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軍神 作者:冰雪塵(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2 16:08: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9 114092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3
第50章 東阿對


    程昱聞言一愣,他沒有想到陳旭如此不客氣,開口就要讓他幫忙處理縣中事物。

    他雖然身負曠世才華,奈何一直沒有施展之處,今日能得陳旭看重,心中自然有些許感動。

    但是,他畢竟是聞名州郡的名士,有些許傲氣與風骨,縱然有那麼一絲絲的感動,也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並無過多的表示。

    畢竟,在他眼中,陳旭完全是一個後輩,縱然有些名聲,暫時執掌一郡兵馬,還不足以讓程昱高看一眼。

    「縣中瑣事,小事耳。我素聞橋公稱讚文昭軍略過人,不知可有計策退敵?」

    程昱口中的橋公,自然是指橋玄。他雖然年長,有些名聲,但是跟橋玄比起來,猶如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簡直不值一提。

    橋玄的為人,程昱也敬佩非常,常常以為自身榜樣。他聽說橋玄曾經盛讚過陳旭,自然想要過看看,陳旭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

    陳旭聞言,瞳孔一縮。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將關乎到程昱對他的看法。

    名士都有自己的驕傲,不會人云亦云,哪怕是程昱敬重的橋玄也不行。若是陳旭沒有真才實學,程昱絕不會阿諛奉承。

    若是果真如橋玄所說,他不介意再讓眼前之人名聲更加響亮一些。

    他雖然一直沒有出仕,但是曾經在潁川書院,教導過裡面的學生一段時日,可見他在士人中的聲望。

    潁川書院,陳旭在後世,一直以為是虛構的,卻沒想到來到這個時代,卻真有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其實並不叫潁川書院,只是一些豫州名士辦的私學,廣邀天下名士前去講學。對於每一個前去講學的人而言,都是一種莫大榮譽。

    可以說,潁川創辦的這個私學,影響了整個大漢的歷史,為曹操的崛起奠定了基礎。

    三國時期的頂尖謀士,荀彧、荀攸、郭嘉、戲志才、鐘繇等人,都是出自這裡,他們以後全都投奔到曹操麾下,為他出謀劃策,征伐諸侯。

    三國的前期,這些人全都綻放出了無比璀璨的光芒。

    三國的中後期,卻有另外一個私學,它的光芒絲毫不亞於潁川私學。

    它是由荊襄名士組建的一個私學,諸葛亮、龐統、徐庶等等三國名人,都曾在這裡求過學。是漢末唯一一個,能與潁川私學相媲美的地方。

    其實那時所謂的私學,並不完全是老師在上面講,更多的卻是相互探討,並不以人的年齡而有所區分。

    程昱雖然曾去潁川私學講過學,並不算是郭嘉等人的老師,反而像是好友。

    正如後面的諸葛亮等人一樣,都說他曾經與水鏡先生為友,並沒說過他在那裡求學。

    三人行,必有我師。

    漢時名士創辦的私學,都非常開放,弟子與師為友者比比皆是,與戰國時期齊國的稷下學宮非常相似。

    再加上很多人所學不同,有的崇尚墨家,有的崇尚儒家,有的崇尚法家。他們之間相互論道,在爭辯中碰撞出智慧的火花,有時學生甚至能與講師爭辯幾日。

    程昱正是因為曾被潁川私學請去,當過講師一段時間,才聲名顯赫。若是能夠得到他的誇讚,亦會身價倍增,令人刮目相待。

    陳旭知道這是自己的一個機遇,不敢怠慢,開始快速整理自己的思維。

    過了一會兒,陳旭朗聲說道:「黃巾軍雖然屢戰屢敗,然戰力仍在,更兼士卒倍於官兵,不可力敵也。」

    程昱聞言,點了點頭,看來陳旭並沒有被幾場勝利沖昏頭腦。

    「然,皇甫將軍於豫州大破黃巾軍,虎視兗州,王延黃巾必定心中急躁。再加上數次大敗,若不攻破縣城,重拾軍心,黃巾軍必會轉變成一盤散沙,將不足為慮。」

    「黃巾乃無根之萍,缺乏糧草,王延興兵攻伐東阿,一為重整黃巾軍軍心,二為補充糧草。若我等堅守數日,待黃巾斷糧,則黃巾軍不戰自潰。」

    「屆時,我等再出兵攻之,生擒王延亦不在話下。」

    聽完陳旭的話,程昱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黃巾軍屢次敗於文昭之手,今日濮陽援兵既然已至東阿,若黃巾軍有畏戰之心,轉去攻打其他縣城若何?」

    陳旭聞言,哈哈大笑,說道:「如此,黃巾軍不足為懼矣!」

    「若我軍至,黃巾軍再退,則此後再與我等交戰,心中必生畏懼之心。軍無戰心則必敗,某料定,王延絕不會如此!」

    程昱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繼續問道:「若你為王延,該當如何?」

    陳旭聞言,呆立當場,他不知道程昱為何有此一問。

    然而,長輩詢問,陳旭不敢不答,思量半晌,才出聲說道:「我若為王延,當放眼天下,不計眼前得失。」

    陳旭知道,黃巾軍起義必定會失敗,他們的敵人太過強大,完全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夠抗衡的。

    「朝政雖然**,實力猶在。四處豪強、士族,更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勢力。黃巾軍與這三者為敵,焉有不敗之理?縱然能夠逞一時威風,他日必將被狠狠鎮壓。」

    程昱是當世名士,所以陳旭才毫無顧忌地說朝政**。

    這些名士往往都喜歡抨擊朝政,在別人說來是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就變成了不畏強暴的名士風采。

    「黃巾軍的唯一生路,就是藏於山中,混入民中,暗中積蓄實力。待天下大變,再伺機而起。」

    陳旭想起後世紅軍的做法,斬釘截鐵地說道。

    後世的紅軍在經歷幾次失敗之後,才從明處轉到暗處,一直等到日本侵華戰爭爆發以後,才開始了真正的發展。

    八年的積蓄實力,在日本戰敗以後,一舉推翻老蔣,奪得華夏的統治權。

    程昱眼中精光一閃,眉毛一挑,說道:「何為天下有變。」

    陳旭眼神閃爍了一下,終究沒有將歷史上,發生諸侯並起的事情講出來。

    他大笑幾聲,掩飾自己的心事,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個天下以後會如何,又有誰會知道呢?」

    卻不想程昱仍舊不放過他,咄咄逼人地問道:「我素聞文昭通曉天時,既然天氣的發展,都能從生活的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來,那你是否能夠推斷出天下的走向呢?」

    陳旭打了一個哈哈,說道:「通曉天時只不過是他人謬讚,再說未來不可估測,誰又敢妄言談論?」

    他以前看過一些三國類小說,有好多主角見到名人,就靠著歷史知識,說出一大堆話,讓謀士、猛將震驚無比,然後納頭便拜,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歷史不可琢磨,一個小小的蝴蝶就可能讓它發生偏差。至少因為陳旭,卜己與王延的人生軌跡已經改變。

    即使一些大勢不能改,你就算說了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須知,一個小小的刺客,可能就會讓未來的梟雄曹操死於非命。

    程昱聽到陳旭如此說,才臉色稍緩。

    是啊,大勢難改,小事難測。甚至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就能改變歷史。

    程昱不再深究所謂的『天下有變』是什麼,反而問道:「你保存勢力,遁入山中,就不怕黃巾軍軍心渙散麼?」

    須知,王延不退兵的理由,就是他已無退路。這場戰爭,已經賭上了兗州黃巾軍的信仰,以及一切。

    搖了搖頭,陳旭說道:「我不是王延,所以我不會這麼像他一樣。」

    「黃巾軍遲早要覆滅,信仰也遲早要崩潰,就算能夠攻破東阿,取得一時的勝利,難道他又能夠抵擋皇甫嵩將軍的數萬官兵?」

    「信仰沒了,可以再培養,若是連黃巾軍都沒了,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程昱定定地看著陳旭,嘆道:「辛虧文昭不是黃巾軍!」

    他也不客氣,轉身走進縣衙的辦公地方,就開始處理縣中事物。既然陳旭知道如何對付黃巾軍,他也沒有必要再說什麼。

    見程昱去處理縣中公務,陳旭才舒了一口氣,他感覺跟程昱說話非常費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陳旭走出縣衙。

    程昱此事抬頭,盯著陳旭離去的背影,輕聲說道:「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3
第51章 欲擒故縱


    漢代的官員,可能有些人沒有真才實學,但是那些名士,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將陳旭弄得頭昏腦漲的縣中瑣事,在程昱手上,全都被輕輕鬆鬆地解決掉。

    因為程昱的存在,剛剛經過戰亂,而有些惶惶不安的縣中百姓,也都平靜下來。

    那些想趁著縣中****,四處打劫的流氓地痞,也在陳旭的屠刀之下,開始銷聲匿跡。

    陳旭站到城牆之上,看著緩緩退去,卻仍舊保持隊形的黃巾軍,不由出聲讚歎:「王君閣真大才也!」

    濮陽援兵來到東阿已經三天,這幾天,王延每次都是試探的進攻,並無真正意義上的強攻。

    吸取了上次白馬城破的教訓,陳旭一開始就讓信使傳諭各個縣城,讓他們謹守縣城,休得出戰。

    陳旭相信,有自己帶來的三千濮陽兵,東阿縣城將堅如磐石。等到黃巾軍糧絕之時,就可以一舉將其擊潰。

    黃巾軍既然退去,陳旭就不會繼續待在城牆上。

    這幾日,他每當閒暇之時,就會向程昱請教學問。郡中傳聞程昱為人不好相處,但是陳旭與其相交,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陳旭但有所問,程昱絕不藏私,總是盡力回答。

    他之所以顯得比較刻板、不近人情,跟他平生所學有些關係。他崇尚法家,為人一絲不苟,所以顯得生性剛戾,日後在曹操帳下也有酷吏之稱,使得外人對他又恨又怕。

    奈何漢代以來,儒家獨大,再加上當時律法崩潰,程昱所學不得施展,這就使得他的性格變得有些陰霾。

    陳旭與程昱相交,有時候也會渾身上下冷汗淋漓。

    他發現程昱膽大包天,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縣中但凡有人觸犯律法,他絲毫不講情面,全都依照律法行事,有時甚至比律法懲處得更加嚴厲。

    程昱的這種性格,在歷史上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當年曹操缺糧,帳下謀士無計可施,程昱挺身而出,為曹操籌集到很多肉乾,使得曹軍渡過了危機。

    這些肉乾之中,有一大半都是以人肉製作,可見其為人之狠厲。為了此事,他名聲受損,一生不入三公之列。

    曹操曾與袁紹交戰,擁兵十萬進攻鄄城。當時程昱率七百兵馬守著鄄城,曹操知道鄄城危急,命人告訴程昱,欲加二千兵馬前往鄄城助守,程昱不肯接受。

    袁紹至鄄城,見程昱只帶七百人守城,心中疑慮,不敢攻城,隨後退去,鄄城由此才得保全。由此觀之,可見程昱是何等膽大包天!

