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練功] 怒瀚 作者:新兵扛老槍(連載中)

 
Babcorn 2016-10-20 22:01: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7 67323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1
二零六章:事事匆忙

    山嶺曲折,峰迴路轉,順著山澗溪流匯聚而成的河道,轉過梅嶺,建在開闊地帶上那片建築就是軍營,駐守三十八裝甲師的一個營。

    二旅三團四營,原是正宗突擊部隊,一系列遭遇後被派來卡其拉駐守,負責監控周圍三百里群山,保證聯邦軍隊的側後方安全。

    一個營,三百里,防衛後方,看到這樣的數字對比與任務內容,稍有軍事常識者都會失笑。話說回來,正因為如此,這個營才會在軍部的地圖上佔有一席之地。假如前線戰事順利,聯邦軍隊順利拿下索沃爾,順利完成任務的四營將會得到不錯的軍功。

    過去兩個月,四營的軍事活動既忙碌又清閒,忙碌因為防區面積,每天都要派出小分隊進山巡邏,區域寬廣,地形複雜,機甲反而不如成了累贅,耗時更加長久。清閒指的是具體內容,除了與土著搞關係,偶爾警告、驅趕一下外來傭兵,巡邏隊伍沒碰到過值得重視的軍情。換句話說,這個以強攻聞名的裝甲營處於閒置狀態,戰士們也彷彿在度假。

    現狀由大局決定,星盜畢竟不是國家,統治力、凝聚力都不怎麼強,聯邦軍隊趕走他們後,在佔領區大力推動懷柔政策,取得相當不錯的結果。卡其拉山區資源匱乏,山民稀少貧苦,聯邦軍隊送糧送錢送物資,加上姚村的主動配合,與龍門客棧的協議,一系列措施後,聯邦軍隊地位穩固,已經得到山民相當高的認同。

    有了民心,辦起事情來就很方便,龍門客棧生意興隆,百姓安居樂業,軍隊順利履行職責,結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黃少豐對此很滿意,甚至有些得意。

    一個營,三百里,零傷亡......這樣的成績,軍神也無法做的更好。

    情況自三天前開始轉變,雲潮忽起,戰局突變,卡拉曼塔被隔斷,四營與前線和後方的聯繫斷斷續續;緊接著,有村民被哨兵打死,沒等處理妥當,又接著消息登陸艇失事,搜救隊伍出去不到一天,姚村人突然抬屍而來,定要軍營給個交待。這邊焦頭爛額的時候,隔天快腿兒跑回來,脫力暈倒之前報告說,遇到姬鵬帝國的裝甲部隊......

    接到消息,軍營裡炸了鍋,黃少豐勃然大怒。面對一群叫嚷著增援的軍官,他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為了逃脫軍罰,竟敢謊報軍情!」

    等到快腿兒甦醒過來,黃少豐詳細詢問過程,反覆對照細節,尋找破綻與漏洞。然而現實殘酷,無論快腿兒的樣子、還是其所說的話,無一不在提醒大家,敵軍就在眼前。

    時間無情流逝。

    「增援啊!再晚的話,隊長他們全都要死!」

    快腿兒哭喊的聲音四處迴蕩,軍官、士兵都已自覺做好戰鬥準備,只等一聲令下。來軍營鬧事的村民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沒有誰敢如之前那樣叫囂。空氣彷彿凝固了一樣,人們甚至不敢說話,偶爾有女人哭泣,聲音彷彿從罐子裡發出。

    壓抑,沉悶,充滿著絕望與失落。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緊緊攥著特意從家中帶來的心愛水晶杯,黃少豐在指揮室來回踱步,難以再像之前那樣保持沉穩。內心裡,他已經信了快腿兒的話,並因此聯想到更壞的結果。

    姬鵬帝國參戰,霍夫曼呢?

    來這裡裝甲部隊只有一支?

    即便只有一支,兵力真的只有快腿兒所說的那麼點?

    四營總共這麼多人,巡邏加搜救,軍營常駐兵力不到一百,戰鬥機甲七台......派多少人增援?會不會落入陷阱?

    另外兩支搜救隊伍呢?是不是遇到類似情況?會不會有更多敵軍?

    無論如何,軍營不能被掏空啊!

    「指揮部能不能聯繫上?」

    「附近友軍呢?」

    「加緊聯絡!」

    「至於邵隊長那邊......」

    咬牙準備下令時候,兩重喜訊從天而降。

    派往東面的那支搜救隊伍傳回消息,雖然搜索登陸艇方面沒什麼結果,但遇到一批雲潮開始時穿越卡拉曼塔、現已迷路的學員軍,配備清一色的主戰裝甲,其中一個還是黃少豐的本家後輩。

    此刻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即將抵達營地。

    「天助我也!」

    慶幸自己剛才多想了一會兒,此刻心裡有了底氣,黃少豐準備滿足快腿兒的請求,順帶安撫那些眼裡噴火的軍官。

    不過,用不著了。

    獵狐嶺戰鬥結束,距離軍營也不是太遠,大托馬斯用機載通訊設備和軍營取得聯絡,將基本情況匯報。

    戰鬥勝利,姬鵬、霍夫曼、星盜三方聯合裝甲分隊被全殲,屠夫被生擒......

    最最重要的,那台登陸艇上帶有能夠克服雲潮干擾的量子通訊器!

    「啊?呃......哈!」

    巨大喜悅,水晶杯送到唇邊,一飲而盡。

    「快點接應!」

    ......

    ......

    接應,匯合,歡呼,感懷,安置傷員與俘虜,騰出地方安放設備,著老魏等人馬上開始調試。

    一番忙碌,黃少豐邀請安德烈到指揮室,向其介紹四營駐防情況,探討此次突發事件的意義,後續軍務如何轉變,等等所能商量的一切。

    無論安德烈本人的能力,還是背後像征意義,都不能把他當成普通士兵對待。黃少豐對此深深瞭解,給予其別人無法得到的禮遇。

    安德烈的表現無可挑剔,但......多少有點心不在焉。

    黃少豐擅長觀人,很快發現安德烈的異常,有意表達關切,又擔心自己過於唐突。正在躊躇時,另外那支搜救隊伍也已回來,帶回十幾名學員與同等數量的主戰機甲,還有後方不惜一切增援前線的指令。

    雲潮發生前,總指揮部將學生軍佈置在卡拉曼塔一線。那裡還有零星戰鬥,可以讓學員有機會接觸真實戰場,又能保障安全。劇變突來,增援需要爭分奪秒,總指揮部命令近者立刻出發,後方梯隊依次增補,原則是過去一個是一個,通過一支算一支。根據學員們帶來的消息,這批以學生軍為主的機甲戰士多達數百,通過卡拉曼塔時,他們遇到迷霧、暴雨、滑坡甚至還有地震。很快,隊伍在惡劣到無法想像的環境中彼此失聯,以小股、甚至個體形態去往前線,直到找到己方部隊。

    這番話的主要意思有兩點。首先,總指揮部對局勢的判斷很不樂觀,不然不會如此極端。其次,四營的搜救任務遠未結束,需要加派人手,擴大範圍,盡力找到那些失散的學員和士兵。

    數日行軍,期間不斷與老天搏鬥,大部分機甲出現故障,學員們也都精疲力盡。其中有幾個獲救的時候精神鬆懈下來,當即昏睡不醒人世,連機甲都是搜救人員代駕回來。也幸虧駐紮在這裡是三十八師,人人能夠駕機作戰,換成普通山地部隊,只能先把那些機甲丟掉。

    看看獲救學員的樣子,很容易知道失散者現在什麼情況,如果不能及時救援,後果不堪設想。事實上,獲救學員剛剛抵達軍營、甚至剛剛遇到搜救隊伍的時候就已紛紛提出請求,希望二次搜救馬上開始;還有人藉機表達意願,希望在恢復體力後加入搜救隊,尋找自己的好友、兄弟姐妹,與素不相識的陌生同窗。

    「這樣的話......君安,你帶大家先休息」

    又是一番緊張忙碌,黃少豐腳不沾地,招呼本家侄兒黃君安幫忙,心情既喜且憂。

    喜的是,危局時刻自己有了大量後備兵源,或許有機會建立奇功。憂的是,對這些學生軍的運用是個大麻煩,那些機甲基本都需要維修,不僅耗時,或許還缺少零件。

    另外還有一重關鍵,搜救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一百人失蹤,救一人、救十人、救九十九人,三者對比,誰做的更好?

    答案非常奇妙......誰都不比誰好。

    救一人失九十九,可能會成為聯邦英雄;救九十九失一人,有可能被看作罪人。

    沒把握,不確定,那是黃少豐最厭惡的感覺。

    可確定的是,搜救行動勢在必行,兩大帝國參戰的軍情更需要處置,還有俘虜、傷員等等......好多事情要做!

    這邊著急的時候,學員們獲知安德烈也在軍營,林少武,黃君安,莫凡,與詹姆斯*林傑,四大家族子弟聯袂而來,找他打聽牛犇的情況。

    牛犇與安德烈同機而來,學員們事先知道,黃少豐反而一無所知。

    「牛犇?」猛然聽到這個名字,黃少豐有些困惑,擺脫雜念問道:「哪個牛犇?」

    「正想和黃團長說這件事。」安德烈彬彬有禮,才把關於牛犇的事情告知,並且告訴大家,這會兒牛犇和小托馬斯去了龍門客棧。

    「龍門客棧?」

    「牛犇為什麼去那?」

    兩大帝國參戰,三方聯軍潛入,獵狐嶺前一將三殺。學員們都還不知道這些事情,紛紛追問因果緣由。

    安德烈將情況介紹一遍,很詳細,很精彩。

    「呵!」

    「這傢伙,干的漂亮!」

    「到底是他厲害。」

    學員們個個熱血沸騰,連日疲憊彷彿頃刻之間消失。

    「等等,等等,等一等!全部給我閉嘴!」

    說這句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比前面的音量更大,到後來完全是吼出來。面對周圍愕然目光,黃少豐深深吸一口氣,意識到自己不僅忽略了大事,並且極有可能被人故意欺瞞。

    「安德烈,牛犇和你一起墜落,一起獲救?」

    「一起作戰。」安德烈微笑說道。

    「帶隊奪機、反攻的人是誰?獵狐嶺之戰,托馬斯兄弟和你們之間......」

    「指揮者一直是牛犇。」不知道是和牛犇的關係太好,還是覺得聯邦軍功對自己毫無意義,安得烈的態度幾近謙恭:「牛犇負責策劃、指揮、主導戰鬥。嗯,我也幫了點忙。」

    學員們摩拳擦掌,周圍一片安靜。

    有心人注意到,自從牛犇這個名字被提起,周圍士兵與軍官的表情就變得很奇怪,眼中臉上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總之個個心情複雜。

    但都無法與黃少豐相比。

    「牛犇......」額頭不知不覺蹦出青筋,黃少豐大聲吩咐:「把托馬斯給我叫來!」

    不久,眾人從大托馬斯嘴裡聽到相似的話,談及牛犇時,態度比安德烈更加恭敬。當被問及為什麼返回軍營的時候不立即匯報,憨厚的大塊頭兒用手指指安德烈,表情無辜。

    「長官,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我......」黃少豐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好意思,我忘了。」安德烈微微一笑,表情不像是在道歉。

    瞎子都能看出問題,傻子也能感覺到其中隱藏的意味。

    黃少豐呆了好一會兒,有些茫然的神情漸漸轉冷,問道:「剛才說,牛犇幹什麼去?」

    「找龍老闆要人,逼出、捉拿或者殺掉姬鵬神秘強者。」安得烈抬起手腕看了看,想起什麼:「時間過去這麼久,是不是過去看看狀況,接應一下?」

    「呵呵,接應......」

    水晶杯掉到地上,粉身碎骨。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1
二零七章:言語所生的非言語衝突

    「為什麼沒人接應?」

    回軍營的路上,小托馬斯一直重複這句話,彷彿癟嘴老太婆般喋喋不休。到第八次,和其同一個座艙的得福按捺不住,憤而怒斥。

    「三十八師不喜歡牛大,用不著反覆提醒。」

    「不是這樣。」小托馬斯罕見嚴肅的聲音道:「意見歸意見,戰場是戰場,你這種想法,是對我、也是對三十八師的侮辱。」

    「侮辱?侮辱......」

    得福本來想說侮辱你怎麼了,然而對著那張板正起來的臉,竟然難以出口。

    「況且我在這裡,即便別人不來,還有我哥,洋鬼子......沒道理誰都不過來瞧瞧。」

    「別人不放心牛大的本事,安德烈不會。」得福冷笑回應。

    「這我相信。可是,我哥呢?」

    「那是你哥,能不相信你的能耐?」得福大肆嘲諷:「托馬斯大俠親自出馬,八岐暗忍算什麼,天皇也得望風而逃。」

    路上龍老闆短暫清醒,牛犇怕他有這會兒沒下回,抓住機會詢問幾個關鍵問題。不知出於什麼想法,龍老闆沒再隱藏,再度昏迷前有問必答。其中最關鍵是女子身份,大家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其來頭居然那麼大。

    八岐暗忍之風忍:血月夕陽。與山本武道同一級別,比肩為天皇座下近臣。

    這條信息帶來極大震撼,與無窮壓力。如果說,此前從俘虜俘虜那裡獲得的口供還需商榷,八岐暗忍的出現無疑將姬鵬參戰的事情落到實處。自那時起,牛犇再沒有開口說過話,得福則一心忙於推演局勢,小托馬斯憂心忡忡,轉而不停念叨為什麼見不著援兵。

    說到接應為何不來,大家心裡都有猜測。決定來龍門客棧捉姦前,牛犇與安德烈商議、並且徵求小分隊隊員的意見,最後決定緩報給那位黃團長知道,以免節外生枝。

    這種行為意味著什麼,有點腦子的人都清楚,事先大托馬斯擔心後果,曾建議採用「委婉」些的方式。然而牛犇問過一些事情後將其否決,並且表示自己會承擔。這樣一來,托馬斯兄弟不好再說什麼,內心的擔憂卻無法消除。現在,擔憂似乎變成現實,而且比想像的嚴重。

    「牛大有擔當,就怕......」

    「省省吧,用得著你擔心。」得福才不管他怎麼想,冷笑著一口打斷。

    「唉!」

    嘆了聲,小托馬斯不再開口。反倒得福被撩起肝火,嘀嘀咕咕說些不好聽的話,譬如不顧戰友之情,家國之義,膽小懦弱畏懼強權,等等等等。到這裡,小托馬斯聽不下去,忍不住反駁說服從命令是軍人天職,三十八師的強悍戰鬥力正是來源與此,假如真的是上峰有令,弟兄們不能違抗。

    「令行禁止是鐵律。師長說,三十八師不敢說天下無敵,但在這方面,絕對稱得上楷模。」

    「是非不分,忠奸不辯,居然好意思自誇。你們那位師長,呵呵......」得福故意留下話頭,意猶未盡。

    「我們師長怎麼了?」聽到師長兩個字,小托馬斯鐵眉倒豎。

    「哎吆呵?」得福故意撩拔,「那你倒是說說,你們師長和牛大比。」

    「師長天下無敵!」小托馬斯毫不猶豫。「牛大是不錯,但是和師長比......」

    「叫他和牛大單挑。」

    「我%操......」小托馬斯一個失手,機甲險些摔翻。

    「和我比也行。」得福退讓一步。

    「胡攪蠻纏......我不和你說。」小托馬斯氣喘吁吁,彷彿受了氣的小媳婦兒。

    「要我說,你們那個師長真不咋地。」得福乘勝追擊,譏諷道:「看他教出來的人就知道,沒種。」

    「你說誰沒種......」小托馬斯大為惱火。「違抗軍令,要槍斃的。」

    「還不就是怕死。」得福嗤之以鼻。

    「你......不和你說。」

    一番激烈頂撞,嘴巴從不輸人的小托馬斯徹底沒了言語,悶聲不響操縱機甲在山坡上顛簸。在其身後,客棧人員抬著擔架,朱莉與冷彬背槍守護在旁邊,牛犇操縱俏郎君墊後,人與機甲的組合在黑夜中艱難行走,一步步朝著軍營前進。

    直到靠近第一處固定哨卡,終於遇到熟人。

    「誰?」

    「我。」

    「哥?你來了!」小托馬斯長出一口氣,忍不住抱怨,「怎麼回事,不是說好......」

    「別說了,牛犇呢?」

    「在後面,你這是......」

    「我先和他說說。」

    「哦。」

    著其餘人繼續前進,小托馬斯領著哥哥到隊伍後方去找牛犇,一番輕言細語。

    「搜救有些結果,好也不好......學生軍情況不妙......通訊設備啟動,可惜只能點對點連接,只能聯絡後方,團長向指揮部作了匯報......安德烈受到口頭警告,你得......」

    「知道了。」

    諸多消息,大托馬斯並不瞭解詳細內情,講的有些亂。牛犇邊聽邊想將大概事項整理出來,最後點了點頭。

    「怎麼這樣?」小托馬斯聽傻了眼,焦慮說道:「得想個轍。」

    「對,得想個轍。」大托馬斯附和。

    「知道了。」牛犇重複一遍。

    ......

    ......

