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軍神 作者:冰雪塵(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2 16:08: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9 1140939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39
第80章 前途堪憂

    八月秋老虎,時冷時熱。

    精力旺盛的陳旭,耗盡身體所有的力氣以後,洗了一個涼水澡,回到大帳之中。

    一個傳令兵出現,疾馳而至,對著陳旭大聲說道:「人公將軍有令,急招渠帥前往縣衙議事!」

    話畢,傳令兵也不等陳旭回答,就向其他地方跑去。

    陳旭見狀,心中一驚。這個時候召集眾人議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顧不得休息,陳旭帶著王延,急忙向縣衙趕去。

    路上的百姓見到陳旭,滿臉恭敬,紛紛為他讓路。他們臉上的恭謹之色,完全是發自內心,沒有絲毫作偽,也沒有絲毫畏懼。

    官兵佔領丘縣的時候,還經常擾民。有些兵痞來到百姓家中,將他們畜養的家畜搶走,宰殺吃肉。

    普通百姓家,能夠養活自己都很不錯了,就算養了家畜,也寶貝得不得了,希望日後能夠拿去換些錢財,用以度日。

    兵痞們的搶奪,不知斷了多少百姓家中的生路。更有甚者,一些軍官看到良善百姓家的閨女,搶到軍營玩弄。百姓們還都敢怒不敢言。

    特別是盧植走了以後,董卓接任主帥之位,他更是帶頭如此行事。自古,上有所好,下必附焉。主將尚且不自律,更何況其他底層軍官?

    好在官兵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放縱手下兵卒都如此行事。只有一部分軍官,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百姓但凡不從,都會被誣賴成黃巾軍的奸細,而後砍掉頭顱,殺良冒功。

    冀州乃黃巾起源之地,受到太平教很大的影響,許許多多的百姓都是太平道的信徒。張角起義之後,有很多人心中懼怕,不敢揭竿而起。

    他們曾經畢竟入過太平教,那些軍官如果硬說他們是黃巾軍的奸細,倒也說得過去。

    同樣是一軍統帥,盧植所過之處,秋毫不犯,董卓卻是恨不得刮地三尺。他的貪婪與殘暴,現在已經顯露出一絲端倪。

    可以說,董卓帶領的官兵,對於百姓而言,更甚於洪水猛獸。他們無時無刻不希望黃巾軍打過來,趕走這些可惡的官兵。

    黃巾軍破城以後,百姓們歡呼雀躍,他們拿著家中僅有的糧食前來犒軍。

    黃巾軍推遲不過,只得收下,而後他們攻破豪強的鄔堡,將他們家中的財物席捲一空。留下一部分充當軍餉,其餘的分給窮苦百姓。

    黃巾軍的此舉,雖然得罪了豪強,卻贏得了民心。他們每攻破一個地方,都會有很多窮苦百姓參軍。

    光是整個冀州,黃巾軍就嘯聚數十萬之眾。但是,其中大多都是老弱病殘,真正的壯年卻並不多。

    攻破丘縣,黃巾軍再次增加了一千多精壯士卒。

    他們都是新兵,受過官兵欺壓,有一顆火熱的復仇之心。只要稍加訓練,就會成為一支不錯的軍隊。

    一千多人看似不多,但是對於一個小縣城而言,這個比例,已經非常可怕了。這個時代的人口,遠遠不如後世,是真正的地廣人稀。哪怕一個縣城加起來,也不會有多少人口。

    陳家村傳承幾百年,是遠近聞名的龐大村落,整個村子也才只有七八百人。

    陳旭、王延來到縣衙之內,看到張梁站在地圖旁邊,皺著眉頭。

    陳旭急忙上前問道:「人公將軍急忙召集我等,所為何事?」

    看到陳旭兩人,張梁皺著的眉頭稍微舒緩了一下。他示意兩人過來,而後說道:「我剛得到天公將軍將令,讓我等守住丘縣、曲周,困死威縣中的官兵。」

    「但是據斥候來報,廮陶方向有郡國兵集結,意圖攻打曲周。威縣的董卓軍,雖然被天公將軍拖住,仍舊分出一部分兵力,意圖奪取漳河橋樑。」

    「曲周只有六千人馬,若是官兵兵分兩路,前後夾攻,打破曲周。我軍前番所有謀劃,都將付之東流!」

    說到這裡,張梁臉上嚴肅無比。其餘渠帥,也是如此。

    「我想要率大軍前去救援曲周,在丘縣只留三千兵馬,不知文昭以為然否?」

    沒有立刻答話,陳旭只是細細看了一下地圖,而後向王延問道:「君閣兄不知可有想法?」

    陳旭話音一落,眾人眼睛都齊刷刷的看向王延。

    王延亦是死死盯住地圖,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向張梁問道:「人公將軍,不知派往兗州的斥候,是否傳來皇甫嵩的消息?」

    張梁答道:「據斥候來報,皇甫嵩剛至兗州境內,想要到達冀州,至少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想了一會兒,王延向張梁行了一禮,說道:「小將有些建議,若是與將軍所想有所不同,還請將軍勿怪。」

    張梁擺了擺手,不悅的說到:「君閣但說無妨,我張梁也不是聽不進人話之人。」

    王延指著地圖,侃侃而談:「將軍若是給地公將軍一封書信,讓他作出出兵南下的姿態,廮陶郡國兵見狀,必然不敢攻打曲周。如此,曲周雖然只有六千人馬,卻有漳河天險,易守難攻。」

    「如今威縣官兵糧道已斷,官兵必定人心惶惶。皇甫嵩將至冀州,無疑給官兵帶來一絲希望。他們若想突圍,必定會向南攻打丘縣,與皇甫嵩匯合,而非攻打有漳河天險的曲周。」

    「如此,曲周之危不足為慮。」

    「官兵突圍,必取丘縣,但是憑藉丘縣現在的人馬,很難阻攔官兵突圍。為今之計,我等不但不能夠向曲周調撥兵力,反而要從曲周調來援軍。」

    一語落下,滿堂皆驚。眾人細細思量王延的話,而後紛紛點頭。

    「啪!啪!啪!」

    張梁咀嚼王延的話之後,滿臉欣喜,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欣賞。

    「若非君閣直言,某必定鑄成大錯!」

    若是果真如王延所料,他們只需死守丘縣十日,官兵的糧草就會徹底消耗一空。就連他們的戰馬,恐怕也會被殺光。

    到那個時候,黃巾軍再去攻打官兵,絕對會是吹枯拉朽般的勝利。

    眾人都沉浸在以後攻破官兵的巨大勝利之中,除了王延,沒有一人注意到陳旭的臉色。

    王延深知陳旭才華,見他沒有出聲贊同,也不惱怒,向他詢問道:「文昭眉頭緊鎖,可是我所說策略有不妥之處?」

    眾人聞言,這才想到陳旭,都把眼睛看向陳旭。

    這時的陳旭,他忽然想到歷史上『司馬懿剋日檎孟達』的事情。自古善戰之人『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若是皇甫嵩倍道而行,半月可至丘縣。

    想到這裡,陳旭肅然說道:「按照正常行軍,皇甫嵩一月有餘才能抵達丘縣。然,皇甫嵩乃世之名將,豈不知『兵貴神速』?」

    「若是官兵倍道而行,半月即至矣!」

    眾人聞言,心中一凜,而後計算了一下,臉色才舒緩開來。

    一個渠帥說道:「文昭莫憂,縱然皇甫嵩半月即至,董卓軍也早已糧盡兵敗。屆時,我等與大賢良師合兵一處,何懼皇甫老賊?」

    皇甫嵩擊潰豫州黃巾,屠殺戰俘之事,早已在天下傳開。所以,黃巾軍對於皇甫嵩都是深惡痛絕,恨不能生食其肉。提起他來,自然沒有什麼好話。

    搖了搖頭,陳旭繼續說道:「縱然董卓軍中只剩下五日糧草,亦能拖到皇甫嵩前來救援。」

    縣衙眾人,面露不信之色,只有張梁問道:「文昭何出此言?」

    陳旭冷笑幾聲,說道:「威縣雖是小城,亦有不少百姓,若是官兵實在無糧,肯定會劫掠縣中百姓。若是糧草仍是不足,殺人就食之事,董卓也不見得做不出來。」

    王延畢竟年幼,見識不廣,他顫聲說道:「他們可是官兵,如何會做此等事情?」

    其他人聞言,卻感覺一陣寒氣從腳底沖了起來。他們都是窮苦百姓出身,很多人也曾感受到饑荒的可怕。

    他們中間,更是有人曾親眼見過人吃人的事情。若是官兵真餓到一個地步,不見得不會殺掉百姓吃肉。

    陳旭繼續說道:「董卓出身西涼,那邊漢胡雜居。受此影響,董卓以及他帳下西涼兵卒,個個凶悍不已,沒有什麼他們做不出來的事情。」

    張梁臉色非常難看,若是果真如陳旭所言,等到皇甫嵩北上以後,黃巾軍還未消滅威縣官兵,則黃巾軍危矣!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40
第81章 董卓

    很多事情,只是不容易想到,一旦想到,就會豁然開朗。

    無論是皇甫嵩會倍道而行,奔襲丘縣;還是董卓缺糧之後,會劫掠百姓,甚至殺人充飢。

    以常理來看,都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但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若陳旭所言不錯,黃巾軍的處境將會變得非常不妙。