    陳旭來到縣衙之內,看到程昱頗為清閒,不由心生羨慕。程昱絕非僅僅是一縣之才,區區縣中瑣事,他片刻了之間就能解決,所以每日處理完公務之後,就在縣衙讀書。

    陳旭向程昱施了一禮,說道:「我每日忙於軍中事務,不得休息,卻不想先生每日如此愜意,真是羨煞旁人。」

    程昱將手上的竹書放下,問道:「文昭,你可知縣中糧草尚可支撐幾日?」

    陳旭聞言一愣,猛地拍了拍額頭。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是前番為了盡快支援東阿,他就拋棄輜重,帶了幾天乾糧,輕裝上陣。

    來到東阿,一直忙著軍中事務。有程昱這個大才在此,後勤什麼的陳旭一直沒有操過心,所以對於縣中存糧也並無過問。

    直到程昱問起,他才暗道失策。歸根到底,他只是一個少年,縱然跟橋玄學過兵法,但是實戰不多,又怎麼會面面俱到?

    「先生,可是縣中糧食不足?」陳旭急忙問道。

    他本來想把黃巾軍拖垮,若是官兵比黃巾軍更快斷糧,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程昱起身,臉上看不出表情,緩緩說道:「縣中遭前縣丞劫掠、焚燒,早已無糧,如今官兵所吃糧草,皆是我等擊敗縣丞所繳獲的糧草。」

    「這些糧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縣丞從東阿大戶家中劫掠來的。前番為了守城,就將這些糧草全部徵調,東阿大戶雖然不滿,卻也不敢多言。」

    「如今縣中將近四千人馬,人吃馬嚼,糧草早已所剩無幾。」

    陳旭背著手在縣衙裡來回走動,心中有些煩躁。官兵兵馬不夠,若是分兵從濮陽運輸糧草,難保王延不會半路劫糧。

    況且,濮陽糧草也並不多,很多都是濮陽大戶所贈。若是為了防守濮陽,他們縱然不願,也會出糧,但是為了救援東阿,這些人才不會繼續當冤大頭。

    這時,他才知道這幾日,王延為何只是試探性的進攻了,他是在等待東阿城內亂啊。

    看到氣定神閒的程昱,陳旭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不知先生可有計策,解決眼前困境?」

    程昱微微一笑,反問一句:「如今狀況,哪些人最不希望東阿城破?」

    陳旭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是橋東郡與東阿豪強、富戶。」

    橋瑁是東郡太守,若是治下縣城被黃巾軍攻破,日後定會遭受朝廷責罰。

    前番縣丞反叛,東阿豪強、富戶全都損失慘重,這也是為何程昱提出奪回東阿縣城之時,縣中大姓薛房等人,立即出言贊成。所以,這也人定然不願看到縣城再次被黃巾軍攻破。

    陳旭聞弦而知雅意,當即問道:「先生之意,可是要向縣中富戶借糧?」

    程昱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然也。」

    皺了皺眉頭,陳旭說道:「縣中富戶家中,前番已經被縣丞劫掠,縱然願意支援我等糧草,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程昱聞言,哈哈大笑:「文昭切莫小看東阿大戶,他們每家都有秘密倉庫,王度所劫掠的糧草、錢財,只不過是這些大戶的九牛一毛罷了。」

    陳旭聞言,覺得不可思議。『九牛一毛』,固然是程昱誇大的說法,但是也可以看出,那些糧草在這些豪強、富戶眼中,並不算得上什麼。

    要知道,東阿這幾日消耗的糧草,絕不是一個小數目,若果真只算得上是這些人的一小部分財富,那麼這些大戶人家家中的錢財、糧食之多,簡直不敢想像!

    看著陳旭的表現,程昱搖了搖頭。陳旭雖然聰慧,但畢竟出身低微,不知道這些豪強、大戶,到底富裕到了什麼程度。

    大戶可以說是『倉漫溢,糧爛底』,百姓卻是『腹空空,死路邊』。

    程昱沒有過分拿捏,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透露給陳旭。

    陳旭聞言,怒氣勃發,一拳砸爛縣衙辦公案几,罵道:「大漢正是有這些蛆蟲,百姓才會揭竿而起。」

    對於陳旭的話,程昱沒有絲毫評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盯著陳旭不再言語。

    感受到程昱的目光,陳旭才知道自己有些衝動了,連忙向程昱作揖道歉。

    既然知道這些人家中,有那麼多糧食,陳旭自然要想辦法,讓他們提供軍中糧草,就向程昱問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可以使東阿大戶獻上糧草?」

    ……

    當天晚上,陳旭下令,讓士卒們拆除營寨、多備乾糧,隨時準備撤軍。而且讓人通知縣中大戶,告知他們,若是有人願意與大軍一齊撤出東阿,必定會保護他們的生命安全。

    東阿大戶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全都大驚失色,紛紛聚集到縣衙之中,求見陳旭,詢問為何退兵。

    陳旭見東阿大戶都已到齊,臉色沉重地說道:「某亦想保東阿不失,奈何濮陽早已缺糧,無法運輸糧草過來,如今軍中已經缺糧。更兼我麾下士卒多是義軍,沒有軍餉,長時間守城而無收穫,士氣低落。」

    「若是我等不撤回濮陽,不出數日,必定不戰自潰啊。」

    聽到陳旭的話,就有一個當地豪強站了出來,大聲說道:「將軍臨陣退兵,丟掉東阿,難道不怕太守大人責罰?」

    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蠢人,知道陳旭是想逼迫他們,供給大軍的糧草、軍餉。如此,他們又怎麼會坐以待斃?

    陳旭冷笑一聲,說道:「某前來東阿之前,太守大人就給了我臨陣機變之權。軍中無糧,兵無戰心,如不撤兵,卻是奈何?」

    話畢,陳旭也不理會眾人,就要讓陳靜曉諭三軍,撤退回濮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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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暗鬥


    東阿豪強大戶,見陳旭不像是在開玩笑,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雖然有秘密倉庫,存放著很多錢財、糧食,若是黃巾軍真的佔領東阿,仔細搜索,也很有可能會被搜查出來。

    雖然對於自家錢糧的藏身之地很有信心,他們卻不敢去賭,若是果真被黃巾軍找到,這些家族幾代的積累,可能就要毀於一旦了。

    所以,一聽到陳旭真要帶兵離開東阿,他們連忙出聲阻攔。

    可能有人會問,他們為什麼不帶上家族中的財物、糧食,跟官兵一起回到濮陽?

    首先,這些大家族每家擁有的錢糧,都不是個小數目。

    漢代的錢財大多都是五銖錢,布匹。若是用車來拉,價值一百萬錢的財物都要用好多大車來裝。

    若是東阿所有大家族,都把財物運到濮陽,哪怕陳旭有三千濮陽兵馬,也不能照看得過來。

    其次,財不外露的道理這些人都懂。平日將財物藏在家中尚且無事,若是果真都搬出來,恐怕就會遭人覬覦。因此,他們不能,也不敢這麼做。

    很多人都懼怕豪強的勢力,但陳旭是濮陽義軍首領,並不是本縣官吏;這次的敵人,也不是後世的諸侯。

    若是本縣官吏,絕對不會得罪這些縣中豪強、富戶,不然以後定會遭受報復,丟官罷爵都是最輕的懲罰。

    豪強、大族有多大能量,想想後世的孫權江東集團,就可見一斑。

    被稱為一代雄主的孫權,仍舊擺脫不了被江東士族掣肘的局面,處處要看這些人臉色行事。

    而被稱為江東小霸王的孫策,也是因為得罪這些人,才會落得一個被刺死的下場。

    若敵人是諸侯,這些本縣大戶待城破之日,只需改換旗幟便可,諸侯不但不會開罪他們,反而會百般拉攏。

    偏偏,他們現在的敵人是黃巾軍。黃巾軍大多都是農民、流民出身,本就仇視這些豪強富戶,若是城破,這些人不逃走的話,難保不會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所以說,程昱給陳旭獻上的這條計策,不可謂不狠。這是一條陽謀,縱然東阿豪強大戶,明明知道陳旭想趁火打劫,也不得不出這筆錢糧。

    畢竟,陳旭沒有明目張膽的找這些人索要錢糧。他們之後縱然交上錢糧,也會露出一副心甘情願的表情。

    東阿大姓薛房,一把攔住陳旭,說道:「將軍若是軍中無糧,我等各家商議一下,籌些糧草,定可保軍中糧草不斷。」

    陳旭故意面露難色,說道:「軍中將士並無軍餉,恐怕毫無戰心!」

    他的意思很明顯,不僅要糧,還要錢。

    東阿一位大戶家主聞言,怒氣勃發,大聲說道:「汝乃一介義軍首領,無官無職,休要得寸進尺!」

    陳旭睥睨了那人一眼,臉色變冷,說道:「如此,全軍出城,返回濮陽。」

    話畢,陳旭不再答話,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薛房等人大駭,生怕陳旭果真離開,一把拉住他,大聲說道:「將軍且慢,一切好商量!」

    經過薛房百般勸阻,陳旭才假裝不情願地留下。而後他去巡視縣城,安撫軍心。

    本來先是下令準備棄城回到濮陽,現在又說不回去,如此就有些朝令夕改的樣子,難免軍中士卒不會心生抱怨。

    好在陳旭在軍中威望甚重,再加上他宣佈了要給士卒們發軍餉之事,士卒們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士氣大振,歡呼不已。

    東阿的豪強、大戶聚在一起,臉上都有不忿之色。陳旭如此明目張膽的索要錢糧,激怒了很多人。

    方才頂撞陳旭的那個大戶家主,一腳踹翻屋中的案几,大聲罵道:「黃口小兒,欺人太甚!」

    又有一個臉色陰霾的人,冷笑幾聲,說道:「此人竟敢如此行事,真是不知死活。」

    一時間,怒罵陳旭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縣中呼風喚雨,就連縣令都不敢得罪他們,卻不想今日在一個剛剛及冠的小兒身上吃癟,如何不怒?

