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軍神 作者:冰雪塵(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2 16:08: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9 114092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2
第40章 出戰


    第四十章出戰

    一石激起千層浪。

    白馬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是卻城郭高大,易守難攻,再加上上千豪強私兵駐守,黃巾軍絕無可能一日之內攻下白馬。

    眾人的神色落在陳旭眼中,他如何不知這些人的想法?就將自己的猜測告知眾人。

    如今黃巾軍缺糧,攻城只欲速戰。

    若是他們殺退官兵以後,換上官兵的衣甲前去詐城,則白馬縣城即日可破。

    白馬城破,豪強私兵絕無戰心,眾多豪強也會讓自傢俬兵保護自己逃離白馬,絕不會想到要和黃巾軍拚死一戰。

    如此,黃巾軍就可輕易獲得這些豪強富戶的家產。

    郡中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都非常難看。

    他們雖然並沒有上戰場,與黃巾軍面對面地交戰,但是這幾場戰爭他們都看在眼裡。

    官兵每次都以絕對優勢攻擊黃巾軍,卻每次都打得極為艱苦,黃巾軍的戰鬥力由此可見一斑。

    若是黃巾軍攻破白馬,得到糧草輜重,再合兵一處,則濮陽城危矣!

    橋瑁環顧四周,見到眾人臉色,若有所指地說道:「我濮陽豪強、富戶家中私兵不少,若黃巾軍果真攻城,就算他們心中不願,也要遣家中私兵前來助戰。」

    郡中官吏,有不少人家中都藏有私兵,聞言臉色一變。

    家族中的私兵,都是他們花費大價錢才組建的,若是派他們上戰場,眾人自然是肉疼不已。

    然而休戚與共的道理眾人都懂,黃巾軍若是攻破濮陽,他們家族幾代積累的財富,就會添作他人嫁衣。

    心念急轉之間,眾人皆是說道:「若濮陽果真處於危難之間,我等定然遣家奴前來助戰。」

    陳旭冷眼看著眾人,心中頗為不屑。

    這官吏家中雖有私兵,然而這些人大多都是烏合之眾,不聽號令。若非迫不得已,他絕不會啟用這些私兵。

    城門打開,白馬的潰兵全部進城,陳旭派遣陳靜前去鼓舞士氣,他卻將白馬的門下賊曹留下,向他詳細詢問黃巾軍狀況。

    陳旭雖然只是一個義兵首領,白馬的門下賊曹卻不敢輕視陳旭。

    且不說門下賊曹只是個敗軍之將,無論是陳旭的名聲,還是現在執掌濮陽數千兵馬的身份,都是他需要仰視的存在。

    陳旭提出的問題,門下賊曹一一回答,不敢有絲毫隱瞞。

    聽完門下賊曹的回答,陳旭臉色頗為陰沉。

    橋宇與陳旭相識已久,見狀心中一凜,急忙問道:「文昭,可是有何不對之處?」

    郡中官吏們此時也都尚未離開,聽到橋宇之言,齊刷刷地看向陳旭。

    深吸一口氣,陳旭也不答話,打開東郡地圖,思量半晌,用手指著一個地方,說道:「東武陽危矣!」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郡中官吏,剛從白馬失守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聽到陳旭如此說話,全都大驚失色。

    東郡下轄十五縣,其中濮陽、白馬、東武陽相鄰,全都是大縣,人口眾多,豪強富戶集中。

    若是黃巾軍果真先破白馬,再破東武陽,以黃巾軍喜好屠殺富戶、豪強的習慣,不知能夠斂得多少錢財、糧草。

    而且,濮陽、白馬、東武陽三座城池呈掎角之勢,守望想助,若是白馬、東武陽城破,其他縣城必定畏懼黃巾之威,若濮陽危急,他們必不敢出兵相助。

    橋瑁急忙問道:「文昭何出此言?」

    陳旭答道:「我方才問過白馬的門下賊曹,他說埋伏他們的黃巾軍只有兩千餘人,而且打得是『李』字大旗。」

    「如今圍城的黃巾軍,加上後勤輜重兵,亦不會超過五千,但是埋伏白馬官兵的只有兩個千餘人,還有兩千餘黃巾軍去了哪裡?」

    「況且我軍上次劫營,卜己只是受了一點輕傷,他作為一軍主帥,不可能一直躲在營帳之中休息。」

    陳旭說道這裡,眾人才恍然大悟。

    黃巾軍這是要兵分兩路,一路由李姓黃巾賊將帶領襲擊白馬,一路由卜己親自率領,奔襲東武陽。

    卜己那一路,若是使用襲擊白馬的計策,東武陽城破之日必定不遠。

    長史想通這些,急忙說道:「如今東武陽潰兵尚未來到濮陽,我等何不發兵前去救援?」

    其餘人聞言,亦是點頭稱是。

    橋瑁看了看地圖上濮陽與東武陽之間的距離,頹然說道:「晚了!」

    從濮陽到東武陽,就算星夜兼程,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達,黃巾軍謀劃這麼久,必然有備而去,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攻破了東武陽。

    橋瑁有些意興闌珊。他胸懷壯志,但是以前由於濮陽張家處處掣肘,這個東郡太守當得很不如意。

    好不容易等到張氏被陳旭滅門,整合了郡中勢力,原本以為可以大展拳腳,卻不想黃巾起義突然爆發。

    若是能夠在亂世中擊退黃巾,無疑是一樁大功,但是現在東郡轄下的兩座縣城,眼看就要被黃巾軍攻破,這絕對會成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大污點。

    若是宦官之後再到皇帝面前進讒言,他絕對會落得一個被罷官免職的下場。

    陳旭看到橋帽了樣子,心有不忍,出聲安慰:「橋公,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我們現在也只是猜測,黃巾軍詐城的計策,不見得能夠瞞住白馬與東武陽的縣令。」

    橋瑁聞言,臉色稍薺。

    當夜,濮陽城廣派斥候,著重偵查白馬與東武陽的情況。

    為了以防萬一,就連其他縣城的方向,濮陽也派出去了很多斥候。

    次日一早,王延引軍來攻,陳旭下令緊守城門,不能出戰。

    王延見郡國兵不出戰,就派遣黃巾士卒輪流叫罵,罵完郡中官吏,又開始罵陳旭,言語之間侮辱之極。

    陳旭聽到城下污言穢語,心中惱怒不已,但他深知黃巾軍驍勇,若出城作戰,勝負難料。而今官兵有城牆為依託,只要緊守城門,黃巾軍必定無計可施。

    他雖然熟讀兵法,畢竟還年輕,有些年輕氣盛在所難免,受不了黃巾軍的污言穢語,就想要躲避。

    為了耳根清淨,陳旭吩咐軍中將官謹慎防守,他自己卻怒氣衝衝地回到城中。

    還沒過多久,就聽到城牆上喊聲大作,陳旭心中一凜,趕緊跑了過去,卻見陳虎單槍匹馬衝出城外。

    陳旭滿臉憤怒,大聲罵道:「我不是說讓你們緊守城門麼,陳虎為何打開城門出站?」

    城牆上的將官見陳旭發怒,誠惶誠恐地說道:「小將軍被賊人罵得怒火中燒,非要出戰,末將拚死阻攔,卻被小將軍一腳踹翻。小將軍叫開城門,守城士卒不敢阻攔。」

    這時陳旭才暗道失策,就連他都忍受不住黃巾軍的叫罵,何況脾氣爆烈的陳虎?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陳虎是陳旭的堂弟,兩人之間的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親,他絕不會讓陳虎有所閃失。

    陳旭取了自己的武器,大聲喊道:「開城門,準備迎敵!」

    他早被黃巾軍罵了一肚子的火氣,直到現在還沒平復,陳虎既然違抗軍令出城,那就痛痛快快地廝殺一場吧。

    守城士卒聞言,個個出聲歡呼。

    他們被黃巾軍指著鼻子罵,早就惱怒不已,只是礙著軍令,不敢出言。

    現在既然主將準備出站,士卒們自然磨拳搽掌,準備痛痛快快廝殺一場。

    咚!咚!咚!咚!

    沉悶的戰鼓聲響起,濮陽城門大開,陳旭帶著四千士卒出城,殺氣騰騰。

    陳虎早就已經衝到陣前,他雖然是莽夫,卻並不笨,知道自己一人絕對無法抵擋眾多黃巾軍,就高聲罵道:「你們這些七孫,可認識我陳家二郎?那個賊將敢來送死?」

    東漢時期,武將非常注重名聲。

    兩軍對壘,一般對方有人叫陣,本陣都會有人出戰,除非敵將驍勇無比,才會出現圍攻的事情。

    黃巾軍被陳旭偷襲連敗兩陣,損兵折將,很多黃巾將領心中都不服氣,看到陳虎單槍匹馬前來叫陣,全都大怒。

    一個黃巾將領不待主將同意,拍馬直取陳虎,口中罵道:「黑廝休要張狂,某來去你性命!」

    王延素知陳虎勇猛,剛要阻攔,就見那員黃巾將領已經衝了過去,兩人交戰,只一合,這員黃巾將領就被憤怒的陳虎一槍拍落下馬。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2
第41章 白馬失守


    王延見自家將領落馬,連忙派出五員黃巾將領前去搶救。

    奈何陳虎動作太快,一槍拍飛這員黃巾將領之後,縱馬提槍,又一槍將此人刺於馬下。

    趕來的五員黃巾將領,見狀大怒,全都拿著武器殺向陳虎。

    陳虎依然不懼,一人獨戰五員黃巾將領,絲毫不落下風。

    王延見狀,謂眾人言:「不曾想數年不見,此人越加勇武不凡,陳家二郎真猛將也!」

    四周的黃巾將領雖然並不服氣,但自忖換作自己,絕不可能獨戰五人,也都不敢說話。

    六人在戰場上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城牆之上的官兵喝彩之聲不斷。

    就在此時,陳旭帶著眾人出城,身旁的將官看到黃巾軍以五打一,全都大怒,高聲罵道:「賊子好不要臉,以多欺少!」

    罵完之後,就有人想要前去幫助陳虎,卻被陳旭攔了下來。

    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陳虎正在上風,這五員黃巾將領雖說有些本事,但與陳虎比起來,卻是相差甚遠。

    陳虎雖然經驗比不上幾人,但是他有一身蠻力。

    經過陳旭教導,深得一力降十會的精髓,隨著交戰的時間越來越長,陳虎的槍舞得越發得心應手。

    幾人又鬥了幾個回合,陳虎暗暗想到:我雖然佔了上風,但是急切之間卻拿不下他們,若是拖得久了,豈不讓別人笑話?