    夜已深,一行人在托馬斯的帶領大家進入軍營,引起很大騷動。疲憊之極的學員們原本早已睡下,獲知消息後大多趕過來,安德烈反倒沒見著,還有紮營未退的姚村村民獲知消息,出來不少男女老幼。

    「彬仔。沒事吧?」

    「龍老闆怎麼樣?」

    「客棧怎麼了?人怎麼都到了這裡?」

    「胖子......」

    作為親手摧毀客棧的凶手,小托馬斯覺得這些問候很刺耳,操縱機甲時故意製造噪音,哐當哐當,彷彿推土機一樣。

    「托馬斯!」

    嚴厲的聲音自前方傳來,營長與軍醫大步而來,周圍一大群彪悍士兵。說話時,軍醫走到擔架旁粗粗看過,隨即揮手讓醫護兵接手,直接將龍老闆送往醫護室,另有士兵指引龍門客棧的人去往各自該去的地方。這邊,小托馬斯趕緊從座艙裡出來,嬉皮笑臉試圖套近乎,可惜營長根本不理他,目光在得福身上停留片刻,便用手將小托馬斯推開到一旁,徑直走向俏郎君機甲。

    滴,艙門打開,牛犇從裡面出來,落地時腳步稍顯不穩,用手按住胸口。

    「牛大。」

    「牛犇!」

    林少武帶頭,學員們一擁而上,大、小托馬斯離的較近,同時跑過來伸手去扶。

    「沒事。」

    牛犇擺手,站直身體後目光向前,與那名面容方正,神色如鐵的軍官四目相對。

    「這是我們營長。」小托馬斯趕緊介紹。

    四營長的名字叫任信,諧音古怪,得福曾好一通樂。牛犇覺得他一點都不任性,只是有點冷。

    「營長,這位是牛犇,幫了大忙......」

    「我都知道。」

    揮手示意托馬斯不要多嘴,任信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就是牛犇?」

    這算明知故問,牛犇點頭回答道:「我是。」

    任信說道:「為什麼不敬禮?」

    「敬禮?」

    「見到長官應該敬禮,講話之前更應該敬禮,你們在軍校難道連這沒有學過。」

    牛犇輕輕挑眉,說道:「你是上尉,我也是上尉,何來的長官。」

    和小托馬斯一樣,任信被這句話堵得難受,擰眉說道:「有軍銜無職位,依舊只是一名士兵。」

    警告沒獲得應有效果,牛犇搖了搖頭,說道:「你誤會了,我不屬於三十八師,也不是你的士兵,只是碰巧提供支援的友軍。」

    這番話講的實情,學生軍屬於獨立編制,理論上不屬於任何一支隊伍。牛犇與安德烈的身份更加獨特,上戰場的職責甚至不是打仗,而是對雙引擎機甲進行實戰測試的機師。這件事由聯邦政府與軍部共同決定,休說一名駐地營長,即使中陸軍指揮雷鳴,甚至包括好望角總指揮部,都不具備完全的指揮權。

    任信並不瞭解內情,寒聲說道:「這裡是軍營,任何人膽敢不遵守軍規,都要受到處罰。」

    牛犇依然搖頭,淡然說道:「恐怕不行。」

    聽到這句話,任信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內裡射出刀鋒般的光芒。周圍士兵更是氣憤,原本存了感激的人也都板起面孔,目光不善。

    如山般的壓力撲面而來,學員們的神色複雜,有人擔憂,有人憤慨,有人面露怯意,有人發出冷哼。

    「牛犇......」林少武壓低聲音,試圖勸解。

    「沒事。」

    輕輕擺手,牛犇神色平靜說道:「我才剛剛進入軍營,一切按照引導去做,若有什麼地方不對,也是你們的人犯錯。」

    任信微嘲說道:「你以為,這樣我就不能治你?」

    聽到這句話,學員們起了躁動,憤怒的神情溢於言表,甚至有人開口抗議。這個時候,軍人們又對這批動輒「反抗」的學生失去耐心,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正如小托馬斯講的,在軍隊,服從不僅是軍規,更是一種經過打磨後形成的習慣與自覺。然就這批剛剛「離開文明社會」學員而言,兩個月的軍旅遠不足以磨平棱角,抗爭不平事被他們看著是天生的權利,即使拋開同窗情誼,也不能對人信剛剛講的那句話無動於衷。

    片刻間,軍人、學員之間的對立隱隱形成。

    任信對此熟視無睹,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牛犇看著他沉默下來,片刻後說道:「與指揮部之間的通訊已經恢復,關於我的事情,建議你請示之後再決定怎麼做。不過,你可能不具備瞭解情況的資格,問也白問。」

    「你!」

    前半段還可以說是為瞭解決問題,後半段內容......從周圍士兵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將其理解為羞辱。

    事實上,的確是羞辱。

    「牛犇,你怎麼......」

    「營長,牛犇他......」才剛見面就杵上了?托馬斯兄弟尷尬又著急,在旁邊一個勁兒搓手。

    「閉嘴!」任信轉身低喝:「擅自行動,襲擊客棧,你記不記得自己什麼身份,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有你,明知道他們去幹什麼,為什麼不阻止?」

    「我......」

    「別說了,自己去禁閉室,等待審訊!」

    「我不同意。」

    「你說什麼?」任信豁然轉身,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不同意你處罰他們。」

    開口之前,牛犇聽到身後有些異常響動,回過頭去看了看。

    燈火通明,看熱鬧的村民在軍營日常使用的燈光下聚集,甚至燒起火堆取暖。

    見到如此荒唐的一幕,牛犇回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還在為剛才的那些話而「震驚」,任信根本不知道他在問什麼。

    「我記得,你剛剛才說過,這裡是軍營,一切都要遵照軍規。」

    「沒錯。」

    「他們這樣做,不算違反軍規?」

    「他們?呃,那些村民......你居然有閒情關心他們?」內心感受無法形容,任信開始覺得對方的腦子不大正常,有些後悔這場談話。

    「為什麼不能?」牛犇同樣覺得很奇怪。

    「我......我說不能就不能!」

    三十八師的軍官,信奉武力大棒者居多,與老辣深沉並不沾邊。對話進行到這一步,任信難以控制情緒,上前一步,用手戳指牛犇的胸口。

    「聯邦英雄,你現在應該和我解釋,你有什麼資格干擾軍務。」

    「干擾軍務?呃,你是指他們......」

    與適才任信的反應相仿,牛犇感覺詫異,認真說道:「小托馬斯參與的這次行動由我決定,出於一些考慮,事先沒有朝軍營匯報。你要處罰他們,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應該先看過我的行動報告,做出評估後再決定。」

    同屬一方,軍隊之間常有合作,事前來不及、或因特殊緣故無法匯報的情況不是沒有,牛犇的這番話聽來合情合理,讓人難以反駁。

    看著任信變幻不定的神色,牛犇繼續說道:「另外我想通知你,姚村發生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我有人證證明槍殺村民的凶手就是屠夫,祠堂殺人的是八岐暗忍之風,就是藏身龍門客棧的那個。補充一點,我懷疑此前發生的哨卡事件也是他們所為......對了,對屠夫的審訊情況如何?有沒有帝國參戰的具體計畫?」

    一連串反問,給人的感覺就像訓話,但其所講句句都是眾人關心的焦點,由不得大家不仔細聽。獲知姚村慘案真相,周圍士兵們的眼神明顯有所變化,有人偷偷拉著小托馬斯追問詳情,有人竊竊私語變。

    當八岐暗忍這幾個字傳入耳鼓,士兵們再也按捺不住,響起陣陣喧嘩。

    「天皇座下?」

    「當初那個山本武道......一夥兒的?」

    「靠,結果怎樣麼?」

    「還能怎麼樣,殺了唄。」小托馬斯故做雲淡風輕,瞬間表情又變得沉痛,幽幽言道:「那傢伙厲害,我的本事完全插不上手。牛大一個人與之單挑,深夜激鬥三十里,最終才將她打落深崖。看見沒,牛大受了內傷,很重。」

    「呵......」驚呼驚嘆聲中,學員們紛紛握緊拳頭,挺起胸膛,擺出「這是我們的人」的姿態。士兵們的心情比剛才更加複雜,縱然不說什麼,眼神也已大不如前。

    「啪啪!」

    有人輕輕鼓掌而來,飄揚金發在燈光中格外醒目,笑容更是無可挑剔,只是舉動不合時宜,說的話更是荒唐。

    「八岐暗忍,主戰者四名。山本武道死在你手上,血月夕陽又被你幹掉......牛犇啊,我打賭天皇這會兒正唸著你的名字,拚命地用針扎小人。」

    用手分開人群,嘴裡開著玩笑,安德烈與一名參謀走入人叢,上前來一個大大熊抱,絲毫不管牛犇深深吸氣,表情痛苦。

    「干的漂亮!」

    「干的漂亮!」

    或許因血統的緣故,林傑骨子裡有股東方人不具有的奔放,當即呼應。

    「干的漂亮!」學員們先後發出聲音,漸漸帶動周圍的士兵。

    「干的漂亮!」

    「......」

    對這種情況,任信惱火、又覺得無力,不知不覺漸失分寸。偏偏這個時候,牛犇推開安德烈,回頭再次追問起關於「屠夫」的情況,一副操刀者的驕傲架勢。

    「我警告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任信真的有些任性,憤而說道:「這些都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你連所屬單位都沒有,連軍人都不算,有什麼資格調動我的部下。」

    聽到這句話,周圍忽然間變得安靜。

    牛犇神色轉淡,聲音也變得嚴肅:「任營長,你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

    任信很快醒悟過來,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

    ......

    一時氣憤之語,不經意間揭開最令三十八師將士們痛心的傷疤,作為華龍聯邦戰鬥力最強的裝甲部隊,三十八師擁有赫赫聲威,卻被肢解到七零八落,盡幹些不屬本職的雜事。這其中的原因,一兩句話無法解釋得清。聯邦政府的軍改會議上,對三十八師的指控更是多達三十八項,數字上的巧合帶有濃重的羞辱味道,更是落井下石的快感體現。

    軍改是政府決策,攻擊則主要來自霍青的朝野之敵,導火索就站在眾人面前,牛犇點燃引線。拋開這些因素,公正地講,三十八師的確存在許多問題,討論最多的兩個字:私軍。

    所謂私軍,不僅僅指對霍青的盲目崇拜,還有已經形成的、從上到下的固有風氣;隨便找個聯邦軍人來問,對三十八師的印象多半都有:驕傲,蠻橫,霸道,自私,不講理等字眼,彷彿天生高人一等。這種心態注定了他們行事風格,最新式的裝備一定優先提供,軍需後勤一定先滿足他們,人才由他們先挑,若遇到必須由不同部隊協同完成的任務.......三十八師一定要佔主導權,從無例外。

    過去在內部討論時,三十八師軍人常說這樣的話:讓那幫廢物指揮?算了吧!老子寧可單干。

    作為軍人,有自信是好事,驕傲其實是戰力的體現,但如果把自己凌駕到所有人之上,帶來的不僅僅是樹敵那麼簡單。時間長了,軍界漸漸形成共識,人人希望麾下像三十八師那麼能征善戰,但又真心不願意與之合作。

    原因很簡單,指揮不動。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實話說,三十八師的命運已成必然,只看何時發生,在誰的手裡發生。就事實而言,當這一切真的發生,三十八師將士猛然間發現自己發誓為之效力的國家、同僚竟然是這樣看待自己,心情可以想像。

    具體到整改內容,聯邦希望徹底扭轉三十八師的風氣,又不希望它長期脫離戰場導致戰鬥力快速衰退,因此才會將其打散,分配到戰場的不同角落。四營駐守在這種地方,幹些與打仗不沾邊的事情,原因正在於此。

    自私,驕傲,不顧大局,不與人配合,任信當眾講出這樣的話,放在別處根本不算事兒,然而在三十八師、在今天這種場合,已在無形間戳中大忌。毫不誇張地講,只要牛犇、或者什麼人將這一幕上報,稍稍修飾一下,他基本上完蛋了!

    藐視政治、肆言妄論乃軍人通病,禍從口出的例子,三十八師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具體到現實,營長完蛋,四營必將迎來動盪,下次調整也許就會脫離戰場,去哪個地方維持治安,或者......感謝搶險救災,清理垃圾場的垃圾活。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幹什麼都是為國家做貢獻......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道理,然而對三十八師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羞辱,與墮落。

    經歷過無數次「思想轉變」方面的學習,三十八師最無知、最魯莽的人也已知道輕重,。當看到任信失態,牛犇發出警告後,周圍士兵陷入死一樣的沉寂,一個個胸膛劇烈起伏,目光憤慨。

    無聲暗流開始湧動,看著牛犇淡漠的面容,平靜的眼神,任信感受到的是冷酷與咄咄逼人,止不住怒火再往上湧。

    「卑鄙之徒。」

    越想越覺得對方有意,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上當、被誘出誅心的話,任信極度任性地大喊道:「你這個卑鄙之徒!」

    猛然間這麼大轉變,牛犇覺得莫名其妙,沒等弄明白周圍的變化,與安德烈同來的那名參謀站出來,主動伸手。

    「牛犇上尉,黃團長有請。」

    同一時間,指揮室內正朝這邊觀望的黃少豐籲出一口氣,臉上露出微笑。

    「情況不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1
二零八章:血肉橋樑

    夜裡的軍營比白天更加明亮,山野偶爾聽到野獸朝這邊低嚎,聲音充滿感傷與羨慕。

    擴大生物總量、增強改造世界的能力,兩者是生命的本能追求,那些擁有初步靈智的野獸為人類創造出來的光明奇蹟而驚嘆,就好像人類想像神仙時一樣。這樣做的時候,人與野獸的思維中並沒有「人有困難」「神有難題」等等諸如此類的概念,只有讚歎,敬畏,和不敢說出口的嫉妒。

    然而事實上,擁有的力量大小與面對問題的難易程度通常成正比,就像剛才,當整座軍營如寶石般在夜色中生輝時,黃少豐心裡正在犯愁如何挨過嚴冬,又或者,怎麼都挨不過去。

    學生軍帶來十幾台機甲,同時帶來的是消耗的急速增加,與卡拉曼塔被隔斷的確切消息。從現在起,後方再也不能為軍營提供物質......這句話的意義在於:禦寒衣物,軍械,藥品,武器彈藥全都無法得到補充,用不了多久,軍營便會出現食物與能量短缺。

    從現在開始,軍營就需要節衣縮食。

    不過,至少在眼下這一刻,黃少豐把擔憂全都丟到一邊,勉勵的口吻說道:「君安啊,家族對你的期望很高,此次到前線,定要把握住機會。」

    「謝謝豐叔。不過......」黃君安關注著訓練上正在發生的事,神情略顯凝重。

    曾經被譽為軍校三鷹,黃君安在剛剛過去的機甲大賽中表現一般,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看上去不像過去那樣意氣風發,表達意見時也不夠果決。

    「豐叔,這樣真的好嗎?」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放下並不喜歡的杯子,黃少豐用手指著外面,聲音有些感慨:「團結很重要,再無能的指揮官也明白。但你一定要明白,他們是三十八師,和學生軍!」

    三十八師與學生軍,聯邦軍隊最特殊的兩個群體,前者曾被公認為王牌,後者的潛力無窮,隨便挑出一個來,技術上都已遠超常人。尤其需要提到的是,學生軍中很多人來自巨富高官、勢力組織,還有聯邦政府重點關注與培養的對象,假以時日,這些人當中定會誕生新星,成為軍界中堅。

    一個是曾經的軍中之王,雖落魄依舊擁有強大底蘊,一個是擁有勃勃生機的新生幼龍,將來注定嘯傲四海,在華龍,無論軍界還是政界,任何擁有大志的人都無法忽視這樣兩支力量,並試圖增加影響力。

    如果能夠滲入、乃至掌控,就再好不過了。

    「為什麼對三十八師進行改造?霍青為何隱退?你再看看外面,林、穆、詹姆斯,三家把他們的寶貝兒子、孫子送上戰場,僅僅為了殺敵報國?」

    嘆了聲,黃少豐說道:「三十八師完整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說他們不好,蠻橫了,自私了,不講理......等到它被分解、打散,各個部隊的指揮官紛紛找出理由,希望能分到一個連,一個營,一個團。你好好想想,這是為什麼?」

    不等回應,黃少豐繼續說道:「打仗這種事情,我既不喜歡也不精通,但我知道軍隊就是軍隊,衡量一支部隊好不好,首先看它能不能打。所以了,只要在軍隊裡混,手中就必須掌握一支精兵強將。」

    到此稍稍停頓片刻,黃少豐惱火說道:「可惜這幫傢伙不聽話,總給我惹麻煩。」

    黃君安默默低頭,心裡有些話不敢出口。

    黃少豐說道:「過去沒人都打三十八師的主意,現在成了大家爭搶的肉,只要裝上骨頭,補充鮮血,它會變得比之前更強。學生軍就是骨頭和血,兩者如能合作甚至融合,必將催生出一支全新的強悍隊伍。」黃少豐加重語氣說道:「但是君安啊......推動這件事的人,必須是你和我,最後掌控它的人,也必須姓黃。」

    訓練場上,對話仍在繼續,雖不知道具體說些什麼,從這裡看過去,學生軍與四營官兵之間涇渭分明,對立一眼可見。

    黃少豐的眼睛微微發亮,接下去說道:「四營是我的,你是軍校的優秀學員,軍校三鷹之首,再沒有誰能比你我更適合充當四營與學生軍之間的橋樑,只有我們兩個才能化解兩者間的矛盾。到那時......」

    「牛犇呢?」黃君安忽然插了一句。「軍神召見過他,兩次。」

    「軍神召見過的後輩多了。不過你說的對,牛犇的確是個問題,好在......等任信被撤職,四營官兵與他之間再不會和解之可能。」

    「任信撤職?」黃君安有些吃驚。「您不是說他的態度不錯,值得爭取?」

    「此一時,彼一時。」黃少豐回身看他一眼,「你怎麼了?」

    「沒事。」黃君安默然低頭。

    「大事當前,你要專心些。」黃少豐的視線很快轉回到訓練場,皺眉自語:「奇怪,安德烈和小趙都已出面,事情應該差不多了,怎麼談這麼久?」

    黃君安放心不下,再度抬起頭問道:「風叔,當年,您可以說因為牛犇才放棄退伍從商,現在請他來......」

    「當年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黃少豐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斷然擺手道:「我不會因為過去耽誤眼前。」

    「我是怕......」

    「怕什麼?」話講的太多感覺口渴,黃少豐端起杯子飲了口水,含糊的聲音說道:「只要他......嗯?」

    訓練場上的爭執有了結果,任信怒沖沖率領軍人們離去,托馬斯兄弟左右為難,一個跟隨在營長身邊,一個留下來和牛犇竊竊私語。隨後,只見牛犇繞過趙參謀身邊,在十餘名學員的簇擁下徑直去了戰士營房。

    安德烈走在最後,臨行拍了拍趙參謀的肩,微笑著說了句什麼。

    原地只剩下趙參謀一個,手足無措,表情憤怒而且無辜,像是至今都不明白髮生何事。

    軍營最高長官的邀請,被拒絕了?

    視線中,

    「呵呵,還真是......」

    指揮室內傳出冷笑,隨後是砰的一聲脆響。

    「不識抬舉!」

    我就是擔心他會這樣。

    黃君安心裡默默在想。

    ......

    ......