    夫智者,當防患於未然。擁軍作戰,統兵而行,當慎而慎之,稍有大意,就萬劫不復。

    張梁面沉如水,恭恭敬敬向陳旭行了一禮,真切地說道:「現今情形,還請文昭教我!」

    忽然受了自家主將一禮,陳旭心中駭然。他連忙回禮,口中說道:「某何德何能,敢受將軍如此大禮?」

    張梁起身,肅然說道:「我兄弟三人出身卑微,見慣了百姓生存的艱難。大家可以看看,我們沒來丘縣之前,兵非匪而猶勝匪,民非賊而被污成賊。」

    「兄長自以為建立太平教,率領天下百姓揭竿而起,就能夠推翻漢室,構建太平世界。」

    「然,時至今日,黃巾起義雖然聲勢浩大,卻寸功未立。反而在官兵的逼迫之下,節節敗退。」

    「如今,兄長對我寄予重望,希望我這路人馬能夠截斷官兵糧道,殲滅冀州官兵,而後再與皇甫老賊決一死戰。」

    張梁面色潮紅,他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我黃巾軍的生死存亡,太平盛世能否實現,就在現今。」

    「勝了,這將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些被壓迫的、正在觀望的百姓們,將看到漢室外強中乾的本質,必將蜂擁而起,推翻這個腐朽的統治!」

    「敗了,我們在場的所有人,以及我們身後的家眷,都將死無葬生之地!而那些剛剛看到曙光的貧民百姓,也只能繼續生活在黑暗中。」

    張梁的一番話,使得眾人熱血沸騰。

    他們梗著脖子,大聲喊著:「不成功,便成仁!」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以我鮮血,鑄造太平!」

    一種堅定而又慘烈的氣勢,從眾人身上散發出去,頗有一番『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味道。

    陳旭自己也被震撼到了,他深深地感受到,這些人心中的執念,感受到他們對於太平世界執著的追求。

    曾經,每當他看到歷史上張梁戰死以後,黃巾軍投河而死的有五萬多人時,心中總是震撼不已。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黃巾軍當時的心情。長久的被壓迫,已經使他們,有了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

    當黃巾軍的天公將軍病死,人公將軍戰死以後,這些黃巾軍,就已經知道他們失敗了。

    理想破碎的他們,不願投降,更不願像以前那樣活著。所以,他們都投河而死。

    張梁目光灼灼的盯著陳旭,懇切地說道:「我黃巾軍已經沒有了退路,天下被壓迫的百姓,也沒有了退路。」

    「如今,只有全殲董卓所帶領的官兵,我黃巾軍才有一絲勝利的希望。文昭,你可願助我?」

    正在思考著五萬黃巾投河而死的陳旭,突然聽到張梁的問話,有些措手不及。

    張梁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深深向他作了一揖,說道:「我黃巾軍中有文化的人並不多,似文昭這般,被聞名天下的名士教導過的人,更是沒有。」

    「我黃巾軍的危機,所有人都沒看到,只有文昭一人看清。」

    「文昭既然能夠看到這一點,就一定有應對的良策,還請文昭不吝賜教!」

    縣衙中的其他渠帥,亦是齊聲說道:「還請文昭不吝賜教!」

    感受到眾人熱切的眼神,陳旭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他向後退了幾步,朝眾人回了一禮,說道:「蒙諸位不棄,信得過我陳旭,我必將竭盡全力!」

    威縣,董卓暴跳如雷。這幾日,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傳來,使得本就脾氣不好的董卓,更是如同一個火藥桶一般,一點就燃。

    他帳下的將領,都畏懼地看向董卓。

    董卓對著帳下將領大聲罵道:「讓你們搶劫劫起來,一個個勇猛無比。打起仗來,卻屢戰屢敗。」

    「自從盧公離開以後,我花了大筆錢財,好不容易賄賂十常侍,才求來這個全軍統帥的位置。卻不想,先是曲周失守,而後又是丘縣失守。」

    「攻打張角那廝,也是毫無寸功!如此,朝廷諸公會如何看我董卓!」

    董卓口中的盧公,就是盧植。他雖然出身地方豪強,為人暴躁,但是對於盧植這等名聞天下的經學家,卻是敬重有加。

    將眾人大罵一通,董卓還不解氣,拿起案几上的竹簡,直接朝華雄身上砸去:「你這個廢物!讓你帶領五千官兵去攻打曲周,你不但沒有攻下,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連一個無名之輩都拿不下,還敢說自己是西涼第一勇士?」

    華雄看到竹簡朝自己飛來,也不敢躲避,頭盔直接被竹簡砸掉在了地上,他也不敢去撿。畢竟,若不是他跟陳虎單挑,僵持在那裡,也不會使得曲周城的戰況驟變。

    董卓又發了一通脾氣,把在場眾人全部罵了一遍,居然有些喘氣。

    他狠狠吸了兩口氣,停頓了一下,才對眾人說道:「你們都說說,如今我軍糧道被斷,處於黃巾軍包圍之下,現在該如何是好?」

    聽到董卓的話,眾人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氣,華雄連忙撿起掉在地上的頭盔。在場眾人,很多都是董卓的老部下,他們瞭解董卓的脾氣。

    在董卓大罵眾人的時候,不能頂嘴。只要他罵夠了,自己就會停止。

    董卓此人雖然脾氣暴躁,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殘暴。但是總體來講,他對自己部下還是不錯。不然的話,歷史上也不會有那麼人對他忠心耿耿了。

    董卓屬下,大多都是西涼人士。那裡漢胡雜居,民風彪悍,強者為尊。

    史書上記載董卓,說他『少好俠,嘗游羌中』,『性粗猛有謀』。

    董卓不僅體魄健壯,力氣過人,還通曉武藝,騎上駿馬,能帶著兩鞋弓箭,左右馳射。

    他那野蠻凶狠的性格,以及粗壯強悍的體魄,使得當地人們都畏他三分。不僅鄉里人不敢惹他,周邊羌人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羌族首領豪帥為了保全自己,都要極力迎合趨附董卓,以求暫時相安無事。地方豪帥們,經常帶著大量的牲畜和財物,前來拜望董卓,與他稱兄道弟。

    正是這樣一個人,才能在西涼那個地方立足,而且勢力慢慢壯大。不提他的殘暴,不得不說,董卓是一個非常有本事的人。

    大帳之中,一個青衣儒士走了出來,對著董卓說道:「主公,事到如今,其餘官兵我們大可不管,只要保住那些跟從我們從西涼過來的士卒就行了。」

    董卓聞言一愣,問道:「文優此言何意?」

    說話的文士正是李儒,是董卓的首席謀士。歷史上董卓進京、廢立皇帝、毒殺廢帝劉辯,一系列驚世駭俗的事件之中,都有此人的身影。

    可以說,董卓亂政,使得到大漢威嚴掃地、諸侯並起,李儒功不可沒。

    「主公接替盧公之位,與黃巾交戰以來,屢戰屢敗。朝中本來就有很多人對主公心存不滿,如此良機,他們又怎麼不會在陛下面前進讒言?」

    「所以,現在主公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躲避陛下的責罰,而非這場戰爭的勝利。」

    董卓聞言,心中大驚。

    他與黃巾交戰日久,寸功未立,反而數次兵敗,丟掉兩座城池。若是他被朝中眾人彈劾,丟官罷職,恐怕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

    「文優救我!」董卓霍然驚醒,一把抓住李儒的手臂,大聲說道。

    大帳之中,董卓的其他心腹,也是心中大驚。他們的利益與董卓休戚與共,董卓被朝廷責罰,他們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李儒的眼中,散發出智慧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說道:「主公勿憂,只需派人前往洛陽,給張讓他們多送點財物,即可逃脫朝廷的責罰。」

    聽到李儒的話,董卓才一拍額頭,暗罵自己愚蠢。十常侍貪婪無度,陛下荒唐無比。他們就連官職都拿來賣,區區罪名,如何不能花錢洗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40
第82章 李儒三策

    十常侍貪婪無度,董卓雖然心疼錢財,但是如果能夠保住自己官職,就不怕撈不回來。

    他不再糾結,繼續向李儒問道:「文優,我等糧道被斷,該如何是好?」

    日後縱然能夠逃脫朝廷責罰,也要先保住性命才行。

    威縣已經被黃巾軍徹底包圍,如今糧道被斷,數萬黃巾軍虎視眈眈。哪怕是董卓本人,亦是感到有些心驚膽顫。

    李儒臉上仍是波瀾不驚,緩緩說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主公選擇。」

    董卓聞言大喜,急忙問道:「文優教我!」

    董卓為人粗獷,但是對於那些有名望士子,往往卻是敬重有加。這點從歷史上董卓進京以後,大肆拉攏士人就可以看出。

    說到底,他只是地方豪強出身,在那些世家大族這些真正的貴族眼中,無疑是個暴發戶似的存在。

    士族們幾百年來養成記的傲氣,又豈能輕易改變?

    董卓在西涼雖然呼風喚雨,備受敬重,但是在這些人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個鄉下土包子。

    況且,西涼乃貧瘠荒涼之地,這裡雖然民風彪悍,卻是缺少讀書人,更是缺少名揚天下的士人。

    李儒是一個寒門士子,他有驚世才華,卻苦於無用武之地。後來遇到董卓,董卓對他的才華稱讚不已,數次邀請李儒來到自己帳下用命。

    李儒投奔董卓以後,董卓更是對他言聽計從,這更讓李儒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漢代的寒門士子,雖然不乏才華橫溢之輩,但是相比起豪門士子,他們卻更難出頭。所以一旦遇到伯樂,他們便會拚死報答。

    有很多人誤以為鬼才郭嘉是寒門士子,其實並非如此。郭嘉少年之時,就喜歡與長者交談,常使長者們自愧不如。

    郭嘉更是交遊廣闊。

    他的朋友遍佈天下,長者如名士田豐、程昱,年齡相仿者如荀攸、荀彧,都是他的至交好友。

    郭嘉以前曾被好友田豐鼓動,讓他投奔袁紹。後來郭嘉寧願在家閒置六年,也要棄風頭正盛的袁紹而去。有很多人就說,是因為郭嘉出身寒門,不受袁紹重視的緣故。

    事實並非如此。

    當時,袁紹其實對郭嘉極為敬重,更是厚禮待之。但數十日一過,郭嘉便看出袁紹不懂得用人之道,非成大事之人。於是,郭嘉毅然離袁而去。

    袁紹如此心高氣傲,若是郭嘉果真出身寒門,又怎會厚禮待之?