    他想起陳旭曾經給他講過的回馬槍,想到:這六人弄得我手忙腳亂,每次要殺掉一人之時,其他幾人就來救援,我不如用那一招,先殺掉一人再說。

    說起回馬槍,陳旭自己都不太懂,只是給陳虎講了一些原理,好在陳虎悟性不錯,居然也能使得有模有樣。

    鼓聲轟隆作響,雙方士卒都拚命為自家將軍搖旗吶喊,但是黃巾軍以五敵一,首先在氣勢上就輸了一籌,喊聲卻不如官兵那般響亮。

    又交戰十幾回合,黃巾將領發現,陳虎槍上的力氣沒有以前大了,全都心中一喜,他們都以為陳虎耐力不行,後繼乏力。

    官兵陣營,也有些人發現陳虎處於劣勢,急忙出聲說道:「二將軍如今身處劣勢,我等是否要去救援?」

    陳旭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又過了一會兒,陳虎好像力氣耗盡,急忙撥馬向本陣過來,那六員黃巾將領如何肯舍?全都拚命追趕,想把陳虎斬於馬下。

    馬有快慢,追有先後。

    如此一來,幾個黃巾將領就分開了。

    陳虎故意將馬放慢,瞧見一人向他追來,猛然回身,大喝一聲,一槍將跑在最前面的黃巾將領刺於馬下。

    其他幾人見狀大驚,正要勒馬,就見陳虎撥轉馬頭,仗著馬快,連殺兩人,其餘兩人不敢交戰,跑回本陣。

    官兵見自家將軍如此勇猛,士氣大振,全都拚命搖旗吶喊。

    陳旭趁機一揚長槍,一馬當先殺向黃巾軍,官兵們也都拚命向前廝殺。

    黃巾軍鬥將本就以多欺少,卻還被陳虎連殺三人,頓時士氣大降。

    雙方兵力相差無幾,但是官兵士氣高昂,再加上有陳旭、陳虎這兩個猛將左突右衝,黃巾軍雖然勇猛,亦是落了下風。

    廝殺了一柱香的時間,看到己方士卒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陳旭與王延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全都下令鳴金收兵。

    一戰下來,可以算得上是互有勝負。

    王延本就無心交戰,他來攻城的目的,只是為了給濮陽城造成壓力,拖住軍中官兵。

    今日既然看到官兵數量並未減少,他也就放下心來。

    只是陳虎的貿然出戰,激得黃巾將領前去單挑,折了幾人,王延心中頗不是滋味。

    陳旭本意也不想與黃巾軍交戰,畢竟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官兵需要的是以奇兵擊敗黃巾軍,而不是正面廝殺。

    陳虎的貿然出戰,可以說是打亂了雙方主將的計畫,兩軍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混戰了一場。

    回到城中,陳旭清點兵馬,發現折了七八百人,陳旭心痛不已。

    看著猶自得意洋洋的陳虎,陳旭怒不可遏,大喝一聲:「軍法官何在?」

    軍法官答道:「末將在!」

    陳旭問道:「依照我軍軍令,不聽號令、擅自出戰者,該當何罪?」

    瞅了一眼陳虎,軍法官有些欲言又止,但是他看到陰沉著臉的的陳旭以後,心中一凜,連忙大聲說道:「不聽號令,違抗軍令者,按律當斬!」

    不理會驚愕不已的諸將,陳旭寒聲說道:「陳虎身為義軍副首領,卻不聽號令,擅自出戰。左右何在?將他拉下去砍了,拿其首級傳檄三軍!」

    軍中眾將聞言,盡皆駭然失色!

    侍立在左右的士卒,幾乎都是從陳家村一起跟過來的人,知道陳旭、陳虎兩人關係甚密,如何敢去拿陳虎?都踟躕不前。

    陳旭見狀,勃然大怒,拔劍在手,高聲說道:「我為主將,爾等欲抗命耶?」

    士卒們聞言,全都大駭。

    抗命可是死罪,幾人只得不情不願地來到陳虎面前,要將他押下去。

    陳虎今日殺了幾員黃巾將領,心中正高興著,希望陳旭能夠誇讚他一番,卻沒想到自己素來敬重的兄長,居然要殺自己。

    眼圈一紅,陳虎脖子一梗,怒聲說道:「要殺便殺,我陳虎決不求饒!」

    陳旭心中更怒,挺起手中長劍,就要去殺陳虎。

    陳靜站在一旁,聽到陳虎的話就知道不好。

    看見陳旭的動作,他一把抱住陳旭,哀聲說道:「大兄,阿虎雖然不遵軍令,但他陣前殺死黃巾軍數員將領,可是一樁大功,兄長還請三思。」

    此時,其餘將官也都反應過來,紛紛出言勸道:「臨陣誅殺大將,必使軍心動搖,將軍還請三思。」

    「陳虎將軍奮勇殺敵,立下大功,不如將功抵過?」

    一時間,營帳之內,全是為陳虎求情的聲音。

    陳旭本來就沒準備真得殺掉陳虎,見眾人全都出言求情,臉色緩和下來,說道:「陳虎違抗軍令,擅自出戰,本是死罪,但念其殺敵有功,權且饒他一命。」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左右將他拖下去,重打二十軍棍,再曉諭三軍!」

    話畢,陳旭不再理會眾人,一甩長袖,就走出營帳。

    陳虎面色憤憤,正要出言,卻被陳靜一把拉住。

    ……

    陳虎被打二十軍棍之事,在軍營裡掀起軒然大波。

    士卒們見狀,皆是心中一凜。

    自家主帥治軍如此嚴厲,就連本族族弟殺賊立有大功,因為違抗軍令,就要被斬首示眾,若非諸多將官求情,恐怕已經屍首分離。

    自此,濮陽郡中軍令如山,士卒、將官再也不敢稍有觸犯。

    陳虎被打軍棍之後,心中一直不忿,託病在家養傷,不肯再來軍營,陳旭也從未前去看他一次。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變得有些微妙。

    這一日,陳旭正在大帳之中處理軍中事務,突然有人來報,說是有很多白馬的豪強來到濮陽城。

    陳旭聞言,心中嘆息一聲,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郡守府,橋瑁接見了許多白馬的豪強富戶。這些人大多都衣冠不整,滿臉悲色。

    白馬城破得太突然了,他們都帶著自家的一些私兵逃了出來,家族幾代積累下來的財富,甚至還有很多家人,都沒有逃出來。

    剛一進門,陳旭就看見,一個貌似領頭的人對橋帽說到:「白馬城破,縣令殉國,我等懇請郡守大人發兵奪回白馬。」

    其他從白馬逃過來的人,也紛紛出言應和。

    橋瑁雖是東郡太守,卻也不敢得罪這些人,臉上露出難色,只好把目光落到剛進門的陳旭身上。

    陳旭見狀,只得硬著頭皮向白馬的豪強、富戶施了一禮,說道:「黃巾賊人攻打白馬,只是為了錢財、糧草,縱使我等現在出兵,星夜兼程,亦無法阻攔黃巾賊人劫掠白馬城。」

    「況且濮陽兵馬遠遠少於黃巾軍,若是貿然派兵出城,則濮陽城危矣!」

    既然有人開頭,郡中官吏自然紛紛出言反對。

    他們家眷都在濮陽,自然不願為了白馬而將濮陽置於危險之中。

    白馬的豪強富戶,見濮陽不願發兵,雖然心中不悅,卻也不敢過分逼迫,最後只得怏怏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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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卜己之死


    黃巾起義以來,濮陽城雖然未逢敗績。

    然白馬失陷,以及東武陽危急的消息,還是給整個濮陽城蒙上了一層陰影。

    為今之計,濮陽城只能一邊派遣斥候偵查情況,一邊讓信使通知其他縣城緊守城池,防備黃巾軍詐城。

    這一日,陳虎依舊在在院子裡生悶氣,陳靜勸了許久他都不說話。

    在陳虎眼中,自己的兄長居然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要殺自己,他心中感到無比委屈。

    從小到大,兄長就格外疼愛自己,就算自己冒冒失失地闖下大禍,兄長也不會責備自己,反而會幫自己平息禍端。

    他感覺曾經溫和而慈祥的兄長,似乎變得陌生起來。

    拍門之聲突兀地響起,陳虎打開大門,看到軍中傳令兵出現,心中一喜。暗道:兄長還是忍不住派人前來召我了麼?

    不想,傳令兵說出來的話,卻讓陳虎如墜冰窟。

    「將軍有令:陳虎不聽號令,擅自出戰,且不知悔改。從今日起,除去陳虎軍中一應職位,逐出濮陽義兵。」

    傳令兵宣讀軍令完畢,臉色不忍,張了張口,想要安慰陳虎,卻說不出話來。

    他也是陳家村本族族人,對於陳旭的軍令也感到不滿,但是卻毫無辦法。

    嘆了一口氣,傳令兵說道:「阿虎,大郎正在氣頭上,要不你去給大郎道個歉?」

    「走開,走開,走開!」

    陳虎如同一個受傷的野獸一般,憤怒地嘶吼著,狠狠將院中的大門關住,居然抱頭痛哭了起來。

    傳令兵有些擔心陳虎,想了想,就朝陳靜的住處跑去。

    主將大營,陳靜給陳虎求情,說得口乾舌燥,陳旭卻連眼睛都未抬一下。

    看到陳靜滿頭大汗,一臉焦急的樣子,陳旭心有不忍,嘆息說道:「阿虎若不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寧願他一輩子呆在陳家村碌碌無為,也不願他在戰場上丟掉性命。」

    陳靜思量半晌,向陳旭深深作了一揖,便不再說話,轉身去找陳虎。

    兄長還是那個兄長,他從來沒有變過!

    是夜,陳旭獨自漫步在軍營外面,仰望天空。

    東漢的夜空格外明朗,皓月當空,繁星滿天。呼吸著無比清新的空氣,陳旭一時間居然忘掉與黃巾軍的戰事,有些陶醉。

    「大兄!」

    一聲呼喚,打斷了陳旭的美夢,放眼望去,只見陳虎滿臉愧色地走來,怯怯的看著陳旭。

    陳旭也不答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陳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臉色掙紮了一下,陳虎『撲通』一聲跪在陳旭面前,澀聲說道:「前番我得罪張其,害得大兄殺人逃竄。昨日又不遵軍令,讓八百無辜將士殞命。」

    「大兄好意教導,我卻憤憤不平。若非阿靜開導,我又豈知兄長美意?」

    「大兄,阿虎知錯了,還請大兄責罰!」

    話畢,陳虎以額叩地,不再說話。

    經過陳靜開導,陳虎心中豁然開朗,明白陳旭的良苦用心,頓時羞愧難當,就跑過來向陳旭賠罪。

    看到自家族弟如此模樣,陳旭也是眼睛一酸,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他之所以責罰陳虎,不是因為陳虎不聽軍令、擅自出戰;也不是因為那些陣亡的八百名官兵。