    薛房待眾人心緒平復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如今還要指望此人防守東阿,先莫要得罪他,等到黃巾軍退去,再與他計較不遲。」

    「現今還是先將錢糧籌齊,待日後,他就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薛房雖然比起其他人來說,在縣中名聲比較好。但他畢竟是一方豪強,再加上陳旭索要的錢糧,不是一個小數目,心中難免有些憤怒。

    次日,堆積如山的糧草與錢財送到軍營之中,第一次領到軍餉的士卒們,非常高興。看到自家主將,寧願得罪豪強,也要為自己這些人爭取利益,他們全都高盛喊道:「願為將軍效死!」

    見士卒們士氣高漲,陳旭非常客氣地將東阿的豪強、大戶送走,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總價值超過兩千萬的錢糧,雖然對於一支軍隊而言,並不算得上什麼,卻是讓這些東阿的豪強、富戶有些傷筋動骨。

    畢竟,他們家中的錢財,也並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祖祖輩輩一點點積累下來的。再說,他們只是一些縣城的小地主,根本無法與濮陽這種郡城的首府相提並論。

    若非兗州富裕,人口眾多,這些人絕對無法湊齊這批物資。有了這些錢糧,足夠陳旭將王延的黃巾軍徹底擊潰!

    軍營之中喜氣洋洋,只有陳靜一臉陰沉。

    這一日,黃巾軍又是試探進攻了一次,而後退兵。陳旭如往常一樣,先去縣衙與程昱交談了一番,而後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卻沒看到,在他離開以後,程昱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一直古板的臉上,居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放下了手上的兵書,陳旭揉了揉額頭,感覺有些疲倦,想要去休息。就在此時,陳靜走了進來……

    由於軍中事務繁忙,陳旭、陳靜都身居要職,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兩人每天都見面,但是私下交流的時間並不多。

    見到陳靜過來,陳旭心中有些疑惑,出聲詢問:「阿靜,今日來此,卻是所為何事?」

    陳靜看著面露倦色的兄長,猶豫了一會兒,一咬牙,說道:「大兄,各地豪強、大戶串通一氣,守望相助,大兄為何得罪東阿大戶?」

    前番陳宮的忠告,陳靜已經知道,所以才把陳虎派回陳家村,萬一以後被十常侍陷害,也可謀條退路。如今陳旭卻如此行為。得罪了東阿豪強,豈非自尋死路?

    須知,各地豪強雖然彼此交情不深,有的甚至有些間隙,但是若有人敢勒索豪強、大戶,他們也會不會坐視不理。畢竟,今日其他人被人勒索,難保明日自己不會被人勒索。

    就連權勢滔天的十常侍,在有了士族這個大敵以後,也不敢隨意得罪這些豪強。豪強在朝廷之中的勢力可能有些弱,但是對於地方的掌控,卻要遠遠高於朝廷官員。

    若是哪個官吏,不跟本地豪強打好關係,莫說能不能有所作為,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恐怕也難得保全。

    「莫不是有人向大兄進讒言,故意坑害大兄?」陳靜想到這裡,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陳旭起身,走到門口,看著燦爛的星空,半晌之後才說道:「阿靜,我等出身如何?」

    愣了一下,陳靜不知道陳旭是什麼意思,只得如實答道:「陳家村雖然祖上輝煌過,卻是早已沒落,我等如今只能算得上是普通農戶。」

    「是啊,農戶。」陳旭呵呵一笑,繼續說道,「我雖然有些名聲,終究是出生太低,況且得罪了十常侍,又豈會有好下場?」

    陳宮雖然曾經給陳旭出謀劃策,但是在濮陽城內,他拜訪那些豪強、大族之時,那些人雖然表面上非常熱情,但是陳旭仍然從很多人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不屑。

    想要依靠豪強的勢力,幫忙對抗張恭,無異於痴人說夢。待黃巾之亂平定以後,陳旭在這些人眼中,就再也毫無用處,他們又怎麼會為著陳旭而去得罪十常侍?

    而且,就算十常侍不以私通黃巾的罪名陷害陳旭,也會有其他的藉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為此,陳旭對於自身的前途,一直非常迷茫。直到與程昱進行『東阿對』之後,他才恍然大悟,一個瘋狂的想法,讓他怦然心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4
第53章 王延中箭


    陳靜離開以後,臉色仍舊非常迷茫,他為自家兄長瘋狂的想法而感到迷茫。這條路,是否能走通?

    「大兄乃我兄長,不管他做什麼決定,我必定拚死追隨!」陳靜不再去考慮其他事情,握緊拳頭,在心中暗暗想到。

    東阿城外,黃巾軍中軍大帳,王延聽著下面斥候的匯報,臉色越來越嚴肅。

    揮了揮手,報信的斥候退了下去,王延揉了揉眉頭,感覺疲倦不堪。他起身,在大帳之中來回走動著。

    看到空曠的中軍大帳,王延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落寞。

    他殺掉幾個黃巾軍將領以後,其他人都以為,他是因為貪戀權勢才向袍澤動手,又陸陸續續地走了好多將領。現在的他,有些孤家寡人的樣子。

    若不是他百般挽留,如今的黃巾軍,可能早就散了。

    「我真的是貪戀權勢麼?不是,絕對不是!若黃巾將領之中,有一人能值得我效忠,我絕不會如此做!」王延以手捧面,在心中吶喊。

    他素有大志,希望能夠出相入將,但是由於出身的緣故,不可能出仕,呆在鄉中,一直鬱鬱寡歡。

    好不容易黃巾起義,天下大亂,他召集族中子弟投奔黃巾,本以為黃巾軍能夠成就大事;卻不想,他遍觀黃巾諸將,都是空有熱血,卻無智謀之輩。

    卜己在時,由於他待黃巾士卒甚好,在軍中威望很高,王延還認為自己有可以輔佐他成就大事。卻不想。他在偷襲東武陽的時候,居然中計戰死。

    「卜帥,黃巾軍的未來,應當在哪裡?」越想心中越是煩悶,王延不由出聲大呼起來。

    他本來謀劃,等到濮陽向東阿運送糧草之時,派兵劫糧。如此,不但可以緩解黃巾軍的糧草危機,還能夠斷掉東阿的糧道。

    若是官兵不向東阿運送送糧草,則東阿城內的糧草,必定要先比黃巾軍先消耗完畢。

    屆時,東阿城將不攻自破。

    王延雖然相信東阿的豪強、大戶家中藏了很多糧草,但是他並不相信,這些人會大方地將糧草送給官兵。畢竟,三千多人每日消耗的糧草,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聽到斥候的稟報,王延才知道自己失算了,他沒想到陳旭居然敢逼迫東阿大戶,讓他們供給大軍糧草。

    雖然陳旭這樣做,會給他自己以後帶來禍患,但是王延也顧不得幸災樂禍了。官兵現在既然已經不缺糧草,他以往的謀劃就全部落空,現在只能強攻東阿。

    他不是沒考慮過退兵,但是現在已經退無可退。再退的話,黃巾軍真的就要散了。如此,他的理想,他的報復,也全都將成為一場空。

    ……

    「咚!咚!咚!」

    戰鼓聲連續響了幾日,黃巾軍也不要命似的強攻東阿了幾日。這幾日下來,雙方全都死傷慘重。黃巾軍戰死將近兩千人,官兵的死傷也有八百餘人。

    一槍刺死一位黃巾士卒,看著黃巾軍緩緩撤退,陳旭才松了一口氣。他雖然勇猛,但是幾日戰鬥下來,亦是感覺疲憊不堪。

    一旁的典韋渾身被鮮血浸透,殺氣騰騰地來到陳旭面前,甕聲甕氣說道:「文昭,每日防守,為何不出城迎戰?黃巾賊人連續進攻數日,早已毫無戰心,若是趁他們撤退之時,揮兵追殺,必能大破黃巾軍。」

    陳旭聞言,沉默不語。如今的黃巾軍,雖然比不上當初進犯濮陽的黃巾軍,卻也不是易於之輩,貿然出戰,勝負難料。

    典韋見陳旭又是不語,正生悶氣,想要從城牆上下去休息,卻不想陳旭突然說道:「兄長,我給你五百官兵,你可敢出城追擊?」

    典韋聞言大喜,當即說道:「有何不敢?」遂領五百官兵,大開城門,出城追殺黃巾軍。

    由於每日防守,陳旭雖然知道黃巾軍勇猛,但是對於他們真正的戰鬥力,卻並無準確的概念。這次派遣典韋出戰,一來,他是想掂量一下雙方的戰鬥力;二來,他也有自己考慮。

    黃巾軍的士氣並不高昂,他們在濮陽的時候,就數次被陳旭打敗,再次與陳旭交鋒,心中難免有些陰影。

    幾日強攻東阿,官兵們固然疲憊不堪,黃巾軍亦是如此。好在東阿是個小縣城,城牆不高。否則,僅僅憑藉數千黃巾士卒,可能連城牆都上不去。

    王延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自從陳旭從縣中大戶那裡拿到糧草以後,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希望攻破這座縣城了。

    但是他並不甘心,想到不久就會北上的皇甫嵩,他也會迷茫過,不知道這些跟隨自己的士卒們,都會有怎樣的下場。

    「殺!」

    典韋帶著五百官兵,吶喊著衝向正在撤退的黃巾軍。

    好在王延帶兵有方,黃巾士卒撤退之間頗有章法,見官兵來攻,也不怯戰,反而回身廝殺。

    王延回過神來,看著在戰場上猶如殺神一般的典韋,本來準備撤退的王延,立刻讓人吹起了號角。

    兗州黃巾如今進退兩難,官兵出城迎戰,卻讓王延看到了一絲希望。若是能將這五百官兵全部留下,就算撤兵,亦可勉強維持住不讓黃巾軍崩潰。

    「想要趁我軍撤退追殺,真是痴心妄想!」王延冷笑一聲,拔出佩劍,讓傳令兵搖動大旗,指揮自家士卒作戰。

    不得不說,王延是個人才,黃巾軍在他的指揮下,毫不慌亂,進退有據。剛剛還在撤退的幾千黃巾軍,沒過多長時間,就將典韋所帶的五百官兵,團團圍住。

    典韋大戟翻飛,收割著一個又一個黃巾士卒的性命,跟在他身後的官兵見主將如此勇猛,也都奮不顧身的殺敵。

    這些天,黃巾士卒們早已見識過典韋的勇猛,真正與他交鋒之時,才感覺膽寒。一時間,典韋所過之處,無人敢當。

    王延見狀,一把拿起那桿書寫著『黃天』的大旗,奮力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聽到這個聲音,黃巾士卒們才開始居然有些迷茫。

    自從卜己死後,再也沒有人這麼喊過,他沒不知道,沒有了卜己的兗州黃巾,到底還算不算得上是黃巾軍。

    迷茫過後,很多在起義之前,就已經是太平道教徒的士卒,淚流滿面。

    只要大賢良師還在,只要自家渠帥的信仰還在,他們仍舊是黃巾軍!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久違的口號聲響徹戰場,黃巾士卒們不再退卻。