    李儒此人,生卒年不詳,哪裡人氏亦是無從考究。但是,以一介士人的身份,投奔到身為地方豪強的董卓手下,就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好。

    若是果真出身大族,以士人們眼高於頂的作風,如何會正眼去看董卓這個地方豪強?

    要知道,哪怕日後董卓權傾朝野之時,那些士人也未曾真正投奔他,只是懼怕他的權勢,與他虛與委蛇罷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李儒滿腹才華卻無處施展,只有董卓這個粗鄙武夫看中。伯樂相中了千里馬,千里馬又怎麼會不以死相報?

    所以,歷史上的李儒,可以說是對董卓盡心盡力,為了董卓能夠站在權力的巔峰,不惜背負一世罵名。

    謀士分很多種類型,有善於軍事的如張良,有善於籌集錢糧的如蕭何。而李儒這一類謀臣,則是善於勾心鬥角的謀略,有如陳平。

    這類謀士不僅計謀陰狠,而且善於明哲保身。

    歷史上,後來的董卓,由於大權在握,就開始不聽李儒之言,最後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

    但是歷史對於李儒的記載,卻說他最後不知所蹤,並非像演義中記載的那樣,被自家家奴綁來獻給呂布。

    董卓部下擊敗呂布,挾持獻帝以後,李傕還推舉過李儒為侍中,但被漢獻帝拒絕。等到李傕被曹操擊敗,李儒就不知所蹤。

    李儒曾助紂為虐,更是毒殺前任皇帝、皇妃,可謂是惡貫滿盈,被天下人唾棄。

    他深知,在眾人沒有明目張膽的舉兵造反之前,無論哪路諸侯抓住了他,都會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他才會隱姓埋名,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三國時期的謀士,得以善終的並不多。然而如同李儒這般陰狠,工於心計的謀士,卻往往懂得明哲保身。

    賈詡、程昱、李儒,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卻說威縣大帳之中,李儒排眾而出,來到地圖面前,緩緩說道:「下策,派兵劫掠威縣內外,裹挾百姓進城。死守城池,靜待皇甫將軍援軍。」

    眾人聞言,都是不解,問道:「軍中糧草,不足十日之用。就算能夠劫掠一些糧草,亦不能支撐半月。依照路程來看,皇甫將軍要一月以後才能到達,那時我等豈不都要被餓死?」

    李儒臉上露詭異的笑容,說道:「皇甫將軍乃世之名將,深知兵貴神速。他若是倍道而行,半月可至。若我軍糧草耗盡,仍可殺人就食,熬到皇甫將軍前來,易如反掌。」

    李儒的話,風淡雲輕,卻讓眾人渾身發冷。『殺人就食』,哪怕殘暴如董卓,若非逼不得已,也不願如此行事。

    搖了搖頭,董卓問道:「中策所謂何計?」

    「中策,命令其餘官兵死守威縣,主公直接帶著帳下心腹,以及西涼兒郎從丘縣突圍。」

    「黃巾軍佔據丘縣,我們可能很難攻下這座城池。但是,若只是繞過這座縣城了,卻是輕而易舉。」

    李儒的每一個策略,都是如此驚人。

    這條計策,是要拋棄其餘數萬官兵,只保存董卓手下的實力。

    官兵若是想要全部離開威縣,廣宗黃巾軍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官兵執意撤退的話,先不說董卓又會多了一個棄城而逃的罪名。若是張角在後面追擊,官兵很有可能會迎來一個大潰敗。

    所以說,使用中策,那些被留在威縣的官兵,就會成為棄子,成為吸引廣宗黃巾軍的誘餌。

    猶豫了一下,董卓問道:「讓這些官兵死守威縣,他們會答應嗎?」

    李儒哈哈大笑,說道:「此事何難,只需告訴他們,主公將親自帶領本部人馬,前去攻打丘縣即可。」

    董卓聞言,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他帳下的其他將官,看向李儒的眼神,卻變得畏懼起來。

    這人雖是一介儒士,卻心狠手辣若斯。動動嘴皮子,就決定了數萬人的生死,真是可怕的人!以後若無必要,絕對不能招惹此人。

    這條計策,董卓還覺得可以接受。

    反正他現在一敗再敗,注定會被朝廷責罰,根本不用再考慮鎮壓黃巾的事。而是思考如何保存自己的實力,而後買通十常侍,為自己洗脫罪名。

    他仍不死心,繼續問道:「上策是何計?」

    聞言,李儒臉色一肅,說道:「上策,兵分三路。一路駐紮威縣,拖住廣宗黃巾。而後派出第二路人馬,大張旗鼓前去攻打丘縣。」

    「如此,丘縣黃巾兵力不足,必然震動。他們以為曲周有漳水天險,易守難攻,必會麻痺大意,而後從曲周調遣黃巾支援丘縣。」

    「我們再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派遣精銳之士,奔襲曲周。」

    話畢,李儒一指地圖上的曲周城,臉上滿是狂熱。他喜歡這樣指點江山的感覺,更喜歡看到因為自己的計策,而改變整個戰場的勝負。

    考慮了一會,董卓搖了搖頭,說道:「黃巾軍中,亦不乏智謀之士。這條計策雖然可能成功,卻有風險。」

    「先不說能否迷惑黃巾軍,讓他們把大部分兵力都調到丘縣。哪怕他們果真如此,漳水易守難攻,恐怕也難以渡過。」

    李儒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其實,只要黃巾軍被官兵迷惑住了,官兵大可晚上偷偷來到漳河,伐木渡河,而非直接奪取漳河橋樑。

    李儒瞭解董卓,知道一旦他下定決心,就不會更改,所以不再勸說。

    董卓看著帳下的心腹眾人,說道:「我意採納文優所獻的中策,爾等可有異議?」

    能夠保全性命,他們自然不會反對,都齊聲應諾。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16:42
第83章 流言四起


    李儒提出三策之前,他早就料到董卓的選擇。但是,他心中仍然抱有一絲期待。

    如今幻想破滅,他也無話可說。

    這個時候的謀士,獻策之時往往喜歡給出上、中、下三策。

    下策,一般都是最不好的,決策之人也很少會選擇這條策略。

    上策,雖然前景美好,卻有很大風險,若是稍有不慎,其結果可能連下策都不如。當權者往往也不會採納這條策略。

    而中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最為穩妥,是當權者們選擇最多的策略。

    此時的陳旭,還顯得非常稚嫩。他雖然有些眼光,但是與那些三國頂級謀士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就拿此事而言,他幸好沒有聽到李儒所獻的三條策略,不然的話,肯定會嚇得冷汗淋漓,羞愧不已。

    陳旭想到了開頭,卻沒料到結局。

    他所看到的,只是李儒所獻的下策。若是董卓選擇那條上策,黃巾軍真的要萬劫不復了。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的黃巾軍還能與官兵對峙,細細謀劃,哪怕丟掉兩座城池,也沒什麼。

    現在每拖一天,皇甫嵩所帶的官兵,離這裡就更近一分。若是真讓皇甫嵩與這裡的官兵匯合,黃巾軍的結局將不言而喻。

    皇甫嵩不是董卓,更不比盧植差。

    就連盧植帶領三萬大漢精銳官兵,都能屢敗黃巾軍近十萬大軍,更何況是皇甫嵩?

    唯一值得慶辛的是,董卓並沒有選擇上策。他拋棄了威縣的所有官兵,帶領著自己的幾千部曲,朝丘縣趕來。

    丘縣縣衙,張梁等人得知董卓親自帶兵過來,臉上都很嚴肅。

    他們以為董卓親征,是下定了決心要攻破丘縣。幾位渠帥不斷督促著黃巾士卒,讓他們深溝高壘,加固城牆。

    一棵棵樹木被砍成幾段,做成滾木,而後搬到城牆之上;一塊塊石頭,也被百姓們搬了上來。

    受過官兵欺壓的百姓,自然希望黃巾軍能夠守住城池,所以紛紛主動請纓,希望能夠幫上一些忙。

    城門口,探馬來回穿梭,一日數十探。

    董卓所帶兵馬每日到了何處,都會有情報傳到丘縣之中。

    董卓軍越來越近,丘縣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這日,為了防止細作混入城內,除了每日進出的探馬,整個丘縣已經變得只許出,不許進。

    董卓帳下大多都是騎兵,哪怕帶著輜重,第三日也已經來到丘縣境內。黃巾軍見狀,緊守城池,各部人馬嚴陣以待,時刻準備防禦官兵攻城。

    但是,官兵卻對丘縣視而不見,他們擺出防禦的姿勢,警惕防備黃巾軍突然出城攻擊,而後繞過這座縣城了,直接往南方趕去。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黃巾軍都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卻一拳打到了空氣之中。

    陳旭站到城牆上,緊緊盯著遠去的官兵。突然,他一拍城垛,大叫一聲:「原來如此!」

    自從探馬報告了董卓前來丘縣的人數,陳旭就一直隱隱感到不對。

    因為,董卓帶來的兵馬,幾乎都是騎兵,而且人數也不多,只有三千餘人。

    騎兵不善攻城,哪怕是一些沒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更何況是久經沙場的董卓?黃巾軍因為這個緣故,曾經還都議論紛紛。

    直到現在,陳旭才知道,董卓這是要丟下威縣的官兵逃跑啊!