    他是因為太看重陳虎,才會愛之深,責之切。

    將軍難免陣上亡。

    作為一個三國迷,他深知就連那些名留青史的名將,也並無幾人落得好下場。

    若是陳虎以後仍舊如此莽撞,他日定會戰死沙場,絕無倖免。

    陳旭輕撫陳虎背,嘆息道:「兩軍交戰,非同兒戲,若阿虎以後再如此魯莽,但凡有所閃失,我如何向叔父叔母交代?」

    陳虎泣道:「大兄愛惜之意,阿虎已知,以後絕不會如此莽撞。」

    聽到這番話,陳旭才臉色稍緩,與陳虎漫步在營帳之外,傾心相談。

    自從陳旭殺人逃竄之後,只在臥虎嶺跟陳虎見過一面。等到天下大赦,回到陳家村,他也一直忙碌不堪,幾乎沒有機會跟陳虎交談。

    兩人談論許久,陳旭才感覺一年以來,陳虎變了很多。他依然性情如火、直率,卻也穩重了許多。

    營帳之內,傳令兵飛奔而至,大聲稟報:「報!前往東武陽的斥候已經歸來,有要事稟報將軍。」

    陳旭聞言,帶著陳虎疾步回到軍中,看到滿臉倦色的斥候,急忙問道:「東武陽是否失守?」

    ……

    郡守府中,陳旭臉色怪異。他聽到斥候的稟報之後,有些不可置信。

    他感到事情重大,所以就急忙趕到郡守府,請求橋瑁召集郡中官吏連夜議事。

    郡中官吏匆匆趕到,看著臉色怪異,滿是驚喜的橋瑁、陳旭二人,有些不知所謂。

    環視一週,見郡中官吏已經到齊,橋瑁對著有些拘謹的斥候說道:「你將偵察到的軍情,再詳細地講一遍。」

    斥候看著太守鼓勵的眼神,膽氣一盛,大聲說道:「我等謹遵將軍軍令,前往東武陽查探黃巾軍動向,卻不想半路遇見黃巾潰兵。」

    「黃巾潰兵胳膊上全都綁著白布,滿臉悲色,遠遠就聽得哭聲震天。」

    「我等不敢靠近,只是偷偷跟隨,聽到黃巾軍零散的話語,才知道黃巾軍在東武陽遭受大敗,黃巾渠帥卜己戰死。」

    一語落下,滿堂皆驚!

    「黃巾軍居然沒有攻破東武陽?」

    「卜己戰死,不可思議!」

    「黃巾軍莫非詐敗?」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撼到,郡中官吏們議論紛紛。

    對於眼前的情形,陳旭、橋瑁早已料到。他們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本來以為東武陽旬日之間就會城破,卻不想真實情況卻來了一個驚天大逆轉。

    待眾人從這個震撼的消息中回過神來,橋瑁才大聲說道:「肅靜,先讓斥候把話說完。」

    官吏們議論之時,斥候自然不敢插嘴,聽到橋瑁的話,才繼續說道:「初時,我等亦懷疑此事真假,但是後來我親眼看見,身上插滿箭矢的卜己屍體,被平放在馬車之上。」

    「距離雖然很遠,但是小人天生目力過人。只要是在白天,若無東西阻攔視線,可以看清一里外的東西。」

    「小人曾見過卜己面貌,絕不會有錯!」

    感覺到此事重大,這個斥候當時不敢怠慢,一邊讓其他同伴,繼續前往東武陽偵查戰況,一邊星夜兼程趕回郡中報信。

    眾人確定卜己已死,全都振奮不已。

    卜己為一方渠帥,主帥若死,黃巾軍必定不戰自潰。

    陳旭卻沒有眾人這麼樂觀,他深知黃巾軍驍勇,若張角不死,黃巾軍的信仰就不會奔潰。

    死了一個卜己,還有更難對付的王延。

    但是無論如何,黃巾軍在東武陽大敗,總歸是一件好事。

    他現在只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夠看穿黃巾軍的計策?

    次日一早,就有斥候回報,說東武陽並未失守,而且防守嚴密,就連濮陽的斥候都不讓進城。

    但是回報的的斥候,卻偵察到大概的戰況。

    原來,黃巾軍詐城的計策被識破以後,東武陽縣令將計就計,犧牲一些官兵,引來黃巾軍攻城。

    而後徵調豪強富戶私兵,廣派弓箭手埋伏在城門口。待卜己進城之時,亂箭齊發,猝不及防之下,卜己被亂箭射死。

    奈何卜己素來厚待士卒,黃巾軍見主帥陣亡,不退反進,高呼著『報仇』,奮力廝殺。

    僵持下來,豪強、富戶的私兵居然節節敗退。

    就在此時,一員猛將從城外殺來,在黃巾軍中左突右衝,手下並無一合之敵,豪強私兵這才士氣大振。

    那員猛將奮力廝殺,手刃將近兩百黃巾士卒,黃巾軍這才膽寒,搶過卜己屍體,就此退兵。

    東武陽守軍損失很大,無力追擊,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黃巾軍退走。

    東武陽縣令見過黃巾軍的戰鬥力,害怕他們去而復返,就派人緊守城門,不許人們進出,就連濮陽派去的斥候,也懷疑是奸細,不讓他們進城。

    以上的戰鬥經過,還是這些斥候,從哪些偷偷圍觀的百姓口中得知,有幾分真假,卻是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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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黃巾退兵


    這一天,可真是多事之秋。

    才開始,攻打白馬的黃巾軍歸來,帶回糧草輜重無數,黃巾大帳歡呼之聲震天,士氣大振。

    卻不想樂極生悲,沒過多久,東武陽的黃巾潰兵就趕回來,並且帶來了卜己陣亡、以及半路被官兵埋伏的消息。

    王延聞言,險些昏死過去,咬牙切齒地大聲喊道:「陳旭匹夫,某與你勢不兩立!」

    原來,陳旭聽說黃巾軍在東武陽大敗,只有一千多潰兵往濮陽趕來,就讓橋瑁徵召濮陽豪強、富戶家中私兵、家奴守城。

    陳旭讓他們在城上廣插旗幟,大聲吶喊,他本人更是坐鎮城牆之上,這才使得黃巾軍大意,以為官兵全在城中。

    而後,陳旭卻讓陳靜、陳虎帶著全部官兵,化妝成百姓,分批出城前去埋伏東武陽的黃巾潰軍。

    一戰下來,官兵斬首千餘,奪得武器、旗幟無數,就連卜己的屍首都被官兵搶了回來。

    最後,黃巾軍只有三百餘人逃得性命,淒淒慘慘地回到濮陽的黃巾大帳。

    幾場交鋒下來,陳旭每次都是以多打少。

    一口口吃掉黃巾軍,使得一萬多黃巾軍,現在只剩下不到七千。

    並且陳旭還將己方主帥的屍體奪走,王延如何不恨?

    且不說黃巾大寨之中,黃巾軍義憤填膺,紛紛要求攻打濮陽,奪回卜己屍體,血洗濮陽。

    卻說陳靜、陳虎大勝而歸,帶著卜己屍體前來領賞。

    郡中官吏見果真是卜己屍體,全都大喜過望。

    黃巾起義以來,他們每日提心吊膽,如今黃巾渠帥戰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郡丞看著卜己插滿箭矢的屍體,咬牙切齒地說道:「反國逆賊,死何足惜?今日既然奪得賊人屍體,正好將其梟首示眾,掛在城牆之上震懾賊人。」

    其餘官吏聞言,也都出言附和。

    他們是帝國官吏,黃巾軍是反****人,兩者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若是將卜己屍首掛在城牆上,一來可以顯示濮陽兵威,二來可以震懾黃巾賊寇,何樂而不為?

    橋瑁亦是有些心動,但是他也怕黃巾軍看到卜己屍體被掛在城牆上,會惱羞成怒,不顧一切地前來攻城。

    幾次與黃巾軍交戰,一千五百郡中士卒,加上三千義兵,現在只剩下三千餘人。

    郡中雖然不乏豪強、富戶私兵,若是要求這些人上戰場的話,濮陽的豪強富戶必然心中不願,是以橋瑁將目光投向陳旭。

    陳旭聽到郡丞的提議,心中微怒。

    卜己雖是反賊,但畢竟是一方渠帥。

    自古以來,死者為大。

    若是再去侮辱此人屍體,不禁顯得有些氣量狹小,還會刺激黃巾軍,惹得他們發狂。

    陳旭挺身而出,昂然說道:「卜己雖是一介反賊,他的屍體卻不容褻瀆,若果真如郡丞所言,本就已經是哀兵的黃巾軍,必然與濮陽城不死不休。」

    「末將建議,將卜己屍體以禮送還給黃巾軍,如此,黃巾軍必定退兵!」

    郡丞的提議被陳旭反駁,臉色有所不愉,『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陳旭雖然並無官職在身,但是他統領郡中兵馬,幾次戰爭下來,在軍中擁有很大聲望。

    況且陳旭也算得上是橋玄門生,深得橋瑁信任,若是郡丞執意爭執,必定惹得橋瑁不喜。

    畢竟,如今叛亂四起,郡國還要有陳旭這樣的武將保境安民。

    就連郡丞都不發話,其他人自然不會自討沒趣,若是果真惹得黃巾軍不死不休,豈不是得不償失?

    沉吟半晌,橋瑁問道:「文昭,若是將卜己屍體歸還給黃巾軍,他們果真會退兵?」

    沒有絲毫猶豫,陳旭答道:「黃巾軍屢逢敗績,軍心不穩。再加上主帥新亡,渠帥之位尚未定下,若是我等歸還卜己屍體,黃巾軍必定退兵。」

    黃巾營帳之內,眾人爭執不休。

    王延頭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煩躁不已。

    黃巾軍雖然團結、有信仰,但是黃巾將官也有私心。如今渠帥陣亡,黃巾諸將自然想要更進一步。

    本來,官兵初次劫營之後,卜己悔不聽王延之言,之後非常重用王延,把他當做下任渠帥培養,眾人本不該相爭。

    但是這次卜己的死,王延卻脫不了干係。若非他獻的詐城計策,卜己也不會以身犯險,被官兵所殺。

    要不是白馬一路的計策奏效,黃巾軍劫掠到很多糧草,暫時解決了糧草的危機,恐怕早就有人要將王延拿下治罪了。

    王延本人如何不知道這些?