    指揮室內把拒絕理解為抗拒乃至挑釁,但就實際情況而言,牛犇的理由非常充分。

    他要治傷,或者應該叫養傷。

    血月一戰,牛犇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雖也做過處理,但就他的狀況而言,最有效的治療手段是打坐。戰後既沒有時間、也有沒有合適場地做這件事,牛犇只能一路強撐。等到了軍營,與任信一番唇槍舌劍後,牛犇一刻都不想再拖延,因此才會將小趙傳達的邀請拒絕。

    誠然就內心而言,牛犇的確對那位尚未謀面的黃團長缺少好感,加上此行連番變故,他還要考慮一下稍後的報告該怎麼寫,怎麼面對可能到來的責問等等。換句話說,牛犇的拒絕不是因為驕傲,相反「暫時逃避」的成分居多,至於這樣做給別人帶來的印象觀感,卻不是他能顧及的了。

    抓緊時間配藥養傷,恢復狀態與實力......戰場上,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揣著種種念頭,牛犇先去找到軍醫,做些必要檢查,將之前草草處理的外傷清理乾淨,該固定的地方也都固定起來。在拿到藥物後,牛犇拒絕軍醫讓其留下來觀察的提議,直接去了分配給學員們的營房,毫不客氣地將分配給安德烈的那個單間據為己有。說起來,幸虧安德烈有「外賓」身份,否則的話,牛犇想在住所已經緊張起來的軍營找到單間,恐怕還要費一番周折。

    大概留下幾句話,牛犇一頭紮進房間,足不出戶整整三天。期間,他的飲食由得福負責,其餘人,包括老魏、安德烈、林少武這些最最親近的人,最多只能靠近到門口。這種做派,這樣神秘,很快在軍營內部傳開,招來諸多議論。毫無疑問,壞的評價居多。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三日閉關,黃少豐團長並沒有因為此前被拒絕耿耿於懷,相反在白忙之中心懷牽掛,數次派人過來問候。其本人則因忙於安排搜救,還有對這一連串事件的處理,匯報以及各種軍務,實在抽不開身。

    「君安啊,你與聯邦英雄是同學,說話方便,而且能夠隨意。等他身體好些,馬上請到指揮部來,我有很多問題要請教,很多事需要幫忙。」

    這是黃少豐的原話,說出來的時候周圍很多人,有學員更有四營官兵,唯獨沒有任信。聽到後,無論學員還是官兵,個個神色異常複雜。

    訓練場上的言語衝突之後,任信被暫時停止職務,這會兒倒沒閒著,親自帶領一支小分隊離開軍營,去往卡拉曼塔一線尋找迷路學生。目前來說,搜救已成為軍營的頭等大事,不僅士兵們連日奮戰,獲救的學員中也有人加入其中,每日在被迷霧遮蔽的山路上掙扎。

    與此同時,雲潮帶給好望角的影響正以不可逆轉的趨勢加深,比如氣溫每天都在降低,一些地面甚至開始結冰;再比如對電子信號的干擾,搜救隊伍與軍營之間能夠保持聯絡的距離越來越短;此外還有能見度,磁場,風暴,突如其來的驟雨冰雹等等。

    簡而言之,情況每天都變得更糟糕,身處前線的聯邦軍人面臨的局面日益凶險,不僅找不到辦法改善,連後方指揮部也束手無策。具體到四營這邊的情況,和手上正在做的事,搜救隊固然有所收穫,但也開始找到迷途學員的屍體。

    三天後,指揮部主動與四營聯絡,對前線態勢進行分析、規劃,以及能夠做出調整。但與前次不同的是,這次通話還有第三方,聯邦國內專門為了好望角局勢組建的智囊團。

    「牛大啊,是時候出關了。要不然,這次會議後,你的罪名恐怕會坐實,板上釘釘。」

    聽到得福略帶嘲弄的調侃,再度前來探詢、相邀的黃君安神色微僵;下一刻,身體大為好轉的牛犇打開房門,主動伸出手。

    「好久不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2
二零九章:隱變

    「是啊,好久不見。」黃君安感慨說道:「變化好大。」

    四目相對,黃君安有些慌亂,就像小時候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害怕被大人看穿時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極不舒服,彷彿赤腳站在黑壓壓的蟻堆裡,舉止失措,口舌也變得不再伶俐。

    「咳咳,其實......你沒怎麼變。」

    前後矛盾的話,恰恰是黃君安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眼前的這個人,和外面的那些村民一樣來自不起眼鄉野,伴讀身份進入軍校,如果不是雪原之戰,黃君安甚至不會知道其存在。那場悲劇性的拉練過後,牛犇被聯邦民眾視作英雄,黃君安與之相識,將其看成有資格與自己同時起步的登山者,與其他具有登山資格的人一起攀爬,相鄰不過十尺距離。

    很多人眼中,這是相當高的禮遇。

    後來,牛犇慢慢沉寂,黃君安開始嶄露頭角,軍校三鷹逐漸成為軍校的標誌。這時,黃君安的心裡已經沒有牛犇的位置,偶爾和人回憶起雪原舊事,腦子裡僅僅是些「那個伴讀生不知怎樣了」「還有麼有在學機甲」等念頭。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機甲大賽,然後,一切在瞬間發生改變。對方就像腰間綁著強力推動器的氣球,一路飆升、迅速超越自己,轉眼間變得遙不可及。這次見到,他似乎已經登高到將至峰頂,自己反倒滑坡仍在山腳處苦苦掙扎,感覺已經精疲力盡,只能夢想馬上看到對方的背影。

    這便是那句「變化好大」的由來,隨後,在那兩道平靜但帶有壓迫性的目光注視下,黃君安體會到了心虛的同時幡然醒悟。突然間他意識到,所謂並肩、交替僅僅是自己的錯覺,對方從頭到尾始終保持領先,一步步、平穩而堅決地把自己甩在身後,直到難忘其項背。

    對方從來沒和自己比較,只是按照自己的節奏前進,哪裡需要變化。

    強烈的挫敗感使得黃君安心情不暢,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他的性情中也有固執的一面,情不自禁地怒從心起,盯著牛犇「使勁兒」觀察。

    終究是曾經被譽為天才的人,黃家眾多子弟當中力推的對象,挫敗之餘,黃君安淡了與之比較的心思,反而看出許多之前不會注意到的東西。

    軍校三年,與雪原之戰時相比,牛犇的身體變化很大,變高變壯,唇上已現微鬚。另外,往日他雖然氣質沉穩,終究帶有一些少年稚氣。現如今,那種稚嫩的感覺完全消失,眼神更加內斂,清澈乾淨,但卻深不見底。

    幾者相疊,往日的沉穩已經過渡為厚重,進而衍生出一種應稱之為氣度的東西。普通人看到,心裡會聯想到堅定、強大等詞彙,但在那些能夠讀懂它的人的眼中,會知道那種舉手投足中自然流露的氣息不是依靠外貌、衣裝、陪襯烘托出來的威嚴與富貴,而是超越年齡與品性的精神外放,世界上少數幾種讓人一看就為之心折的事物之一。

    黃君安具備這種能力,體會到的就是那種感覺,躁動心情反因此漸漸平靜下來。

    「變化真的很大。」

    三聲感慨,黃君安的神情從變幻不定到趨於平靜,過程看似複雜,時間其實很短暫。

    「再怎麼能變也不如你。」故意把變化解釋為善變,得福毫不掩飾嘲諷與鄙夷。在他看來,黃君安的行為既不符合邏輯也不映襯氣氛,其人一定皮厚心黑,無恥下流。

    「別鬧。」隨手將得福扒拉到一邊,牛犇對黃君安認真說道:「你也變了很多。」

    這是實話。過去黃君安看似隨和,實則極為自負,其性情和**其實寫在臉上,對未來有著清晰規劃。事實上,軍校與黃君安類似的學員比比皆是,只是不如其背景強大,成績不如他那麼優異。相比之下,現在的黃君安有些落寞,眼裡堆疊的東西太多,但沒有哪個佔據主導地位、甚連優勢都不明顯。

    成長的道路充滿艱險,多數人會有此類過程,胸懷大志者尤其如此。經歷迷茫與掙扎,嚴重者三觀重塑,最終要麼本質蛻變,要麼迷失在暗礁與迷霧中,頹廢沉淪,一蹶不振。

    門前相對,出於某些原因,黃君安沒有掩飾情緒,牛犇能夠輕易感受到其內心迷茫。

    「你有心事?是不是......」

    「指揮部特意指示,儘可能讓你出席。」黃君安忽然打斷道。

    「哦?」牛犇有些意外。

    「原本,會議昨天就該進行,因你沒有出關......沒出門,才會延遲。」

    「哦。」這句話讓牛犇感覺有些沉重。

    「先走吧,詳細情況容我在路上與你細說。」黃君安催促道。

    「好的。」

    軍務當先,況且對方不想談,牛犇抬眼看看四周,提步相隨。

    「霧更大了。」

    「天也更冷。」在前面忽然意識到什麼,黃君安詫異回頭:「你怎麼還穿著單衣?」

    「感覺還好。」牛犇笑了笑,抬起手推了他一把:「走吧,」

    動作輕緩而且隨意,黃君安卻踉蹌了一下,穩住腳後身形微僵,神情錯愕。

    「怎麼了?」

    「呃?沒事。」

    掩住內心的複雜感受,黃君安放緩步伐,將過去幾天發生的情況做一番介紹。

    「很多事,搜救、審訊、救治,還有偵查......」

    ......

    ......

    由於牛犇出門太晚,這場不允許其缺席的會議最終在一名將領的提議下提前開始,等牛犇在黃君安的引領下進入會場,會議第一階段:匯報工作已經宣告結束,即將進入到第二部分內容:聽取來自總指揮部的命令與指示。在此之前,總指揮部需要和聯邦政府那邊先行溝通,對最新匯報的狀況進行總結、分析,最終拿出一套相對可行調整方案。

    這個過程,會有一些前線不便參與、甚至不能知道的內容,因此通訊又出於被切斷狀態,等到那兩邊有了初步結果才會重新接通。

    也因此,團長難得有空閒。

    「這麼多人!」步入會場,牛犇的第一感覺是人真多,多到讓他懷疑軍營裡的人是否全都到了,彷彿是一場全體動員大會。

    「不好意思,事先不確定你能出席,實在等不及。」

    見到牛犇,黃少豐的第一句話是道歉,態度顯得極為誠懇。牛犇回應之前本想敬禮,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嘴裡連道「用不著」「辛苦了」等等。一番關心與關懷過後,沒等牛犇應付下來,又被問及對會議的看法和想法。

    看到這一幕,周圍人的眼光有些異樣,不僅官兵面露不滿,學生軍代表也覺得尷尬,僅以目光發出問候,便又紛紛轉頭。

    會場本有規矩,敵視也好,關心也罷,理應等到會議之後。

    牛犇對此並未多想,注意力集中在黃少豐一個人身上,在其心中,經過上次的無禮拒絕,即便對方是裝出的熱情,也值得為之小小感動。至於對會議的看法和想法,休說牛犇有沒有資格,他連情況都未弄清,哪裡來的想法。

    對著這位略顯年輕的少校團長,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便也索性放下客套,對由於身體原因耽擱的事物簡單致歉後,說道。「君安在路上把情況和我講過近期的事,聽說第一階段是匯報,等於已經知道。」

    聽到牛犇對黃君安的稱呼,黃少豐轉身看了他一眼,回頭又問道:「真的不用補充什麼?我可以向指揮部請示,做些安排。」

    「不用......怎會這麼多人?」

    「嗨,出關了?」

    安德烈忽然起身,大步過來如前次那樣熱情與牛犇擁抱,還特別用力地拍打其肩膀。

    「恢復這麼快?果然有神功護體......」隨後眨眼道:「機會難得,你應該申請發言。」

    在場沒有人敢這樣做,要麼立場難抉,要麼情緒過不了關,這樣那樣,總歸有所顧忌。即使安德烈,這樣出格與張狂的舉動也不符合其過往性情,似乎為了刻意告訴大家、包括此刻就在身邊、神情變得僵硬的黃少豐:在這個地方,他只重視與牛犇的個人友誼,別的通通不在乎。

    讓人意外的是,官兵當中竟然有人過來,雖不敢像安德烈那樣肆無忌憚,但卻表達出相同的意思。

    大小托馬斯抬在擔架過來,邵強在上面躺著,臉色蒼白,「安德烈說的對,牛犇,你應該向指揮部做出解釋。對了,謝謝你救了弟兄們的命。」

    道謝的話放在後面,足以說明邵強的急迫心情,加上小托馬斯在旁邊不斷偷偷比劃,牛犇若再不曉得輕重,未免也太蠢了。

    「知道了。」

    雖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但不妨礙牛犇心裡的感動,誠懇說道:「謝謝,不過......」

    「通訊恢復,會議繼續!」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其打斷,黃少豐長吁一口氣,趕緊招手安排。

    「來來,先聽指揮部的命令,其餘的事情稍後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2
二零一零章:否決

    「聯邦政府和總指揮部,對四營駐守期間、尤其過去幾天的工作表示滿意,你們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聯邦感謝你們,並為你們感到驕傲。」

    稍顯低沉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波浪般衝向四面八方,遇牆反彈與後續用來的聲波重疊、共振並且迴蕩,層層疊疊,持續衝擊著耳鼓。

    「是孟凱中將。」小托馬斯輕聲提醒。

    牛犇點了點頭。

    聯邦軍界,孟凱是那種不會被人當成名將、但又永遠不會將其忽略的將領,他不像霍青那樣光彩奪目,當然更不能與軍神相比並論,其平生參加、指揮過不少戰鬥,大勝者寥寥,大敗則從來沒有過。

    齊守岳曾經這樣評價孟凱:從不失手,但不能期望創造奇蹟。這句話的意思是,能贏的戰鬥,孟凱一定能贏;必輸的戰鬥,他也沒有辦法翻盤。

    此次聯邦大舉進攻,下決心一勞永逸解決問題,軍部在決定由孟凱擔任總指揮的時候,與軍神的這句評價不無關聯。聯邦軍隊有足夠能力擊敗星盜,既然一定能贏,求穩便成為當然之選。

    此番雲潮突然降臨,局勢驟變,客觀地講,孟凱負有一定責任,若其大膽一些,進攻節奏快一些,興許能在雲潮降臨之前渡過塞納河,甚至有機會拿下索沃爾城。但,正如哲人所講的,事物都有兩面性,正因為孟凱追求穩健,才使得星盜生出「可以抵抗」的念頭,沒有馬上倒向兩大帝國。假若孟凱冒進弄險,也許會是另一種局面:星盜被聯邦攻勢嚇破膽,兩大帝國提前參戰,同時由於聯邦軍隊快速推進導致後防不穩,進而形成災難性結局。

    「那樣的話......無聊。」戰場哪有什麼假設,牛犇在心內自嘲。

    已經這種局面,各方能夠的都只能是面對,靜心策劃,奮勇殺敵,追求對己方最有利的結果。

    「前面的任務,四營完成的很好,接下來需要大家繼續努力,迎接更加艱苦的挑戰,為最終的勝利而奮鬥。」

    思索中,孟凱的聲音穩穩傳出,由表揚、勉勵,漸漸過渡到實質性內容。

    「當下的情況,大致有三個方面需要特別強調。第一......」

    一邊聽著指揮部對當前局勢的分析,牛犇拿出來光腦,調閱得福過去三天推演、準備好的戰局資料,將其與指揮部和軍部共同得出的結論相對照。

    「這麼嚴重......」邊聽邊看,牛犇神情漸趨凝重,雙眉緊緊鎖在一起。

    聯邦軍隊的現狀只能用危急才可形容。首先,總指揮部與前線仍處於失聯狀態,表明除四營外,暫無別的部隊找到登陸艇上攜帶的量子通訊設備,又或者找到但無法使用。四營這邊,通訊剛一恢復,便在指揮部的指示下派人去往前線,目前可能還沒有趕到,甚至有可能半路迷途。

    這裡需要提到一點,巴西亞共和國支援的這批量子通訊設備功能強大,能夠排除雲潮干擾,但其聯絡只能在同類型設備之間使用。也即是說,四營可能是指揮部與前線之間的唯一聯絡點,發給前指的命令需由這裡中轉。正因為如此,會議室才會集中這麼多官兵,孟凱才會對區區一個營大談特談,其所講大多與四營無關,而是需要有人一字不差地傳遞給前線。

    單單這一條,就已經將此前積累喜悅全部沖散,此後關於前線的信息與判斷,更令在場的人坐立難安。比如說,在對雲潮來臨前的局勢和過去幾天天氣狀況相加總結後,總指揮部得出結論,塞納河已成洶湧洪濤,聯邦軍隊非但沒有可能強渡,反而會被河水逼退,裝甲部隊更是身陷泥濘沼澤,動彈不得。

    戰不能戰,守又如何呢?在對前線部隊擁有的物質、人員、天氣進行綜合分析後,結論是:即使在不打仗的情況下,前線隊伍的物資儲備也嚴重不足,其中最關鍵兩項,能量能夠支撐三個月,食物四十天,其它如衣物、彈藥、機器零件、藥品等等方面,全都存在程度不同的短缺。

    簡而言之,部隊難以在野外安然過冬。

    相比前線與各地駐守部隊,四營情況還算不錯。人員方面,最近三天搜救,新到七十三名學員,五十八台機甲,接下去應該會有更多。食物方面,最大的利好來自龍老闆,龍門客棧雖然毀了,藏在地窖中的大量食品依舊完好,眼下這種時候,自然拿過來使用。其它如能量方面,假如不用打仗,黃少豐計畫將一部分機甲的能量塊拆解下來,彌補所需。零零總總計算下來,或有可能撐過這次凜冬。

    在此艱難時刻,兩大帝國參戰,並已找到通過前線、深入聯邦後方的路。在對屠夫的審訊中獲知,那支深入卡其拉山區對機甲分隊一邊走一邊繪製地圖,一邊派人匯報,當其與邵強的隊伍相遇時,正要把最後的內容傳回。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是聯邦軍隊面臨的局面。那個屠夫,他在星盜內部只是僱傭身份,對三方聯軍的具體行動計畫不甚很明了,提供不了更多消息。現如今,對屠夫和其餘俘虜的審訊還在繼續......在這件事情上,黃少豐投入極大精力,工作卓有成效。他安排人對屠夫進行疲勞轟炸,夜以繼日訊問不停,將其過去所作所為,所見所聞,一點點挖掘出來,再經聯邦政府組織專家進行分析,得到不少關於星盜後方的信息,其中有很多具有極高價值。

    遺憾的是,那些信息對進攻索沃爾有用,卻無助於眼前。

    這些就是整體狀況,更詳細的情況,總指揮部兩眼一抹黑,四營這邊也不知道,只能一邊努力瞭解,一邊向上匯報。

    等把這些事情講完,時間過去十來分鐘,孟凱再度對四營的表現大加讚賞,並且直接提到幾個名字,首先是黃少豐,邵強,大小托馬斯,安德烈,還有在搜救行動中表現突出的官兵,以及部分軍校學員。

    意外、又似乎很正常,長長一串讚揚清單,唯獨沒有牛犇的名字。

    「局勢危急,容不得絲毫猶豫。經由軍部、聯邦政府以及總指揮部對情況綜合分析後,決定對前線部隊的部署與任務重新規劃。」

    會議室內雅雀無聲,人們控制著臉上的表情,目不斜視。黃少豐肅容站在指揮台前,神情由激動到略顯失望,進而變得有些擔憂;其身旁,黃君安的表現與之相反,先是擔憂,最終如釋重負,長吁一口氣。

    兩人神情變幻的原因完全相同,有些本應該發生的事情,至今沒有發生。

    「現在發佈命令。」

    孟凱的聲音嚴肅起來:「一,命令前線各地駐守部隊,除留少量人員監視外,主力以中部軍團為核心收縮,就地取材,於河畔平原修建永久性基地,為渡過嚴冬做準備。」

    「二,部隊行進途中,儘量收集可用物質,食品、禦寒衣物,等等一切。」

    「只要天氣狀況允許,後方便會組織力量朝前線空投物質。請大家放心,後方會不惜代價創造條件,全力保障物質供應。」

    「三,考慮到現實困難,基地建造可以簡陋,但要儘量擴大面積。要盡快拿出草案,重點是部隊能夠控制、搜索的區域範圍,匯報上來,方便將來有空投機會的時候找準方位,做好接應。」

    「四,針對兩大帝國可能直接參戰的情況,聯邦政府已積極展開工作,努力阻止情況進一步惡化。前線部隊要加強戒備與偵查,積極備戰,一旦發現敵軍蹤跡,要便被動為主動,利用惡劣天氣以少量兵力對其加強襲擾,延緩其進攻節奏,將其遲滯在窮山惡水之中。」

    「五,鑑於目前四營是唯一能夠與後方保持通訊的部隊,責任重大,為保萬全,總指揮部命令其立即出發,與前線主力匯合。至於搜救與駐守任務,交由其它隊伍接替。」

    連續五條指令,其內涵兩句話便可概括:無奈之舉。以空間換時間。

    無奈因為氣候,事實如此,只有神仙才能改變。以空間換時間針對帝國,假設他們從密道而來,同樣會面對聯邦軍隊經歷過的困境,沿途再被不斷襲擾,節奏勢必混亂,速度也快不起來。最後當他們找到集中起來的聯邦軍隊,強弩之末難說誰勝誰負。以華龍這邊的情況來說,只要能夠撐過嚴冬,來年雲潮退散之日,就是大舉反攻之時,頃刻便能將戰局再度扭轉。

    這裡有兩個方面需要強調,首先,兩大帝國與星盜聯軍有地面通道,有後援可以期待。其次,計畫中的「襲擾」需要有人執行,漫漫嚴冬,遮雲瘴霧,聯邦派出去的隊伍所要面對的艱險無法想像,基本可以斷定,這是必死的任務。

    「艱難時期,聯邦需要每個人貢獻出全部力量,包括生命。無論屬於哪支隊伍,身份官兵學員還是別的什麼人,指揮部希望大家放下往日隔閡,團結一心,艱苦奮戰,不怕犧牲。」

    這句話似有所指,彷彿石塊投入湖中,使得會議室內湧起小小騷動。說完孟凱停頓下來,再開口時,聲音變得異常低沉,彷彿綁有千鈞重擔。

    「為保障上述目標順利實現,我以總指揮的身份宣佈,自現在起,暫時解除一零一號軍禁。」

    呃?