    他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也低估了董卓的膽大妄為。陳旭如何都沒想到,在這個天下尚未大亂的時候,董卓居然敢如此行事!

    他急忙離開城牆,來到張梁面前,將自己的猜測告知張梁等人。

    眾人聞言,亦是面面相覷。

    有一個渠帥當即出聲喊道:「既然這樣,我們又豈能讓這些官兵輕易離開?還請人公將軍下令,讓我帶領本部人馬,前去追殺董卓那廝。」

    張梁並沒有因為陳旭一次判斷失誤,就輕視他,還是先徵求他的意見,問道:「對於此事,文昭怎麼看?」

    說實話,陳旭這個時候有些沮喪,也有些羞愧。

    自從被橋玄誇讚開始,到東郡屢次擊敗黃巾軍,再到上次奇襲丘縣。陳旭可謂是一直順風順水,以至於他有些驕傲自滿,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直到今日,被董卓軍當頭棒喝,他才曉得自己小覷了天下英雄。

    這時的他,才知道孫子兵法為何開篇就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戰場之上無小事,需要謹慎再謹慎。哪怕一個小小的疏忽大意,都可能葬送全軍的性命。

    好在這次董卓軍只是逃跑,並沒有給黃巾軍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不然的話,陳旭真的要追悔莫及了。

    猛然聽到張梁的問話,陳旭沒有馬上答應,而是看著地圖,仔細思考著。

    像演義中所說,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每個謀士、將領,他們在思考計策的時候,都要經過仔細推敲,等確認這條計策可行之後,才會實行、或是獻給自己主公。

    這不是優柔寡斷,而是謹慎。

    這一次,陳旭把自己帶到官兵的位置。他仔細思考著,若自己是官兵,會怎麼做?

    良久,當他突然想到暗度陳倉的典故以後,渾身上下冷汗淋漓。他猛然睜大眼睛,說道:「失策矣!」

    眾人見陳旭一驚一乍的樣子,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都大吃一驚,七嘴八舌的向陳旭詢問,是否有什麼問題。

    陳旭對眾人說道:「董卓帶領他的部下撤走,我等無需追擊。」

    「自他領兵以來,屢戰屢敗,這次更是丟棄數萬官兵,獨自逃跑。洛陽那些達官貴人,肯定會參他一本。如此,董卓及他的部下,不足為慮!」

    「況且,董卓帳下全是騎兵,我等以步卒追擊,先不說追不追得上,哪怕能夠追上,亦是很難戰勝。」

    「董卓這一路人馬,我並不在意,我所慮者,唯曲周爾!」陳旭指著曲周,對眾人說道。

    王延皺了皺眉頭,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他以前在眾人面前分析過,曲周城可謂是固若金湯。現在陳旭卻說他很擔心曲周城,這種說法,無疑是推翻了王延以前的分析。

    其餘人等,亦是一臉不解。

    陳旭沒有理會眾人不同的表情,繼續說道:「韓信曾經兩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獲得巨大的勝利。」

    「若是官兵之中有智謀之士,派兵佯攻曲周橋頭,吸引曲周守軍注意。而後讓人在其他河段,暗暗伐木渡河,則曲周危矣!」

    眾人聞言,都是心中一凜。

    陳旭繼續說道:「好在官兵沒有行此計策,將軍可派人前往曲周送信,告知曲周守將,密切注意漳水上下河段,易於渡河之處。」

    張梁不敢怠慢,雖然他不認為官兵之中,有人能夠想到這個計策。但是為了保險,還是派遣了兩千黃巾軍過去,並且送了一封書信,讓曲周守將小心行事。

    董卓的意外撤退,使得威縣官兵只剩下兩萬出頭。

    這幾日,城中流言四起。先是有人說城中無糧,官兵以後會殺人就食。

    這條流言,使得威縣百姓人心惶惶,有很多人想逃出城外,都被官兵抓了回來。

    第二條流言,卻在官兵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條流言中說,董卓把威縣的官兵當做吸引黃巾軍的誘餌,自己卻率領親信棄城而逃。

    才開始,並沒有人相信董卓會這麼做。但是,隨著時間越推越久,前去攻打丘縣的董卓仍是杳無音訊。

    再加上董卓自己的親信,果真全部不在城中,官兵們更是人心惶惶。因為軍中缺糧,他們的伙食越來越差,現在已經無法填飽肚子。

    於是,城中開始產生暴亂。那些官兵已經認定自家主將棄城而逃,紛紛要求撤退。

    好在幾個將領有些決斷,將那些叫囂最嚴重的一些人梟首示眾,這才鎮住了騷動的官兵。

    城中百姓家中,糧食早就被搶劫一空。

    這段時間,有很多百姓已經堅持不住,紛紛餓死。有些餓得眼紅的百姓,已經開始把那些餓死之人的屍體,拿去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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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水淹


    這一日,威縣之中又有一條流言傳開。

    說是北上的皇甫嵩部,在渡過黃河的時候,被黃巾軍半渡擊之。官兵折損大半,被迫退守濮陽城。

    這條流言的出現,就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失去希望的官兵,更是人心浮動。

    很多官兵長久無法吃飽飯,真的開始殺人就食。他們心中恐懼不已,每日更是四處強擄婦女,而後將她們帶到軍營,玩弄致死。

    才開始,官兵中的將官還試圖制止他們的行為。但是面臨已經漸漸失控的官兵,他們也是有心無力,最後只能放縱行事。

    他們的這個舉動,無疑讓本就受盡壓迫的威縣百姓,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抗。

    在飢餓、欺壓、死亡的三重壓迫之下,百姓們赤手空拳,向官兵發起了進攻。

    戰鬥是慘烈的,結局是悲慘的。

    這些官兵,都是整個大漢帝國的精銳。他們縱然現在已經瀕臨崩潰,也絕對不是這些赤手空拳的百姓,所能撼動的。

    鮮血染紅了街道,整個縣城都籠罩在悲痛與恐懼之中。

    在官兵的屠刀下,百姓們再次沉默了,只是心中的怒火與仇恨,已經更加濃烈。

    就在此時,丘縣的黃巾軍也已經趕了過來。

    統兵主將乃是陳旭,他帶領七千黃巾前來支援,其下還有一個渠帥。而張梁,卻帶領了三千兵馬親自駐守丘縣。

    加上張角原來的七萬黃巾軍,現在的威縣附近,已經集結了將近八萬人馬。

    張角調集了所有軍隊,將威縣圍得水洩不通,每天強攻四個城門。

    陳旭帶領著七千人馬,還未見到張角本人,就得到了他的秘密軍令。看著這紙軍令,陳旭在心中暗暗歎服。

    此時他不由想到,若是張角不死,這個天下的走向,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也非常好奇,這個能夠嘯聚百萬之眾,動搖整個大漢根基的奇男子,又會是怎樣一個人物?

    黃巾軍已經強攻了威縣兩日,他們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的攻城,使得小小的威縣的搖搖欲墜。

    官兵本來就軍心浮動,再加上守城的損失,官兵的人數現在只是堪堪達到兩萬人馬。

    他們分到四門守城,在將近七萬黃巾軍不分晝夜的攻擊下,已經身心疲憊。

    城牆上,一個將官捂著受傷的胳膊,來到威縣守將身旁,哽咽的說道:「將軍,下令突圍吧!」

    「董卓那廝拋棄了我們,皇甫將軍也被黃巾軍擊敗,我們還堅守在這裡幹嘛?」

    「軍中早已斷糧,若不是上次百姓暴動,我們殺了很多人,用他們的屍體充當糧草,恐怕現在真的要殺人就食了!」

    「將軍,我們是官兵,不是土匪,更不是畜生。作為保家衛國的官兵,百姓們現在卻是如何看待我們?」

    這員將官,是那種比較正直的人物,雖然現在,幾乎所有官兵都軍紀敗壞,但是他仍然極力約束自己部下。可以說,此人無愧於一個帝國軍人的身份。

    聽到這個將官的話,守城將領也是一臉痛苦:「你所說的,我又何嘗不知?但是,整個威縣已經被黃巾軍團團圍住,想要突圍,何其困難?」

    就在此時,一個傳令兵出現,大聲喊著:「將軍,將軍,黃巾軍將東門的軍隊全部調到了北門。現在整個東門,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千黃巾!但是北門已經搖搖欲墜,將要被黃巾軍攻破了!」

    聽到這個消息,守城將領與那個受傷的將官對視一眼,臉上居然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城外,張角咳嗽了幾聲,看著從東門突圍的官兵,臉上露出了笑容。

    「咳咳!」

    突然,他用一個手帕摀住嘴巴,更加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身旁的親兵首領見狀,急忙來到張角後面,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臉上露出悲切的神色。

    他是張角的一個弟子,更是他的族子。自從張角開始建立太平道,他便追隨在張角身旁。

    這段時間,他知道大賢良師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到晚上都劇烈的咳嗽,經常還咳出鮮血,有時候,甚至整晚都無法閉眼休息。

    張角早已知道,自己的身體將近油盡燈枯。

    他為了穩定軍心,一直瞞著帳下諸將,更是叮囑他的親兵首領,莫要將他的病情透露出去。

    他咳嗽了良久,伸開手,發現手帕裡面全是鮮血。

    「大賢良師!」那個親兵首領雙目通紅,在心底默默唸著。

    悄悄將手帕收了起來。張角振作精神,對著帳下士卒高聲喊道:「賊人從東門突圍,已經中計!留下一萬人馬,清理威縣官兵餘孽,其餘將士隨我追擊官兵!」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回應張角的,是狂熱的口號聲。