    感受到眾人有意識的疏遠,他當即起身,拔劍在手,厲聲說道:「卜帥身死,此事我難辭其咎。然大帥屍體還在官兵手中,若不將大帥屍體奪回,我等如何對得起大帥的在天之靈?」

    其餘眾人,也都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們都受過卜己恩惠,也不願意看到自家主帥的屍體被官兵糟蹋,紛紛出言說道:「攻破濮陽,奪回大帥屍體!」

    王延見狀,舒了一口氣。

    他現在甚至有些感激官兵,將卜己的屍體奪走。不然的話,黃巾軍必定會爭權奪利、四分五裂。

    就在眾人商議發兵攻打濮陽之時,突然有黃巾小校進帳來報,說官兵遣人將卜己屍體送來。

    眾人聞言,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爭先恐後地跑出營帳,前去迎接卜己屍體。

    只有王延在心中一嘆,他看了看一個個面懷悲色的黃巾士卒,眼中厲芒一閃。

    他素有大志,從小就希望能夠出將入相,但是因為出身的緣故,不能出仕。如今好不容易叛亂四起,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決不允許這些人,為了爭權奪利,而斷送兗州黃巾軍的未來。

    眾人來到卜己的屍體面前,全都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官兵並未侮辱卜己的屍體,反而取掉他身上的箭矢,還給他整理了一下儀容,換上了新的衣服。

    送還屍體的官兵小校,向眾人施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到:「我家將軍雖與黃巾軍處於敵對雙方,卻敬佩卜帥為人。」

    「見到卜帥屍體,嘗扼腕嘆息。特意叮囑我等不得褻瀆卜帥屍體,還親手為其整理儀容,而後派末將將卜帥屍體送還。如今屍體已到,若諸位無事,某就先行告退!」

    官兵小校的一番話,使得原本怒氣衝衝的黃巾諸將,全都臉色稍薺。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戰死在所難免,怨不得他人。

    雖然身處敵對方,但黃巾諸將大多都是兗州人氏,也都聽過陳旭名聲,敬佩他的為人。

    幾場交戰下來,陳旭料事如神,黃巾軍雖然大敗,卻也心中讚歎。見陳旭如此厚待自家主帥屍體,眾人自然不好再發怒。

    王延上前,說道:「陳將軍恩情,我等不敢相忘,還請小將軍幫我帶一句話。」

    「如今漢室昏聵,百姓毫無活路,叛亂四起,大漢帝國氣數已盡。似陳將軍這等英雄,若肯前來,兗州黃巾渠帥之位,我等虛位以待。」

    黃巾諸將雖然不滿王延擅作主張,但是畢竟陳旭威名在外,若是他真的前來,讓他當黃巾渠帥倒也無妨。

    因此眾人也都紛紛出言:「君閣所言甚是,陳將軍若肯棄暗投明,我等必定奉其為渠帥。」

    官兵小校聞言,哈哈大笑,不屑地說道:「黃巾反賊,烏合之眾,人人得而誅之!且爾等數次敗於陳將軍手下,將軍又豈肯棄明投暗,與你等同流合污?」

    附近的黃巾軍聞言,臉色憤憤,個個拔刀在手,對官兵小校怒目而視。

    「若無他事,某就此告辭!」

    話畢,官兵小校對於黃巾軍的舉動視而不見,昂首闊步就要離開,臉上毫無懼色。

    黃巾諸將見此人如此囂張,有些脾氣暴躁的人,就要前去殺掉官兵小校,卻被王延一把攔住。

    王延謂眾人言:「他為送卜帥屍體而來,若我等擅自殺人,傳將出去,豈不讓天下人嘲笑?」

    遂讓眾人放任官兵小校離去。

    ……

    果如陳旭所料,卜己屍體歸還以後,黃巾軍再無戰心,當夜就拔寨退兵。

    陳旭也並未派兵追趕,如此,東郡之危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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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病不起


    現在已經是六月初,濮陽的城門,終於大開。

    雖說四門皆有官兵把守,進城搜查得非常嚴密,但是城門口處仍舊是車水馬龍,進出之人絡繹不絕。

    畢竟,黃巾軍的壓力,使得濮陽關閉城門很久,城內之人想要出城而不能,外面之人想要進城而不得。

    長久下來,很多人都積累了許多事物需要處理,大家進進出出亦很正常。

    戰亂過後,百姓的臉上都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

    也有一些人滿臉悲色,在這場戰爭中,他們家中要麼有男子、要麼有親戚戰死。

    陳旭騎著軍中賞賜給他的那匹駿馬,帶著郡中甲士巡視城門。

    黃巾軍雖然退去,他也不敢大意,生怕黃巾軍混入城中,裡應外合前來奪城。

    陳旭來到守門士卒面前,朗聲說道:「進城之人,爾等定要仔細檢查,切莫讓黃巾細作混入城中。」

    士卒們見到自家主將,個個昂首挺胸,崇拜地看著陳旭。

    對於士卒們的眼神,陳旭早已習以為常,揉了揉額頭,他感到一股倦意。

    與黃巾軍交戰的這些日子,看似輕鬆無比,實際上他耗費了很多心血。

    好不容易戰爭結束,他也不敢大意。

    如今天氣變得越來越熱,很多戰死的士卒,以及餓死的流民,他們的屍體都開始腐爛。

    為了預防瘟疫的發生,陳旭向橋瑁建議:征發民夫,前去收攏東郡境內的屍體,焚燬之後掩埋在土中。

    但是古人講究入土為安,焚燒屍體的提議遭到很多人的反對,後來還是橋瑁力排眾議,才同意陳旭的提議。

    然而卻沒有官吏願意接下著個差事,最後陳旭只能親自出馬,四處收攏屍體,焚燒掩埋。

    黃巾軍退兵,陳旭並未安心。

    他知道,黃巾起義,只是戰亂的開端,在往後的歲月之中,這樣的戰爭,將會在大漢帝國的每一片土地上爆發。

    而躺下的屍體,也會血淋淋地訴說著亂世的悲痛。

    想起那些倒在血泊中的郡中士卒與黃巾軍,陳旭心中感到愧疚無比。

    郡中士卒是他的手下,黃巾軍雖然名義上是反賊,卻只是一些無家可歸、被官逼反的百姓。

    陳旭這段時間,總是會感到空虛與迷茫,不知道自己鎮壓黃巾軍到底是對,還是錯。

    「將軍,太守大人召將軍前往郡守府議事。」

    傳令兵的出現,打斷了陳旭的思路。

    他不敢怠慢,再次囑咐城門的守軍仔細盤查,莫要讓黃巾細作混入城中,而後騎馬前去郡守府。

    剛進郡守府,陳旭就聽到橋瑁的大笑之聲。

    他環顧四周,見到郡中官吏個個臉上都露出喜色。

    見到陳旭,橋瑁一把拉住他,大笑道:「黃巾賊寇氣數盡矣!」

    而後,將手上的兩封書信交給陳旭。

    第一封書信,講到兗州黃巾軍的消息。

    卜己死後,七千餘黃巾軍流竄到東阿,卻不想發生內亂,王延率兵突襲其他幾個爭權奪利的黃巾將領,斬首千餘,奪得渠帥之位。

    後來又有很多人不滿王延對袍澤動手,陸陸續續散掉千餘,而今兗州黃巾軍不滿五千人。

    第二封書信,提到了豫州的戰報。

    皇甫嵩先被黃巾軍圍困,但是他瞅準戰機,趁著波才依草結營之時,以火攻之計大敗黃巾軍,與趕來支援的曹操、朱儁合兵一處,斬殺黃巾軍一萬餘人。

    因初戰告捷,皇甫嵩被皇帝封為嵩都鄉侯。

    隨後,皇甫嵩、朱儁趁勝進攻汝南、陳國黃巾軍,在陽翟、西華地區擊潰波才、彭脫等部,屠殺數萬黃巾軍。

    看到這裡,陳旭雙拳緊握。

    在前世,他看三國演義的時候,看到皇甫嵩屢屢大破黃巾軍,還很崇拜他。

    當他來到這個時代,看到這些所謂的黃巾軍,只是一些被逼造反的百姓之後,心中對於他們,卻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若是兩軍交戰,殺人卻沒什麼,但是皇甫嵩的行為,完全是在屠殺!

    陳旭記得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皇甫嵩曾經在大敗波才之後,屠殺過幾萬黃巾軍;而後在東郡,生擒卜己,斬首七千。

    更為過分的是斬殺張寶以後,屠殺俘虜十餘萬,將他們的頭顱築成京觀,用來炫耀自己的戰功,其中甚至包括很多為了能夠吃飽肚子,而跟從黃巾軍的老弱婦孺、平民百姓。

    歷史不忍細看。

    在後世看來,這些只是一連串的數字,但是在陳旭的眼中,那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

    深吸一口氣,陳旭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橋瑁似乎看出了陳旭的狀況有些不對,關心地問道:「文昭,你怎麼了?」

    強笑一聲,陳旭答道:「無妨,只是看到皇甫將軍擊敗黃巾軍,心中有些感慨罷了。」

    橋瑁也並未多想,滿臉興奮地說道:「待皇甫嵩將軍平定豫州黃巾,就會揮兵北上。屆時,王延所率的幾千黃巾軍,又有何懼之?」

    ……

    回到家中,陳旭悶悶不樂。

    後來幾天,他常常在夢中看到,王延的幾千黃巾軍被屠戮一空,看到五萬黃巾軍投河而死,看到十幾萬黃巾軍的頭顱被築成京觀。

    他常常在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幾日下來,居然發起了高燒,一病不起。

    橋瑁以及郡中官吏,還有軍中諸將,全都大驚失色,一個個過來探望陳旭。陳虎、陳靜更是每日侍立左右。

    然而,陳旭卻睜著渾濁的眼睛,不管別人如何詢問,他只是不發一語。

    他感到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時代,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改變一些什麼。

    眾人心急如焚,遍訪名醫,卻仍是束手無策。

    一時間,郡中流言四起,說是陳旭鎮壓黃巾,被黃天責罰,中了邪,郡中士卒也都人心惶惶。

    好在橋瑁派人抓捕散佈流言之人,梟首示眾,濮陽城才沒有動盪起來。

    亂世用重典,特別是在這個緊要關頭,橋瑁也顧不得上仁慈。

    這一日,陳旭躺在床上,閉目在心中嘆息,聽說有人前來探望,他心中煩悶,不願說話,只是假寐。

    忽然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文昭吾弟,你為何如此模樣?」

    陳旭感到聲音有些熟悉,睜開沉重的眼睛,看到典韋正一臉焦急的看著他,喃喃說道:「國輔吾兄,莫非我與兄長在夢中相見?」

    看著面色枯槁的陳旭,典韋眼圈一紅,一把抱住陳旭,泣道:「文昭,這並非做夢,為何半月不見,你變成如此模樣?」

    陳旭見不是做夢,欣喜異常,就要起床行禮,卻不想渾身無力,無法動彈。

    典韋看到陳旭的動作,一把將他按在床上,說道:「文昭有病在身,躺在床上即可。」

    陳旭看到典韋,悲從心來,悲泣道:「兄長,天下混沌,百姓艱苦,無數人無家可歸,餓蜉遍地。」

    「黃巾軍若非實在活不下去,如何肯去造反?」

    「卻不想我親手殺掉數千黃巾,再加上聞得皇甫將軍屠戮數萬黃巾人馬,於是悲從心來,每日噩夢不斷,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嗚呼,兄長救我!」

    陳旭涕淚縱橫,悲呼不已。

    說到底,陳旭的靈魂只是後世的一個宅男。

    在太平世界長大孩子,雖然心中有熱血,喜歡幻想,但是他的本性卻極為善良。

    殺掉張其一家,那是他們罪有應得,陳旭絲毫沒有愧疚的感覺。

    但是與黃巾軍交戰過後,他卻感覺自己彷彿是朝廷鷹犬,是鎮壓農民起義的冷血屠夫。

    再加上想到大漢帝國百姓生活的艱難,想到前前後後幾十萬黃巾軍死於皇甫嵩的屠刀下,心中的壓抑,以及自身的疲勞,才使得陳旭一病不起。

    典韋聞言,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是一介武夫,雖然同情百姓,但是他更希望建功立業。