    聽到的人面面相覷,懷疑自己的耳朵出錯。

    片刻後,轟的一聲,驟然掀起無數喧嘩。

    「一零一解禁?」

    「不會吧!」

    「強取豪奪,殺人放火,我們和星盜有什麼分別?」

    「你怎麼這樣講?」

    「不這麼講怎麼講,你倒是說個道理來聽?」

    「道理?道理就是沒有辦法,總不能......難道讓我們去死?」

    「不解禁就是讓你去死?這算什麼道理!」

    激烈爭論甚至爭吵,焦點在於一零一禁令的性質與內容。

    這是一條國際通用的禁令,是公約,其核心一句話便可講透。

    戰爭中,軍隊不得襲擊無辜平民。

    只有有戰爭,平民傷亡永遠都是繞不開的話題,沒有哪個戰爭方願意戴上著惡魔的帽子,總會給己方尋找理由、同時指責對方殘暴。而且任何人都明白,所謂「無辜」其實是給戰爭方藉口,隨時隨地可以拿來使用。

    戰爭當中,處處都是無辜可憐,也可以說沒有誰真正無辜,既然如此,大家相互爭吵、謾罵、指責的同時相互理解,順水推舟也就是了。

    理解是一回事,解禁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此刻,當孟凱宣佈解除一零一禁令,機敏的人很快聯想到此前宣佈的第二條命令,儘量收集可用物質,糧食,衣物,等等一切......

    怎麼收集?向誰收集?

    答案昭然若揭。

    領會到這條命令包含的恐怖,人們對聯邦軍隊面臨的艱難有了更深刻理解。如果不是對局面過於悲觀,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指揮部與聯邦怎麼會默許孟凱下達這種指令!

    可以想像,孟凱將來極有可能成為這條指令的犧牲品,也許這就是他為本次戰爭不利所付出的代價——被史書記載,遭後人唾罵,遺臭萬年。

    爭吵中,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這點,心情變得無比沉重,難以再如之前那樣爭鬧不休。與此同時,牛犇看過得福推演的戰爭走勢圖,又在詢問另一項結果。

    「怎麼樣?」

    利用得福設計的戰爭模型,將最新瞭解到的信息帶入,並對敵方行動做合理假設,推演這場真正的結果。

    「自己看。」

    得福用手點撥幾次,光腦屏幕上浮現出戰爭模擬圖,三次推演,換來三個血紅大字:死!死!死!

    這麼糟?

    心裡猛的一沉,牛犇難以相信所見:「最低難度都挨不過去?」

    得福冷笑回答道:「氣候按照往年數據,假設兩大帝**隊僅略高於星盜,數量與戰前相仿,再加上後方能夠間歇空投......你覺得,這樣算不算最低難度?」

    「這樣都不行?」

    「是的。」得福壓低聲音道:「總指揮部根本是在胡鬧,按照那套方案,各駐守部隊需要攜帶全部家當在迷霧泥濘中找路前進,粗略估計,單單自損就會超過三成!之後隨著物質不斷消耗,戰鬥力會直線降低,直到幾乎等於零。」

    牛犇默然片刻,問道:「有沒有辦法改善?」

    得福說道:「聯邦政府肯定做過推演,有辦法不會想不到,這麼和你講......要撐過去,只有一種條件下才有可能。」

    「什麼條件?」

    「兩大帝國虛張聲勢,目的只是從星盜手中拿些好處,根本不出兵,或者象徵性地出兵。」

    「......」牛犇默默搖頭,問道:「你的意思,總指揮部是按照這種假設制訂方案?」

    得福冷笑說道:「想必是的。兩大帝國當真大舉出兵,他們希望襲擾戰術取得非凡效果,嘿嘿,最好一個兵能拖住一百個,一千個......」嘆一聲,得福接下去道:「話說回來,他們只能這麼希望。」

    「那要怎麼辦?」

    「在最短的時間內渡河,拿下索沃爾,問題將迎刃而解。」

    「......怎麼拿?」

    「我不知道。」

    「......」

    「別這麼瞪我,我只能告訴你必須做到的事情,具體怎麼做......計算機不管這個。」

    每當需要推脫責任,得福便會承認自己的本質身份,牛犇既無心情也無理由拿他怎樣,只能緊皺雙眉,對著光腦上的戰爭態勢圖發呆。

    這樣做沒有意義,牛犇、得福心裡都很清楚,假如還有別的辦法可想,聯邦政府不會發佈那種命令,把希望寄託在帝國不出兵、與個別人的神勇發揮。

    必須拿下索沃爾。

    只能拿下索沃爾。

    有一種方法叫逆推,正面找不到辦法的時候,先把必須實現的目標列舉出來,按其要求分析基本條件,再把條件當成結果二次逆推,一直推演到現實狀況。最後再把這個過程反過來,分析需要克服的難點,尋找變通之法。

    按照這個思路,牛犇在心裡盤算,要拿下索沃爾,需要具備三個條件,首先軍隊要過河,其次要牽制三方聯軍,還要瞭解城內狀況,最好能有內應。

    然後......正在沉思,會議室再度響起孟凱的聲音,低沉凝重,帶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前線的狀況,身在前線的將士們最清楚不過。指揮部這邊雖然竭盡全力,但,終究是紙上談兵。大家有什麼意見和建議,或者有不清楚的地方,一併說出來。」

    隔這麼久不發聲,大約是考慮到解除軍禁帶來的震撼與爭論,或許也期待著某些奇蹟發生。

    這邊數十人陷入沉寂,那邊默默等待。

    良久,對面似有一聲嘆息,孟凱最後一次開口。

    「沒有問題的話,執行命令。」

    「保證完成任務!」黃少豐拿起話筒,響亮回應。

    「我有意見。」沒法再等,牛犇從角落站起身。

    刷的一聲,所有人視線集中過來。

    黃少豐豁然轉身。

    「牛犇,你要幹什麼?」

    「牛犇?」指揮部那邊傳來不止一道聲音。

    與此同時,代表聯邦政府那邊的通訊燈開始閃爍。

    「牛犇?」

    「是我。」

    沒有回應黃少豐的質問,牛犇邁步穿過人群,走到指揮台的位置。

    「你有意見?你能有什麼意見!」說不清什麼道理,黃少丰神情異常憤怒,失態的樣子與剛才的親熱模樣儼然是兩個人。

    「你有什麼意見?」指揮部那邊同時傳來詢問。

    「我......」

    「說不出來是嗎?」黃少豐冷笑開口。

    「不是意見。」牛犇沉吟說道:「我不同意指揮部的計畫。」

    聽到這句話,會議室內轟的一聲,亂糟糟想起無數雜音,有嘲笑,有驚詫,有嘆息,有喝彩——喝彩只有得福一個。

    「過分了。」林少武苦笑嘆息。

    「這傢伙......真敢講。」安德烈連連搖頭。

    「****!」小托馬斯險些跪到地上。

    「你不同意?」黃少豐先是一愣,接著大笑,看著牛犇的眼神充滿嘲諷,彷彿他是一頭主動把脖子撞向屠刀的豬:「哈哈,你不同意!」

    「是的,我不同意。」牛犇看了他一眼,伸手從其手中拿過話筒。

    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這樣做,黃少豐本能後撤,但不知為什麼,緊攥在手裡的話筒依舊被拿走。

    「你!」

    「我要求與軍部高層直接通話。」牛犇沒有再看他,對著話筒認真說道:「元東,軍神前輩,或者總統,都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2
二零一一章:大道相通,生死為謀

    元東,軍神,總統?

    會議室內雅雀無聲,人們看著牛犇平靜而堅決的樣子,紛紛迷茫而緩慢的轉動視線,試圖從別人那裡尋找答案,結果一無所獲。

    因為之前和牛犇挨著,小托馬斯、安德烈兩個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不少人心裡覺得他們知道牛犇這樣做的原因,恨不得撲上去訊問一番。對此,安德烈保持迷人微笑,任憑別人胡思亂想,小托馬斯做不到他那樣,忍不住偷偷嘀咕。

    「靠,這也太......那啥了吧?」

    「那啥?」大托馬斯問了句。

    「太......高調。」

    「你懂個屁!」得福嗤之以鼻。

    對牛犇瞭解不深的人常常會覺得他低調,事實也的確如此,牛犇不喜招搖,不愛炫耀,人多的場合能免則免,對媒體更是敬而遠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符合低調的行為模式並不是牛犇刻意為之,他只是覺得沒有意義。

    以往不是低調,現在也不是高調,只看是否需要去做。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可惜大多數人不會這麼想,比如黃少豐,還有總指揮部的人。

    外接擴音器中傳來一片吵雜聲,隱約能聽到咒罵,喝斥,以及孟凱惱怒的安撫。可以想像,現在的指揮部就像這邊剛才聽到解禁命令時一樣,亂成一團。

    「你沒瘋吧?」剛剛惱恨對方從自己手裡搶走話筒,黃少豐現在希望牛犇多講幾句,再確認一下。「你要和誰通話?」趁著聯邦那邊通訊延遲,總指揮部那邊尚未開口,黃少豐連續追問道:「是不是應該這麼理解,你想繞開指揮部與孟中將,直接與聯邦政府對話?」

    如此明顯的「誘騙」,牛犇居然上當,只見他對著話筒認真說道:「接下來要談的內容,指揮部無法做主。所以,我需要和聯邦政府通話。」

    這句話不是為了回答黃少豐,而是牛犇對剛才所提要求給出解釋......顯得那樣理所當然。

    「放肆!」

    指揮部那邊,孟凱剛剛還在安撫別人不要急於判斷,此刻卻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怒吼起來。

    「狂的沒邊了!牛犇,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誰都不放在眼裡?」

    軍界共識,孟凱中將很少發火,更不會出現情緒失控。眼下,僅僅因為兩三句話就把他氣成這樣,一方面說明牛犇過界太遠,也表明孟凱身上的壓力太大,快要突破其所能承受的極限。否則,無論牛犇發出怎樣瘋狂的言論,頂多把他惹惱到決心懲罰,而不是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咆哮。

    就事實而言,牛犇目中無人,孟凱罵他一點沒錯,但不應該由他來罵,其他比如黃少豐,頂多再高一級軍官,代表軍隊威嚴。堂堂中將,本次戰場的總指揮朝區區一名上尉破口大罵,不僅有**份,更顯得缺少涵養。

    獅子不會、也不應該朝兔子大吼大叫,當真不高興,一口吞掉便是。

    孟凱很快意識到這點,然而罵也罵了,只好繼續往下講:「我倒想聽聽,你要談的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大事,指揮部竟然無權做主!在此之前,你先和我解釋一下,之前為何蓄意在四營與學生軍之間製造矛盾,又為何挑起軍民爭端?」

    聽到這番話,尤其後半段,牛犇微微皺眉。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確犯了錯,另外意識到,孟凱之前應該是想把「關於製造矛盾」的那部分壓下不提,這會兒被自己惹毛,乾脆拿出來當面責問。

    回想此前安德烈與邵強的提醒,牛犇才知道自己來之前發生過這種「小事」,於是看了一眼黃少豐。

    「製造矛盾,蓄意挑起事端?」

    「這不是我說的,我只是把發生的事情如實匯報。」黃少豐表情淡然,但卻無法收斂眼中快意。「身為軍營最高長官,這是我的職責。」

    牛犇朝他搖了搖頭,平靜說道:「身為最高長官,這樣做、這樣說,顯得很無能。」

    「嗯?」

    黃少豐楞了一下,不太明白意思。在其身邊,黃君安嘆息著退開半步,默默垂下了頭。

    會議室內響起私語。

    黃少豐察覺到身後異動,不自覺回身看了眼。猛然間,他從周圍人的表情中意識到了什麼,面孔瞬間煞白。

    「牛犇,你什麼意思?你休想......」

    「不許吵!」

    會議越開越不像話,孟凱受不了這邊烏煙瘴氣,斷喝道:「牛犇,你是不是想說,你沒有蓄意在製造矛盾,也沒有挑起爭端。」

    「......當然沒有。」回答不夠乾脆,牛犇感覺有些無奈。

    「那你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指揮部有人搶在孟凱前面追問,聲音聽起來很尖銳。

    「哪些行為?」牛犇再次皺眉,搞不懂這些人怎麼能有心在此類問題上糾纏。

    「你......」

    「先不要談這些。」代表聯邦的通訊燈亮起,有人突然加入進來,聲音果斷,乾脆,聽到可聞殺伐之氣。

    「這邊要問牛犇幾個問題。」一個女性的聲音,冷冽彷彿寒刀出鞘,充滿著不容人反駁的意味。

    「孟凱,可不可以?」第三個聲音溫和平靜,有些虛弱,但卻改變不了雄渾本色。

    聽到這幾個聲音,這邊會議室、對面指揮部驟然陷入沉寂,落針可辨,呼吸之聲可聞。

    隨後,指揮部內一片推桌挪凳與驚呼聲,一群將軍狼狽不堪,還有人被開水燙到。相比之下,這邊會議室內雖只是些低階軍官與普通士兵,舉止神情反倒鎮定得多。

    只有黃少豐是例外。

    「可以!」

    本能應著,孟凱隨後清醒過來,站直身體,「啪!」的一聲敬了個禮。

    「是,元帥!」

    華龍聯邦當得起孟凱如此稱謂者,只有一人。

    ......

    ......

    雖被視為聯邦軍神,但就軍職來首,齊守岳並無元帥頭銜。不是聯邦不肯給,而是他自己不要。關於這件事,軍界將領心存不滿,認為是政府擔心軍人勢大故意如此,於是自發地改變稱呼,私下裡稱其為軍神,公開場合喚其元帥。

    就當下身份而言,軍神祇是一個退伍老兵,但這絲毫影響不到其權威,但凡開口,軍中無人敢不從。

    他說要先問,非但沒有人敢說二話,相反只對其聲音中透出的衰竭氣息而感傷,並且覺得羞愧。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留住時間,軍神真的老了。耄耋之年,仍需要他為前線的事情操心勞力,算不算後繼無人,是否說明現役將領無能。

    感懷與感念中,軍神緩緩開口,因為通訊延遲的緣故,每次聽到回應都彷彿實在沉思片刻,之後接著下一個問題。相反,四營會議室內,官兵們看到另一番景象,每當那邊提出問題,牛犇總是立即給出回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你不同意指揮部的方案?」

    「是的。」

    「理由?」

    「牛......我做了推演。」臨時改口將得福的功勞據為己有,牛犇回答道:「現有條件,按照那個方案實施,三次結果全部戰敗,結果都很慘。」

    即使有軍神鎮場,依舊有人發出驚呼,有人震驚於牛犇所講的結果,有人針對的是牛犇做推演這件事本身。兩者都是大事,都讓人感到極大意外。

    軍神也覺得疑惑,問道:「你還會做戰爭推演?」

    「略懂。」牛犇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

    「這可不是略懂就能做到的事情。」聲音透著少許欣喜,心情不錯的樣子。

    「喔。」牛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乾脆就這麼著。

    「那麼,你有新計畫?」那邊軍神再問道。

    「想過一些,不是太完備。有幾個難點解決不了......」

    「那還說什麼說!」黃少豐突然大喊起來,表情瘋狂,身體抑制不住顫抖:「大家聽到沒有,咱們的聯邦英雄無所不能,連指揮部的計畫都可以否決,還推演出必敗的結果,哈哈哈......」

    「帶他下去!」孟凱怒不可遏,於萬里之外發出指令。這邊,黃君安急忙招手叫來兩名衛兵,架其身體已經發軟的黃少豐,匆匆走向門口。

    即將出門的時候,軍神的聲音再度響起,平靜,溫和,包含少許遺憾和感傷。

    「牛犇的推演結果,與軍部這邊完全一致。做出那個計畫,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

    聽到這句話,被衛兵架著的黃少豐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與此同時,剛剛因這場變故而生亂的會議室驟然安靜下來,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把你的計畫、步驟、需求、理由和難點,全部說來聽聽。」只有軍神的聲音迴蕩。「通訊仍有些麻煩,你儘量詳細些一次說完,我就不再問了。」

    「......好。」

    牛犇深深吸一口氣,整理思路緩緩說道:「不管什麼方案,原則上無非攻守兩道。當前這種情況,我方若採取守勢,實力只會越來越弱;相反,敵方為三支軍隊聯合,會隨時間磨合變得越來越強。此消彼長,我方必敗。非但如此,聯邦軍隊會因為解禁一零一軍禁失去人心,不僅輸掉這場戰爭,還會輸掉長遠未來。」

    牛犇說道:「守不住,只能攻,而且要盡快取得決定性戰果。把這個戰果確定下來,就是要擊敗兩大帝國聯軍,控制索沃爾。」

    「要做到這兩件事情,以前線部隊現有的力量絕無可能做到,必須尋找變數。按照這條思路考慮下去......星盜是關鍵。」

    「星盜!」

    雖然軍神有言在先,指揮部那邊依舊有人忍不住低呼。孟凱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微顫,有些驚疑不定。