    攻城之戰,圍三缺一,虛留生路,敵疲我逸的打法,貫穿整個中國的戰爭史。東門黃巾軍的撤退,正是張角給官兵留下的一個陷阱。

    圍三缺一的打法,但凡讀過兵書之人,都會有所瞭解。所以,想要讓對方中計,還要細細謀劃。

    張角一開始下令黃巾軍,讓他們包圍威縣,四門齊攻。等到官兵身心俱疲,萌生退意的時候,再故意放出一條生路。

    這時,哪怕官兵主將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也不得不朝裡面跳。因為,哪怕將領知道這是陷阱,普通士卒卻不會這麼想。

    在他們眼中,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即使違背主將將令,他們也會突圍。

    官兵將領若是帶著官兵,置之死地而後生,哪怕突圍會遭受埋伏,也能逃出去一部分人。

    他若是執意不突圍,軍中必然嘩變,這才是真正的死路。

    所以說,這是一個陽謀。

    使用圍三缺一這條計策,一定要把握好時機。太早的話,官兵沒有被逼上絕路,不見得會去突圍;太晚的話,逼迫官兵過甚,有可能將他們逼成哀兵。

    哀兵必勝的道理,雖然不見得完全正確,卻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將近兩萬官兵,他們都是大漢帝國的精銳的部隊,卻不想,今日被這群農民起義軍逼到這個地步。

    可以說,他們不是敗在黃巾軍的手上,而是敗在大漢帝國自己的手上。

    像盧植這樣的儒將,朝廷不但不重用,反而將他下在獄中。似董卓這般殘暴、自私的人物,卻能夠通過賄賂宦官,獲得主將之位。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董卓雖然在涼州混得風生水起,但是黃巾軍不是那些胡人,張角也不是那些部落首領。

    官兵們連續奔跑了一日,黃巾軍卻絲毫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只是銜尾追殺。很多跑得慢的官兵,都死在黃巾軍手上。

    現在,他們的體力幾乎都達到了極限。

    官兵將領,問著一個熟知本地地理的人,道:「這是哪裡?」

    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說道:「我們現在已經逃到了廣宗境內,前面就是清河,是漳水的一個支流。河上只有一個橋,名叫界橋。」

    官兵將領聞言,臉色一變,說道:「不好,黃巾軍肯定已經佔領了界橋,我們現在過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其餘將官聞言,亦是臉色大變,七嘴八舌的說到:「這可如何是好?」

    那個熟知地理的人,好似想到了什麼,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

    還好官兵將領注意力一直放在這人身上,急忙向他問道:「你剛才為何欲言又止?」

    那人答道:「其實清水除了界橋以外,還有一個位置可以渡河。」

    眾人乍聞喜訊,大喜過望,都急忙問道:「快說,何處可以渡河?」

    怪不得眾人這麼急切,現在前有大河,後有追兵,官兵們逃跑一日,人困馬乏。

    若是他們能夠渡過清河,就可以進入清河郡。到時候,就不怕黃巾軍繼續追殺了。

    那人道:「那裡是一處淺灘,河道寬廣,卻水流湍急。大部分時候,尋常人只要能夠抵住水流衝擊,就可以涉水過河。但是現在,我卻不知清水河中有沒有漲水。」

    官兵們改了方向,朝那處淺灘奔去。現在的他們,已經沒了退路,只能賭上一把。

    再次奔行五里有餘,待官兵們探到可以涉水而過時,全都歡呼起來,眾人爭先恐後的朝河對岸跑去。

    就在此時,隨著一聲『轟隆』巨響,上游的河水,如同怒濤一般往下游奔來。正在過河的官兵,驚恐地大叫著,拚命向河對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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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張角



    洪水滾滾而下,正在過河的官兵,被巨大的恐懼籠罩。

    他們拚命奔跑著,希望能在洪水下來之前,回到河岸之上。

    但是,水流的速度也太快,洪水也來得太巧,正好趕到幾乎所有官兵都下到河裡,這段洪濤才狂奔而來。

    「轟隆隆!」

    洪水沖了過來,那些還來不及上到河岸的官兵,都被衝到了河中。

    根據『瓶頸效應』與『木桶原理』,一條河段,越是淺灘,水流也就越快。這處淺灘水的流速本就很快,好在一開始水很淺,官兵們還勉強支撐得住。

    現在,當大洪水沖了過來之時,這處淺灘的水流變得更急。哪怕那些會游泳的官兵,也無法在洪水的衝擊力下倖免。

    驚魂未定的官兵,只剩下三分之一人馬,還有一部分過到了河對岸。

    「殺!」

    河對岸,一支黃巾軍吶喊著殺了過來。早已被洪水嚇住,丟盔棄甲的官兵,再加上逃跑一日,體力早已耗盡。他們如何是這支養精蓄銳黃巾軍的對手?

    兩員黃巾軍大將,他們衝殺在最前面,縱橫馳騁,手下並無一合之敵。

    他們正是陳旭與陳虎。

    沒過多久,黃巾軍就將這些過河的官兵,殺得七零八落。毫無反抗意識的官兵,最後全都跪地投降。

    尚且來不及過河的官兵,看著那些要麼被洪水沖走,要麼被對岸黃巾軍殺退的官兵,心中慶幸不已。

    他們的慶幸並沒有維持多久,只見一桿『張』字大旗,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數萬黃巾軍,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官兵們惶恐不安,見到自家主將也被洪水捲走,群龍無首的官兵,吶了一聲喊,四散而逃。

    河對岸的陳旭,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大局已定,他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他下令,讓黃巾軍順著河流向下,追殺那些會游泳的漏網之魚。

    很多官兵都會游泳,只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洪水捲走。若是等到水流稍緩的地方,他們可能就會游到岸上。

    如今皇甫嵩即將北上,黃巾軍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消滅官兵的有生力量。

    現在每逃出一個官兵,日後對於黃巾軍,就多了一份威脅。時至今日,陳旭已經徹底把自己當做黃巾軍的一員。

    他在這個時代,看到的黃巾軍,與歷史書上描寫的完全不一樣。這些黃巾軍雖然以宗教為綱領,有時候顯得非常盲目。

    但是,說到底,他們只是被逼造反的百姓,他們只是嚮往美好的生活罷了。

    不管是面色黝黑,有些老實巴交的張梁,還是那位素未謀面的大賢良師,他們都讓陳旭從心底感到佩服。

    這時的陳旭,才知道為何盧植領兵攻打黃巾軍的時候,他雖然屢次獲得勝利,仍舊不敢大意。反而挖掘壕溝,製造攻城器械,準備打持久戰了。

    如同張角這樣的人物,並不是能夠輕易解決的對手。

    值得諷刺的是,盧植用了正確的戰術,反而使得宦官左豐,在靈帝面前進讒言,說他畏敵不前,貽誤戰機。

    歷史上,由於張角死的很早,而且一開始就遇到盧植這樣的名將,所以沒有什麼輝煌的戰績。就連之後與董卓交戰,屢戰屢勝之事,史書上都沒有詳細記載。

    陳旭來到這個時代,可以說是親眼見證的董卓、以及這些官兵,在張角的謀劃下,慢慢走向敗亡。

    可以說,無論是最開始使用『暗度陳倉』之計,奇襲曲周、丘縣,斷掉官兵糧道。還是之後在威縣散播流言,圍三缺一,以及現在的水淹之計。

    這些計策,一環扣一環,可以說用得天衣無縫。這樣的人物,若不是早早病死,黃巾軍的未來,真的難以預料。

    不錯,之前威縣的三條流言,都是張角的計策。

    第一條官兵會殺人就食的流言,是張角通過自己的推測,而後得出的結論。這條流言,無疑讓威縣百姓一開始就躁動不安。

    第二條董卓棄城而逃的流言,是真正發生的事情,使得威縣官兵軍心浮動。

    前兩條流言,都被證實了他的正確性。所以,當張角再次散播,皇甫嵩被官兵擊敗的流言之時。出於慣性,居然沒有人懷疑這條流言的真實性。

    最後這條流言的出現,更是使得官兵心生絕望,為黃巾軍實施之後的計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無論是他以宗教形式,盅惑民心,還是使用的這一系列的計策,都顯示出了張角有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不得不說,張角對人心的把握,妙到巔峰。

    陳旭初來乍到,尚未見到張角之時,就得到他截斷清水,水淹官兵的命令。所以,當時的陳旭,才會在心中讚歎。

    岸上戰鼓之聲隆隆,旁邊清河河水奔騰。

    張角騎在馬上,立於大旗之下,看著大局已定的戰場,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段時間,他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驟然放鬆的張角,突然腦袋一暈,頓時感到天昏地暗,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大賢良師!」

    「天公將軍!」

    張角附近的親兵,見狀全部大驚失色,飛快圍了上去,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黃巾軍的這場大勝,可謂是空前絕後。一時間,與廣宗相鄰的清河郡、魏郡、以及安平國,全部震動不已。

    郡守們更是人心惶惶,生怕黃巾軍來犯。鉅鹿郡太守,更是心中恐懼。如今冀州官兵已經一戰而亡,廣宗與下曲陽的黃巾軍,一南一北對廮陶虎視眈眈。

    若是黃巾軍南北夾攻,恐怕廮陶將難以保全。

    就在這些人全都人心惶惶之時,剛剛獲得巨大勝利的黃巾軍,亦是愁雲慘淡。

    不為其他,只是因為黃巾軍的支柱,自稱『天公將軍』的張角病危。

    可以說,被人們稱為『大賢良師』的張角,不僅是黃巾軍的最高統帥,更是整個黃巾軍的精神領袖。

    毫不誇張的說,只要張角還在世一日,他無論到了哪裡,振臂一呼,都會有很多窮苦百姓響應他的號召。

    張角不死,則黃巾難滅。

    然而,這個巨人一樣的豐碑,被百萬黃巾所敬重的大賢良師,現在居然臥病在床,昏迷不醒。

    黃巾軍已經找了很多醫宮,他們都說張角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無力回天。

    雖然各路渠帥極力封鎖這個消息,張角病危之事,仍是在黃巾軍之中傳開。士卒們每日為大賢良師祈禱,希望他能夠早點醒來。

    廣宗位於漳河、清河之間,乃四郡之要沖,扼界橋之天險。這個地方戰略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陳旭帶著他自己的部下巡視各地,直到現在,他還無法想像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方才,他作為一方渠帥,也有幸前去看望昏迷不醒的張角。那是一個面容枯槁,頭髮花白的老人,看起來已經將近六十歲。