    東武陽那個單槍匹馬殺掉幾百黃巾軍的猛將,正是典韋。當時他正好路過,本來想要前來濮陽,助橋瑁一臂之力。

    卻不想半路遇到官兵與黃巾軍交戰,他既然是前來投軍,自然與黃巾軍是敵人,所以就衝入戰陣,大殺四方,卻不想居然使得官兵扭轉戰事。

    典韋雖是莽漢,卻並不笨,他知道陳旭這是心病。

    他不知道怎麼開導陳旭,只好將目光投到身後的那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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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東武陽名士


    這時陳旭才發現,典韋后面居然另有一人。

    來人年齡三十上下,身長一米七幾,一襲青衫,臉色英俊,器宇不凡。

    長長的鬍鬚,為此人增添了一份飄逸。他頭戴綸巾,雙眼之中偶爾透露出的智慧光芒,顯示出他的不凡。

    陳旭見狀大驚,此人雖然沒有拿著羽扇,但是青衫、綸巾,這可不是一般人的裝束,只有一方名士才敢如此。

    羽扇綸巾並不是諸葛亮、周瑜的專利,在這之前,京城洛陽的士人們就這般裝束,現在可以說是名士們的時髦打扮。

    不敢怠慢,陳旭強撐著就要起身行禮。

    中年文士上前,一把按住陳旭,臉上露出慈祥的表情,他幽幽一嘆,朗聲說道:「大郎身子有礙,切莫如此。」

    中年文士看似弱不禁風,按在陳旭身上的力氣卻也不小。陳旭不能起身,只得出言說道:「旭何德何能,敢叫先生前來探望?」

    細細打量了陳旭一陣,中年文士臉上露出回憶之色,唏噓嘆道:「數年不見,不想大郎已經聞名州郡矣!」

    聽著此人的語氣,好像以前見過陳旭一樣。

    愕然地看著眼前之人,努力翻看腦海中的記憶,陳旭卻發現自己對於此人,卻沒有絲毫印象。

    陳旭一臉慚愧之色,連忙說道:「還請恕我愚鈍,不曾記住先生名諱,不知先生可否告知?」

    中年文士聞言,亦不惱怒,大笑一聲,說道:「我見你之時,你尚是一介幼童,如何記得我?」

    陳旭、陳虎這時從外面進來,看到典韋,全都大喜,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典君!」

    典韋得見故人,心中亦很欣喜,扶住兩人的手臂大聲笑了起來。

    陳靜、陳虎看到中年文士的這身打扮,不敢怠慢,亦是上前行禮。

    文士並未客氣,坦然受了兩人一禮,說道:「昔年陳家村的幾個稚子,不曾想如今已經長大成人!」

    陳靜、陳虎對視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不知眼前之人是誰。

    只有陳旭,突然想起以前村中老人說的話。

    村中老人曾經說過,陳家村祖上出身不凡,是大漢開國丞相陳平的後人,現在雖然敗落了,但是與東郡其他陳氏家族卻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陳平本是河東郡武陽人氏,他的子孫後來有一支遷徙到東郡,開枝散葉,後來慢慢分化成兩脈。

    其中一脈就是濮陽陳家村,另外一脈,正是東武陽陳氏。

    兩脈雖然分開,畢竟是血脈相連,仍舊有些聯繫。若是一脈支撐不下去,另外一脈也不會坐視不理。

    因此,幾百年下來,陳家村才能夠發展成為如此規模。

    老人們曾經為了激勵族中後人,沒少講起祖先的輝煌與族中名人。其中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那就是東武陽的陳宮。

    另外一脈,雖然也早已敗落,但是卻出了陳宮這麼一個名滿州郡的名士。

    所謂名士,不僅要有淵博的知識,還要有高尚的品德。

    可以說,這個時期能夠聞名天下的名士,絕大多數都有真才實學,值得人們敬佩的。

    而陳宮,就是其中之一。

    陳宮性情剛直,足智多謀,不阿權貴,因為自身才華橫溢,年少時就已經與海內知名之士相互結交,如今早已名滿州郡。

    就連陳留邊讓,都對陳宮讚不絕口。

    邊讓少辯博,能屬文,剛直不阿,天下知名;與陶丘洪、孔融並為後進之冠。年只二十餘時,就被議郎蔡邕深深敬佩。

    陳宮曾經在邊讓門下求學,深得邊讓器重。正是因為便讓的緣故,陳宮才能以一介寒士的身份躋身名士之列。

    這也是為何歷史上曹操殺掉邊讓之後,陳宮就遊說張邈等反叛曹操,迎呂布入兗州,並且竭力謀劃與曹操為敵了。

    可以說,便讓對於陳宮,就猶如橋玄對於陳旭。

    漢代以來,不管是遊俠還是名士,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特別是為了孝、義,更是如此。

    他一直呆在東武陽躬耕讀書,東郡太守橋瑁,曾幾次征辟陳宮,都被陳宮拒絕,如此一來,陳宮名氣更大,就連東武陽縣令見到陳宮,都要以禮相待。

    陳宮去過陳家村一次,那時他還尚未及冠,並沒有現在這麼大的名氣。

    等到陳宮出名以後,陳家村的長輩們全都以此為榮,並教導陳家村子弟要好好向陳宮學習。

    這時陳旭才想到,為何黃巾軍會在東武陽大敗了。如果有陳宮這個三國牛人在那裡,定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黃巾軍攻破城池。

    要知道,陳宮可是在歷史上,差點就將曹操弄死的猛人啊,黃巾軍的這點小伎倆,又怎麼會瞞過陳宮?

    東武陽的詳細戰報,早在幾天前就送到了濮陽,但是中間並未提到陳宮。

    但是據陳旭所知,東武陽除了陳宮,並無智謀過人之輩,見到一身名士打扮的文士,並且與典韋一起過來,陳旭這才想到此人是陳宮。

    猶豫了一下,陳旭試探地問道:「先生可是出自東武陽陳氏?」

    雖說東武陽陳氏並不是豪族,但是因為陳宮的存在,也是小有名氣,若是眼前之人出自東武陽陳氏,就一定是陳宮了。

    文士讚賞地看了陳旭一眼,說道:「大郎還知道我這個叔父啊?」

    陳旭聽聞此人果真是陳宮,心中大喜,自身的病情也彷彿減輕了很多,當即滾落下床,伏地拜道:「叔父在上,請受小侄一拜!」

    他來到這個時代,除了聞名大漢的橋玄,並未真正意義上遇到一個三國時期的頂級謀士,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還跟自己沾親帶故,他如何不激動?

    若是能與陳宮拉上關係,陳旭以後的路會好走很多。

    陳旭雖然也是名揚州郡,但他是以一介豪俠的身份,相比於陳宮這種名士,身份簡直相差千里。

    按照輩分來講,陳宮是陳旭的叔叔一輩,所以陳旭才叫他『叔父』。

    一把拉起陳旭,陳宮說道:「大郎身體要緊,快快起身。」

    陳旭瞅了陳虎、陳靜一眼,說道:「族父在此,還不過來行禮?」

    直到此時,陳靜、陳虎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全都崇拜地看著陳宮,連忙再次以晚輩身份行禮。

    他們從小以來,屢次被族中長輩教導,要向東武陽的族父陳宮學習,出人頭地,振興陳氏。

    諾大的陳氏宗族,這些年來,也只有陳宮這麼一個聞名州郡的名士,他幾乎成為所有陳家村少年們兒時崇拜的對象。

    見到陳旭三人的模樣,陳宮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等祖上為大漢開國丞相陳平,奈何家中早已敗落,不成想如今濮陽陳氏居然出現了爾等三人,看來我陳氏振興有望啊。」

    陳旭謙遜地說道:「我等微薄名聲,如何能與叔父相比?叔父為東武陽名士,年少時就與聞名四海之輩相交,我等陳家村子弟,皆以叔父為榜樣。」

    雖然陳宮並非愛慕虛榮之輩,但是能被族中後輩視為榜樣,終究是一件值得愉快之事。

    擺了擺手,看著面色枯槁的陳旭,陳宮向幾人說道:「大郎的病,我能治,你們幾人先退下去,莫要讓他人進來。」

    典韋三人滿臉疑惑,他們都知道陳宮是個名士,卻並未聽說過他會治病。但是礙於陳宮的身份,他們也不敢多問,只得出去把守房門,不讓他人進出。

    陳旭也有些愕然,一臉不解地看著陳宮,輕聲喚了一聲『叔父』。

    房內只剩下陳旭、陳宮之時,陳宮的行為更加隨意,他坐在陳旭床邊,看著陳旭說道:「大郎所害之病,可是心病?」

    陳旭聞言,只是沉默不語。

    輕輕為陳旭理了一下披散的長發,陳宮說道:「大郎出身貧寒,知道百姓生存艱難,同情黃巾軍也不足為奇。大郎聽聞皇甫嵩將軍屠戮黃巾軍,心中鬱結難安,才一病不起,可對?」

    陳宮如此說話,陳旭卻也並不驚訝。典韋來時,他就將話說得非常明白了,以陳宮的智謀,想要猜出這些,並不足為奇。

    微微嘆了一口氣,陳宮起身,說道:「我幼時亦是家貧,百姓的生存狀況我又何嘗不知?然大漢雖然腐朽,黃巾軍卻絕不能成事,大郎如此作為,將來恐成大禍啊!」

    陳旭聞言,心中一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3
第46章 再議黃巾


    郡中官吏聽聞東武陽名士陳宮來到濮陽,前去看望陳旭,他們不敢怠慢,全都蜂擁而至,想要與陳宮相見。

    陳宮雖然算不上是聞名四海的名士,但好歹是出自東郡。

    自古以來,人們的鄉土情結都非常嚴重,本地若是能夠出現一個名士,當地的士人也會與有榮焉。

    東郡人傑地靈,有名的士人不在少數,但是如同陳宮這般,被當代大儒稱讚的卻並不多見。

    郡中官吏大多都是本地出身,自然願意結交陳宮這等名士,若能夠借此與邊讓扯上關係,在這個注重名望的時代,更勝過為官一方。

    他們初時見陳宮前來探望陳旭,還頗為驚訝。畢竟陳旭雖然有些名聲,但是橋玄稱讚他的話尚未傳揚出去,並未被眾多有名望的士族所接受。

    有幾個知情人士說出兩者之間的關係以後,眾人才恍然大悟,而後對於陳旭更是刮目相待。

    先被橋玄看重,又有陳宮這樣的名士為族叔,若是他能夠勤奮讀書,再靠著橋玄的名聲結交一些當世大儒。

    如此一來,他雖然出生貧寒,畢竟祖上光輝過,很容易被士族接受,前途將不可限量。

    雖說兩脈陳氏關係有些疏遠,但是畢竟有血緣關係,在這個對宗族觀念非常看重的時代,只要是同族,哪怕關係再偏遠,若是族中有了值得培養的後輩,身為長輩定然會不遺餘力地栽培。

    陳宮能夠放下身段前來看望陳旭,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眾人再次探望過陳旭的身體以後,說了一些保重的話,陳宮就被邀請前往郡守府,只留下陳旭一人仰望屋頂,思考著陳宮跟他說的話。

