峰造極了?

    豆腐一聽,恍然大悟,道:「你小子哪裡來這麼多雜七雜八的冷知識,我怎麼就不知道,別是瞎掰出來的吧?」

    我聽了這話有些不樂意,道:「你能跟我比嗎?你上美術大學,天天就知道看裸模,現代科學研究證明,一個人如果沉迷**,就會記憶力減退,治療下降……」

    我還沒說完,門口站著迎客的服務員便微微一笑,躬身道:「這位想必是陳爺,我們掌櫃的已經恭候多時,還請裡面說話。」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一愣,心說他怎麼認識我?難不成那老頭竟是這間茶樓的老闆?這檔次可夠高的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9:41
第十九章 鬼王遇龍杯



    服務員也不多話,讓開道兒示意我倆人進去,堵在人家門口,形象也確實不雅,我也沒多問。進了樓,只見中間是個空台,台下已經搭了不少茶座。三三兩兩坐著些悠閒的茶客,目光頻頻望向空台中,似乎是在等待什麼表演。現在有很多茶樓,都會請一些演員,表演個相聲、小品什麼的拉客。

    那服務員卻一路直引領著我們到了二樓,推開一間仿古的雕花鏤空木門,進去後是一間大房子,用山水屏風隔成兩間,一邊擺著床鋪,一邊擺著茶桌。

    房間裡此時空無一人,茶桌靠窗擺著,木製的窗戶敞開,從這兒往下看,剛好可以看到一樓的茶客和空台。看來這裡是個茶樓的包間。

    桌子上擺放了幾碟乾果點心,那服務員幫我們上了壺茶,說掌櫃的臨時有事,要我們稍後片刻,先喝茶吃吃點心,有什麼事兒隨時吩咐。說完便退了出去,留下我和豆腐二人面面相覷。

    豆腐疑惑道;「這是賣的哪門關子,不是說已經久候我們多時了嗎?」

    我道:「人家那是客氣話。」不過,既然那老爺子已經平安歸來,想必那鬼房租是沒敢找到他頭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難不成我氣運真的低落至此,連那死鬼也知道柿子挑軟的捏。

    這麼想著,我和豆腐一邊閒扯,一邊喝著茶吃瓜子,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我們今天本就沒有安排,倒也不在乎多等些時候,須臾,便聽下面傳來一陣鼓掌叫好聲,臨高往下一看,卻是空台上出現幾個戲子,咿咿呀呀,演的是潮劇。

    粵人喜歡看戲,更喜歡喝茶。

    在我們那邊,一家人如果窮的飯都吃不上,就更不會花錢去買茶葉。但粵人不一樣,甭管家庭條件怎麼樣,再窮都會買茶葉,只分好壞新陳而已。

    那潮劇我倆都聽不懂,豆腐是個坐不住的人,除了畫畫的時候,讓他規規矩矩坐上兩分鐘,那比殺了他還難,因此沒多久就開始在屋裡瞎轉。

    這裡的擺設挺講究,但都是些死東西,看了一圈便索然無味,豆腐於是隨手抓起了旁邊架上的一份報紙。翻開看了一會兒,忽然咦了一聲,神色有些不大對勁兒,將報紙遞給我,壓低聲音道:「這居然是04年的報紙,你看這條新聞。」

    我接過報紙一看,果然是份老報紙。,不是什麼正規大報,而是一些八卦小報,對新聞態度不負責任,專報導些吸引眼球,捕風捉影的消息。

    而豆腐所指的那條新聞,標題是一行小字:盜墓賊夜盜女屍,身上長出青斑,是屍毒還是鬼上身?

    名字夠吸引人眼球的,但正規報紙上,肯定不會報導這類東西,也不會起這麼有誤導性的名字。我順著內容往下看,裡面還配了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手臂上佈滿了青斑,赫然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個山村小夥子,起了歹念去挖村裡的老墳,結果挖出一具不腐女屍,起了邪念,將女屍藏匿家中。如此這般,數日後身上竟然長出了大片青斑,去醫院救治無門,身體逐漸隨著青斑腐爛,難忍劇痛之下,服安眠藥自殺了。

    豆腐顯然也看出門目了,他難的機靈一回,說道:「這報紙肯定是那老頭子讓人故意放在這裡的,你說,他想幹嘛?變態陳,你這屍毒真有這麼厲害?會不會跟這報紙上的人一樣?那可太慘了,你放心,我到時候一定給你買最好的安眠藥,你安息吧。」