    一個又一個的黃巾軍撲向典韋,雖然都被典韋殺掉,但是他們仍然如同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

    看到這一幕,陳旭動容了。說實話,他並沒有真正瞭解黃巾軍,一直都沒有。

    戰場之上血肉橫飛,典韋雖然勇猛,手下並無一合之敵。但是黃巾軍實在太多了,跟在他身後的士卒,也越來越少。他只能怒吼著,殺掉一個又一個靠近他的黃巾軍。

    戰場上的情形,使得陳旭微微一嘆,黃巾軍虛實,他已經知曉,沒必要讓出城的幾百官兵繼續犧牲。就帶領著早已準備好的官兵,出城營救典韋等人。

    見到陳旭親自出城,王延眼中精光四射,將手中的大旗交給別人,招呼著親兵就殺向陳旭。

    王延劍術不凡,只是不擅長使用長兵器,戰場之上他很少親自出戰,所以很多黃巾士卒都不知道他會武藝。

    見到自家渠帥親上戰場,黃巾士卒更是士氣大漲。一時間,典韋的壓力更大。

    王延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能趁此良機,仗著黃巾軍遠遠多於官兵,將陳旭殺死或是生擒,則官兵必定潰敗。

    「諸軍聽令,生擒陳旭!」王延衝入戰場,大聲呼喊著。

    很多黃巾士卒聽到王延的喊聲,都丟下典韋,前去圍殺陳旭。此時黃巾軍仍有將近五千兵馬,官兵只有不到三千,廝殺起來自然佔盡下風。

    好在典韋、陳旭勇猛,左突右衝。冷兵器時代,猛將的作用絕對不可小覷。如此,倒也並非完全無法抵擋黃巾軍。

    陳旭也不戀戰,與典韋匯合之後,就率軍往城中殺去。奈何王延不願放掉陳旭,招呼著黃巾軍,拚命阻攔陳旭。

    陳旭看著圍攏來的黃巾軍越來越多,不敢大意,彎弓搭箭,瞄準之後一箭射向王延。

    王延不查,被陳旭射下馬,黃巾軍頓時有些騷動,陳旭趁勢殺回城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4
第54章 約戰


    回到城中,典韋來到陳旭面前請罪。他帶出去的五百官兵,最後跟著回來的,不足兩百。

    典韋滿臉通紅,他認為,要不是自己向陳旭請戰,陳旭就不會同意他出城作戰,也就不會損失那麼多官兵了,所以心中愧疚不已。

    陳旭一把拉住典韋,輕聲安慰道:「兄長按我軍令行事,奮勇殺敵,賊人膽寒,何罪之有?」

    陳旭安慰了一會兒,典韋心中才好過一些。此時,他心中又有些疑惑。

    「文昭,方才黃巾渠帥被你一箭射於馬下,為何不趁勝追擊,反而撤回城中?」

    他雖然是一介莽夫,但是與橋玄、陳旭待在一起那麼久,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懂得一些。

    方才的情形,黃巾軍群龍無首,若是官兵趁勢反擊,很有可能取得勝利。

    典韋的疑惑,其餘軍中將官心中也有,只是沒有開口詢問罷了。待典韋問出以後,他們都盯著陳旭,想要知道自家主將為何不趁勢殺敵?

    搖了搖頭,陳旭說道:「王延此人,劍術非凡,自稱於夢中所學,我能感受到那一箭並未射中他的要害。」

    「況且,黃巾軍非同小可,不可小覷。兄長與其交戰,當知黃巾之勇。我軍兵力遠遠少於黃巾軍,再戰下去,勝負難料。」

    聽完陳旭的話,眾人不再疑惑。

    黃巾軍的勇悍,有目眾睹;官兵雖然數次擊敗黃巾軍,但是每次在絕對的優勢下,都還損失慘重,陳旭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安排完眾人照看傷兵、撫卹死去的將士,而後把軍中事物都交給典韋、陳靜。之後,陳旭卻獨自來到城牆上,看著黃巾軍安營紮寨的方向,默默不語。

    「希望我不要看錯人!」陳旭暗暗想到,心中居然有些忐忑。

    卻說王延被陳旭的兩石大弓射下馬,他的親兵全都手足無措,跑去搶救他。卻見王延並無大礙,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的親兵都是跟他一個村子出來的,對於王延忠心耿耿。眾人正惱怒陳旭放箭射人,想要找他拚命,卻發現官兵已經殺出黃巾軍的包圍。

    王延見無法留下陳旭,就緊緊握住那隻射來的箭,下令撤兵。回到營寨以後,王延遣散所有人,在中軍大帳之中,將陳旭射他的箭拿了出來。

    箭是一支好箭,可是居然沒有箭頭,而且在箭頭之上,還包了一塊絹布。王延攤開絹布,仔細讀著上面的內容。

    絹布上寫著:王延吾兄,我等村落相鄰,是謂同鄉,奈何刀兵相見?豫州黃巾大敗,皇甫將軍隨時都可能揮兵背上,黃巾起義雖然聲勢浩大,卻注定失敗。

    某不忍君閣兄身死,亦不願與兄交戰,望兄速速退兵!

    看完絹布上的話,王延沉默良久,而後把絹布燒成灰燼。

    他知道陳旭絹布上說的話,絕非危言聳聽。他也知道黃巾必敗,但是卻不認為會敗得很快。畢竟,大賢良師兄弟三人,擁兵數十萬,這讓他存了一絲僥倖的心理。

    王莽被殺,王家隱忍上百年,背負了太多的罵名。而他的子孫,卻沒有忘記祖先的志向。

    王莽篡位以後,深知土地兼併的危害性,就實行改革。但是卻觸犯了豪強、大族的利益,他們開始激烈的反抗,使得天下變得動盪不安,最後王莽被殺。

    王莽的土地國有、均產、廢奴三個大政策,被胡適先生稱為『中國最早的社會主義改革』。但是,在一直以忠君思想為主的歷朝歷代,卻被罵為叛逆者。

    王家落魄後,世代生活艱苦,更加堅定了他子孫們的信念,覺得祖先的志向是那麼的偉大。

    「兩百多年了,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可能連我王家的傳承都會斷掉吧?我絕不甘心!」

    絹布化成灰燼,王延喃喃說道:「文昭有情,我又豈能無義?」

    陳旭站在牆頭上,正是擔心自己會看錯王延,怕王延將自己射出去的絹布公佈出來。到時候,縱然他可以否定那張絹布的真實性,亦會惹得眾人懷疑。

    好在王延是位正人君子,他也素來敬仰陳旭為人,不屑於這麼害他。

    連續兩日,黃巾軍都沒來攻城。第三日,王延又帶領黃巾軍前來,但是並未攻城,只是讓人向城中下戰書。

    戰書上是這個意思:黃巾軍與官兵各出五百士卒,若是黃巾軍勝,則官兵退出東阿;若是官兵勝,則黃巾軍退兵,不再進犯東郡。其中特別提到,陳旭、典韋不能上戰場。

    王延看過陳旭的絹布之後,不願再與陳旭交戰。而且,就算他能攻破東阿,待皇甫嵩來時,他手下的幾千黃巾軍,仍是難逃覆滅的下場。

    思前想後,王延覺得,只有與大賢良師合兵一處,才有可能擊敗官兵。與其在這裡消耗兵力,還不如北上冀州。

    所以,王延才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

    以五百兵力與官兵交戰,贏的話,即使官兵不讓出東阿,黃巾軍也會獲得士氣;就算輸了,王延也可以找到藉口退兵。

    若是其他人,不見得會答應他的這個要求。但是陳旭既然與他通了書信,就很有可能答應他這個要求。

    東阿城內,陳旭、軍中將官、縣中豪強大戶全都聚在一起,商討著是否要答應王延的約戰。

    陳旭冷眼看著交頭接耳的縣中豪強,不發一語;程昱呆在旁邊,目露奇色。

    沒過多長時間,薛房就代表東阿的豪強、大戶向陳旭進言:「黃巾賊人倍於我軍,今日難得他們願意以同等兵力交戰,還請將軍分奮大漢之聲威,派遣五百官兵,與黃巾賊人一戰!」

    這些豪強、富戶,他們雖然痛恨黃巾軍,恨不得將他們全部消滅。但是如今黃巾軍兵臨城下,感受到自家受到了威脅,他們巴不得這些黃巾軍全部離開。

    至於離開之後,黃巾軍到底會去攻打哪裡,卻不關他們的事。

    陳靜立於一旁,見狀,出言:「黃巾軍悍勇,官兵有所不敵,若是遣五百人與其交戰,恐難勝出。」

    一位東阿豪強見到陳靜說話,立刻斥責到:「這裡都是一縣德高望重之人,汝無官無職,此地又豈容你來多嘴?」

    被人斥責,陳靜臉色通紅,握了握拳頭,終究是沒有發作。他退到陳旭身後,低著頭,卻沒有人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寒光。

    陳靜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他既慷慨大方,為人豪爽;又性格陰沉,睚眥必報。

    斥責他的那人看到陳靜退去,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其他豪強、大戶亦是滿臉戲謔。

    看著東阿豪強、大戶們得意的嘴臉,陳旭不發一語。他知道,上次自己逼迫他們,這些人現在是在報復。

    自己執掌兵馬大權,這些人不敢得罪,就把氣撒在陳靜身上。

    此時,又一個豪強出言說道:「縣中數千兵馬,每日人吃馬嚼,耗費錢糧無數,這些都是我等支出,若是能夠早日逼迫黃巾軍退兵,有何不可?」

    這才是這些人心中的真正想法。但是他們絲毫沒有考慮過,若是官兵敗了會怎樣?就算是官兵勝了,若是黃巾軍還不撤兵,又該如何?