    「你是想......」

    牛犇代他說下去,緩緩言道:「是的。我想聯合星盜反戈一擊,共同打擊兩大帝國。」

    「這怎麼行?」

    「怎麼可能!?」

    「我們是來剿滅星盜,現在要和他們同流合污?豈有此理!」

    責問、驚呼、還有怒喝聲一片,誰都無法壓制人們心頭震撼。這邊,提出建議的牛犇沉默不語,靜靜等著大家自己消化。

    一番吵鬧過後,會議室內無數雙眼睛盯著牛犇的臉,看他為自己的計畫找到什麼說辭。

    牛犇沒有說辭,甚至連接口都懶得找,直接把難題拋給上層。

    「之前講過,這不是指揮部能夠決定的事情。」

    的確,這麼大的轉變,不僅指揮部決定不了,即使聯邦政府,即便軍神也要三思。

    讓人稍感意外的是,軍神並未花費太多時間思考,很快接過去說道:「有些確定的事情可以在這次會議上講,那就是,聯邦的真正對手是兩大帝國,而不是那些只懂得搶劫的星盜。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推斷,三方聯軍已成事實。我們憑什麼讓星盜與之反目成仇,倒戈一擊?」

    牛犇馬上回答道:「星盜與兩大帝國之間原本就是仇家,和我們一樣長期交戰。三方聯合是因為我方帶來的壓力,一旦這種壓力消失、甚至變成助力,情況將會完全不同。不妨站在星盜的角度考慮一下,本次與兩大帝國組成聯軍,星盜一定需要付出極高代價;從結果看,即使他們擊敗我方,帝**隊會不會長期駐守卡拉曼塔,為星盜抵抗聯邦軍隊?顯然不會,原因是他們地盤擴大,兵力根本就不夠。等到明年,雲潮褪去,華龍聯邦依舊是好望角最強大的勢力,星盜依舊需要面對我方壓力,與更深、更強的復仇**。到那時,他們又需要依賴兩大帝國幫忙,如此反反覆覆......用不了多久,星盜就會失去競爭力,徹底退出好望角的爭奪。」

    「上述都是很簡單的道理,星盜頭子都是聰明人,無需人說,自己就能想明白。縱然有人頑固不化,他們不是一個人說了算,利用各個星盜組織間的紛爭,未必不能改變。最差結果,可以使得星盜內部、星盜與帝國之間不那麼團結,變相削弱聯軍實力。」

    說到這裡,牛犇暫停片刻,留出時間給大家消化,隨後接下去說道:「這個時候,我方如能拿出一些『可令星盜放心』的條件,使得他們不必再擔心被我方攻擊,反有機會吞併兩大帝國在好望角的領地......如何不為?」

    「吞併兩大帝國領地?星盜敢這麼做?」

    指揮部那邊有人提問,結果用不著牛犇開口,自動有人給出解答:「星盜都是亡命徒,為什麼不敢?別忘了戰前好望角的格局,帝國本就是最弱的一方。」

    「事實上,星盜一直在努力做,只是沒能做到。」

    「什麼是可令星盜放心的條件?」又有人問到關鍵。

    這次沒有人敢接。休說那些有所顧忌的將領,包括軍神、元東在內,都為這個問題感到頭疼。

    不過,軍神有別的辦法可想,徑直找到提出建議的人。

    「牛犇,你認為呢?」

    「這不應該是我考慮的事情。」牛犇不是傻子。

    「但這是你的計畫。」元東冷不丁加入討論,決然說道:「目前只是可行性分析,儘管講。」

    「......那好吧。」牛犇沉默片刻,一字字說道:「招安;自治。」

    「啊?」

    「呵!」

    會議室內一片整齊的吸氣聲,出乎意料地,指揮部那邊一片沉寂,聯邦那邊也不做聲,大家彷彿早已料到。

    其實很簡單,聯邦顏面需要維護,星盜必須放心將來,兩者相加,結果便已經注定。

    良久,軍神那邊再度開口,不知為何,聲音變得有些淡漠。

    「看起來,你不僅機甲開的好,能打,懂得推演,連政治也很精通。」

    很難說這是誇獎還是嘲諷,聽到的人各有自己的理解。

    牛犇不需要理解,因他完全不同意軍神的這番判斷。

    「老爺子,您弄錯了。我不懂得政治,我只是瞭解生死。」

    戰爭,原本就是生死之道,存亡之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2
二零一二章:兩代軍神,稚子奪權

    「生死,求活,只能與星盜聯合......」軍神也有躊躇難決的時候。聞其長嘆,指揮部內全體將領低下頭顱,羞愧到恨不得有條地縫可鑽。

    作為聯邦的守護神,齊守岳是聯邦軍隊的象徵,問題的終結者。在那個蒼老不再強悍的身軀內,隱藏無比壯闊寬廣的胸海和無比強大的心。以往無論遇到多大困難,老人臉上永遠是波瀾不驚的平靜與從容,別說嘆息,連稍稍犯愁的時候都很少。

    這年夏天,聯邦軍隊懷著開疆拓土的夢想與豪情踏過卡拉曼塔,發誓要一舉將那些臭名昭著的星盜趕出好望角,最好能夠就地消滅。如能做到,聯邦不僅能夠挖掉這顆不斷帶來陣痛的毒瘤,贏得巨大國際聲望,在與姬鵬帝國的談判中也將佔據先機,帶來無數實際利益。

    開戰之初,聯邦將領毫不懷疑,這支正義之師定能取得勝利,摧枯拉朽擊敗那些本質上只是土匪流氓的星盜,解放被欺壓的民眾。有人甚至覺得,一旦聯邦軍隊的身影在西部現身,那些長期被星盜蹂躪的民眾欣喜若狂,手裡捧著鮮花,為聯邦也為獲得的自由而歡呼。

    隨後發生的事實似乎驗證了這點,聯邦軍隊高歌猛進,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星盜雖然凶狠殘暴,擁有不下於軍隊的強悍意志與實力,但因紀律和戰術方面存在無法克服的短板,失敗無法避免。

    然而,當聯邦軍隊佔領大片土地之後,卻面臨著無時無刻不被騷擾的的困難局面,那些飽受星盜欺壓的民眾非但沒有鼓掌喝彩,反而用各種方式製造麻煩,甚至發動個體式襲擊。軍民之間的衝突不斷加劇,不僅消耗兵力,還大大拖慢進軍速度,直到影響到戰略層面,逼著聯邦做出改變。

    軍隊畢竟只是軍隊,對人心與人性的判斷並不在行。事先,軍隊中沒有人預料到這種狀況,政府中有人預料到了,但......當時的政治氣候,沒有誰會蠢到跳出來潑冷水。等到局面難以收拾,才有很多人站出來批評軍隊不懂得鞏固民心,進而提出許多解決、或應該稱之為彌補的辦法。由此,軍隊策略發生轉變,增派一批擅長處理民眾事務的軍官,下放到如四營這樣的戰鬥隊伍,大力推動軍民聯合。

    應該說,這種轉變雖然給對軍事行動帶來一些不利影響,但也取得不錯的效果。從各個駐守部隊傳來的消息表明,聯邦逐步得到民眾認可,並在各地紮下根來。

    就在這個時候,此前一直眷顧聯邦的老天開始反撲。

    雲潮忽至,戰局一夜之間發生轉變,上天一次輕輕揮手,將沉迷於勝利美夢中的人們敲醒。

    忘記對宇宙的敬畏,必定會付出沉重代價。

    短短五日,十餘萬鐵血之師陷入泥潭,由即將迎來輝煌勝利者變成需要為生死拚殺,需要靠運氣、靠搶掠才有可能倖免。

    解除一零一軍禁,這是軍隊第三次轉變,勢必造成軍心浮動,先不說後果,政策頻繁變動本身就已表明本次戰爭的準備極不充分,存在很大問題。這個時候,牛犇提出新的建議,看上去有機會破解難題,但卻需要有人做出更加艱難的抉擇。

    如今,聯邦需要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自己剛剛發誓要消滅的對象上。

    這是誰的錯?

    肯定不是軍神的錯。

    不是軍神的錯,但卻需要他來承擔,並以無上魄力做出抉擇。由軍神的高度而言,即使本場戰爭失利,聯邦細線部隊全滅,絲毫不能影響到他的聲望,相反更加襯托出其偉大。假如做了這樣的決定,無論最終結果怎樣,都有可能帶來無法消弭的影響,塗上一個大大的污點。

    一邊是十萬將士的命,另一邊是......

    人們無法想像老人心裡面臨著怎樣的掙扎,承受著多麼巨大的壓力和痛苦。在這種壓力下,即使軍神也覺得難以負荷,才會犯下指揮者不應該犯的錯,將個人情感對外流露。

    嘆息彷彿凝固在空氣中久久不肯散去,沉重的氣息充斥在每個角度,令人難以呼吸。會議室與指揮部內,人們木然地等待著結局,無論支持或者反對,沒有誰敢輕易開口。

    牛犇是例外。

    默默等了一會兒,牛犇緩緩說道:「我覺得,招安並非壞事,名義上仍然是聯邦政府收復好望角......而且自治不等於放手不管。在於星盜的談判當中,聯邦可以提出約束條款,推動這裡的統治方式進行改變。此外,戰後還可以......」

    「戰後?現在你就能想到戰後!」

    指揮部內,此前那個尖銳的聲音粗暴加入進來,怒斥道:「現在你只是紙上談兵!星盜在索沃爾,內部什麼情況完全不知道,這邊,聯邦軍隊甚至過不了塞納河,雙方連面都見不了,怎麼談,由誰去談?別忘了,三方聯軍已經組建,有可能正在突襲我後方的道路上,前線部隊需要馬上做出調整,是按照談判尋求和解之道,還是繼續與之交戰?是應該繼續駐守,還是按照之前的計畫收縮防禦?如果不收縮,駐守部隊各自為戰,受到攻擊怎麼辦?誰來負這個責!」

    一連串提問,每一個都是需要想很多辦法、克服諸多困難才有可能解決的難題,相加起來等於無解。聽到後,雖然不少人對那個聲音感到不滿,但卻沒辦法反駁,更別說解答。

    視線集中在牛犇身上,牛犇微微皺眉,並未做出回應。

    人們有些失望,神情變幻中,忽聽聯邦那邊軍神發聲。

    「這些問題,你都都考慮過?」

    「是的。」牛犇立即回答。

    「有辦法?」元東心情過於急迫,竟然搶在軍神前面。

    「一部分。」牛犇給出回覆,聲音聽起來和剛才沒什麼兩樣。

    人們恍然大悟,同時不禁大為震驚,看牛犇的眼神有些異樣。

    從一開始到現在,牛犇似乎下定決心要把指揮部完全撇開,甚至不肯與之交談。如此強硬與固執的態度,是對指揮部全體將領的羞辱,過分到不能再過分,狂妄到不是狂妄所能形容。

    人們不知道牛犇這樣做的原因,親近者為之感到擔憂,縱仇視者也不禁感到欽佩,並把內心敵意收斂。

    「這樣立威,這傢伙......難道想奪權?」安德烈一個勁兒搖頭。

    「一部分?只有一部分!」信號延遲的間歇中,指揮部裡那個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出離於憤怒。「你以為這是什麼,兒戲嗎?你有沒有......」

    「程光,住口!」孟凱的聲音隨後傳來,很快壓低,隱隱可聞斥責與爭論。

    「那還不快點說!」同樣是喝叱,元東的聲音聽起來既惱火又驚喜,無心計較指揮部那邊發生的事。

    「好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談,牛犇的思路比登台之前清晰不少,逐條緩緩說道:「大方向是談,但不能以央求的姿態前去,相反應該繼續打壓,給星盜形成這種印象:即使與兩大帝國聯盟,獲勝的可能依舊不大。然後考慮局面,剛才那位將軍說的對,三方聯軍極有可能正延著屠夫走過的路線朝後方而來,我方因立即組建一支精銳部隊,迎頭痛擊,再從同樣的道路去到對面。這樣做,既能給星盜更大壓力,還能牽制三方聯軍,緩解前線主力面臨的壓力。與此同時,前線部隊應已知曉計畫,務必趁現在物質充足的時候找到渡河辦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與對面形成呼應。等到兵臨城下的時候,就是談判的最佳時機,由先過去的隊伍與星盜聯絡,進入索沃爾......」

    「等等!」

    剛聽了前面,指揮部那邊就傳來質疑。「這不現實。」顧不上計較牛犇的態度,還有可能繼續被他用沉默的方式羞辱,孟凱親自開口問道:「給三方聯軍迎頭痛擊。你知道敵軍數量多少?兵力組成情況?」

    「我不需要知道。」這一次,牛犇做了回應,不知是不是覺得聯邦那邊也會問起。

    「什麼叫不需要知道?」

    「原因有二。首先,無論聯軍來多少人,這一仗非打不可。其次,無論來多少人,群山之中無法展開,只能像條長蛇慢慢前進,正面與我方接觸者極少。只要我方組建的隊伍實力足夠強大,就能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把這條長蛇從頭一直破到尾巴。」

    「......連續作戰,分批殲滅?」

    「是的。」

    「呵!」孟凱倒吸一口寒氣。

    「好!」聯邦那邊女子大叫了聲好,隨後問道:「不談計畫是否可行,這種氣魄正是我們需要的。牛犇,你先說說過去之後怎麼做?如何與星盜取得聯絡?又怎麼能進入索沃爾城?」

    牛犇聽出那是凌墨寒的聲音,對其提出的問題早有考慮,回答只有兩個字。

    「屠夫。」

    「......帶著他?」

    「是的。」

    「也只能這樣了......如果他聽話,或許能幫助我方取得一些優勢。」

    「他要是不配合怎麼辦?」孟凱加進來說道。「把希望放在一名星盜身上,是否不太妥當?」

    凌墨寒微嘲說道:「孟中將似乎忘了,本次計畫的希望原本就在星盜身上。」

    「我的意思是......」

    「」元東考慮更實際的問題。「哪支隊伍能夠承擔這種任務?誰負責帶隊?」

    「當然是三十八師。也只能是他們。」凌墨寒斷然說道:「這種時候,誰若再拿三十八師整改說事,就是叛國!」

    一段長時間沉默。四營會議室內掀起騷動,有人精神振奮,有人神情不滿,有人發出冷笑,還有人默默嘆息不語。

    氣魄,豪情,這種話固然好聽,其中包含的意味卻不是那麼美妙。最沒腦子的人也知道這個任務的難度與危險,毫不誇張地講,不太會有活下來的希望。

    「時間不夠......」

    指揮部那邊,孟凱漸漸接受了計畫的這部分內容,艱難的語氣說道:「首先要把消息送到前線,到組建部隊出發,最理想的情況也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完成。到那時......」

    「不能等那麼久。」牛犇打斷說道:「以四營為班底,加入部分學員,最多花上幾天時間維修機甲,隨後就要出發。」

    轟的一聲,會議室內掀起一波劇烈聲浪,人們亂哄哄一團,紛紛和周圍的人說些想說的話,但卻都聽不到別人說的是什麼。

    孟凱愕然道:「四營滿編才多點人?現在有多少台機甲?」

    指揮部那邊沒人回答他的話,這邊會議室內,一名留著大鬍子的上尉忽然站起來,帶有隆重鼻音大聲說道:「滿編三百七十八,現有三百四十二,扣除傷員、文職與後勤,可用戰鬥人員兩百六十二。機甲方面,如果把學生軍帶來的、之前俘獲的、還有牛犇上尉帶來的那兩台全都算上,總計七十九台可立即使用,另有六台需要大修......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太少了。」孟凱連連搖頭,遲疑說道:「雖然不知道聯軍的情況,但可以假設。除非他們的指揮官是傻子,否則,要襲擊我軍身後,沒有幾千人怎麼敢想?綜合看來,我覺得這個計畫......」

    「先不說這些。」

    有一會兒沒再開口,軍神的聲音聽起來比剛開始更加疲憊,阻止孟凱後問道:「牛犇,你告訴我,除了取得屠夫的配合,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與星盜接上頭?」

    這番話讓許多人感到震撼,看著牛犇的目光越發複雜。

    牛犇感慨的是軍神的洞察力,沉默片刻後回答道:「這要看情況。」

    「那就是有了。」

    「呃......如果用掉那條線,需要我親自去。」

    「怎麼,你想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計畫,暗地裡還留了後手。事到臨頭,竟然覺得自己不用去?」老人心裡很多事情都已想清楚,步步緊逼。

    「......」牛犇很想反駁,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軍神不想等他,繼續問道:「好了,再有一個問題。你說聯邦軍隊務必要設法渡河,是不是也有預案?」

    「這個真沒有。」牛犇無奈回答道:「我考慮過一種可能,現在的氣溫每天都在降低,塞納河遲早上凍結冰。但我不知道需要多久,冰層才能厚到足以通過裝甲。這種事情又不能假設,我......甚至都沒有去過前線,不知道塞納河什麼樣。」

    「哦。」軍神有些失望,幽幽說道:「那麼你想過沒有,假如聯邦軍隊過不了河,承擔著談判任務的那支隊伍會怎樣?」

    牛犇不肯按照那個思路去想,堅決說道:「軍隊必須過河,沒得商量。」

    「我說的是如果......」

    「沒有如果,必須找到辦法讓軍隊過河。」牛犇絲毫不肯退讓,頂撞起來。

    「那你倒是說個辦法出來!」軍神不禁來了火氣,喝道:「不管需要死多少人,我一定讓他們堅決執行。」

    「我沒有辦法。」牛犇攤手無奈,也不管對方能否看見,隨即又補充道:「前線軍隊過河是最關鍵部分。如果不能,整個計畫只能取消。」

    「你......」

    「我有辦法。」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傳來,會議室內的官兵們先是一愣,接著呼啦一聲,全部從各自的位置上跳起。

    就連躺在病床上的邵強,也在一驚後猛地挺起上半身,和其他人一樣舉手敬禮,用最誠懇響亮的聲音大吼。

    「師長!」

    ......

    ......

    聯邦軍隊數百萬人,無數個師長,只有一個人擁有如此威望,和無與倫比的持久力。回頭看著滿屋子激動的面孔,和一雙雙熾烈彷如要噴火的眼睛,牛犇在恍惚之間覺得,似有一名軍官站在自己身邊,背負雙手,神情冷峻,坦然接受麾下將士的衷心膜拜。

    難怪三十八師被稱做私軍,難怪要招來無數人嫉妒,甚至聯邦政府都為之感到不安。放眼軍界,誰能像這樣只要一句話,一個手勢,甚至一個聲音,就能讓部下振奮莫名,激動到幾乎痛哭的程度。

    軍神也不能。

    全體官兵的怒吼隨信號送出,先到指揮部,一大幫將領神色僵硬,之後到了聯邦那邊,送入到更多能量更大的人耳朵裡。心神受到極大震撼,人們一時說不出話,牛犇也為之感慨萬千,暗想著這就是那個因為自己才被人整下台的霍青,不知道記不記仇。

    問題是,霍青怎麼會出現在會議中?是否要被聯邦重新啟用?那樣的話,此前對三十八師的整改算是白費功夫。

    不止一個人揣著這種心思,軍神顯然意識到這點,回聲說道:「霍青是在我的邀請下前來,看能不能解決前線目前面臨的困境。」

    這番話帶有兩層含義,一是霍青並未復職,而是看在軍神的面子上特別受邀。另一側,之前的那份「自殺」計畫得到過霍青的首肯......意味著,他也沒能找到破局辦法。

    很多人覺得不解,不過用不著問。軍神很快道出大家所想:「霍青,既然你有辦法讓軍隊渡河,之前為何不說?」

    「因為沒用。」

    聲音聽起來平平淡淡,既沒有軍神的雄渾穩健,也不像元東那樣殺伐畢露。若不知道講話的人是霍青,恐怕沒有人覺得那是一名鐵血將軍,反有可能會誤認為是課堂上的儒雅講師。回應的時候,霍青並未受到麾下怒吼的影響,似乎也沒有為陷入危境的三十八師擔心,淡然的語氣說道:「我的方法耗時太久,按照正常的局勢發展,三方聯軍早已包抄後路,與索沃爾形成夾攻態勢。這種情況,塞納河反而起到保護作用,不如不過。」

    軍神感到困惑,問道:「到底什麼辦法,需要那麼久才能完成?」

    霍青回答道:「斷江截流,在塞納河上修一座長堤。」

    啊?