    更重的要的是,他從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臉上,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陳旭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為了獵虎離開陳家村。後來陳虎家被張其欺辱,陳虎母親一病不起。

    當時來了一個太平教的仙長,為陳虎母親治病。不錯,陳旭正是從昏迷的張角身上,看到了那個道人的影子。

    但是令陳旭感覺猶疑不定的是,眼前的張角,頭髮花白,面色枯槁,顯得一臉老態。

    而那時的道人,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他頭抹黃巾,一身道袍,臉色慈祥。猛一看來,頗有一番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派頭。

    若非兩人長得實在太像,陳旭怎麼也不會把兩人聯繫在一起。

    畢竟,若兩人是同一個人的話,僅僅過了兩年,又怎麼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

    陳旭來到奔騰的清水河畔,看著河畔兩旁的白楊。往常那翠嫩欲滴的樹葉,如今已經開始暗暗發黃。

    他只是在心中疑惑著,給陳虎治病的那個道人,究竟是不是張角?

    想了半天,仍是沒有頭緒。他轉頭看向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陳虎、陳靜,以及那些陳家村的子弟兵,心中閃過一絲溫柔。

    「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們在這場戰爭中,能夠活下去!」

    陳旭在心中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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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甦醒



    如今,整個鉅鹿郡的東部四縣,已經完全落入黃巾軍手中。

    這個位置,是整個冀州南部最重要的咽喉要道。它位於冀州四郡中間,交通便利,易守難攻。這個地方的陷落,使得整的冀州南部,都暴露在黃巾軍的威脅之下。

    若是黃巾軍能夠攜大勝官兵之威,進寇四郡。那些飽受欺壓、無家可歸的百姓,必會紛紛響應。

    但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黃巾軍的精神領袖卻一病不起。這不但使得黃巾軍,錯過了一次擴張的極好時機,更是在很多黃巾軍心中,留下了非常大的陰影。

    這一日,張梁撇下丘縣的黃巾軍,帶著一些親信急匆匆趕到廣宗。

    自家兄長已經昏迷幾日,張梁每日都是心急如焚。但是,丘縣是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他生怕皇甫嵩前來攻城,這才一直沒有離開。

    就在前幾日,張梁接到斥候的消息,說是皇甫嵩聽聞冀州官兵被全殲以後,停止了行軍,反而在魏郡休整。

    也許在皇甫嵩看來,既然鉅鹿郡的官兵已經兵敗,他就沒有必要每日催促士卒進行急行軍,前來救援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張梁,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立馬星夜兼程來到廣宗。

    張梁龍行虎步,排開眾人,進入屋中。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侍奉在張角身旁,看到張梁進來,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叔父,阿翁他一直昏迷不醒,醫工都是束手無策,我自己也是毫無辦法。」

    說著說著,少女就開始抽噎起來。

    張梁本來也是一臉擔憂,但是看到自己侄女的樣子,也不好把焦躁放到臉上。他平復了一下心緒,對著少女說道:「玲兒,兄長他受黃天庇佑,一定會沒事的。」

    這個少女,姓張名玲,正是張角的唯一女兒。

    張角年少家貧,再加上要養活兩個弟弟,娶妻較晚,一直沒有子嗣。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張玲這個女兒,此時的張角卻已經創立了太平道,每日在外奔波傳道。

    他的妻子後來染病而死,還好有張寶、張梁這兩個兄弟,才把張玲拉扯大。

    後來回到鄉中的張角,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疼愛有加。

    張角得到『太平要術』以後,才萌生的創建太平道的想法。他將其視為至寶,不肯輕易示人。

    『太平要術』又名『太平清領書』,是東漢原始道教重要經典。原書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10部,每部17卷,共170卷。

    其卷帙浩繁,內容龐雜。

    大抵以奉天法道,順應陰陽五行為宗旨,廣述治世之道,倫理之則,以及長壽成仙、治病養生、通神占驗之術。

    其說自成體系,以順天地之法,治政修身,達於天下太平為主旨。有代表下層民眾反對統治者恃強凌弱,主張自食其力,周窮救急的思想。

    可以說,『太平要術』改變了張角的人生軌跡,也改變的整個大漢帝國的歷史。

    把『太平要術』視為珍寶的張角,對於自己的女兒,他卻從不隱瞞,。還經常將其中的內容,解釋給張玲聽。

    張玲對於『太平要術』中的其他內容,毫不感興趣,卻對與治病養生有關的內容,青睞有加。

    這也許與她小時候,親眼看見自己母親病死有關吧?

    她自學成才,對於治病養生的內容,也頗有天賦,早就看出自己的父親已經油盡燈枯。

    為此,她勸過張角好幾次,讓他不要太過操勞,休養身體。但是,張角身為黃巾最高首領,每日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又怎麼可能真正停下來休息?

    張玲聽著自己叔父的安慰,清秀的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眼中反而蓄滿了淚水。

    自己父親的身體,她最清楚不過了。而且,他雖然看了『太平要術』,卻並不相信裡面關於鬼神的那些說法。

    抹了一把眼淚,她來到床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父親蒼老的面孔。自從她母親去世,父親回來以後,就對她疼愛有加。

    只要張角在家中,總是會將張玲帶在身旁。

    每日與自己父親相處,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張角為了這次起義,耗費了多少心血。

    特別是他最疼愛的弟子唐周反叛,將太平教想要造反的消息,報告給朝廷以後。他更是心力交瘁,悔恨不已。

    所以,短短一年的時間,曾經那個意氣風發、仙風道骨般的男人,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張梁支走了自己的侄女,靜靜看著昏睡不醒的張角,心中悲愴不已,不由說道:「兄長,兄長,如今我等大敗官兵,就連皇甫嵩都在魏郡駐足不敢前進。」

    「如此大好局面,兄長為何只是昏睡不醒?」

    張梁坐在床上,輕聲呼喚著。他們一家家貧,父母早亡。他與張寶兄弟兩人,都是被張角一人拉扯大的。

    俗話說,長兄如父,更何況張角不單是長兄,更是自幼養育兩人?所以說,兄弟三人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厚。

    張梁想著自家兄長的好,一時間,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就在此時,他突然感到有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心中一驚。待看到是自家兄長的手臂以後,當即喜極而泣,激動地說道:「兄長,你終於醒來了!」

    張角悠悠睜開了眼睛,咳了兩聲,看著自己兄弟焦急的臉龐,心中閃過一絲溫柔。

    張梁現在正喜不自勝,就要出去把張玲叫進來,然後把這個好消息曉諭三軍,好穩定軍心。

    卻不想,張角努力從床坐了起來,制止了張梁的行動。

    他蔚然一嘆,說道:「你離開丘縣來此,如今丘縣恐怕已經落入官兵之手!」

    聞言,張梁心中大駭,急忙問道:「這怎麼可能?皇甫嵩不是已經停止行軍,駐紮在館陶了麼?」

    搖了搖頭,張角說道:「皇甫嵩雖然殘暴,卻無愧於大漢名將的稱謂。他在豫州屢敗我等黃巾軍,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皇甫嵩用兵,若天馬行空,疾如閃電。他每到一處,只要瞅準時機,就能迅速擊敗敵人。」

    「以皇甫嵩的的驕傲與自負,又怎麼會因為威縣官兵的敗亡,而裹足不前?」

    「他如此行事,只不過是為了迷惑我軍罷了。我料定,皇甫嵩必定會派遣精兵,奇襲丘縣!」

    這一次,張角本來正在昏迷,意識有些模糊。突然聽到張梁的話,他心中擔憂黃巾軍的前途,才掙脫了渾渾噩噩的狀態,醒了過來。

    張梁素來信任自家兄長,對於他的謀略,更是深感佩服。現在,既然自家兄長如此說,就絕對不會有錯。

    他霍然起身,對著張角說道:「兄長,若果真如此,我豈不成了黃巾軍的罪人?我現在就返回丘縣,緊守城池,絕不給皇甫嵩以可趁之機。」

    張角揮手阻攔了正要出去的張梁,說道:「你現在趕去丘縣,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我現在擔心的是曲周。」

    「曲周雖有漳河天險,易守難攻。但是皇甫嵩用兵如神,就怕他使出暗度陳倉之計。如此,則曲周亦是難以保全。」

    聽到張角的話,張梁先是一愣,而後大聲笑道:「兄長勿憂!早在威縣官兵尚未潰敗之時,我就已經寫信給了曲周守將,讓他巡視漳河上下河段,謹防官兵從其他地方渡河。」

    張角聞言,心中一愣。

    他是黃巾軍的最高統帥,對於帳下所有人物,都可謂是瞭如指掌。但是如今,他卻有些迷惑了。按說張梁以及他帳下將官,沒有人擁有這等眼光才對啊。

    曲周的漏洞,張角其實早已知曉。

    但是以前,自從盧植被撤職查辦後,他就不相信官兵之中,還有人能夠想到這條計策,所以並未太過在意。

    不然的話,黃巾軍也不可能從廣宗北上,繞道奇襲曲周,斷掉官兵糧道了。戰場之上千變萬化,面對不同的對手,就要使用不同的策略。

    若是盧植在時,張角絕對不敢如此行事。如今面對絲毫不比盧植差的皇甫嵩,張角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