    陳旭把目光投到程昱身上,卻見他低著頭,好似絲毫也不在意縣中會不會出兵。

    在他看來,現在只需將黃巾軍拖上幾日,等到他們糧盡,官兵就可不戰而勝。

    大破幾千黃巾軍,這可不是一個小功勞。

    他雖然跟陳旭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一葉知秋,陳旭每日有空之時,都會找他請教一些問題。從他的言談之中,程昱知道,這個剛剛及冠的年輕人,非常不簡單。

    陳旭既非庸才,就絕對不會答應黃巾軍的約戰。

    環視一週,見東阿豪強、大戶紛紛要求答應黃巾軍的約戰,陳旭就開口說道:「如此,我等迎戰便是!」

    話畢,陳旭不再多言,就招呼陳靜離開縣衙。

    陳旭話音落下,豪強、富戶們全都興奮異常,只有程昱猛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陳旭離去的背影。

    前翻陳旭派兵出城,試探黃巾軍之事,程昱就感覺莫名其妙;陳旭今日的舉動,他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他心中居然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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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假借天命


    六月的天氣開始變得很熱,下完戰書以後,黃巾軍就在城外排成整齊的隊伍,默默注視東阿縣城。

    「嘎吱!嘎吱!」

    刺耳的聲音響起,東阿縣城的城門打開,只見五百官兵排成兩隊,向城外走去。

    這五百人,全都是精壯的大漢,身上的鎧甲以及手上的武器,都頗為精良。

    王延看著官兵的架勢,就知道陳旭同意了自己的提議,臉上不禁露出喜色。他排開眾人,讓其他人不要跟上,獨自上前,與陳旭相見。

    兩軍的主帥遙遙對立,良久,陳旭突然大聲說道:「黃巾軍叛亂朝廷,惑亂天下,爾等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王延被陳旭說的話弄得一愣,一時間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手下的黃巾軍,聞言亦是大怒,一個個面紅耳赤的在陣中怒罵。若不是礙於軍令,恐怕就要上前與陳旭拚命。

    他麼大多都是太平教信徒,深信『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都認為大漢的氣數已盡,這才跟隨大賢良師揭竿而起。

    現在陳旭居然說他們是逆天而行,會遭天譴,這些人又豈會善罷甘休?

    王延回過神來,臉色也不好看。他知道陳旭的意思,這是要亂黃巾軍的軍心啊!

    「陳文昭,兩軍對壘,我等在戰場上分勝負便是,沒必要口出妄言,徒惹人笑話!」

    王延的聲音亦是非常大,兩軍將士全都聽到他說的話。

    陳旭一揮手上的長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而後說道:「某並非虛言,若是爾等順應天心,投降我等,方可活命;若是執迷不悟,一意逆天而行,必遭天罰!」

    話音隆隆作響,再加上陳旭信誓旦旦的樣子,兩軍將士猜測不出陳旭的用意,都有些疑惑不解。

    王延臉色一沉,厲聲說道:「某敬你為英雄,才想與你進行君子之戰。若是你再胡言亂語,侮辱我黃巾軍,就算我不介意,我手下的黃巾將士們也不會答應!」

    王延拔出自己的佩劍,指向身後的黃巾軍。

    黃巾軍見狀,全都右腳踏地,揚起手上的武器,大聲喊道:「殺!殺!殺!」

    聲音整齊嘹喨、震耳欲聾,官兵們聽到黃巾軍的怒吼,頓時臉色大變,露出懼色。

    站在城牆上的東阿豪強、大戶,亦是雙腿發軟。

    此時,這些人居然開始後悔。開始他們一直以為,黃巾軍是仗著人多勢眾,官兵才暫避鋒芒,因此才逼迫陳旭派兵迎戰。

    如今見到黃巾軍士氣如此高昂,官兵如何能是他們的對手?若是兵敗,東阿豈不是又要被黃巾軍佔領?

    後悔之後,他們看向城外陳旭的眼光更加不善。若非陳旭在陣前胡亂說話,又怎會激得黃巾軍如此?

    身處陣前的陳旭,不但沒有被黃巾軍的聲勢嚇住,臉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他揮了一揮手,十幾輛大車從城中出來,上面載滿了水與食物。

    雙方將士都不解其意,紛紛將疑惑的眼光投在陳旭身上。

    待運送食物與水的大車來到陣前,陳旭大聲說道:「某方才所說,實乃肺腑之言,爾等不信,某亦不敢勉強。然,兩軍之中挑選出來的將士,俱是勇武過人之輩。」

    「既是壯士,如何能夠虧待?」

    說到這裡,陳旭猛然伸開雙臂,大聲喊道:「若爾等信我陳旭,只要是此次參加約戰的將士,不分敵我,車上食物與水盡可拿去。」

    陳旭的話語一落,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雷得裡焦內嫩,不知所措。

    那些被挑選出來的五百官兵,素來信服陳旭。他們在軍營中雖有食物,卻很難吃到肉食,現在車上的肉食不在少數。微微騷動了一下,就有人上前拿起車上的食物與水,大吃大喝起來。

    見有人動手,其餘官兵也都大聲說道:「將軍又豈會害我等?既然這些食物是賞賜給我們的,我等只管去吃便是。」

    官兵們不再遲疑,全都上前哄搶食物與水。

    王延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看到官兵們的樣子,他也不願多想。他相信陳旭為人,知道他絕不會在這些食物與水上面做手腳。

    猛一揮手,王延說道:「既然陳將軍盛情相邀,我等又豈會拂人美意?爾等上前,拉過來一半食物與水,吃過之後再去交戰!」

    那些準備參戰的黃巾士卒,雖然不相信陳旭,但是自家主將既然已經發話,他們也不會違背。

    再說,這段時間他們過得也並不好,雖然比起當流民的時候好上很多,但是每頓幾乎都是只吃半飽,肉食更是很少能夠吃到。

    今日交戰,尚且不知有幾人能夠活下去,若是飽餐一頓,做個飽死鬼總好過當做餓死鬼。

    於是,戰場之上出現了非常詭異的一幕,本來勢不兩立的官兵與黃巾軍,居然在一起大吃大喝。

    這種事情聽起來不可思議,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其實在歷史上,還發生過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後三國時期,羊祜坐鎮襄陽,都督荊州諸軍事。他對待敵人講究信義,通過數十年的懷柔政策,很多受過他恩惠的東吳將領紛紛投降。

    東吳大將陸抗知道羊祜的用意,就對自己的部下說:「羊祜專以德感人,如果我們只用暴力侵奪,那就會不戰而被征服。我們只保住邊界算了,不要為小利而爭奪侵擾。」

    後來他生病之後,羊祜聽說以後,立刻派人將藥送了過去,並且讓人傳話:「這是我為自己配置的藥物,還沒來得及用上,聽說你生病了,就把藥物給你送來。」

    很多東吳將領,都不放心羊祜送來的藥物,陸抗卻毫不遲疑,直接將藥物服了下去,之後病果然好了。

    王延暗暗注視著戰場上的一切動靜,他雖然知道陳旭不會在食物上做手腳。卻也知道,陳旭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事情。思前想後,他認為陳旭是想瓦解黃巾軍的鬥志。

    眾人吃喝完畢,陳旭遣人將陣前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看了看天色,而後讓被選中的五百官兵列好隊,對他們說道:「黃巾軍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爾等乃大漢官兵,受天地庇佑。此番作戰,交戰之前,爾等當大聲吶喊『天祐大漢,雷神助我』。如此,自有雷神擊雷,為爾等助威!」

    陳旭的聲音很大,敵我雙方都聽到了,卻沒有一人相信陳旭的話,就連站在城牆上的陳靜亦是如此。

    見士卒們非常疑惑,陳旭臉色一板,大聲喊道:「陣中大呼『天祐大漢,雷神助我』,此乃軍令,爾等可知?」

    聽說軍令二字,士卒們心中一凜。陳旭治軍極嚴,帳下士卒但凡聽到軍令,便無人膽敢違抗。

    「我等領命!」

    看到陳旭肅殺的臉龐,五百士卒知道主將並不是開玩笑,齊聲吶喊。

    黃巾士卒們看著晴朗的天空,感受到天氣的悶熱,根本不相信陳旭說的話。只有王延一人,不會為何,心中感到淡淡的不安。

    他不願繼續拖延時間,對著陳旭大聲喊道:「如今雙方士卒吃喝已畢,可否開戰?」

    陳旭偷偷看了看天色,大聲說道:「開戰!」

    戰鼓聲轟隆作響,吃飽喝足的雙方士卒吶喊著衝向對方。只不過一方喊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另一方喊著『天祐大漢,雷神助我』。

    雙方如此交戰,有些滑稽,對於官兵而言,甚至還有些兒戲。

    戰鬥不息,口號之聲不絕。這便是陳旭給五百官兵下達的軍令。

    然而,隨著交戰時間越來越長,官兵慢慢處於下風。這個口號聲,居然成為黃巾軍嘲笑官兵的話題。

    戰鬥還在繼續,官兵已經倒下了一百多人,與黃巾軍相比,他們缺少一種不畏死的氣勢。他們的喊聲越來越小,士氣也越來越低,要不了多久,剩下的官兵就可能會崩潰。

    雙方都緊緊注視著戰場,王延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黃巾軍只要再廝殺一刻,勝利就唾手可得。

    突然,陳旭抽出了長槍,縱馬衝向戰場,而後以槍指天,大聲喊道:「天祐大漢,雷神助我!」

    「轟隆隆!」

    一道閃電劈下,雷聲響起。

    「轟隆隆!」

    雷聲越來越大,整個戰場之上突然之間寂靜下來。

    寂靜之後,官兵們臉上爆發出狂熱的表情,吶喊著殺向那些不知所措的黃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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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折辱


    大戰過去了十幾日,黃巾軍也早已退去。

    那一日,當雷聲響起的時候,勝負已經決定。之後的黃巾軍毫無戰心,甚至有很多太平教信徒,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就連王延亦是覺得不可思議,無奈之下,他只好下令撤軍。

    自那以後,不管是軍中士卒,還是縣中豪強,看待陳旭的眼神都很不一樣。

    聖人雖然曾經說過:子不語亂力怪神。但是在整個華夏的歷史上,對於鬼神之說,還是非常敬畏的。

    平常打雷,眾人都認為,這是天上的雷神要懲罰那些惡人。人們雖然心生敬畏,倒也不會感覺如此強烈。

    主要是陳旭未卜先知的能力,才讓人覺得恐懼。

    人們永遠無法忘記,陳旭讓官兵喊的那些話;也無法忘記,當他以槍指天,大呼『天祐大漢,雷神助我』之後,天上就響起驚雷之聲。

    更何況,那天只是打雷,並沒有下雨,這更讓城中百姓議論紛紛。

    東郡在兗州的西北方,靠近冀州,與魏郡相鄰。黃巾軍渡過黃河(古時稱為河水,為了方便,就叫做黃河),千里奔襲,突襲魏郡。

    好在冀州是黃巾軍的大本營,各個郡縣都防守甚嚴,王延卻是無功而返。

    這些時日,陳旭倒也並非一直呆在東阿。他一邊派人向濮陽匯報這裡的戰況,一邊糾結官兵遠遠跟著黃巾軍。直到看著他們路過聊城、博平,進入冀州境內,陳旭才放下心來。

    確定黃巾軍徹底退出了東郡,退出了兗州之後,陳旭就帶兵回到東阿。東阿的豪強、大戶們知道這個事情,全都歡呼起來。

    此時,已經七月了。

    王延這支黃巾軍撤退,兗州的叛亂就已經徹底平定。陳旭帶著剩餘的官兵,全部撤回濮陽。

    光和七年六月,可真是風起雲湧。

    南陽太守秦頡與張曼成戰鬥,斬殺了張曼成。而後,剩餘的黃巾軍立趙弘為帥,困守宛城,孫堅身先士卒,率先攻入宛城,大破黃巾。

    先是波才敗,再是卜己敗,而後張曼成、趙弘又失敗。彷彿一時間,整個天下的黃巾軍都在潰敗。

    消息傳到王延所帶的部隊裡,本就以為官兵有雷神相助黃巾軍,更是惶恐不安。

    有一些人要求跟大賢良師匯合,又有一些人認為黃巾軍注定失敗,還不如落草為寇。

    王延想起自己祖先的失敗,又想起陳旭給他絹布上所說的話。

    最終,對於黃巾起義的結局,亦是感到悲觀。

    這支黃巾軍再次分裂,又走了一些人,最後只剩下兩千餘人,跟隨著王延在山中落草。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陳旭回到濮陽,郡中豪強,都知道了他在東阿勒索當地豪強、大戶之事。再加上兗州黃巾已經平定,他們對於陳旭,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但是,對於陳旭能招來雷電相助之事,有些人嗤之以鼻,認為不可信;也有些人,對陳旭敬畏不已。