    什麼?

    「啥玩意兒?」

    驚訝中有人禁不住叫出聲來,遏制不住的嘲諷隨著聲音一道釋放。

    「想淹死自己嗎?」

    「難怪耗時長久,呵呵,修堤......」

    「全都閉嘴!」

    軍神罕見動了怒氣,叱後繼續說道:「解釋一下。」

    霍青平靜回答道:「塞納河寬而不深,具備填河造堤的條件。沿河兩岸地勢東高西矮,截流之後,河水首先會淹沒守軍陣地,索沃爾也會受到影響。至於我方,開始肯定會受到一些影響,但不至於形成洪水。因為天氣冷了,蔓上來的河水稀薄,走勢平緩,很快就會凍結成冰。唯一缺點是速度快不起來,等到建成,我方應已精疲力盡,物質能量都有極大空缺,因此,等於幫了對方。」

    聽了這番話,指揮部那邊傳來一連串雜亂聲響,一些將領匆忙詢問有關數據,比如塞納河的深度與寬度,兩岸地勢高低,土質結構,索沃爾城的方位、相對高度等等......不用說,又是一番尷尬。

    類似的事情牛犇也在做,只是不那麼匆忙,心內充滿感慨與欽佩。

    人人知道三十八師戰力強悍,有人因此說,換成誰做三十八師師長,都能無敵於天下。今天發生的事情提醒大家,霍青固然因為三十八師而揚名,三十八師同樣是因為霍青才無敵。

    或許可以換個說法,霍青去到哪裡,哪裡就是三十八師。反之三十八師失去霍青,差不多就成了任人揉捏的貓。

    四營的會議室內,官兵們個個肅立,神情驕傲,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覺得意外。

    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師長總有辦法。

    「唉!」

    兩邊的沉默與忙碌中,軍神再次發出嘆息,隨後輕輕道了聲。

    「牛犇,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問我?」

    「不問你問誰?」元東有些惱火,搶先開口道:「沒問題的話,準備接受任命,帶隊盡快出發,迎頭痛擊那幫雜碎!」

    「......啊?」

    這不是裝,也不是拒絕,牛犇只是理解不了事情的節奏......明明還有很多問題沒搞清楚,怎麼就開始拉壯丁。

    「就這樣決定吧。」沒有再問牛犇是否準備好,也不打算給他更多時間思考,軍神稍稍整理氣息,莊嚴宣佈。

    「命令:任命牛犇為聯邦特使,負責特別突擊隊的組建,和與星盜的聯絡與談判工作。為確保計畫實現,聯邦政府和軍部賦予牛犇與前指同級權限,一切事務,由特使本人酌情處理,如遇到需要前線部隊配合的情況,可直接通知前線指揮部。」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軍神有些累了,放緩語氣補充道:「此命令將由我本人親自簽發,以錄音文件為證。最後,希望大家精誠團結,共同努力,不怕犧牲......」

    「等等!」

    如此這般就上了架,牛犇急忙打斷老人有氣無力的號召,連聲問道:「叫我打仗可以,帶隊......我沒帶過。還有,幫忙和星盜接頭,可是談判......這種事情我不擅長。」

    「我倒覺得你挺會說的。」凌墨寒加進來說道。

    「......」

    「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安排別的人做。」元東安慰道。

    安排別的人?牛犇茫然回頭,望著四營將士一張張快要充血的面孔,和學生軍一張張滿是衝動與稚嫩痕跡的臉。

    還有得福,一個勁兒用手點自己的鼻子。

    算了吧。

    心內懊惱,牛犇回身無奈說道:「計畫是計畫,實在打不贏怎麼辦?是不是非要大家戰死沙場?打贏之後怎麼辦?談判有沒有預案?至少給個方略?要是這也沒有,起碼給個底線?」

    「問的好,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問題,應該事先考慮。」軍神鄭重說道:「我相信,你與將士們都是好樣的,一定不會辜負聯邦億萬民眾的期待與希望。」

    「......然後?」

    「然後,聯邦與軍部賦予你全權。」

    「......」牛犇忽然很想罵娘。

    「牛犇啊。」氣憤的時候,軍神忽然開口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因為什麼能夠對話?」

    「噢......量子通訊......」

    「設備是一方面,還需要艦隊做中轉。」此時軍神就像一個閒話家常的老人,幽幽的語氣道:「送你們過去的艦隊一直沒走,可是雲潮越來越嚴重,它們再留在那裡,將會面臨極大危險。」

    牛犇漸漸意識到什麼,神情變得凝重。

    軍神繼續道:「意思就是說,過了今天,你可能就無法再與聯邦和軍部進行通話。」

    稍稍停頓片刻,軍神嘆息說道:「權力可以是一句空話,也可以是一切。你也知道,事情到了這邊,總是需要研究來研究去,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主意,拿出來的主意也沒用。這種情況下,除了權力,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懂嗎?」

    聽了這番話,牛犇沉默很長時間,認真點了點頭。

    「懂了。」

    「懂了就好,還有什麼要求?」

    「沒......不,我想對霍師長提個要求。」

    「哦?」軍神大感意外,但是很捧場:「霍青,小傢伙找你幫忙。」

    「什麼事?」霍青同樣有些疑惑。

    牛犇深深吸了口氣,認真說道:「我想請您現場說句話,凡能通知到的三十八師隊伍,無條件聽我調遣。」

    霍青淡然的聲音道:「別忘了,你剛剛被軍部賦予全權。」

    牛犇誠懇說道:「您是三十八師師長。」

    對一名受到處罰被迫退隱的師長說這樣的話,後果可能極其嚴重。

    牛犇擺明不在乎這些,霍青似乎也不怎麼在意,漠然說道:「如果你是個庸才,如果你對自己都沒有信心,部下如何能心服。」

    牛犇平靜說道:「我相信自己不是庸才,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而且,我其實不需要他們心服。」

    霍青稍感困惑,問道:「那你需要什麼?」

    牛犇回答道:「我需要他們服從,當我讓他們執行必死任務的時候,當我要他們殺死可憐、無辜的人的時候,當我要他們放棄戰友逃跑的時候,他們可以像您指揮下那樣,毫不遲疑、堅決地去執行。」

    兩邊都陷入沉寂,過了很久,霍青冷冷說道:「如果你那樣做,結局會很慘。」

    牛犇平靜說道:「謝謝。我知道。不會的。」

    這是三句話,霍青思索了片刻,大約點了點頭。

    「那好吧。」稍頓,他揚聲說道:「原屬三十八師官兵,聽到者回話。」

    「在!」獅吼呼嘯般的聲音彙集到一起,會議室內宛如掀起風暴。

    「轉告你們的戰友,自現在起,牛犇是三十八師師長。」

    一名退隱軍官,在沒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情況下朝軍人下令,將師長職位授予一名剛剛從軍的學生上尉。等這種事情傳揚出去,注定會在歷史上留下記載,成為軍界的一大笑談,或者美談。

    尤為奇妙的是,按照道理講,霍青與牛犇之間出來過節,甚至說仇恨亦不為過。

    很多人在乎這些,有些人不怎麼在意,譬如此刻會議室內的官兵,聽到後沒有絲毫遲疑,即刻做出回應。

    「是!」

    軍容如鐵,所有人集體把視線轉向牛犇,立正,敬禮。

    「師長!」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牛犇依舊被瀰漫在屋內的雄壯氣息感到震撼,需要呼吸幾次才能將心情平復。

    聯邦整改沒有錯,三十八師真的是一支私軍!

    「坐下......準備忙吧。」

    以此作為上任後的第一條指令,牛犇轉回身,首次朝指揮部發出信息。

    「孟中將,你好。我需要藏鋒計畫的解密口令。」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02
二一三章:收心舉措,無意權謀

    關乎十餘萬人性命的三方會議以近乎「荒唐」的方式結束,從指揮部那邊拿來解密口令,牛犇直接將其交給得福,隨即開始履行職權,宣佈一連串事先準備好的指令。

    組建突擊隊,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選人。選人的標準很簡單,按照以往三十八師官兵所熟悉的,以三人機甲小組為單位進行模擬對戰,勝者優先。

    由於機甲數量不足,又不想因為有步兵影響行軍速度,只能用這種方式選出最強。需要提到的是,四營官兵對這種選拔方式輕車熟路,甚至連人員搭配上都有現成模式,進入模擬室便可開始;但對那些自願參加的學員來說,三人小組不僅需要組隊,還需要磨合戰術,起步比官兵晚了一大截。

    與此同時,搜救工作不能像之前那份計畫中放棄,牛犇下令暫時放棄巡邏任務,收攏所有兵員,除參加選拔者外全部外出搜救,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回更多的人與機甲。當然,軍營這邊對機甲的修復工作相應加快,主要採取現拆現換的方式,犧牲掉一部傷損機甲,保證出發時所有機甲的狀態恢復到最佳。

    值得一提的是,關於機甲修復這件事,牛犇做了一項極其大膽、並招來部分非議的決定:減少不必要的外掛裝甲與附屬設備,儘量為機甲減負。

    「荒山野嶺,懸崖溝壑,道路一定非常隱秘而且難以行走,加上雲霧一天比一天濃,可以預見,將要面臨的戰鬥會以近戰為主,比的是速度、靈敏、穩定性和戰術,而不是誰的裝甲更厚,誰比誰更耐打。」

    道理沒錯,但是依舊招來部分人的反對......全部來自學生軍。

    「正因為近戰才需要裝甲保護,遠戰需要的是能量護盾。」

    「不是誰都能一擊致命,沒有裝甲,可能連對方一拳一腳都抵禦不了。」

    「機甲的穩定性,與外掛裝甲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無論哪款機甲,定型的依據都是滿負荷性能,而不是空載、或者沒有武裝。」

    「這樣做,明顯不合適。」

    反對的人很有道理,可惜意見未獲採納,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得到。對學員的這些議論,牛犇所做的僅僅只是用手指指那些肅立的士兵,示意按照他們為榜樣。

    高傲的姿態,獨斷專行的態度,給這位剛剛受到重用的聯邦特使帶來不少負分,望著那張似乎變得陌生起來的面孔,學生們雖然不再說話,卻用實際行動給予回應。

    自願參加突擊對的人原本就不多,現在變得更少。

    牛犇沒有在意這些——至少表面上如此。他的下一條指令是,將那些不願參加的學員與注定無法參加的士兵清點出來,分作三批,執行另外三項必須有人做的任務。

    第一項,運送量子通訊器到前線指揮部,傳達此次會議的命令。

    第二項,帶上會議記錄的副本,分頭聯絡距離較近的其它駐紮點,為後續突擊隊的組建鋪路。按照設想,突擊隊應為三個批次,每批一百人,一百台機甲。其中首批實力最強,面臨的阻力最大,遇敵後速度多半快不起來。

    第三項,在龍門客棧原址建立固定哨所,監控可能出現的傭兵、間諜,並為後續組建的突擊隊引領道路。

    三者當中,執行第一項任務的人員立即出發,其餘兩隊仍需幫助搜救學員,待第一批突擊隊出發之後離開。到這時候,軍營實際上已被挖空,對此牛犇的計畫是,以留下來的三十八師傷兵為骨幹,搜救來的學員為基礎,保持最基本的運轉即可。

    一系列安排確定下來,軍營很快陷入忙碌,牛犇叫來幾個人到身邊,去解決幾個必須由指揮官出面解決的問題。

    準確地講是三個人:屠夫,龍老闆,與彬仔。

    ......

    ......

    從會議室出來,牛犇獨自走在前面,身姿挺拔,步履平靜。身後,林少武等人看著牛犇的背影,越來越覺得難以捉摸,與往日熟悉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雷厲風行,真的看不出啊!」安德烈看著周圍繁忙景象,神情極為感慨:「這傢伙看起來死心眼,居然懂得權謀之道,對人心的把握也很精準。嘖嘖,這些本事可不是天賦能夠解釋,誰教出來?」

    前方牛犇充耳不聞,身邊幾個人神情變幻,林少武忍不住低聲詢問。

    「權謀?」

    「別的不提,只說運送通訊器的那個小組,換成你,人選方面如何安排?」

    「這個......」

    安德烈微笑說道:「任信帶隊,黃君安輔助,旁邊還有個失勢團長,是不是很有意思?」

    林傑旁邊皺眉思索,試探道:「制衡?約束?還是警告?」

    「都有。別的隊伍也是,人員方面處處透著考量。」安德烈看了一眼林傑,讚許說道:「你比林家少爺強,將來會是個合格的繼承人。」

    聽到這種評價,林少武神情尷尬,林傑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這個名字......很多人稱作林家少爺。

    莫凡踮腳走在一旁,冷哼說道:「安排幾支隊伍而已,哪有那麼複雜。」

    「是嗎?」安德烈回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問道:「換成你,你會安排誰帶隊?」

    「軍人必須服從命令。去掉那個姓黃的白痴,安排誰都一樣。」

    「呃。」安德烈忍不住摸摸鼻子,「難怪穆家不讓你歸宗。」

    「你說什麼?」莫凡轉頭怒目而視。

    「急什麼?你姓什麼跟我又沒關係。」安德烈連連擺手避戰,去找好脾氣的林少武:「換個問題,牛犇去找屠夫他們,為什麼要帶著你們幾個?」

    「因為......」

    本想說帶著我們當然是因為我們有用,轉念想,林少武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在這件事情中發揮何種作用,一時間覺得茫然。

    「做給學員看的吧。」小托馬斯最愛思考問題,而且最愛與人交流,自來熟加進來說道:「剛剛牛大的表現,學員們心裡有意見。這幾個是學員代表,牛大這樣是......收攬學生的心?」

    「是收心,但不是收攬學生的心。」安德烈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一口一個牛大,這麼快把你們師長丟到腦後?你也不想想,牛犇連指揮部都不放在眼裡,會在乎那幾個對戰場一竅不通的學生?況且,有意見的人不會報名參加突擊隊,既然這樣,有必要在乎他們?」

    「是師長把俺們交給牛大。」小托馬斯神情委屈,「叫牛大不代表忘了師長,你不要瞎說。」

    「那要是你們師長把你們交給別人呢?你會不會也這樣,張大、李大的叫?」

    「啊?」小托馬斯楞了半響,惱火說道:「我們又不是豬羊雞鴨,師長怎麼會隨便交給這個交給那個。」

    「那要是交了呢?比如黃少豐,或者......」

    「他?想都別想!」小托馬斯嚇了一跳。

    「這不就對了。」安德烈撫掌說道:「你們師長之所以把你們交出去,不止因為這是當前局面下的唯一出路,更因為他知道交的出去。將來無論牛犇做的多好,三十八師依舊當他是神。反之,如果沒有這一交一讓,等到牛犇做成這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恐怕能取而代之,將無敵的三十八師佔為己有。呵呵,真要說起來,那位霍師長更厲害,僅僅聽幾句話就判斷出這麼多。霍青心裡很清楚,三十八師既是他倒台的罪根,也是復出的根本力量。即便如此,敢在那種場合做出那種決斷,真真是......讓人佩服啊!」

    「你到底在誇誰?牛大還是師長?」小托馬斯糊塗了,一臉莫名其妙。他甚至弄不清,安德烈這番話是在誇獎還是罵人,又或者為了攻擊、故意講給這幾個身後有強大背景的人聽。

    「蠢貨,誇一個就是誇另外那個。這都不懂。」林傑狠狠瞪他一眼。

    「你敢罵我!」小托馬斯怒目圓睜。

    「不服單挑。」林傑才不怕他快頭兒大:「機甲還是格鬥,隨你。」

    「機甲,雙人對戰。」小托馬斯並不莽撞。

    「孬種。」林傑嗤之以鼻,顯然已經打聽過托馬斯兄弟的特長。

    「說這麼多,牛犇為什麼帶著我們?」莫凡還記著之前的問題。

    「當然是有用。」

    「有什麼用?」

    「我不知道。」安德烈理所當然。

    「你......」

    「你呢?你又為什麼這麼死心塌地跟著牛犇?」林少武提出另一個問題。

    「我代表加西亞,尋找有價值而且可靠的投資對象。」安德烈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坦然說道:「話說回來,當前這種情況叫我怎麼辦?難不成大手一揮,讓你們的軍神大人傳令,叫霍青師長發話,把你們交給我指揮?」

    「做夢!」身邊幾人同時掉頭,懶得理這個有著光鮮外表、實則一肚子陰謀詭計的加西亞間諜。

    「牛大不會上你的當。」小托馬斯多加一句,有些不放心的樣子:「我肯定。」

    「走著瞧。」安德烈神秘一笑,快走幾步到牛犇身邊,故意抬高音量:「牛犇,等等,我得和你說個事兒。」

    身後,幾大門閥子弟與三十八師軍人代表紛紛沉默,模樣均有些擔憂。

    「傻%逼!」

    得福大聲吆喝著,不屑從眾人身邊走過。

    ......

    ......