    所以,他才會費盡心力,絞盡腦汁地思考黃巾軍戰略上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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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擇婿



    「陳旭,陳旭,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待張梁說是陳旭提醒的他,讓曲周的黃巾軍,多多注意漳水上下游河段以後,張角喃喃自語著。

    這個時代,交通非常不便,陳旭縱然在東郡無人不知,但是他的名聲仍未傳到冀州。

    其實,不僅是陳旭,除了那些名滿天下的大儒,就是一些所謂的名士,也往往是在一個地方有些名氣。

    就像演義中一樣,但凡有人向自己主公推薦人才之時,他的主公,不見得就聽過這個人的名聲。

    所以,推薦者往往都會講訴一些被推薦者的生平。當權者一般都會根據被推薦的以往的事情,推斷出來此人是否有才能。

    哪怕是如同諸葛亮、徐庶、郭嘉這樣的人物,他們在沒有投奔一方諸侯,展示出自己的才華以前,也是不為眾人知曉。他們的才能,也只是在一個小範圍之中流傳。

    說到底,還是這時的交通、通訊手段太過落後。

    聽到張角的話,很自然的,張梁就把自己打聽到關於陳旭的事,一一講來。

    張梁的敘述完畢,張角才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他!」

    見狀,張梁面露奇色,問道:「兄長亦曾聽聞文昭之名?」

    張角搖了搖頭,枯槁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說道:「兩年前,我去豫州聯絡波才,在返回的途中,一路施符救人,順便混夠回來的免費飯菜。」

    「我曾在濮陽留了兩日,去過濮陽附近的一個村落,救治了一位婦人,這婦人正是陳旭的叔母。」

    「我每到一處,都會留意當地有些名氣的人物。那時的陳旭,也是有些名聲。我見他頭腦靈活,勇武不凡,曾經還邀請過他加入太平教,但是被拒絕了。」

    張梁沒有想到,自家兄長居然還跟陳旭有這層關係。一時間,居然有些目瞪口呆。

    「卻不想,當日的一介鄉下少年,如今居然已經闖下了諾大名聲。而且還有幸能拜在橋公門下,讓他傾囊相授。此子當真是好大的造化!」

    搖了搖頭,張角有些唏噓。

    張角一生,他的腳步幾乎遍佈全國各地,見過的人物也是形形色色。很多人,他沒過多久就忘記了。

    曾經的他,雖然邀請過陳旭加入太平教,但是也並非太過在意。

    畢竟,那個時候的陳旭,最多是稍有勇力,還沒資格讓張角折節下交。所以,離開濮陽之後沒多久,他就把陳旭這個人物淡忘了。

    直到今日,張梁提起陳旭,講到他的事蹟之時,張角才慢慢想了起來。

    「哎,時光如水,造化弄人啊!」

    這時,張角想起了波才,他的那個得意弟子,卻不想現在已經被皇甫嵩斬殺。想到這裡,張角又有些黯然。

    但是他終非常人,剛剛失落了一下,就振作精神,說道:「我雖然反抗漢室,對於橋公卻是心生敬佩。況且陳文昭才能過人,正是我黃巾軍需要的人才。」

    「他待在你帳下,遇到事情,你要多多向他詢問。此子若經過打磨,再經歷一些戰事,前途將不可限量。以後成為我黃巾軍的中流砥柱,亦有可能。」

    陳旭以前的事,張梁早已打聽清楚。他對於陳旭也是非常喜愛,所以才會將陳旭的事蹟都告訴自家兄長。

    可以說,從陳旭殺人逃逸,到他師從橋玄學習兵法,再到統領義軍擊敗黃巾,最後反出濮陽。以及之後的奇襲丘縣,防備官兵『暗度陳倉』之事。

    這段經歷,發生在一個剛剛及冠的少年身上,顯得如此不可思議。

    所以,張角才會對陳旭青睞有加。

    張梁見自家兄長認同陳旭,心中自然高興無比。他不遺餘力講訴陳旭的事蹟,不就是為了這些麼?

    忽然想到了什麼,張梁說道:「文昭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沒志氣,不看好我們黃巾軍。說什麼我們注定會失敗,當時還建議我放棄現在所有的城池,說什麼藏兵於民,靜待天下大變。」

    「若不是我為人還算寬宏大量,早就把他和王君閣,以惑亂軍心的罪名拉出去斬首了!」

    張梁自己喃喃自語,完全沒有看到宛若雷擊的張角。

    「放棄城池,藏兵於民,靜待天下大變。」張角反覆低聲呢喃著,宛如中了魔怔一般。

    良久,張角突然大聲喊道:「快,快去把陳文昭請來!」

    張梁見到自家兄長反常的樣子,心中正疑惑著。突然聽到他的聲音,看著張角一臉急切的樣子,他不敢怠慢,把張玲叫進來照顧自家兄長,自己卻飛快跑出去尋找陳旭。

    房屋之中,見自己父親醒來,張玲撲到張角懷裡,喜極而泣。

    看到自己的女兒,張角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溫柔的深色。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女兒已經長大了。

    自己身體的狀況,自己最瞭解。張角知道,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如今張玲已經十八歲。

    這個時代,十八歲的少女尚未出嫁,已經算是非常稀奇了。若是等他死了以後,再守孝三年,豈不是耽誤了自己女兒的青春?

    想到這裡,張角心中滿是愧疚。他為黃巾軍的事情,常年在外奔波,對於自己女兒的關懷太少了。

    「玲兒,你如今也已經不小了,可有心上人?」

    突然聽到自己父親如此詢問,張玲先是一愣,而後清秀的臉上變得通紅。

    她雖然羞澀,但是既然父親有問,他也不敢不作答,只能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女兒,女兒還未有心上人。」

    張玲的回答,完全在張角的預料之中。他深知自己女兒,一向喜歡待在家中,很少出門,能夠認識其他男子的機會,也少之又少。

    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會有心上人呢?

    況且,這個時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戀愛的事情,幾乎不會發生。

    張角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陳家村那個英姿勃發的身影,不由對張玲說道:「玲兒,等下你三叔會帶進來一個少年。你自己躲在屋內的屏風之後,看看對他滿不滿意。」

    「滿意的話,我就做主將你許配給他,不滿意的話,我再為你另尋他人。可好?」

    聞言,張玲的臉色,更是紅的彷彿滴出鮮血一般。她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但憑阿翁做主!」

    哪個男子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這句話是歌德說的,雖然歌德現在還沒出生,但是他所說的話,卻是充滿了哲學。

    張玲也是一個正常的女孩,一般女孩十三四歲,就會對男人充滿幻想,她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以前的那些同齡玩伴,一個個嫁做人婦,她有時也在想,自己何時能遇到一個大英雄?

    這時還沒有白馬王子的說法,但是少女們懷春的對象,卻是亙古不變。她們對於異性的幻想,往往都是一個英俊、充滿英雄氣概的的男子。

    況且,張玲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古代女子,溫柔、體貼,對自己的父親言聽計從。

    「哈哈哈哈!」

    見到自己女兒扭捏的樣子,張角不由大笑起來。他感覺心頭也暢快不少,就連蒼白的臉色,都好看了很多。

    過了一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張角示意自己的女兒,讓她躲到屏風之後。張玲滿臉羞澀,提著裙子,踏著小碎步,連忙轉到了屏風後面。

    「咚咚咚!」張梁敲了幾下門,問道,「兄長,我來了。」

    張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說道:「進來吧!」

    張梁推門進來,身後帶著一位青年。青年二十歲左右,方方正正的臉龐,雖然不是非常英俊,卻也十分耐看。

    由於屢經沙場,再加上高大的身材,身上更顯出彪悍、英武的氣質。

    來人正是陳旭,他一身戎裝,但是武器在進門以前,已經被張角的親兵解除了。

    他來到張角面前,跪在地上,向張角行了一禮,而後說道:「末將見過大賢良師!」

    兩年不見,陳旭的下巴上,已經長出了稀稀落落的鬍鬚。曾經稍顯稚嫩的臉龐,更是變得堅毅了起來。

    張角努力回憶著,把眼前這個身影,跟陳家村那個懷疑他符水的少年,重疊在一起,臉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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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矛盾論



    「文昭快快起身!」

    張角掙紮著從床上起來,想要托起陳旭,但是他的身體卻是太虛弱了,一直沒有成功。

    張梁見狀,心中大駭,連忙跑到床邊,把他扶著坐了起來。

    陳旭聽到張角的話,站了起來,看著張角吃力的樣子,連忙說道:「大賢良師,您身體不好,就躺在床上吧。」

    眾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屋中的屏幕後面,張玲那雙擔憂的眼睛。

    張梁進來,只看到自己兄長一個人待在屋中,不由疑惑的問道:「兄長,玲兒哪裡去了,為什麼不在這裡照顧你?」

    他的語氣中,有些責備的意思。兄長剛剛醒來,身體還非常虛弱。這個時候,身旁怎麼能沒有人照顧?

    「咳咳,我剛剛醒來,有些餓了,就讓玲兒去幫我弄點吃的。」

    屏幕後的張玲,聞言心中一陣慌亂。

    她方才只顧著高興,居然完全忘記了自己父親剛剛醒來。他昏迷的時間,一直以流食度日,現在肯定會很餓吧?