    典韋因為東武陽殺敵有功,被橋瑁任命為濮陽義軍副首領,在陳旭病重的這段時間裡,暫時執掌兵權。

    典韋在橋府躲避過,字也是橋玄所起,也算得上是橋氏黨羽。如此一來,郡中軍權就被橋氏牢牢掌握在手裡。

    陳虎、陳旭兩人雖然閒時全都侍立在陳旭左右,悉心照料,但他們畢竟也要忙於軍中事務。大多數時間,陳旭都是由陳家村子弟照看。

    由於東武陽的傑出表現,橋宇被派了過去,封賞有功士卒,出門在外,自然也無法看望陳旭。

    「哎,叔父所言,我何嘗不知?但是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黃巾軍一再被人屠殺麼?」陳旭痛苦地抓住自己的頭髮,心中混亂不已。

    他的靈魂來自後世,前世的他雖然是個宅男,卻很愛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憤青』。

    每當他想起幾十年戰亂下來,華夏銳減的人口,以及後來五胡亂華,漢人們的悲慘生活,他就感到莫名的憤慨。

    雖說在後世,真正華夏人的血統,早已跟無數胡人混雜在一起,甚至連陳旭自己,都可能擁有胡人血統。但是陳旭,他仍然不願看到胡人在華夏大地上肆虐。

    在後世,他看到悲慘的歷史,除了憤怒,並不能做些什麼。但是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他就想改變些什麼,想為漢人多留點元氣。

    然而,真正感受到戰爭的殘酷,陳旭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所以他才感到迷茫。

    陳宮在屋中跟陳旭說了很多,特別叮囑陳旭要與黃巾軍劃清界限。

    他說,雖然天下大赦,陳旭殺掉張其一家的罪狀被赦免,並且深得橋瑁器重,而且殺退黃巾軍有功。

    但是十常侍把持朝政,張恭見自己親戚被殺,絕不會善罷甘休。

    以前陳旭逃逸,張恭抓不到人,只能忍下這口惡氣。但是陳旭現在執掌濮陽兵馬,名聲鵲起,張恭再想對付陳旭的話,簡直是易如反掌。

    縱然陳旭立下再大功勞,張恭還可以給陳旭扣上一個私通黃巾的罪名。

    這個罪名看似有些不可思議、滑天下之大稽,但是陳旭與現在的黃巾渠帥王延有舊是真;陳旭同情黃巾,數次誇讚黃巾軍有信仰、驍勇善戰,很多人亦是知道。

    送還卜己屍體雖是為了戰局著想,但是張恭卻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

    所以,陳旭現在看似戰功赫赫、光鮮無比,其實卻是在懸崖上走鋼絲,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屆時,不僅是陳旭,就連陳家村都可能會遭受牽連。

    最後,陳宮叮囑陳旭注重言行,切莫讓人抓住把柄。

    頂級謀士,果真非凡。陳宮卓越的眼光,居安思危的遠見,無一不顯示出自身的非凡。

    這個在另一個時空被埋沒,令人扼腕嘆息的智者,終於在這個時空之中,再一次展露出自己的才華。

    聽完陳宮的分析,陳旭渾身上下冷汗淋漓,不再去思考這個民族的未來,反而為了自己的安全早作打算。

    如此一來,陳旭的身體反而好了很多。

    大漢雖然日薄西山,現在仍是威壓四海,董卓不亂政、諸侯不併起,這個龐然大物就無法撼動。

    當夜,陳虎離開濮陽城,回到陳家村,此後再也沒有出現在城中。陳旭、陳靜更是將軍中賞賜的所有錢財,全部分發給士卒,使得陳旭在軍中的威望如日中天。

    橋瑁再次想要征辟陳宮,陳宮仍是不允。

    他本性剛正,如今十常侍干政,他不願出仕為官。否則也不會把識破黃巾軍詐城的功勞,讓給東武陽縣令了。

    這次若非為了陳旭這個族子,他絕不會前來濮陽。

    臨走之前,他又過來看望了陳旭一次,見他身體越來越好,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這幾日,陳旭的飯量越來越大,身體也越來越好。

    在此期間,他一一拜訪了前來看望過他的郡中官吏,而後常常向濮陽有名有姓的士族家中走動,結交了不少濮陽有名望的人氏。

    如今,陳旭被橋玄稱讚,以及他是陳宮族子之事,早已在濮陽城傳開。

    再加上陳旭擊退黃巾,保衛了濮陽城的安全,無論他去拜訪哪一家,都會被熱情招待。

    陳旭一槍刺穿一根木樁,感覺現在渾身上下充滿力氣,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喃喃自語:「得軍心,交士族,討黃巾。」

    「如今郡中郡兵歸心,亦與士族相處融洽,只剩下討伐黃巾了!」

    『得軍心,交士族,討黃巾』,正是陳宮離開的時候對陳旭說的話。

    陳旭雖然不願與黃巾軍交戰,但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也顧不上悲天憫人了。況且,就算他不討伐王延的黃巾軍,皇甫嵩若是過來,東郡的黃巾軍也難逃死亡的下場。

    「也許我先去擊敗他們,能夠活下來的人會更多一些吧?」陳旭把長槍從木樁之中抽了出來,低聲說道。

    次日,陳旭來到郡守府,向橋瑁建議,出兵討伐東阿黃巾殘軍。

    橋瑁與郡中官吏聞言,全都大驚失色,自是不允。

    他們見過黃巾軍的勇悍,相同兵力之下,濮陽的官兵與黃巾軍正面交鋒,絕對無法戰勝黃巾軍。

    況且皇甫嵩在豫州大破波才,過不了多久就會揮兵北上,屆時,東阿的五千黃巾餘孽,將片刻之間化為飛灰。

    他們都覺得,郡中完全沒有必要去冒險。

    陳旭絲毫不為所動,昂然說道:「皇甫將軍雖然大破波才,但是豫州黃巾軍眾多,短期之內想要徹底平定,絕無可能。」

    「王延雖然有五千兵馬,遁入山中,但是他們並未離開東郡,而且攻破白馬獲得的糧草,必然無法支撐許久,若是斷糧,必然再次攻打東郡城池。」

    「白馬丟失一次,已是大罪,若是其他城池再有所閃失,日後陛下怪罪下來,卻是如何?」

    「況且如今流民眾多,若是有人忍不住飢餓,難保不會投入王延麾下,諸公難道願意看著東郡黃巾死灰復燃?」

    「我知諸君心中所想,無非是懼怕黃巾驍勇,唯恐官兵不敵。然數仗下來,黃巾軍順兵折將,更兼內部爭權奪利,軍心早已渙散,若是官兵一到,黃巾軍必定難以抵擋。如此天賜良機,還請諸君三思!」

    陳旭的話,振聾發聵。

    皇甫嵩哪怕速度再快,來到東郡至少也到了八月。

    兩個月下來,黃巾軍若是果真收攏流民,再次攻打縣城,勝負難料。到時候遭殃的豪強士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會聲討郡中官吏。

    想通這點,郡中官吏頓時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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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黃巾再起


    對於是否要主動出兵討伐黃巾軍,郡中官吏都有些猶豫。

    陳旭催促了幾次,都被橋瑁糊弄過去。最後,他只能悶悶不樂地回到軍營。

    又過了半個月,東阿傳來急報,橋瑁看完之後,不敢怠慢,召集郡中文武官員前來議事。

    陳旭剛一進到郡守府,就見橋瑁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陳旭的手,滿臉懊悔地說道:「悔不聽文昭之言,卻不想黃巾軍果真再起,再次攻打縣城,聲勢浩大。」

    說完話,橋瑁就把手上的急報拿給陳旭看。陳旭看完以後,沉默不語。

    數日前,東阿的縣丞王度反叛,帶領城中很多流民頭抹黃巾,高呼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搶奪完倉庫中的財物以後,將縣中倉庫燒燬。

    縣令心中懼怕,棄城而逃,縣中軍心大亂,小吏、百姓不敢留在城中,背負著各家老幼東奔渠丘山。

    話說東阿有一人,姓程名昱,字仲德,身長八尺三寸,美須長髯。此人本名立,因夢中於泰山捧日,更名為昱。

    其人性格剛戾,足智多謀,膽大過人,乃世之奇才,早已聞名州郡,就連陳宮與其相比也相形見絀。

    但是因為他自身的性格緣故,經常得罪人,雖然名聲很大,很多人也不願與他交往。所以雖然四十有三,仍舊未曾出仕,呆在家中徒耗光陰,心中一直遺憾不已。

    程昱見到縣丞王度反叛,覺得這是一個天賜良機,若是能夠在這個時候立些功勞,再憑藉他的名聲,日後想要出仕將不在話下。

    程昱派人前去偵查王度,發現王度得到一座空城卻沒有足夠兵力守城,就帶領叛軍出城西五六里止屯。

    於是,程昱就對縣中大姓薛房等人說:「現在王度等人得城郭不能居,其勢可知。此不過欲虜掠財物,非有堅甲利兵攻守之志也。今何不相率還城而守之?且城高厚,多穀米,今若還求令,共堅守,度必不能久,攻可破也。」

    薛房等人深以為然,奈何吏民懼怕,不肯從,並且說道:「賊人在西邊,我們只能逃到東邊才能躲避賊人。賊人若是為了錢財,就不會前來攻打我們,這樣我們就能保全性命。」

    程昱見狀,就對薛房等人說:「這些愚民難成大事,不要再跟他們商量。」

    於是,程昱秘密派遣數騎,在東山上舉起王度的大旗,並且讓薛房等人看見,而後大呼喊「賊已至」。

    百姓們真的以為王度等人打了過來,慌亂之中,只得跟隨薛房等人往西邊跑去。眾人路過縣城,見城中沒有賊人,於是都躲到了城中。

    官吏與百姓,覺得自己等人跑到東邊,王度還緊追不捨,生怕王度攻城,自身性命不保,就求見縣令,要求與他一起防守縣城。

    王度見眾人又回到縣中,大怒,就率眾前來攻城,官吏與百姓奮死守城,王度久攻不下,就退兵,想要離開。

    卻不想程昱帶領縣中官吏與百姓,打開城門追殺王度。猝不及防之下,王度等人敗走,東阿由此才得保全。

    沉默良久,陳旭微微一嘆,他沒想到小小的東郡居然臥虎藏龍,三國時期最頂尖的兩個謀士,程昱、陳宮都出生這裡。

    橋瑁見陳旭久久不語,不由出聲說道:「王度那廝敗走以後,居然進到山中投奔王延,請求他發兵攻打東阿,殺掉程昱。」

    「卻不想王延認為,王度打著黃巾軍的旗幟,反叛朝廷,為禍鄉里,不但不收留他,反而將其斬首示眾。」

    「王延收編了王度帶來的潰兵以後,又招募了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民,見自家糧草所剩無幾,就順勢起兵,進犯東阿。如今東阿危急,不知文昭可有退兵良策?」

    話畢,橋瑁滿臉期盼地看著陳旭。

    聽完橋瑁的話,陳旭才覺得心中的疑惑盡去。

    他以前一直對黃巾軍不大喜歡,是因為後世聽過很多黃巾軍的惡行,說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使得起義之後,大漢的百姓們生存更加困難。