    濮陽城內,陳旭並未見到橋宇。詢問之後,才知道上個月橋玄去世,橋宇回到睢陽為橋玄辦理後事。

    聽聞此事之後,陳旭、典韋都悲痛欲絕。橋玄對他們而言,不僅僅有收留之誼,更有知遇之恩。

    兩人都想前去睢陽為橋玄守喪,奈何他們如今身居要職,不得離身。再加上東郡雖然沒有了黃巾軍,但還是有很多人趁著天下大亂,嘯聚山林、打家劫舍。

    作為東郡的兩個義軍首領,平定匪患、安撫地方,都是他們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且,隨著黃巾起義的爆發,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民全都心思浮動,若是不能將他們震懾住,難保這些人不會扯著黃巾軍的大旗,聚眾造反。

    東郡義軍數次大敗黃巾軍,這可是大功一件。早在得知王延退兵之時,橋瑁就上表洛陽(古稱雒陽,為了比較大眾化,以後就稱為洛陽),盡訴陳旭、典韋、陳宮、程昱等一干人的功勞。

    他為人比較正直,並沒有貪沒其他人的功勞。

    但是,作為東郡太守,能將治下的黃巾軍擊潰,他的功勞無論如何也少不了。

    眼見已至七月中旬,這一日,陳旭剛剛處理完軍中的一些事物,就聽說朝廷的天使來到濮陽,橋瑁讓郡中大小官吏出城五里迎接。

    天使到來的消息,讓很多立下戰功的軍中將官、士卒,都非常興奮。

    他們很多人,直到現在還是一介白身。

    雖然有些將官在軍中任職,但是他們大多都是像陳旭、典韋這樣,只是義軍,並無朝廷正式冊封的官職。

    陳旭不敢怠慢,叫上軍中重要的將官,就前去郡守府與橋瑁匯合。

    天使有兩百官兵隨行,領頭之人年齡三十上下,面白無鬚,臉色有些陰柔。陳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人是個宦官。

    此人神情頗為傲慢,看到郡中官吏出城五里迎接,『哼』了一聲,臉色不愉。

    之後,天使就對著橋瑁說道:「橋東郡好大的架子,雜家左等右等,卻不想,直到現在才等到你來迎接。」

    他也不下車,目光在陳旭以及他身後諸將的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

    而後,他向地上吐了一口痰,面露厭惡之色地說道:「呸,連一些雜七雜八的義軍,也有資格來迎接雜家?」

    話畢,他也不理睬其餘郡中諸多官吏,直接讓他的隨從,驅車往濮陽城的方向趕去。

    這個宦官先是給橋瑁一個下馬威,而後又故意折辱濮陽義軍。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更何況陳旭、典韋擊退黃巾,立下大功,深得軍中將官信服?

    郡中官吏臉色全都非常難看,陳旭身後的將官,更是個個面露不忿之色,全都手握劍柄,把目光望向橋瑁。

    橋瑁乃一郡太守,是個實實在在的封疆大吏。他率領郡中官吏出城五里迎接,如此低聲下氣,卻還被一介閹人刁難。

    現在的濮陽上下,幾乎都是橋瑁氏門生。

    正所謂『主辱臣死』,漢代郡國太守與帳下官吏的關係,也算得上是主公與臣子的關係。

    漢末士人對於閹黨的仇視,絕對是深刻不已。縱然十常侍權勢滔天,他們也不會懼怕,更何況是其他宦官?

    若不是顧忌著這個閹人代表朝廷顏面,恐怕早就有人會憤而拔劍,讓他血濺五步了。

    橋瑁亦是臉色通紅,望著天使離去的背影,不發一語,而後趨步跟上。

    陳旭乃他帳下義軍首領,更是被他的族父橋玄看中,此人明面上是羞辱陳旭,其實也是在羞辱他橋瑁。

    將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橋瑁終究是沒有說話,默默跟在車仗的後面。

    其餘人見太守都忍下了這口惡氣,也不再言語,只是每人心中都憋了一股怒氣。

    橋瑁為橋玄族子,雖然橋玄並未刻意提拔過他,但是因為橋玄的名聲,士族豪強都要給他一些顏面,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他縱然憤怒,卻也只能忍下。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橋玄的去世,對於整個橋氏來說,都是極大的打擊。他在世的時候,哪怕並未出仕,以他的人脈以及名聲,亦可以讓十常侍忌憚三分。

    自古以來,人走茶涼。

    縱然有人會看在橋玄的面子上,為橋瑁在朝中說些話,亦不會為了他,而徹底得罪十常侍。

    況且,東郡雖然擊退了黃巾軍,算得上有功。但是,黃巾軍畢竟在他的治下叛亂,而且就連他的下屬,東阿縣丞也參加了叛亂。前翻黃巾軍更是攻破白馬,將白馬城洗劫一空。

    若是朝廷真的追究下來,哪怕他有擊退黃巾軍的功勞,亦會吃不了兜著走。

    如今的大漢,十常侍權傾朝野。就連盧植這等當世大儒,就是因不願行賄宦官,而在剿滅黃巾軍的過程中被撤職,並且還被人污衊,押解進京。

    橋瑁素來與十常侍不合,失去橋玄這個靠山,前途堪憂。這次朝廷派了天使過來,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出來迎接天使的眾人,臉色各異,都趨步向前,緊緊跟在橋瑁身後。

    只有陳靜低著頭,臉色猙獰。他從小敬重陳旭,見自家兄長受辱,又如何肯嚥下這口惡氣?

    他抬頭望瞭望陳旭,卻從陳旭臉上看不到絲毫表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4
第57章 驚變


    天使傲慢無禮,眾人都是義憤填膺。

    多方打聽之後,大家才知道此人姓張名庸,原名趙庸。後來認了張恭為義父,才改姓張。

    義子,又稱為螟蛉之子。古人以為蜾蠃有雄無雌,無法進行生產,沒有後代,於是捕捉螟蛉來當作義子喂養。

    東漢時期,曾明確規定,允許宦官收養繼子傳襲爵位。三國魏武帝曹操的父親曹嵩,便是太監曹騰所收養的義子。曹騰死後,曹嵩繼承了他的爵位。

    眾人打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才恍然大悟。

    陳旭與張家的過節,整個東郡無人不知。他曾經膽大包天,居然當眾將張其一家全部殺死,因此才聞名州郡。

    如此大仇,因為陳旭殺人之後逃逸,張恭一直沒有辦法報復。但是天下大赦以後,陳旭又開始嶄露頭角,張恭聽說以後,就開始暗暗留意陳旭。

    十常侍權勢滔天,素來橫行霸道,所有人都要忌憚三分。但是張恭的本家親戚,卻被一個賤民殺害,他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不僅如此,如今天下大赦,此人還在郡中擔任要職,又立下赫赫戰功。憑藉這人的才能,以後絕非池中之物。

    如此,張恭更是欲除之而後快。

    兗州黃巾若是還在,他還不好下手。畢竟,十常侍手上的權力,都是來源於天子,皇權受到威脅,對於他們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

    而且,這次席捲天下的起義,由於張角弟子唐周的舉報,朝廷查出宦官封胥、徐奉曾與黃巾軍有勾結,並且想要裡應外合拿下洛陽。

    這兩個宦官的所作所為,使得靈帝對於宦官的信任,已經大不如從前。

    黃巾軍退出兗州,橋瑁將戰報發到洛陽以後,眼見天下黃巾軍節節敗退,十常侍終於再次露出了他們尖銳的獠牙。

    軍中大帳之內,陳旭、陳靜、典韋三人相對而立,臉色都不好看。

    自從知道天使的身份以後,不僅是他們三人,很多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天使來者不善啊。

    典韋一臉憂愁,對陳旭說道:「文昭,天使既是張恭義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陳旭低著頭沉默不語,陳靜也沒有說話。自從陳宮前來預警之後,兩人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陳旭雖然靠著誅殺張其一家出名,但是也並非沒有代價。十常侍的報復,就是最慘重的代價,更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代價。

    陳靜當初想出這個方法,一來,是因為他年輕氣盛,考慮不周;二來,也是被形勢所迫。

    當時若是不那麼做,就不可能會有今日的陳家村。且不說張其一家的報復,就是去年的乾旱、饑荒,陳家村可能都熬不下去。

    風險與利益並存,若是不做那件事,更不會有今日的陳旭。

    早在東阿的時候,陳靜就隱約知道自己兄長的打算。本來對於自家兄長的想法,他還是有些不贊同,如今看來,還是陳旭高瞻遠矚。

    大帳之內的氣氛有些沉重,良久,陳旭才開口說話:「兄長莫要為我擔憂,大不了我再出去躲藏個三年五載罷了!」

    話畢,陳旭拿眼睛偷偷看向典韋。他所要做的事,不知道典韋會不會幫他。兩人關係雖然很好,但是相比於自家性命與前程,所謂的關係,就顯得有些蒼白。

    典韋一腳踹翻案几,拔劍在手,虎目圓瞪,鬚髮倒豎,厲聲說道:「文昭乃我兄弟,若是狗官膽敢害你,某豈會坐視不理?」

    聞言,陳旭心中暗喜。

    雖然對於算計典韋,心中有些愧疚,但是他真的希望得到這個蓋世猛將的幫助。他也不願看到,典韋像歷史上那樣,為了保護曹操力戰而死。

    連續幾日,張庸都沒有傳達天子旨意,反而把自己當做是東郡的主人,不斷宴請濮陽的豪強、大戶,還有一些郡中官吏。

    但凡被邀請的人,礙於他的身份,都不得不赴宴。但是赴宴之地,每次都被張庸帶來的那些官兵團團圍住,不繳納一定的財物,就不允許入內。

    很多人心懷不忿,想要拂袖離去,卻不想被官兵們抓住不放,非要繳納財物之後才能走。

    後來,大家知道張庸這是在以宴請眾人為名,收刮錢財。因此,很多人不肯再去赴宴。卻不想,張庸的那些隨從們,居然闖到這些人家裡,硬把他們拉去赴宴。

    一時間,整個濮陽城都被張庸弄得雞飛狗跳。

    這些人雖然不忿,更是有幾個人堅決不願交錢。然而,當天晚上,這幾人家中的房子,就被一群黑衣人明目張膽的燒掉了。之後,再也無人膽敢不去。

    這一日,陳旭得到消息,張庸要邀請橋瑁、陳旭、典韋等一干人前去赴宴,而且放出話來,這些人要拿出比別人多一倍的財物,才能前去赴宴。

    張庸的如此行為,倒是讓陳旭等人心中鬆了一口氣。不怕此人不貪,就怕他抓住張其的事,執意找陳旭麻煩。

    就連橋瑁也鬆了一口氣。

    如今橋玄已死,他失去靠山,再加上以前跟十常侍勢不兩立,若是他們在陛下那裡進讒言,東郡擊退黃巾之事,不但不會成為功勞,還會成為他的催命符。

    他雖然有氣節,卻也知道進退。若是能夠破財免災,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陳旭、典韋拿出自己分到所有的戰利品,發現還是不夠,只得東借西湊,才籌齊張庸所要的財物。