    「得瑟夠了?」

    一路聽著安德烈故意不做隱藏的對話,牛犇沒有干涉也未回頭,淡淡問了句:「你當真代表加西亞?還是另有其人?」

    安德烈微笑說道:「目前來講,我只是一名負責機甲測試的機師。」

    牛犇輕輕點頭,說道:「考察結果怎樣?黃家看來被排除掉,其餘三家,你準備選擇哪家合作?」

    「那幾個小鬼,等過幾年,看看他們的發展再說。」安德烈語氣微轉,「你要是願意,我倒可以先開點條款......」

    「等過幾年,看看你的發展再說。」

    「呃?呵呵。」安德烈無奈嘆了口氣,說道:「枉我滿腔誠意,你卻拒人於千里之外,聽都不肯聽。」

    「聽與不聽,前提都是要活下來。」牛犇淡淡說道。

    安德烈說道:「我對你有信心。而且我相信,你手上一定還有別的底牌。不過......」

    語氣微轉,安德烈正容說道:「關於藏鋒,我建議你慎重考慮。」

    雲潮當日,塞納河邊連番血戰,星盜在未能完成撤退的情況下炸燬橋樑,就此將聯邦軍隊阻擋在河岸邊。因為未來局勢有了一定預判,雷鳴倉促中下令部隊在洪水沒有爆發之前渡河,並以「藏鋒」為行動代號。

    那是指揮部最後一次接收到前線部隊的消息,並將其編譯成密碼指令發送給每個人。根本粗略統計,那一戰中失蹤的聯邦官兵多達數千,扣除各種可能出現的錯漏、未知傷亡、以及渡河會帶來的損傷,指揮部判斷,成功渡河者的人數少則百餘,最多可能過千。

    上下限差別如此之大,在於對岸情況不明,僅依照戰前偵查瞭解到的狀況做推演。河畔戰鬥後,那些登岸成功的士兵處於失聯狀態,沒有指揮,沒有目的,甚至連個具體點的任務都沒有。現如今,他們當中多少人死、多少活、多少人被抓、多少人慷慨就義,多少人背叛投降,全都是未知數。等再過些日子,情況只會變得更糟,那些士兵即便不被星盜捉住,也很難在安全陌生、而且被迷霧遮蔽的環境求生。

    關於藏鋒,軍神那邊沒有提到,指揮部也沒有主動推薦,如今牛犇要來解密口令,安德烈覺得自己有義務做些提醒。

    「軍事行動,最忌把沒有、或者不確切的東西當成依靠。藏鋒計畫,事先沒有絲毫準備,行動更加倉促。貿然將他們計算在內,不僅沒辦法估算力量大小,連利弊都很難權衡。不妨假設一下,星盜從渡河士兵口中獲知消息,採取......」

    「不是你想的那樣。」牛犇開口打斷道:「我沒有把他們當成指望。」

    「那就沒必要拿那個什麼解密口令。」安德烈認真說道:「這個東西,你不拿沒事,拿了就要負責。在我看來,此舉完全沒有必要,而且有風險。」

    「有必要。」牛犇靜靜說道。

    「有什麼必要?」

    「那種情況下渡河的人......」前面就是關押屠夫的監牢,牛犇眼裡閃過厲色,緩緩說道:「我們有義務釋放出信息,聯邦沒有丟下他們不管。」

    「呃?」情不自禁停下腳步,安德烈笑了笑,說道:「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聽過這句話,牛犇回頭看安德烈一眼,視線如錐,彷彿要刺透其內心。

    安德烈被看得有些發毛,情不自禁問道:「有什麼問題?」

    牛犇搖了搖頭,但沒說什麼,很快轉身與看守的衛兵說話,稍後進了房間。

    「牛大什麼作風?」得福隨後跟進,沖還在發呆的安德烈擠眉弄眼。

    對這個小孩兒,安德烈不敢輕視,稍做沉吟後給出回應:「就是牛犇對霍師長講的那幾句,也是得到霍師長認可的原因。」

    「霍青沒錯,是你理解有誤。」得福沒問具體那幾句,搖頭嘆息說道:「小鬼,你是年輕人,別學那些老傢伙,人沒死,靈魂已經封在棺材裡。」

    言罷,得福搖頭晃腦隨牛犇進屋,留下安德烈茫然若失。

    這一幕被身後幾人看到,不知為何心裡充滿快意,小托馬斯從身邊經過,舉起大手,用力一拍安德烈的肩膀。

    「小鬼,幹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11
二一四章:知人善用,無需降服

    幾個剛剛被捉弄的人依次走過身邊,不忘丟來戲弄的眼神小小報復一下剛才。安德烈獨自沉吟良久,態度謹慎,彷彿在思考什麼決定人生的大事。

    最終,他確定這是牛犇一時衝動,搖了搖頭。

    「感情用事,嘿!」

    ......

    安德烈為自己的認知失誤稍損顏面的時候,進去的人見識到牛犇的另一面。

    「帶路,幫你引誘聯軍入伏?」

    「然後進入索沃爾,把我引薦給那幾個管事的星盜頭領。」牛犇說道。

    單就外表來說,很難看出眼前的侏儒就是那個在星盜圈子裡擁有赫赫凶名的屠夫。除了身子矮小,他的五官都還端正。連續幾天精神折磨,他那雙標誌性的凶狠眼神變得黯淡,另外由於牙床被德福打碎,講話有些艱難。

    「做什麼,談判?刺殺?還是投降?」

    聽到牛犇的要求,屠夫和別人一樣無比驚訝,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是難得機會,有些振奮。

    「是招安。說招降也行。」

    「招......哈!」矮小侏儒先是一愣,緊接著控制不住猖狂大笑,扯動傷處,齜牙咧嘴無比痛苦,「哦哦,我明白了,聯邦均布走投無路了想出這種法子。」

    牛犇靜靜地看著屠夫,等他稍稍平靜下來後說道:「如果你答應,結果會比現在好。」

    「哦哦。」屠夫點著頭,問道:「是不是表示,我的身份從戰俘變成中間人?」

    「應該叫顧問。」

    「哦?」

    「進入索沃爾前,我會冒充星島隊伍,機甲外觀,行進方式,交流習慣等等方面需需要你的指導。我還需要你把瞭解的聯軍情況詳細講解,強弱、弊端,人員構成......」

    「總之,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很多。」屠夫嘲弄的眼神看著牛犇,說道:「你知不知道,城內還有數萬大軍?」

    「土雞瓦狗,不值一提。」牛犇淡淡說道。

    「......你大概不知道吧,幾大頭領最精銳的部下都在城內。」

    「塞納河畔十萬鐵甲,你所講的那些精銳,與他們比如何?」

    「他們根本過不了河。」屠夫輕蔑說道。

    「我們能去,他們就能過。」

    「怎麼過?」屠夫目光連閃。

    「不告訴你。」

    「哦哦......那麼你呢?你真覺得自己能夠憑三百人刀斬長蛇,一切到底?」

    「是挺難的,所以才需要你幫忙。」

    「哦哦,原來是因為我......」屠夫欣然一笑,眨眨眼睛說道:「看來我這個顧問是坐實了。既然這樣,咱們是不是該換個談話方式?」

    「你是指......」

    「先說說這個。」屠夫舉起扔被捆著的雙手,驕傲說道:「解開。」

    牛犇靜靜地看著他,神情寧靜,眼眸如海。

    屠夫不耐煩說道:「合作需要表達誠意。你不會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吧?」

    牛犇想了想,說道:「有點道理。」

    說著抓起屠夫的手。

    屠夫神情得意,說道:「這就對了,你得......啊!」

    慘嚎聲中,牛犇將他的一根手指生生折斷,慘白的骨頭茬子在鮮血的對照下格外淒涼。

    周圍有軍人,有學員,全都被這一幕震驚到說不出話,屠夫更是目瞪口呆,茫然多過劇痛。

    「你,你這是干什麼!」

    「這是規矩。也是誠意。」捉住另一根手指,牛犇目光平靜,彷彿拿著的不是人體的一部分,只是蜻蜓的一隻翅膀。「需要我再強調一次?」

    「你這個混蛋!」陡然升起的怒火填斥心胸,屠夫大聲怒吼:「你這樣做,休想我......啊!」

    第二根手指被折斷,牛犇捉住第三根。

    「混蛋!我要殺了你,我......啊!」

    「沒有我,你不可能......啊!」

    幾秒鐘內,左手僅剩拇指正常,其餘全部生折成兩截,歪歪扭扭只剩一層皮肉與斷掌相連,看著極為淒慘。對機師來說,這樣的傷是他們最不願意遇到的,縱然立即上手術台,也會對操作帶來重大影響,注定使得水準降低。另就已經瞭解到的信息,屠夫肉搏方面的實力集中在雙手,寧可腰腹挨上一刀,也不願失去一根手指。

    「啊?啊啊啊啊......」

    猛然間受到這種挫折,屠夫至今沒弄懂這一切如何發生,茫然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手,大叫著,腦海一片空白。

    牛犇雙手沾滿鮮血,表情平淡,就像是沒有情感的機器,踩著精準的步點,按照設定好的程序攻擊心壘;在對手沒有屈服之前,其整具軀體都是可以施法的對象,是可以拿來表現的戰場。

    屋內慘嚎聲淒厲,氣氛彷彿凝固,林少武等三人首次看到牛犇對人用刑、或者首次看到用刑,個個牙關緊咬,呼吸粗重偏又難以做聲。與他們幾個相比,小托馬斯和看守的軍士表現要好一些,但也無法保持絕對鎮定。他們見過比斷指慘重十倍的傷,看到過比這殘酷十倍的場景,甚至見過有人把折磨生命當成享受,但沒見過有誰像牛犇那樣折磨人時表現出來的平靜與淡漠。

    「都給我好好看著!」只有德福最正常,像個惡魔朝幾名學員和剛剛進來的安德烈咆哮。「落在星盜手裡,結果比這樣更慘!」

    於是林少武等人明白了,牛犇帶他們來的真正用意。

    牛犇不管身後發生何事,又去捉住屠夫的拇指。

    「等等,先等等!」

    屠夫大汗淋漓,眼裡首度流露出驚恐的神情。

    「先等一下,我......我要想一想。」

    牛犇停下動作,平靜的目光與屠夫瘋癲獰惡的眼睛對視,說道:「我沒有多少時間。」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做?」用盡全身的力氣與勇氣,屠夫大吼道:「難道你不希望我盡力配合?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故意指錯路,設計陷阱給你們鑽?」

    「怎麼能不擔心。」牛犇認真說道:「即使我把你當佛爺一樣供起來,難道就能相信你真心相助?」

    「......」屠夫揣摩著這番話的意思,表情彷彿在哭:「你什麼意思?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找我幫忙?就為了戲弄我?折磨?」

    只為戲弄,只為折磨,這種事情屠夫以往沒少幹,正在哀嘆報應不爽,牛犇那邊認真搖了搖頭。

    「找你幫忙,自然是希望你誠心幫忙,但我並不介意,你用自己的身體為代價編造錯誤信息。」牛犇停下來想了想,繼續說道:「編瞎話的時候你得小心,我有三百人,這個那個,總有一個能夠找到你的破綻。那時候,你就要倒霉了。」

    這顯然是攻心了。識破陰謀和圈套,可不是人多就能辦到,不過在眼下,劇痛鑽心的屠夫的確從牛犇的話中感受到了壓力,就彷彿還有三百人排隊等著,個個盯著自己的手指流口水。

    然而這還不算完,牛犇接下去說道:「其實,像你這種為人做刀的傢伙,看似地位很高,其實接觸不到核心。我並不在乎你的話是真還是假、只要你開口,無論真假,總能提供一些參考。」

    這是激將,也算事實。如果牛犇只把屠夫當成一條參考信息,不做依靠的話,則......屠夫實在沒必要保持堅強,付出的代價也過高。

    「前提是,你能分辨出真偽。」屠夫咬牙切齒,壯著膽子試探。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牛犇的臉,準備好一旦對方神情改變就隨時改口。

    牛犇神情依然平和,回答道:「你說的對,我會仔細分辨,對了因為你的話受益,辨別失誤算我無能,失敗也無話說。當然,你也會因此受到懲罰。」

    「左一個懲罰又一個受罪,我憑什麼......」

    「你弄錯了。」牛犇打斷說道:「如果你真的誠心幫忙,自然會得到應得的待遇。就像現在,我要你幫忙,會把該解釋的內容仔細講解清楚,你只要答應下來、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不能拒絕,別講條件,也不用擔心我相不相信。等到有具體事務要辦,咱們再看執行情況。真心相助有獎,故意陷害受罰。」

    「就這麼簡單?」屠夫低頭望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表情彷彿在哭。

    四根手指,僅僅因為講了一句條件?

    良久,屠夫抬起頭問道:「什麼是應得的待遇?」

    牛犇回答道:「說過了,等到事情順利完成,我會留下你的命,送到聯邦境內安心養老。」

    屠夫憤怒說道:「等把事情做完,還不是由著你為所欲為,將我千刀萬剮?」

    牛犇平靜說道:「你看著我,想想剛才,是不是一言九鼎。」

    周圍幾個人面面相覷,心內覺得無比荒唐。

    屠夫信了,因為不想再繼續。

    「我答應你,不過......」

    「非常感謝。」牛犇站起身,一邊讓守衛去找軍醫,再把德福叫過來,並指給屠夫去看。「第一件事,和他重新繪製行進路線,把所有適合伏擊的地點標註出來。」

    「他?」屠夫目光微閃。

    「是啊,就是我。」德福舉著光腦笑嘻嘻過來,神情彷彿對著心愛的玩具般興致勃勃。「來來來,今天有得忙。」

    ......

    ......

    「這樣行嗎?」

    從牢房出來,莫凡神情有些擔憂,忍不住問道:「用他又不能信他,這樣......太扯了。」

    「當成反面條件使用。是不是這個意思?」林少武試著進入角色,思忖道:「那傢伙費盡心機編造出來的計畫,可以當成一種反面假設,需要防範的狀況。」

    牛犇搖了搖頭。「現在不是安全演練,我們真的需要他幫忙。」

    這句話有些沉重。周圍人何嘗不知道任務艱巨,於是變得更加擔憂。

    有個隊星盜知根知底的人幫忙,誰都知道其中的意義,但如果這個人完全不能相信,情況可能變得更糟。兩邊道理都很簡單,讓人很是無奈。

    安德烈說道:「屠夫是外來者,對兩大帝國沒有感情,對索沃爾的星盜頭子也無歸屬......除非他有把握把我們陰死的同時保障自身安全,否則不會輕舉妄動。」

    「他是個亡命徒,若為復仇不惜同歸於盡......」林傑一旁冷笑。

    「亡命徒值得一說。」牛犇對此有些思考,認真說道:「亡命徒之所以亡命凶殘,不是因為性格,而是他們比別人更瞭解:敢亡命才能活命的道理。也就是說,亡命的起點源於怕死,只不過一次次亡命成功,漸漸麻木、堅信自己拚命就能活。我的理解是這樣,若能打破那層外殼,亡命徒比普通人更加懼怕死亡。」

    周圍一時沉默,牛犇神情變得輕蔑,繼續說道:「即使沒有這點。屠夫生活在強盜圈子裡,哪個人沒有三仇六恨?我相信,他從一各侏儒變成今日強者,生命中積累的仇人只會更多。動不動就和人同歸於盡,恐怕他早就死了無數次。」

    「既然這樣,何不對他好一些?也許......」

    「屠夫實力強大,毀掉他的手,不僅可以防止逃跑,還可以斷其後路。他只是一把被人用的刀,不再鋒利就沒了價值,只好尋找別的活路。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沒理由為了星盜視死如歸。」安德烈對此有過思索,代替牛犇解釋道。

    「屠夫,只是一個性格變態的打手,人生慘淡的可憐人罷了。」牛犇接下去說道:「我們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隨便哪個,學識都超過他十倍百倍。而且,我們提出要求的時候,事先會做深思熟慮,屠夫那邊臨時面對,設計陰謀也好,同歸於盡也罷,總之考慮不到那麼全面。這樣還會上當,只能怪我們自己無能。」

    沒有什麼比這番話更能激勵士氣,林少武恍然說道:「如果他是哪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才,也不會親自為別人衝鋒陷陣。」

    「就怕他自己不識時務。」小托馬斯找到開口機會。

    「所以才要提前操練。」安德烈轉頭看著牛犇,「牛二就是干這個......」

    話未落音,牢房內再度響起慘嚎,聽起來聲嘶力竭,比剛才還要淒慘十倍。周圍不少忙碌的士兵被驚動,紛紛拿異樣的眼神朝這邊觀望。

    「這是......牛二干的?」想想剛才,聽聽現在,腦子裡回憶著德福天使般的面容,林、詹、莫三人紛紛色變。

    「那孩子,比誰都狠。」小托馬斯打個寒噤,轉身猶豫說道:「師長,有個事兒,我想問問......」

    師長?

    牛犇不太適應這種稱呼,神情微楞。

    小托馬斯用力搓著雙手,語氣極為艱難:「如果事情順利,您真打算送那個王八犢子去聯邦養老?」

    周圍安靜下來,有兩名路過的士兵聽到、並且猜到什麼,停下腳步側耳聆聽。

    牛犇微微皺眉,看著小托馬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

    戰場上不應帶著私怨......每一個軍人都明白的事情,小托馬斯自不例外。事實上,說出這句話,小托馬斯立即感到後悔,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然而說也說了,無論牛犇作何回應,都會很快傳遍軍營。

    稍稍思考後眾人發現,無論牛犇如何處置,都會帶來爭議,並且影響到權威。

    「牛大,我......」

    「這種情況,霍青會怎麼做?」牛犇忽然問道。

    「師長?」小托馬斯楞住,隨後苦笑道:「妄議軍務......師長會叫人把我關禁閉。」

    「哦。」牛犇想了想,擺手說道:「等把今天的工作完成,由你負責組織四營全體人員展開討論,考慮清楚後投票表決。」

    「組織?我?表決?」小托馬斯瞪大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表決什麼?」

    牛犇沒再理他,講完後徑直去了病房,心思也已轉到與龍老闆的交流上。

    刷的一聲,兩名聽到消息的士兵轉身跑開,把這個消息帶往四面八方。

    原地留下小托馬斯,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愣愣發呆。

    毫無疑問,這是苦差中的苦差。

    「傻眼了吧。還不快去準備。」

    安德烈伸手拍拍小托馬斯的肩膀,末了卻對著牛犇的背影輕輕嘆息。

    「玩火者常常**,軍隊裡這麼搞,將來怎麼收場?」

    ......

    ......

    與龍老闆的談話,前半段和屠夫類似,牛犇將自己的計畫原原本本解釋給他聽,希望得到其幫助,進而希望得到龍門客棧的配合。除此之外,牛犇還希望龍老闆幫忙,說服彬仔隨突擊隊同行,幫助聯邦作戰。

    「很不錯的計畫。真的。」

    龍老闆語氣真誠,發自內心說道:「在我看來,成功的可能超過三成。」

    「哎,你這人怎麼......」林少武有些生氣,看一眼牛犇,強行把後面的話收回肚子裡。

    牛犇看著龍老闆,說道:「加上龍門客棧,幾率能增加多少?」

    龍老闆臉上流露出讚許的神情,抬起一隻手說道:「五成,最多六成,不會再多了。」

    語氣謙虛,給牛犇的震撼極大,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這麼多?」

    數字很簡單,龍老闆吧客棧看成可與聯邦相較的力量,成功比例直接拔高將近一倍。

    這是何其強大的自信!