    我被這小子氣的夠嗆,剛想踹他兩腳,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之前我們所見到的那個老頭子,一個人緩緩踱步走了進來,門口站著之前所見的那個大漢和年輕人,二人關上房門,守在外面。

    老頭子看了眼我手上的報紙,含笑道:「看來你已經看過了。這不是嚇唬你,你的屍毒如果不處理,下場絕對比他更慘。」

    我猜的沒錯,果然是這老小子故意的,但我這人最恨被人牽著鼻子走,於是說道:「那又怎麼樣,當我是被嚇大的?我的事兒也不勞您操心,咱們有事說事,沒事兒那我可不奉陪了。」

    老頭笑了笑,跟個老狐狸一樣,說道:「你們年輕人,就是脾氣急躁,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說吧,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青花白瓷瓶,瓶口用個軟木塞子塞住,隨後他拔了木塞,從中一抖,倒出了一顆赤紅如血,不過黃豆大小的丹丸。

    「這是解屍毒的『紅丸』,吃了它。」

    豆腐懷疑道:「確定這不是毒藥?」

    老頭笑了笑,道:「我給你毒藥做什麼,就算不給,屍毒在身,遲早也是個死。」

    我將那東西捏起來放在鼻尖一味,有著很濃烈的金屬味兒。爺爺的工作筆記裡曾經記載過這種『紅丸』,它的全名,應該叫辟屍丹,只不過外人一聽就知道這藥是干什麼的,因此行話直接簡稱為紅丸。

    相傳這東西的研製方法早已經失傳,只在一些古老的盜墓家族中,還存留了一些,對於混這口飯的人來說,一粒紅丸,可以賣到天價。

    我只一聞便知道是真貨,味道和爺爺所形容的一模一樣,不由大為吃驚。心想這紅丸製法早已經失傳,可謂是保命靈丹,吃一顆就少一顆。這老頭如此大方的給我,究竟意欲何為?

    我是個生意人,自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保命要緊,藥已經送上門了,哪有推回去的道理。當即捏了藥丸服下,只覺得入口辛辣,須臾卻有一股清香升騰而起,吐息之間都可以聞道,果然是奇藥。

    那老頭見我服下,眼中閃過一抹贊色,道:「好膽色,看來我這次找你,果然沒有找錯人。」

    「無事不獻慇勤,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了吧。我爺爺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現在又想幹嘛?」

    老頭笑了笑,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得從三個人開始講起,耐心聽我講完,你就明白了。」接著,他拍了拍手,換了壺毛峰,幾人一邊喝茶,一邊聽他講。

    這老頭姓趙,道上人稱趙二爺,之所以叫二爺,並不是因為他在家排行老二。二爺是一種尊稱,過去關羽關雲長就被稱為關二爺,因此古時候的好漢們結交,其中最有勢力有義氣的,往往就被人尊稱為二爺。

    趙二爺家往上數八輩兒都是倒斗挖蘑菇的,積澱下了豐厚的家資。當然,現在趙二爺已經很少自己下地了,大部分時候,是他組織人手、找墓、提供裝備,進行團夥挖掘。挖出來的東西,他一個人吃大頭,剩下的才給下地的人分。

    在盜墓這個行當裡,分類可太多了,散盜、結盜、家族盜、團夥盜,甚至還有官盜。像我和豆腐這種情況,兩個人相熟互相信任,結合起來挖蘑菇,就屬於結盜,而趙二爺,則是家盜和團夥盜的綜合體。

    至於官盜,這樣的團夥很隱秘,一般也不為人所知。如果遇到了,那就得繞著走,否則必定大禍加身。

    用趙二爺自己的話說,在粵地的盜墓圈裡,他可是一跺腳,整個圈子都要跟著抖的人物。

    這次為什麼會找上我?有來頭,還和胡老瞎有關。

    這胡老瞎一向在關中活動,為什麼忽然跑到深圳這地方來了?他為的就是回湧河下的墓。那墓裡埋葬的,乃是道光時期的一個文官,為人中正,受道光皇帝喜愛。

    死時,道光皇帝曾經賜下一件寶貝陪葬,這件寶貝,名叫『鬼王遇龍杯』,相傳是清乾隆時期,一位製作玉器的民間藝人所作。杯上記載著他的一段傳奇經歷,也就是所謂的鬼王遇龍,當然,究竟是怎麼個遇法,傳說多種多樣,已經難以得知了。

    這杯子表面上無法看出什麼,只不過往裡面加滿酒水後,再拿燈燭一照,玉杯中央就會顯現出一幅連環畫一樣的東西。製作工藝可謂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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