    但是他在這個時代,看到的黃巾軍,他們對於豪強、士族毫不留情,但是對於平民百姓卻秋毫不犯,若是有多餘的糧食,甚至還會接濟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

    後世的傳聞不見得就是真實的,黃巾起義以後,不知道有多少野心家,他們打著黃巾軍的旗幟,四處為惡,敗壞黃巾軍名聲。

    而王度,正是其中一例。

    王延並非庸才,深知民心的重要性,所以從來不去禍害百姓。就連卜己戰死之時,有手下提議進兵攻打陳家村,屠村洩憤,也被他否決了。

    橋瑁既然詢問,陳旭也不敢怠慢,思量半晌,說道:「為今之計,橋公可徵召濮陽豪強、富戶家中私兵守城,而後盡起郡中士卒,前去支援東阿。」

    聞言,橋瑁一愣,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前番幾場戰爭下來,官兵雖說大獲全勝,但是也損失不少,如今郡中士卒只有三千餘人。相反,王延收編王度的潰兵,以及招攏流民以後,實力大增,現在已經有七千餘人。

    「黃巾軍戰力不凡,如今兵力更是數倍於我,就算盡起郡中官兵,恐怕也無法破賊啊。」

    雖然相信陳旭的統兵才能,橋瑁還是有些遲疑,其餘郡中官吏亦是這樣想法。

    陳旭也不生氣,耐心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以某觀之,如今進兵,黃巾軍有五敗。」

    「黃巾軍前番來襲,正是豫州黃巾大破官兵之後,再加上卜己未死,黃巾軍上下一致,因此才有如此戰鬥力。」

    「反觀今日,黃巾雖眾,其勢已衰。皇甫將軍在豫州大破黃巾軍的消息,想必現在已經傳遍大漢,黃巾軍若是知曉,心中必然膽寒。未戰先怯,此為黃巾軍一敗也!」

    「王延黃巾雖然兩倍於我,卻魚龍混扎,既有王度潰兵,又有新招收的流民。短期之內,必定無法做到上下一心,誠為烏合之眾,此為黃巾軍二敗也!」

    「卜己身死,黃巾內亂,黃巾頭領死傷無數,黃巾軍必定人心惶惶,將令難以通達,乃兵家大忌,此為黃巾軍三敗也!」

    「東阿程仲德,世之奇才,一人可抵千軍。更兼東阿軍民剛剛打退王度叛軍,士氣大振,急切之間,王延休想攻破東阿。久攻不下,其勢必衰,此為黃巾軍四敗也!」

    「我軍連戰連勝,士氣高漲,作戰之時將士們必定用命;反觀黃巾軍,屢戰屢敗,軍無戰心,此為黃巾軍五敗也!」

    陳旭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郡中官吏一個個聽得信心滿滿,也不過多思考有些牽強的『黃巾軍五敗論』,全都拍案叫好。

    橋瑁被陳旭的自信感染,亦是說道:「既然文昭有信心破敵,我等又怎會畏畏縮縮,出言阻攔?」

    「只願文昭再破黃巾,又立奇功,待平定黃巾以後,我必定上表向朝廷為文昭請功。」

    陳旭連忙作揖行禮,大聲說道:「如此,旭先行謝過橋公。」

    且不說在郡守府,陳旭信心滿滿地說可以擊敗黃巾,之後就去校場點兵,宣佈出征事宜。

    幾場戰爭下來,曾經的新兵,早已不再畏懼戰爭。雖然有很多袍澤戰死,但他們死得其所,至少自己家人的生活改善很多。

    戰利品的私有化,加上主將慷慨,從不貪污、剋扣士卒戰利品,使得這些郡中士卒甚至願意再次爆發戰爭。

    畢竟,起碼在軍中,他們不會像以前一樣,勞累終日卻不得溫飽,現在只要奮勇殺敵,有付出,就會有回報。

    黃巾軍兩倍於官兵又如何?以前的戰爭中,陳旭的料敵先機,卓越的指揮才能,早已使得郡中士卒對他有著盲目的崇拜。

    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始摩拳擦掌。

    看到士卒們的表現,郡中官吏對於這次主動討伐黃巾軍,更是不再猶豫,紛紛全力支持陳旭。

    相比起士卒們的磨拳搽掌,以及郡中官吏的支持,其實陳旭心中卻有些七上八下。

    張角未死,黃巾軍的信仰就不會崩潰。有信仰的黃巾軍,絕對非常可怕。

    但是,經過陳宮提醒,陳旭知道自己沒有退路,為了撇清與黃巾軍的關係,唯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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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東阿危急


    東阿城,戰火紛飛。

    黃巾軍存糧無多,再加上屢次被官兵打敗之後,長時間躲在山中,軍心已經開始渙散。

    王延知道,現今情形之下,唯有攻破一座縣城,才能讓這支隊伍重拾信仰。

    但是,三天下來,黃巾軍的幾次強攻都被東阿軍民打退。

    後來,王延想了很多辦法,詐城、挖地道、聯繫城中細作裡應外合、散播流言、勸降等計策,都被他一一使出,奈何每次黃巾軍都是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六月初,天氣越來越熱,許多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員,疼得滿臉冒汗,汗水流到傷口裡面,更是加劇了這種痛苦,有很多黃巾士卒忍不住呻吟了起來。

    王延四處行走,安慰著受傷的黃巾士卒,看著已經漸晚的天色,只得咬牙下令收兵。

    「莫非真是天亡我黃巾軍?」王延凝視著城牆上那個高大的身影,頹然想到。

    皇甫嵩大破豫州黃巾的事情早已傳開,若非士卒們全都人心惶惶,他也不會冒險出兵攻打東阿。至於缺糧的問題,他完全可以找那些沒有搬到城中的豪強下手。

    然而,恐慌與不安在軍中蔓延,他如果不給黃巾軍信心,這支驍勇善戰的隊伍,很可能就會慢慢拋棄自己的信仰。

    卻不想,前番在東武陽,因為陳宮而使得黃巾軍大敗,卜己戰死;這次來到東阿,又有程昱這樣的人物出現,使得東阿小城堅如磐石,不可攻破。

    王延捶胸頓首,巍然嘆道:「大漢帝國人才何其多!」

    他想到了陳旭、陳宮、程昱,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東郡,就有這麼多出色的人才,讓黃巾軍屢屢碰壁。

    一時間,王延推翻腐朽大漢帝國的想法,居然有些動搖。

    若是大漢能夠人盡其才,翦除宦官,不知道又會煥發出怎樣的青春!

    「不!即便如此,還是豪強世族把持天下,百姓活路又在何處?」如同一個受傷的野獸一般,王延在心中憤怒地吶喊著。

    他雖然是王莽之後,家中藏書不菲,算得上是書香世家,但是一百多年不出仕,使得這個家族生活在整大漢國的最底層,深知百姓生活的艱苦與無奈。

    王莽當年雖然亂政,但是他頒布的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卻是為了天下百姓生活得更好,因此才觸動了士卒、豪強的利益,落得一個悲慘的結局。

    王延秉承祖先遺志,曾經發過誓要出將入相,改變大漢帝國現今的局面。

    幾日下來,黃巾軍攻城一次次被打退,士氣都非常低落,此時聽得鳴金收兵,都怏怏不樂地退去。

    東阿縣城,守城的士卒們見黃巾軍退去,都舒了一口氣,很多人一下子癱軟在城牆上。

    連續幾日,黃巾軍都猛攻縣城,官兵們雖然拚死守城,卻也死傷慘重。由於兵力不足,很多人在城牆上一守城就是一整天,只有黃巾軍退去以後,他們才能稍作休息。

    這些人也許稱不上是官兵,他們大多都由豪強私兵,以及縣中百姓組成。但是在程昱的帶領下,居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真是令人不得不感嘆程昱的個人魅力!

    一位曾經的縣中士卒,拿著幾個饅頭與一碗水,走到程昱面前說道:「先生,您先吃點東西,喝點水。」

    程昱看著這位士卒,板起的臉龐舒緩了下來。他性格剛正,不苟言笑,以往經常得罪人,卻不想在縣城短短幾日,就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他雖是一介文士,但是身材高大,比很多武將看起來還要魁梧。

    仗著身強力壯,以及劍術非凡,每次黃巾軍攻上城牆,他就仗劍殺敵,幾日下來,死在他劍下的黃巾軍也有數十人。

    他的智謀與勇武,贏得了整個東阿縣城士卒與百姓的愛戴。

    程昱囫圇吃下幾個饅頭,喝完碗中的水,對著那個士卒說道:「謝謝。」

    士卒受寵若驚,連聲說『不敢』,心中對於程昱的敬仰又更加深刻。程昱身為一介名士,卻不以他身份低微而輕視他,使他心中感激不已。

    戰爭告一段落,待士卒們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程昱就指揮眾人加固城牆,收攏屍體。

    看著有些殘破的縣城城牆,程昱揉了揉眉頭,也感到一絲疲憊。幾天高強度的守城,縣中士卒幾乎已經達到了極限,若是再無援兵,縣城城破之日不遠矣。

    一陣喧鬧之聲響起,卻見東阿縣令帶領著幾個縣中官吏上來,急匆匆地來到程昱面前。

    士卒們與程昱看到這些人,臉上都露出厭惡的神色。

    這些人每當黃巾軍攻城之時,都嚇得躲到城中,不敢出面,要不是程昱獨當一面,在城牆上鼓舞士氣,恐怕士卒們早就崩潰,東阿也早已被黃巾軍攻破。

    然而,縣令畢竟是縣中最高長官,程昱雖然有名,卻是一介白身,倒也不會過分得罪縣令。

    縣令上前,臉上滿是焦急,向程昱問道:「仲德,向濮陽求救的信使已經過去了幾日,濮陽援兵為何還未到來?」

    程昱一聽縣令之言,暗道不好,心中直罵此人愚蠢。

    縣中士卒如今就指望著濮陽派來援兵,才苦苦支撐,縣令的話讓士卒們知道,必定士氣大降,再也無心守城。

    環顧一週,程昱果然看到四周的士卒們交頭接耳,面露怯色。

    惡狠狠地瞪了縣令一眼,程昱大聲說道:「濮陽與東阿相距不近,信使才過去兩天,如何能夠這麼快就搬來援兵?以吾觀之,再等幾日,濮陽援兵必至!」

    縣令被程昱的眼神嚇了一跳,再加上如今縣中只知程仲德,而不知縣令,他有些惱火的回瞪了程昱一眼,想要派人將程昱拿下。

    但是考慮到防守東阿還用得上程昱,再加上縣中士卒,也不見得會聽自己的命令拿下程昱,他只能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縣令來到城樓的樓梯處,突然轉身,對著程昱說道:「再過兩日援兵若是還不到來,我就啟程離去,爾等好自為之!」