    他們跟橋瑁的想法一致,若是能不發生衝突,最好不要發生衝突。

    卻說,待陳旭等人前去赴宴之後,陳靜總是隱隱感到不安。他在軍營中無意識的走動著,忽然看見了很多生面孔,還有現任的濮陽兵曹掾史。

    「兄長來了以後,此人從未踏入軍營半步,今日為何來此?」心念急轉之間,陳靜就知道,此人這是要來奪權。

    若是沒有別人的支持,憑藉兵曹掾史膿包的性格,絕不敢如此做。稍微一想,陳靜就知道這次赴宴,陳旭他們恐怕凶多吉少。

    壓下心中的恐懼與憤怒,陳靜悄悄離去,然後偷偷召集陳家村子弟,將自己的猜測告訴眾人。

    為了安全起見,陳靜只找來了三十幾個陳姓子弟,就連另外被他們陳家村收留,跟從前來從軍的幾十人,陳靜也沒有通知。

    族中子弟聞言,面面相覷。天使想要對付陳旭,他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天使就代表朝廷,跟當初的張其可不一樣。他們面對張其之時,還敢反抗,但是面對天使,若是膽敢反抗,可就是造反!

    如此,哪怕眾人逃得性命,等到以後再次天下大赦,也不可能被赦免。甚至連他們的親人,也有可能會被牽連。

    大漢幾百年的威望,深入人心。

    靈帝初期,竇武任大將軍,聚集數千人馬謀誅宦官。不想事情敗露,卻被宦官劫持皇帝,一封詔書讓他麾下將士全部散去,竇武被圍自殺。

    可以說,竇武當時處於絕對優勢,卻因為詔書的緣故,一敗塗地,由此可見皇權在普通人心中的影響。

    陳靜看到眾人臉色,大怒,拔劍在手說道:「大郎乃我等兄弟,爾等見死不救耶?」

    一人聞言,一腳踹翻案几,大聲說道:「若非大郎,我陳家村早就不復存在矣,事已至此,有何懼之?大郎既被奸人陷害,我等不如殺將進去,救出大郎!」

    其餘人等,聞言面紅耳赤,亦是高呼:「唯死而已!」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好在兵曹掾史還未徹底收服兵卒,顧不上這邊的事情。

    見眾人都願救陳旭,陳靜心中大喜,說道:「彼處有數百兵卒,兄長等人措不及防,必為所擒。為今之計,我等趁著閹賊尚未掌控濮陽,搶到馬匹殺將出去,而後再請援兵前來救兄長。」

    眾人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不知何處有援兵,正要出口詢問,忽然聽到遠方喧嘩之聲大作,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陳靜手持利劍,大聲說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等先離開濮陽。」

    話畢,不待眾人答話,陳靜就一馬當先殺馬廄。三十餘人一人雙騎,搶過馬匹就呼嘯著往北門飛奔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4
第58章 遊街


    這一日,濮陽城中****不已,偶爾還有喊殺聲響起,有不少人橫屍街頭。

    黃巾之亂初過,剛剛安心下來的濮陽百姓,他們的心又提了起來。眼下的情形,莫不是又有人造反了?

    百姓們緊閉房門,不敢出去看熱鬧,一個個戰戰兢兢地呆在家中,唯恐有亂兵闖了進來。

    城裡亂了一日方才平息,第二日一大早,就有衙役敲著大鼓,喊著亂匪被平息,讓躲在家中的百姓出門正常勞作。

    百姓們才開始還不敢出去,過了沒多久,有些人終究是膽大無比,再加上心中好奇,就小心翼翼地開了房門。

    有了第一個人出來,就有第二個人。於是乎,沒過多久,濮陽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直道這個時候,眾人才從官府的安民告示上得知,昨日發生的是什麼事情。

    原濮陽義軍首領陳旭、典韋,勾結黃巾軍,圖謀刺殺天使,被天使帶來的官兵拿下。其餘同謀,陳靜等人趁亂逃脫,還有一些人被官兵就地格殺。

    原東郡太守橋瑁,先是橫徵暴斂,致使東郡叛亂四起;而後又用人不明,將黃巾賊人陳旭、典韋任命成為義軍首領,勒索東阿豪強,禍亂東郡。天使奉天子旨意,收其印綬,不日將其押解進京,聽侯發落。

    這個安民告示,沒有一個人相信,哪怕是那些不知道張庸與陳旭有仇的普通百姓,亦是如此。

    若陳旭果真是黃巾同謀,莫說是濮陽城,就連整個東郡,可能也早就被黃巾軍拿下了。東郡正是由於有陳旭在此,才能屢敗黃巾,最後將他們驅逐出東郡。

    至於刺殺天使被人拿下,更是無稽之談。陳旭、典韋的勇武,濮陽無人不知。

    若是果真想要殺天使,先不說他們在軍中威望甚高,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天使。況且就算兩人想要硬拚,單憑天使帶來的官兵,又怎麼可能攔得住兩人?

    先說陳旭,他不但勇武過人,而且箭術高超,一箭射出,例無虛發;再說典韋,他以一己之力,在東武陽殺掉數百黃巾軍的事情,早已在濮陽傳開。

    如此兩員虎士,又怎麼可能會被幾百官兵抓住?就算真的抵擋不住,他們想要走的話,又有誰能攔得住?

    橋瑁為官清廉,深得東郡百姓愛戴,就算黃巾軍真的破城,也不會殺害這樣一員好官。說他橫徵暴斂,導致東郡叛亂四起,完全是栽贓嫁禍了。

    起初卜己帶來的黃巾軍,雖然有些是東郡人士,但是其他郡縣的人士也很多。

    這些人之所以來到東郡,正是因為無家可歸,只有東郡百姓生活尚且過得去,他們才遷徙過來。

    再者,東郡乃一塊要地,濮陽更是立於南北咽喉之處,扼守黃河天險。黃巾軍南北的義軍想要匯合,只能攻佔濮陽,所以東郡才會出現這麼一隻黃巾軍。

    不得不說,東阿縣丞的叛亂,的確是橋瑁的過失。他身為一郡太守,治下居然有官員叛亂,多少都有一些責任。

    於常理來講,這種事情只要處理得當,及時鎮壓叛亂,朝廷亦不會過分刁難。畢竟,人心難測,誰也不敢保證一定瞭解自己的下屬。

    若是君主開明,像這種情況,朝廷不僅不會責罰,反而會賞賜。不然的話,若是下次有人的治下叛亂,叛亂之人的上官,很可能會因為懼怕朝廷責罰而棄官逃走。

    如此一來,叛亂肯定無法第一時間平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話在張庸身上,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鐺!鐺!鐺!」

    響亮的鑼聲響起,一個差役大聲喊著:「天使有令,押解犯人遊街!」

    話音落下,只見差役押解著兩隊犯人出來。為首兩人,正是陳旭與典韋。他們頭上戴著鐵枷,腳上還帶著腳鏈,被關押在兩輛囚車之中,昏迷不醒。

    另外還有十幾人,他們都是曾經被陳家村收留,而後跟著陳旭前來參軍的人。

    這些人渾身上下傷痕纍纍,一個個披頭散髮,臉色萎靡。他們沒有囚車,都是戴上木枷,被差役驅趕著前進。

    陳靜怕這些人靠不住,臨走之前沒有叫上他們,結果就莫名其妙的被抓住了。

    還有一些人脾氣火爆,直接動手反抗,直到現在,濮陽城有很多地方,還殘留著他們的鮮血。

    兩隻遊行隊伍碰到一起,那些被押解著,本來神色萎靡的士卒,看到陳旭以後,紛紛大聲叫道:「將軍,將軍,你怎麼了?」

    這些人被陳家村收留,才得以活命,對於陳家村全都感激不已。

    在陳旭逃亡期間,他們都聽過陳旭的事蹟,後來跟陳旭一起參加義軍,更是被陳旭的超高的統帥能力,以及出色的人格魅力所擇服。

    如今看到陳旭如此模樣,這些人全部大驚失色,大聲喊著陳旭的名字。

    恍惚之中,陳旭聽到有些在喊他。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睛,卻看到了一幅令他不可思議的場景。

    搖了搖頭,苦笑一聲,他是個聰明人,事到如今,如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天去赴宴之後,才開始他看充滿警惕,不管是酒還是飯菜,都不敢隨意用。後來看眾人吃過都沒事,他才開始動口。

    宴會之中,張庸一直沒提張其的事,只是勸眾人多喝酒。陳旭怕被張庸灌醉,一直小心翼翼,卻不想沒過多久,他就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原來,才開始的酒水並沒有問題,早就被眾人喝完了。後來拿出來的幾壇,大多數都沒問題,只有一壇有問題。

    就這樣,陳旭在陰溝裡翻了船。

    陳旭感覺頭昏腦漲,想要用手去揉一揉,卻發現雙手被綁在頭上的鐵枷上。扭過頭,眨了眨眼睛,看到那十幾個焦急而又熟悉的面孔,陳旭心中愧疚不已。

    「諸位兄弟,是我陳旭害了你們。」陳旭的聲音有些干澀。

    眾人見陳旭醒來,全都大喜過望,一下子來了精神,紛紛問道:「將軍,我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被抓起來?昨天有好多兄弟都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說到這裡,這些人的情緒都非常低落。