    「你不瞭解客棧。」龍老闆幽幽說道:「我只是梯子最下面的那一層,即使答應你,能有什麼用呢?」

    牛犇誠懇說道:「有您指點,我才能找到梯子的方位。」

    龍老闆搖了搖頭,說道:「關鍵不在這裡。」

    「在何處?」

    龍老闆輕輕轉移目光,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不知該不該做,做了也不定就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順著他的目光,病房門口,彬仔背槍獨自望著天空,神情迷茫,就像一隻學會飛翔、但卻找不到巢穴方位的幼鷹。

    牛犇沉默片刻,站起身徑直走到彬仔身邊。

    「跟我走。」

    彬仔楞了一下,回過頭,神情微惑。

    「你還有親人。」牛犇看著他認真說道:「我猜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10:12
正文 二一五章:心有屏障,戰前驅魔

    當日,軍營內異常忙碌,做出不少成績,發生許多值得關注的事。其中最吸引人注意的當屬決定出徵人選的模擬選拔,結果讓人意外、但又很正常,普遍擁有更高手速、個人操作技巧更高的學生軍接連失敗,而且是大敗。憑藉生死與共培養出來的默契配合,四營官兵以簡單、直接、粗暴的方式將一個個號稱精英的軍校高手挑翻馬下,戰績輝煌。

    三十場較量,學員組合僅獲得三場勝利,剛剛好十分之一。軍校這邊,公認水平最高的林、詹、莫三人沒有參賽,軍營中大小托馬斯的王牌組合同樣沒有參加,勝負難料。話說回來,即使學員增加一場勝利,也已無法改變大局。

    「見鬼。」

    慘敗讓人沮喪,曾經眼高於頂的學員們垂頭喪氣,即使那些沒有報名參加突擊隊的人也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競技能夠重開,登場為軍校挽回顏面。

    「有機會的,接下來還有二次選拔,各位繼續努力。」

    此前會議上報告四營情況的大鬍子軍官叫南雲,賽後總結雖不忘鼓勵,但也多少少帶有揶揄味道。學員們對這個名字與姬鵬人有幾分相似的副營長印象不怎麼好,羞愧的同時有人忍不住怒目而視。對這種情況,老兵油子又怎會放過調侃的機會,紛紛開口嘲弄。

    「瞧見沒,不服。」

    「再來撒。」

    「算了吧,全滅了不好。」

    「高材生,未來精英......給人留點面子。」

    聲聲譏笑令人難堪,學員們忍不住反駁幾句,也有人選擇沉默離開。

    「得意什麼?通過卡拉曼塔消耗太大,精力沒有恢復,還有人帶傷作戰。」

    「好像咱們閒著享福,養精蓄銳。」士兵們哈哈大笑。

    「這麼厲害,第七場怎麼輸那麼慘?」學員們拿出僅可炫耀的戰績反駁。模擬鬥戰第七場,劉錚陽、韓林兒與小狐狸精三人組合大獲全勝,不僅擊敗對手,自己的損傷即可忽略不計。需要特別提到的是,小狐狸精是唯一穿越防線的女學員-----此次支援前線,女學員原本被排除在名單外,小狐狸精膽大包天,偷跑出來的結果。

    在母耗子都找不到幾隻的軍營裡,猛然見到小狐狸精這樣的美女,情況如何可想而知。那場比賽,三名學員獲勝固然因為實力超群,參賽士兵心不在焉同樣不容忽略。如今聽到這番話,官兵與學員之間,官兵與官兵之間頓時陷入爭吵。

    「靠女人,有點臉不?」

    「女人怎麼了?誰被女人揍的屁滾尿流。」

    「讓著的知道不,好男不跟女鬥。」

    「再來呀?剛才誰喊的,再來。」

    「來就來。」此前叫囂的彪悍士兵站出來,望著小狐狸精搖晃下半身:「小娘們,比什麼?哥哥全都奉陪,保證讓你滿足。」

    長期困守山區,對每天被雄性激素刺激煎熬的漢子們來說,這樣帶有暗示調戲的話再正常不過,程度甚至可以用「文雅」「禮貌」形容。然而對剛剛從軍校出來、憋了一肚子悶氣的學員來講,這句話與**裸的辱罵毫無區別,忍無可忍。

    「哈哈!」

    「這個畜生!」

    「抓他出來!」

    「找死?」

    「揍他!」

    周圍先是沉寂,接著響起爆笑、大罵、爭吵,進而發生到肢體衝突,很快蔓延開。

    ......

    ......

    牛犇過來查看競賽結果的時候,打鬥初步受到控制,現場一片狼藉。一大幫學員七扭八歪倒在地上呻吟,還有人哭喊;士兵那邊情況好很多,除幾個陷入圍攻的傢伙鼻青臉腫,其餘皆無大礙。

    門口有人發現新任師長駕到,一聲吆喝,士兵們呼啦全體後撤;戰場立即空曠,中心餘下幾個被揍的暈頭轉向的學員,猶自嗷嗷大叫著尋找敵人。

    「啊啊啊,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一名學員閉著眼睛,揮舞著王八拳橫衝直撞,身體卻猛的一輕,騰雲駕霧般飛到半空。和他一起的那個看到有軍裝在眼前晃動,不顧一切衝上來......對手紋絲不動,感覺就像撞上城牆。

    「我和你拼了!」

    「小屁孩。」

    托馬斯懶得和他鬧,張開雙臂將他抱到空中,順手丟到一旁。「好好歇著。」

    輕輕一抱,那名學員肺部的空氣幾乎被軋空,很聽話第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力氣。與此同時,另外幾個人也被林傑、安德烈和弄清狀況的學員制服,半攙半駕到本方陣營。

    士兵,學員,壁壘分明,對立分明,哪裡還需要人挑撥。

    南雲主動帶著幾名士兵過來幫忙,被憤怒的學員們堅決回絕。

    軍醫聞訊趕來,為傷者檢查身體。

    「敬禮!」南雲很有覺悟,下令士兵們集體敬禮,接著匯報情況:「發生一場衝突,弟兄們......」

    「他們打人!」學員們豈能眼睜睜看著他惡人先告狀,紛紛大喊。

    「還罵人。」

    「他們侮辱芳芳!」

    「他們不配做軍人,根本就是一群流氓!」

    一邊喧囂叫罵不止,士兵這邊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就連南雲也不爭辯,任憑學員們七嘴八舌,把過程講明。

    牛犇靜靜聽著,實現偶爾隨話音移動,在幾個關鍵人物身上稍作停留。

    事件過程並不複雜,吵嚷中,牛犇大概弄明白經過,點了點頭。

    「不錯。」

    不錯?

    聞者無不感到驚訝,士兵們面面相覷,學員們望著曾經的同窗,神情有些失望。

    牛犇誰都沒理會,視線轉向軍醫那邊,等其忙完才問道。

    「怎麼樣?」

    「無大礙。」軍醫是老手,三十幾歲,經驗豐富。聞聲後擦一把頭上的汗,回答道:「有幾個骨裂需要靜養,問題不大。」

    「帶去治療。」吩咐一句,牛犇轉身掃視周圍,問道:「還有誰想打?」

    沒有人接腔。眾人心裡的念頭完全一樣,都把這話當成斥責。

    「我說真的。」牛犇認真解釋道:「路上一定有機甲受傷、或被擊毀,所以,戰場格鬥同樣需要考查。就這個機會,想切磋的可以站出來......林傑。」

    「在!」

    「已經選拔出來的四營官兵,由你考察。」

    「是!」林傑上前一步,刀眉輕佻:「誰來。」

    看到這一幕,學員們的精神振奮起來,有人發出叫喊:「誰來,上啊!」

    「不急著做。」牛犇擺手說道:「托馬斯。」

    「在!」

    「學員這邊歸你。」

    對著那個巨熊般的人,剛剛鼓起氣勢的學員陷入沉默。

    「呃......」不像林傑那般氣宇軒昂,小托馬斯神情猶豫,看一眼七倒八歪的年輕學子,遲疑道:「算了吧牛大,這不合適......」

    牛犇轉頭看他一眼,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如刀。

    放在從前,小托馬斯會選擇頑抗,或許會表達不屑,此刻卻彷彿被抽了一鞭,身體驟然挺得筆直。

    「是,師長!」

    言罷,小托馬斯晃著屁股走到學員們當中,彷如一隻狗熊走進雞窩,憨厚地朝所有人露出微笑。

    「大夥兒悠著點,我不頂打。」

    仰望著那張憨厚面孔,學員們目瞪口呆。人群中,韓林兒鬼鬼祟祟溜到小狐狸精身邊,低低的聲音和她說著什麼。聽著聽著,小狐狸精幽怨憤怒的神情發生變化,頻頻點頭。

    「有道理,就這麼辦。牛犇有點變了,不能全靠著他......」

    「芳芳。」

    「誰?」思維在陰謀詭計中打轉,小狐狸精神情微惘。

    「牛犇叫你,快出去。」劉錚陽趕緊推她一把。

    「呃?」出了人群,小狐狸精仍未完全清醒。「牛犇......有事?」

    「有事。」牛犇把她叫到身邊,接著在士兵群體中點名:「你,你,還有你,過來。」

    三人參賽小組,領頭者是那名開口辱罵的彪悍軍人,被點名後毫不猶豫,大步上前站成一排。

    「師長......」南雲欲言又止。

    周圍安靜下來,呼吸之聲可聞。

    牛犇看都沒有看南雲一眼,叫出三人後問道:「姓名,年齡,軍齡?」

    「......」領頭軍人神情微愕。

    「陳偉道,二十七,軍齡六。」

    「馮倫,二十六,軍齡六。」

    「......徐達,二十八,軍齡八。」領頭軍人最後一個補充。

    聽著回應,牛犇依次去看三人軍銜,最高不過中士......對服役超過六年的出色軍人而言,讓人不能相信。

    牛犇重點關注徐達,發現他作為對戰小組的組長,軍銜竟然最低。

    三十八師的強悍戰力,或許由此而來。

    心內想著,牛犇對三人說道:「芳芳二十一,生日未到,家中獨女,此前一直在學校,從軍不過兩個多月。」

    聽到這番話,小狐狸精大感意外,忽然不知想到什麼,紅著臉低下頭顱。周圍人起初莫名其妙,隨後漸漸領悟到什麼,神色變得複雜。

    三名軍人感觸最深,臉色難以像剛才那樣平靜。

    牛犇轉身,指學員群體說道:「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年齡和芳芳類似,經歷相似。再有,軍校的招生規則你們知道,這些人的家裡非富即貴,最差也能衣食無憂,什麼事情都不做也能安然一生。」

    周圍越發安靜,牛犇轉身對三人、也對士兵們說道:「現在,他們在這裡,將與你們並肩作戰。」

    不知不覺,學員們的呼吸變得粗重,士兵們紛紛低頭,徐達等三人臉上見汗,唇邊肌肉不停跳動。

    牛犇說道:「最少六年軍齡,三十八師百戰之兵,戰場搏殺篩選下來的精英。三人對戰你們贏了,為什麼贏?好意思不贏?假如比的是單機格鬥,學員們中隨便挑出一個,在四營都能打入前十。隨意挑選一組出來,放到戰場打熬一番之後,你們還能不能贏?」

    「至於芳芳......放對單挑,四營有誰敢說必勝?或者這樣,我來組織一個學生組,四營組織最強兵組,比比誰更強?」

    牛犇語氣漸漸加重,沉聲說道:「對著一群比小五六歲的弟弟妹妹,你們有什麼可驕傲的?有什麼資格洋洋得意!」

    公平地講,這番話多少有些強詞奪理,然而從牛犇口中講出來,卻沒有誰能反駁。

    伴讀身份,年不過二十,輝煌戰績,雙殺八歧,新任師長......很不幸,完成者是學員之一。

    牛犇接下去說道:「人人知道,軍人職責是保家衛國,訓練流血流汗,戰場拚死搏殺,為的是父母安享天年,姐妹不受侮辱,子女快樂成長......」牛犇問道:「這是一句口號?還是要用生命守護的誓言?」

    「師長,我......」徐達口唇顫抖,汗流如溪,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知道你的意思。那只是一句玩笑。」輕輕搖手,牛犇拉過小狐狸精走到徐達面前,淡淡說道:「來,對著你的姐妹,把剛才的玩笑再說一遍。」

    小狐狸精面紅耳赤。

    徐達如何敢說,如何能說。

    「對,對不起......芳......」

    「不許這樣叫。」小狐狸精冷著臉扭頭到一邊。

    徐達很無奈。一來磕磕絆絆說話不全,更重要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小狐狸精的全名。

    「師長,這是我的責任。」南雲尷尬說道:「我不該......」

    「你當然有責任。」牛犇打斷說道:「掛職,去銜;出發前,入選學員的訓練由你負責。」

    「是!」雖然覺得處罰太重,南雲並無二話。

    「一根筋的傢伙......」安德烈默默搖頭。

    他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一日之內,這支隊伍的團長、正負營長先後去職,變動後注定迎來新核。

    「徐達這個組取消資格,留待下一批。」牛犇接下去說道。

    「啊?不要!」當面三人瞪大雙眼,徐達頭一個大聲哀求:「怎麼處罰我都行,只要......」

    「就這麼著吧。」

    牛犇轉回身,對著學員們沉默片刻,最終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

    「解散。」

    ......

    ......

    小小插曲後,軍營內氣息有些異樣,情形發生很大變化。一方面,較量中受辱的學員「發奮圖強」,苦練配合;另一方面,已入選的士兵也都行動起來,回看鬥戰視頻研究學員們的精彩操作,暗地裡竟也憋著一口氣。

    驕傲的軍人記住了指揮官的話,要通過努力讓他關於「學員稍加磨練便可大勝士兵」的預言無法實現,或者,儘量使其時間延後。期間,雙方免不得相互接觸,私下再鬥上幾場,因此和好、或生出摩擦,都是常有的事情。

    這些都是好事,牛犇瞭解後便不理會,任憑雙方慢慢磨合。關於訓練,牛犇自己遠不及霍青,而且不喜歡過多干涉軍務。基於這種想法,他與安德烈等人一道,把挑選出來的幾場對戰挑出來觀看,瞭解一下各個小組的大致戰力與風格,做到心中有數。

    有兩點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首先,三人對戰當中,軍人小組無論勝負,每個人受的損傷都大致相當,甚至出現完全一致的情況。其次,學員小組唯一獲勝的那個小組,三種截然不同的風格糅合在一起,效果出奇地好。

    對前者,安德烈由衷感慨道:「三十八師名不虛傳,足可以一破十。」

    攻守一致,均攤傷害,能夠大幅度、乃至成倍提高小組的持續作戰能力。假如雙方以遠程交火為主要戰鬥方式,甚至可以做到無傷。某種角度講,在與四營軍人戰鬥的時,學員們每個人都要面對三人協防,與三人同時發動的猛烈進攻。

    總結之後才知道差距,研究過驚人的傷損數字,再看軍人們三人同體般的默契配合,不僅學員們冒冷汗,牛犇也不禁感到吃驚。現在他開始懷疑,學員們需要多久才能追上士兵,抑或永遠都無法達到。

    與此同時,安德烈想到別的。

    「你,我,再選個水平差不多的人,合練到這種程度......」

    「天下無敵!」韓林兒適時送上馬屁,驕傲模樣彷彿說的是自己。

    劉錚陽堅韌強悍,小狐狸精暴烈勇猛,加上以猥瑣著稱、機甲大賽險於牛犇碰面的韓林兒,三種完全不同的操作風格,組合起來雖不像四營軍人那般默契無間,仍取得一場大勝。牛犇特意叫他們過來,心內本以為三人找到某些配合訣竅,希望可以推廣。只可惜......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小狐狸精勇猛無雙,典型地攻強守弱,需要有人側面掩護,關鍵時刻維持強度;劉錚陽心思細密,戰鬥時缺少霸氣,但卻更加堅韌。韓林兒擅長發現並且把握對手弱點......戰場上的他就像個猴子,上竄下跳,掏襠挖眼無所不用其極;此前的那場比鬥中,他曾撲上去抱對手要親......被抱住的軍人驚恐厭惡之極,險些當場吐出來,接下去發揮的戰力可以想像。

    與小托馬斯磨練出來的不同,韓林兒風騷來自天生,處處讓人意想不到。風格使然,他在三人小組中充當引導者角色,穿針引線,把火力、防禦集中到最需要的地方。

    「太無恥了,這貨比我還卑鄙。」小托馬斯給出評價,道出軍人們的心聲。

    「過獎過獎,有機會還得像前輩學習。」韓林兒謙虛的很,眼光賊溜溜直轉。旁邊兩名隊友心照不宣,不時偷瞄小托馬斯龐大的身體,心裡不知打什麼主意。

    拋開誰更陰險,看過視頻後,大家不得不承認,這三個人是天生組合,稍稍練習,都能找到合適位置,戰鬥力焉能不強。

    「很難效仿。」安德烈總結道:「不過......」

    「可以一試。」牛犇說道:「少武、林傑、莫凡,你們研究一下。」

    「呃?」安德烈目光微轉,說道:「捏合三大家族,你想幹什麼?」

    牛犇懶得理他,掉頭而去,徑直去了機甲修理場。出征在即,他需要和老魏還有軍中機械師研究一下能否做些有針對性的改造,沒有工夫閒扯。

    見其如此,別人又如何能閒著,整個軍營隨之發動起來,朝著冷酷的戰爭機器方向演變。

    「巴西亞人,道貌岸然,滿腦子陰謀詭計。」經過剛才的事情,小狐狸精情緒大好,走時不忘鄙視安德烈。

    「嘿......」安德烈默默鼻子,對著少女無限美好的背影感慨,反擊:「落花流水,唉!小心啊,姑娘!」

    行走之間,小狐狸精步伐忽然錯亂,稍後才糾正過來。

    「神經病。」

    ......

    ......

    除了競技選拔,當晚還發生一件大事,四營官兵對屠夫的命運投票表決。投票現場,軍人們激烈爭論甚至爭吵,氣氛之激烈超乎想像,結果卻讓人大感意外。

    十九人棄權,其餘人立場完全統一:若屠夫真心配合,應該遵守諾言。

    值得一提的是,牛犇有意安排屠夫本人和彬仔旁觀,親眼見證整個過程。

    「這是什麼意思?」命運被人操作的感覺肯定不舒服,等到結果出來,屠夫幾乎虛脫在現場,咬牙質問牛犇。

    「嚇我?不信我?還是......唉你別走,我的話還沒說完!」

    牛犇根本不理他,只命人將其壓回牢房。

    「怎麼想?」相比屠夫,牛犇更在意彬仔的反應。

    「不太明白......」彬仔緊皺著眉,心內充滿煎熬。

    這是實話。他能輕易看出那些士兵對屠夫的恨意,恨不得將其剝皮抽筋,結果一致決定放其生路,僅僅一句顧全大局無法解釋得通。

    沉思良久,冷彬抬起頭來,孤獨的眼睛裡射出狼一樣的光:「老闆告訴我說,你是在利用我?」

    牛犇並未感到意外,平靜說道:「龍老闆的話不夠完整,在我看來,被利用是價值的體現。」稍頓,牛犇繼續說道:「除了復仇,你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其中最重要的有兩件:弄清自己是誰,與將來的日子怎麼過。」

    彬仔再度陷入沉默,良久才開口道:「我跟你去。」

    聽到這句話,牛犇長吁一口氣,伸手拍拍冷彬肩膀。

    「走,先去為你改槍。」

    無獨有偶,當牛犇為出征積極準備,並試圖幫助彬仔尋找人生方向的時候,數千里外,索沃爾城內,有人正為同樣的難題所困,掙紮在心鎖當中。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面對妻子的質問,福生神情痛苦,清秀的面孔微微扭曲。

    「別問了,我真不知道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