    聽聞縣令之言,不僅是程昱,就連縣中士卒們也是驚愕不已。

    待程昱回過神來,縣令已經離開,他只能氣憤地拔出手中的佩劍,虛砍幾次,大聲喊道:「匹夫!匹夫!無膽匹夫!」

    見士卒們又全都面露怯色,程昱連忙出聲說道:「我素聞濮陽陳旭勇冠三軍,更兼熟讀兵法,謀略出眾,屢次大敗黃巾賊寇。」

    「陳文昭若知黃巾軍攻打東阿,必定不會坐視不理,文昭若至,黃巾軍則不足為慮。我等不必考慮縣令說法,只要能夠守住東阿,縣中豪強富戶絕不會虧待爾等。」

    「況且,黃巾軍作惡多端,若是城破,我等必定性命不保。為今之計,只能死守東阿,靜候援兵。」

    縣中大姓薛房此時也走過來,拔劍在手,大聲說道:「仲德所言極是,若爾等得保東阿不失,我必定聯繫縣中豪強富戶,籌些錢財賞賜有功士卒,戰死者,我等必定不吝撫卹。」

    有了薛房的保證,士卒們這才安心。薛房是縣中大戶,向來善待百姓、佃戶,在縣中聲譽極好,他既然出言,絕不會有假。

    況且陳旭的大名他們也早就知曉,單人獨騎在郡中當眾殺掉許多人,而後揚長而去,郡國兵不敢追趕,聽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

    前些時日,陳旭屢次大敗黃巾軍的消息,也已經傳到東阿,很到士卒、少年都非常崇拜陳旭。

    士卒們的轉變,程昱全都看在心裡,微微放下心來,但是他依然愁眉不展。

    按照路程,濮陽的援兵至少還要五日才能到達東阿。若是兩日後縣令果真棄城而逃,他縱然在縣中頗有威望,畢竟不佔據大義,再加上數日守城,士卒們已經疲憊不堪,恐怕很難堅持五日。

    「為今之計,只能希望郡中援兵能夠早日到達!」程昱在心中暗暗想到。

    兩日下來,黃巾軍繼續猛攻東阿,一共折損了一千餘人,縣令看到濮陽援兵還沒到達,果真棄城而逃,卻不想被埋伏在城門四周的黃巾軍所擒。

    黃巾軍讓縣令上前,勸眾人投降,卻不想被程昱一箭射死。

    而後縣中上下軍心浮動,黃巾軍趁勢猛攻縣城。一時間,東阿岌岌可危。

    程昱一劍刺死一個黃巾士卒,卻不想被另一位黃巾軍砍了左臂一刀,程昱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不由悲呼道:「想我程昱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不想今日要死於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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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援兵


    「嗚嗚嗚嗚!」

    就在此時,淒厲的號角聲響起,城外突然喊殺之聲震天,本來瘋狂攻城的黃巾軍也開始混亂起來。

    「援兵!援兵來了!」

    潰敗的縣中士卒們,聽聞號角聲響起,全部歡呼起來,一個個士氣大振,拚死反擊。

    攻上城牆的黃巾軍先是一愣,而後開始慌亂起來。如今還未攻破縣城,若是官兵兩面夾擊,黃巾軍有敗無勝。

    王延站在中軍的指揮陣地之上,看著左突右衝,手下全無一合之敵的陳旭、典韋,臉上狠狠抽搐了一下。

    縣城即將攻破,濮陽官兵居然在這個時候趕來,他很不甘心,但是他的理智告他自己,這個時候必須退兵。

    「嗚嗚!」

    鳴金之聲響起,城牆上浴血奮戰的黃巾軍,不甘地開始撤退。

    那個砍傷程昱的黃巾士卒,臉上露出一絲狠厲之色,想要在撤退之前殺掉程昱。

    他掄起大刀,拼盡全身力氣砍向程昱。

    程昱想要反抗,奈何身子動彈不了,只能閉上眼睛,在心中哀嘆。

    他守住了東阿,等到了援兵,卻不想還未伸展自身所學,就要身首異處。

    他有名士的氣節,並不畏懼死亡,既然無法阻擋,就轟轟烈烈的死去吧!

    程昱睜開眼睛,大喊一聲:「死何足惜!」

    大刀砍落,鮮血噴濺而出,程昱的全身都被染紅。

    「殺!」

    此時,城牆上的黃巾軍已經不多,縣中士卒們開始反撲,那個掄刀砍向程昱的黃巾士卒,被趕來的縣中士卒亂刀分屍。

    「先生,你沒事吧?」兩個縣中士卒,快速跑到程昱面前,焦急地問道。

    程昱睜開眼睛,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迷茫地說道:「我還沒死?」

    這時,他才發現一個斷了右臂的縣中士卒,趴在自己身上,已經死去。正是這個重傷的士卒,在關鍵時刻替他擋了一刀,才救下程昱的性命。

    強忍住心中的感動與悲憤,程昱環顧四周,發現城牆上能夠站起來的士卒已經不足一千。

    他撐起自己的身體,右臂執劍,大聲喊道:「諸軍,隨我追殺黃巾,為死去的袍澤報仇!」

    士卒們轟然應喏,不顧自身的傷口與疲憊,全都吶喊著追殺黃巾軍。

    ……

    陳旭進城,看著眼前這個前世就已如雷貫耳的三國頂級謀士,心中激盪不已。

    他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程昱,朗聲說道:「東阿縣令不顧縣城安危,棄城而逃,死不足惜。先生率領眾人浴血奮戰,死守東阿,擊退黃巾,有功無過。」

    「某雖然只是義軍首領,並無真正官職,卻也願意以某項上人頭,向郡守大人舉薦先生之功!」

    擊退黃巾以後,程昱不顧左臂的傷口,來到陳旭面前,向他請罪。

    當時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是程昱畢竟擅殺上官,這可是大罪。若是陳旭抓住不放,足以將他下在獄中。

    「先生還是先下去養傷,殺東阿縣令之事,某自會向郡守大人分說。」

    程昱渾身疲憊,由於失血過多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身體有些搖晃。陳旭一把扶住程昱,急忙說道。

    程昱道完謝走後,陳旭低頭沉思,他感覺程昱跟他想像中的名士有些不同。

    在他眼中的名士,一個個都應該是虛懷若谷,滿腹才華,淡泊名利之輩。但是在程昱身上,他卻看到了名士的另一面。

    程昱的才華與聲望毋庸置疑,但是他卻對於功名卻有極其強烈的渴望。

    然而,由於他的脾氣不好,加上經常得罪人,使得自己的仕途很不通暢,一直熬到四十三歲,仍舊沒有得到一官半職。

    四十三歲,對於古人而言,已經算是很大的年齡了。

    其實,他脾氣不好固然是不能出仕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卻是十常侍專政,公然賣官。

    如今的大漢官職,可以說得上是明碼標價,除了一些大家族的子弟,想要立功陞官幾乎絕無可能。

    程昱雖有才華,家境也不太差,但是也並不十分富裕。買官的話,一則他沒有那麼多財物;二則,傳揚出去對名聲不好。

    那些名揚天下的名士,視聲望超過生命,若是通過買官得到官職,傳揚出去則名聲盡毀。

    賣官,又稱捐官,始於漢武帝時期。

    當時邊關多事,國庫開銷甚大,用爵位換取糧食的做法已不足以解決問題,於是便出賣官位,以增加收入,支付龐大的軍費開支。

    至此,「賣官鬻爵」才合二為一。

    東漢末年,劉宏在鴻都門懸內外大小官爵價格表,四百石的賣四百萬,「三公」賣一千萬。

    名士崔烈,曾賄賂靈帝保姆,半價買得司徒之職。本來以他的才能與威望,足以擔任三公之職,但是他花錢買官之後,卻被天下人所不齒。

    後來他問他兒子崔鈞,說:「外人是如何議論我的?」

    崔鈞答道:「外人嫌你一身銅臭。」

    崔烈聞言大怒,舉杖擊之,鈞狼狽而走。崔烈罵曰:「死卒,父楇而走,孝乎?」

    鈞曰:「舜之事父,小杖則受,大杖則走,非不孝也。」

    崔烈聞言,慚愧不已,停住腳步不再追打崔鈞。

    程昱空有一身抱負,卻無法施展,往常看著頭上漸生的白髮,嘆息不已。時間長了,為人更顯得嚴肅,不近人情,就更難出仕了。

    陳旭也聽人說過程昱的事情,想到這裡,巍然一嘆。

    因為賣官之事,天下之間流傳了好幾首歌謠。其中就有歌謠這樣說道:『據秀才,不識書;舉孝廉,父別居』;『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可見似程昱這般滿腹才華的名士,卻不能出仕的情況,在大漢帝國也並不罕見。

    有些名士豁達,淡泊名利,反而躬耕讀書,著書立傳,教授子弟;有些如同程昱的這般名士,卻在家中鬱鬱寡歡。

    大漢帝國到達這個地步,如何會不亡國?

    不再去想這些事,陳旭一邊派遣信使向橋瑁匯報東阿戰況,以及程昱射殺縣令之事;一邊讓陳靜帶領士卒防守四門,再遣士卒安撫民心。

    處理好手上的事務,陳旭也感到一絲疲憊,他猛然拍了拍腦袋,暗叫失策。

    本來依照濮陽到達東阿的路程,正常情況之下,濮陽援兵還要三日才能到達。但是陳旭生怕東阿失守,就讓士卒們馬不停蹄,星夜兼程馳援東阿。

    長時間的急行軍,士卒們都疲憊不堪,好在陳旭在軍中威望很高,士卒們才沒有嘩變。

    到達東阿城下,陳旭也是鼓起最後的力氣,才救下東阿縣城。若是黃巾軍死戰不退,憑藉疲憊不堪的三千濮陽援兵,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但是,黃巾軍被陳旭連敗幾次,心中已經有些陰影,就連王延也是如此。因此,一看到陳旭帶兵前來支援,就變得毫無戰心,立刻下令收兵。

    現在,就連他這個主將都如此疲憊,更不用說那些普通士卒了。陳旭趕緊走出大帳之外,想要讓士卒們輪班守城,好恢復體力。

    到達城牆上,陳旭發現城牆上只有兩百人。陳旭心中非常詫異,就問守城的將官,為何人數這麼少。

    守城將官不敢怠慢,說道:「陳靜將軍有令,將縣中士卒分為四班,每班八百人,輪流守城,若是黃巾軍攻城,其餘士卒再前來支援。」

    聞言,陳旭心中頗為喜悅。陳靜是自己族弟,在自己犯糊塗的時候,能幫自己查漏補缺,當真是一件好事。

    顧不上感嘆,也顧不上休息,陳旭又回到縣衙中處理事務。

    現在縣令與縣中很多官吏一起逃走,縣令被程昱射殺,其餘人都被王延斬首示眾。如今諾大的一個縣衙,有很多事情需要陳旭處理。

    處理了半日,陳旭就被縣中瑣碎的公文,弄得焦頭爛額,突然聽到程昱來訪,眼睛一亮,連忙出去迎接。

    程昱傷口包紮好了,好在並無傷到骨頭,休息了半日之後,臉色好了很多。

    看到程昱,陳旭先是向前行禮,而後扶住他的右臂說道:「旭在縣中處理了半日事物,感覺力不從心,既然東阿有先生這種大才在此,還請先生不辭辛勞,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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