    陳旭聞言,大吃一驚,這才發現他們那一對只有十幾個人,陳家村本家的子弟卻是一個都沒有。

    心中焦急不已,陳旭急忙問道:「阿靜與其他族中子弟呢?」

    「聽說他們趁亂逃出了濮陽。」

    他們七嘴八舌的回答著。陳旭醒過來,這些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陳靜拋棄他們的事,他們還不知道。

    聽說陳靜他們逃出了濮陽,陳旭既是欣慰,又有些惱怒。他太瞭解陳靜了,這些不是本族的人,他信不過,所以才將他們拋棄。

    這就是陳靜與陳旭的區別,若是陳旭,他絕不會拋棄這些人。對於自己的屬下,他是一個好的統帥,會竭力去信任他們。

    陳靜是個好朋友,卻不容易交心。但凡是他真正的兄弟,拋頭顱、灑熱血他也在所不惜。但是,對於那些沒有得到他信任的人,他絕不會冒險去救他們。

    就在此時,典韋也醒了過來,看到自己這樣,一時間還有些迷茫。他喝的酒比陳旭多上很多,所以醒來的較晚。

    半晌之後,他才醒悟過來,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斷子絕孫的閹賊,下藥將某迷倒,真不是玩意。」

    典韋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同炸雷一般,整耳欲聾。圍觀的百姓先是嚇了一跳,而後噓聲四起,他們這才知道為何陳旭、典韋會被抓住了。

    將人家麻翻,感情是有預謀的,虧得還在告示上說什麼預謀刺殺天使。

    然而,他們畢竟是普通百姓。就連很多豪強、士族,此時也不不敢多言。東郡太守橋瑁,也是輕易被下在獄中,雖然待遇比遊街的這些人好,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今的濮陽,張庸把以前被橋瑁下在獄中的那批官員,全都放了出來,就連被逼掛印而走的人,也都紛紛回來。現在的濮陽城,閹黨一手遮天,他們的實力,絕對超過張其一家還活著的時候。

    此時與他們作對,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所以很多人,雖然對於張庸的所作所為很不滿意,卻也無人膽敢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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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殤


    典韋鬚髮皆張,虎吼一聲,雙臂、雙腳用力,想要掙脫出去。

    奈何,張庸早已知道典韋勇猛過人,給他戴上的鐵枷與腳鏈都是特製的,任憑典韋如何用力,也無法掙脫。

    陳旭見狀,嘆息一聲,愧疚的說到:「兄長,閹賊既然設計抓住我等,就不會讓我等如此輕易逃脫。卻不想,因我之故,連累兄長若斯!」

    話畢,陳旭兩眼通紅,眼淚也在眼眶之中打轉。事情弄成這樣,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既然已經與張恭結仇,還知道天使就是張恭的義子,他就應該早做打算。

    只是他心中還抱有一絲僥辛心理,希望此人能夠顧全大局。他若是在這個關頭對付自己,定然會遭致非議。

    所以陳旭才一再忍讓,就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希望。

    畢竟,如今雖然黃巾起義,但是天下的權柄還是掌握在漢室手上。

    與天使為敵,就是與漢室為敵。雖說他早有謀劃,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但是若非被逼無奈,他也不願走上這條路。

    但是,這次由於他的優柔寡斷,很多人丟掉了性命。甚至就連他和典韋,恐怕也會殞命。

    典韋發覺自己無法掙脫身上的束縛,有些黯然。以前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憑藉他手中的武器,都能夠殺出一條血路。

    如今的他,就如同一頭困在籠子裡的猛獸,往日的威風,都已不在。

    轉頭看向陳旭,見他兩眼含淚,一臉愧疚,典韋不由大怒,憤然說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故作此女兒之態?」

    「某素來敬重文昭乃真英雄。你我為兄弟,某雖然身陷牢籠,亦不曾怨恨。汝如此姿態,豈不讓圍觀之人小覷吾等?」

    典韋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他為人豪爽,義字當先。當初只是自己同鄉被人侮辱,就憤而殺人。

    如此人物,又怎會因為被自家兄弟連累而自怨自艾?

    兩人相交如此之久,他絕不相信陳旭會懼怕死亡,他還以為,陳旭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對自己心生愧疚。

    陳旭聞言,想要擦乾眼淚,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無法動彈。

    他穩定情緒半晌,肅然說道:「兄長與我,兄弟也,連累兄長旭心中縱然有愧,亦不至於如此。」

    「我所愧者,乃這些跟隨我從陳家村出來的人。他們因我之緣故,死傷大半,初聞此事,不免悲上心來。」

    聞言,典韋不再言語。這時他也注意到另一隊囚犯,只剩下十幾個,他們都是跟隨陳旭從陳家村出來的人。

    張庸企圖通過遊街,讓陳旭備受侮辱。然而,實際情況,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

    圍觀的人很多,卻沒有一人對著陳旭等人謾罵,反而有很多人同情他們。雖然不敢為他們打抱不平,亦是私底下竊竊私語,在心中大罵天使。

    陳旭乃濮陽人氏,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先是殺掉張其一家,為民除害而名揚州郡。而後率領義軍,屢次擊敗黃巾軍。

    可以說,現在的陳旭,在很多濮陽百姓心中,是一個不擇不扣的英雄。是很多少年崇拜的對象,也是很多家長教導自家孩子的正面教材。

    起於微末,而自強不息,剛剛及冠,就有如此作為。在這個士族、門閥、豪強把持天下的年代,陳旭無異於一個傳奇。

    以微末之身而有所成就之人,不是沒有,卻無一人如同陳旭這般,距離濮陽百姓如此之近。

    郡守府,如今的官員全都變成了新面孔。張庸坐在太守的位置上,聽著下面之人的阿諛奉承,臉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他雖然是張恭義子,但是在宮中也只是一個小小宦官,即使是張恭自己,在十常侍之中,也不算是什麼厲害角色。

    說是十常侍,其實有十二名宦官,他們分別是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圭、高望、張恭、韓悝、宋典。

    其中張讓、趙忠的權勢最高。至於演義中所說,張讓、趙忠、封諝、段圭、曹節、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為十常侍,卻是無稽之談。

    不說其他,單說蹇碩,此人壯健而有武略,靈帝時得寵。中平五年,置西園入校尉,碩任上軍校尉,掌禁軍。可以說,他雖是宦官,卻不弄權,再加上勇武過人,才被靈帝視為心腹。

    不說皇帝、皇后,張庸在這些宦官以及他們義子面前,一直都是唯唯諾諾。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被人奉承,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天使在上,橋瑁素來痛恨中涓,如今既然已經將其下在獄中,何不如此?」以前被下在獄中的郡丞,用手抹了一下脖子,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他投奔張恭,素來與橋瑁不和。張其一家被殺以後,橋瑁趁機執掌東郡大權。與十常侍有勾結的人,要麼被迫掛印而走,要麼被下在獄中。

    此人當初,正是被橋瑁下在獄中的一人。他本以為,張恭會很快將他搭救出來,再給橋瑁還以顏色,卻沒想到,一拖就拖到現在。

    所以,他非常痛恨橋瑁,出獄得知橋玄去世以後,就想殺掉橋瑁洩憤。

    他不知道是,當初橋瑁的行事,在洛陽捲起了一陣風浪,很多士人為此振奮,出面彈劾宦官。十常侍無奈,才隱忍下來,一直到今日。

    這次張恭為了趁機報復陳旭,欠下了其他宦官很大的人情,他們都幫忙張恭在皇帝面前進讒言。這才有了張庸當做天使,前來濮陽之事。

    十常侍權勢滔天沒錯,但是他們樹敵太多,也是處處被掣肘。一旦有機會,那些所謂的士人,絕對介意反咬一口。

    張恭這次派他前來,首要目的就是處死陳旭。至於橋瑁,雖然能削去他的官職,卻不能將他怎麼樣。

    橋瑁在士林中,畢竟有舉足輕重的身份。單單將他拉下馬,宦官們還能頂住朝中的壓力。若是將其處死,先不說橋玄門生故吏的反應,其他士人也會人人自危,拚死反抗。

    到時候,所產生的後果,不是張庸這一個小小宦官所能擔當的。縱然他是張恭之子,亦會成為一個替死鬼,用來平息士人們的怒火。

    畢竟,皇帝寵信十常侍,卻並不在意其他宦官的死活。

    瞥了郡丞一眼,張庸細聲細氣地說道:「橋東郡乃一郡太守,縱然有過,也輪不到雜家來懲罰。爾等要是膽敢胡來,休怪我手下無情!」

    感受到張庸話語中的殺機,所有人都心中一凜,不敢再言。

    就在這時,有人前來通報遊街狀況,張庸聞言,臉色難看。他受張恭指示,不僅要讓陳旭死,還要讓他受盡羞辱。而遊街,正是其中一環。

    卻沒想到,這個方案不但沒有效果,反而讓百姓們對於陳旭同情不已。

    張庸冷笑幾聲,眼中寒芒射出。

    他不能拿橋瑁怎麼樣,卻能隨意擺弄陳旭。這人只是一介賤民,沒有一點身份背景,縱然有些戰功,那些士人亦不會為了他而得罪十常侍。

    「他不是愛惜士卒,重情義麼?」張庸得意的笑了幾聲,繼續說道,「那就讓他親眼看著,那些囚犯一個個人頭落地!」

    遊街被取消,眾人都被帶向一處鬧市。來到這裡以後,所有人都臉色大變。這處鬧市,正是濮陽每次斬殺犯人的地方。

    漢代斬殺犯人,並不是在菜市口。所謂的拖往菜市口斬首示眾,清朝才有這種做法。

    每個朝代斬殺死囚的地方都不一樣,但是毫無疑問,全部是在鬧市之中斬殺,這是為了震懾其他犯罪之人。

    張庸早已來到此處,看著眼前的這些階下囚,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臉上的得意之色。

    「陳旭與這一干犯人,勾結黃巾,按律當斬!」

    張庸也不等什麼午時三刻,就讓劊子手捉了一個囚犯,押解上前就要斬首。

    陳旭見狀大駭,怒聲罵道:「閹賊,漢律:處決犯人都是秋後問斬,你既然敢藐視法律!」

    張庸看到陳旭著急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法律規定,謀逆者,隨時都可問斬。爾等勾結黃巾,視為叛逆,現在殺之何妨?」

    話畢,他不再理會陳旭,也不將這些人一起斬首,反而讓劊子手將這些人,一個個當著陳旭的面殺掉。

    那些囚犯,見自己要被殺死,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色,大聲罵著張庸,這卻不能挽救他們的性命。

    陳旭看著這些人一個個屍首分離,看著他們的鮮血噴灑出來,目眥欲裂,在囚車中掙紮著喊道:「閹賊,某誓殺汝!某誓殺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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