    想到這裡,淚水就在她眼眶之中打轉。她想要出去給自己父親弄吃的東西,但是陳旭、張梁卻堵在外面。

    若是此時出去,無疑會揭穿自己父親的謊言。作為一軍統帥,被發現是在自己部下面前撒謊,肯定會非常尷尬,有損他的威嚴。

    張梁是自己叔父,倒沒什麼。但是那個青年也在屋裡,若是被他發現自己父親撒謊,他心中又會作何感想?

    張玲擔心自己父親餓著,卻也毫無辦法,只能把眼光頻頻放在自己父親身上。

    張角坐了起來,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陳旭,越看越滿意。他似乎知道自己女兒的擔憂,隱秘朝自己女兒的地方瞥了兩眼,眼神中滿是安慰的神色。

    張玲與張角生活在一起這麼久,他的一個眼神,就讓張玲明白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張角這是在說:不要擔心我,我不餓,剛才只是找個藉口糊弄他們罷了。

    他的眼神,給了張玲很大的安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有些關心則亂了。這幾次,張角雖然一直昏迷,但是她侍候在身邊,每日更是親自喂粥給他喝。

    張玲對於自己父親的身體狀況,非常瞭解。再加上她本來就精通養生之道,對於醫術也稍有涉獵。

    所以,她每日給自己父親喂的食物,不多也不少。

    事實也正是這樣,張角醒來,並沒有感到飢餓。

    想通這些,張玲才安心下來。這時,她不由想起自己父親所說的話,讓她關注一下這個青年,看看滿不滿意。

    張玲羞澀不已,滿臉通紅。她抬起頭,從屏風中間的一個縫隙中,偷偷望向陳旭。

    從她的這個方向,張玲只能看到陳旭的背影。雖然如此,陳旭那威武雄壯的身體,還是看得她一陣面紅耳赤。

    「聽叔父說,他叫做陳旭,真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呢。」張玲紅著臉,暗暗想到。

    而後,她不由在心中暗啐一聲,對自己的沒臉沒皮感到羞愧不已。

    她知道,自己父親,既然已經有把自己許配給陳旭的想法,若無意外,她就會成為這個人的妻子。

    她雖然對愛情充滿幻想,但是卻從未想過,要違背自己父親的意願。況且,她相信自己父親的眼光,知道他給自己選擇的良人,絕對不會差。

    張角一拍額頭,這時他才想起叫陳旭過來所為何事。也顧不上為自己女兒挑選女婿之事,他急忙向陳旭詢問:「文昭,我聽三弟說,你曾經談論黃巾軍的未來,說我們必敗無疑。」

    「不知文昭可否在我面前,詳細分析一番?」

    陳旭臉上有些猶豫。

    當初王延將此計獻給張梁之時,張梁便勃然大怒。若非王延剛剛從兗州過來投奔於他,並且是一方渠帥,恐怕早就被張寶以惑亂軍心的罪名,給拉出去斬首示眾了。

    「還請文昭直言相告,無論你的觀點如何驚世駭俗,我絕不因言獲罪於你。「

    好似看出了陳旭的猶豫,張角急忙向陳旭說道。

    此時的張梁,又怎麼不明白自家兄長的意思?看來,方才自己的隨口一提,陳旭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居然已經讓自己兄長心動。

    他雖然心中疑惑,且不喜歡那條消極的策略,更不願意放棄黃巾軍現在取得的成就。

    然而,他素來信服自己兄長,即使心中有想法,也沒有表現出來。

    「文昭,上次君閣提出你這條策略的時候,是我目光太過短淺,不識得這條計策的妙處。還請文昭再次直言相告!」

    他的臉上非常真誠。

    張梁作為黃巾軍的人公將軍,可謂是位高權重。

    但正是這樣一個人,卻能夠正面向自己的屬下認錯。不得不說,這種胸懷與氣度,讓陳旭心底有些感動。

    才來到鉅鹿郡的時候,陳旭對於黃巾軍還沒有真正的歸屬感。但是與他們接觸的越多,他就越是真心佩服這些人,居然以身為他們其中的一員,而感到驕傲。

    說實話,陳旭雖然並不看好黃巾軍的未來。

    但是他也不願意看到,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就這樣煙消雲散,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中。留給後人的,只是經過醜化的傳說。

    黃巾軍,背負了幾千年的罵名。

    有時候,陳旭忍不住在心底吶喊:「黃巾軍不是大漢禍亂的根源,更不是亂民、流寇,他們是真正的農民起義軍。是因為遭受太多的壓迫,才不得已揭竿而起!」

    心中思緒萬千,看到張角臉上期盼的神色,陳旭心中一熱,就有了決斷,大聲說道:「大賢良師、人公將軍在上,請聽末將一言!」

    「自古以來,各朝各代都不缺乏變法圖強之事。」

    「戰國時期,商鞅變法,廢除奴隸,軍功授爵。他以法家治天下,徹底改變了商周以來『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局面。」

    「可以說,他的這種改革,是空前絕後的。但是其中的一些措施,卻極大地觸犯了士大夫的利益。」

    「若非秦孝公雄才大略,一力支持商鞅變法,恐怕就不會有以後的強秦,更不會出現秦國一統華夏的壯舉!」

    「饒是如此,這場變法也經歷了太多的腥風血雨。」

    「但是君臣兩人齊心協力,哪怕公子虔以及太子犯法,亦是依法處置。在君臣兩人的屠刀下,在無數秦國百姓的支持下,這才壓制住了秦國舊貴族的反抗力量。」

    「秦孝公去世以後,老舊的貴族勢力開始反撲,年僅十九歲繼位的秦惠文王,在他們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下令車裂商鞅。」

    「商鞅與秦孝公數十年的心血,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好在秦惠文王雄才大略,他蟄伏三年,親政以後,喊出了『商君之法,乃富國強民之法』的口號。」

    「而後悍然舉起了屠刀,一舉將那些反對新法的老士族全部誅殺,這才徹底奠定了商鞅新法的地位。」

    說到這裡,陳旭目光炯炯地盯著張角兩人,說道:「商鞅變法,使得那個貧窮、落後、野蠻、受人欺凌的秦國,變得富裕而強大。」

    「變法後的秦國,更是蟄伏數十年,一舉擊敗當時最強的魏國,收復了秦國被魏國吞併的河西之地。使得山東諸侯對秦國的態度,由原來『天下鄙秦』,變成後來的『天下懼秦』。」

    張梁學識淺薄,對於戰國的事情瞭解不多,但是聽到陳旭的話,他仍是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張角雖然有些學識,但是這個時代的書籍,非常貴重,尋常家庭很難能夠得到。特別是像陳旭所說的這些事,有記載的書籍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張角對於秦國變法詳細的歷史,也不太瞭解。

    他向陳旭詢問關於黃巾軍未來的事情,雖然不知道陳旭為何會講起『商鞅變法』,但是他仍然仔細傾聽著。他相信,陳旭說的這些話,一定與黃巾軍的未來有關。

    張角見到陳旭有如此淵博的才識,對於陳旭,心中更是高看一等。

    陳旭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神色,繼續說道:「秦國變法,取得如此驕人的成績,為何還會被那麼多人反對?非要致秦國的大功臣商鞅於死地?」

    「難道是那些老貴族目光短淺,看不到秦國新法的好處?」

    陳旭越說越激動,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喊道:「不,不是這樣的!他們之所以會如此劇烈的反對新法,無非是自身的利益,與新法產生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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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必敗論



    在後世,孫皓暉老師的長篇小說《大秦帝國》,是目前唯一一部全面、正面表現秦帝國時代的長篇歷史小說。

    這部小說,後來被改編成電視劇,曾風靡一時,讓無數歷史愛好者痴迷。

    而陳旭,就是其中的一員。

    正是他看過這部電視劇,對於戰國時代秦國的歷史,才能夠有著直觀的瞭解。可以說,後世人類廣闊的消息來源,遠遠不是古代可以比擬。

    以竹簡為書的話,說陳旭學富五車,亦不誇張。

    陳旭情緒有些激動,他繼續揮舞著手臂,大聲說著:「不錯,就是矛盾,是兩個利益集團之間產生了劇烈的矛盾!」

    「商君變法,富國強民,那些老貴族不是不懂。但是,他們代表了舊有的利益集團。當商君的新法,與他們的利益產生矛盾時,他們就會拚死反撲。」

    陳旭目光炯炯的看著張角兩人,繼續說道:「如今大漢的頑疾是什麼?是巨大的貧富差距!百姓終日勞作而不能果腹,士族豪強家中的糧食,卻爛在倉庫之中。」

    「究其根源,就是土地兼併!」

    「何為土地兼併?」張角皺著眉頭詢問道。

    陳旭說得太過激動,把後世的說辭帶了進來,完全忘了,現在根本沒有土地兼併這個說法。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維,陳旭侃侃而談:「土地兼併,是指豪強、大族、富戶,他們利用手上的強大財力,或是以錢財為誘惑,出高價購買田地;或是採用各種卑劣手段,購買土地。」

    「這種土地兼併的結果,使得國家的土地,最終都集中在少部分人的手上。窮苦的百姓,卻變賣自己的土地和房產,淪為佃農,甚至賣身成奴。」

    土地兼併雖然自古都有,但是人們對於這些,還沒有系統的認知。

    所以,陳旭給兩人講解起來,卻也是頗為費力。

    張角突然問道:「大戶利用卑劣手段購買田地之事,倒是確有此事。但是還有很多百姓,是因為活不下去,才賣掉田地。一個願賣,一個願買,又有什麼問題?」

    「那些買田地之人,或許正好幫助了那些急需用錢的家庭。」

    「況且,也不排除有些游手好閒、不事生產之輩,主動賣掉家中田地之事。」

    聽到張角的話,陳旭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

    是啊,若不是百姓實在活不下去,又有哪個願意賣掉自家田地?

    就像陳旭剛來到這個時代一樣,他的叔父為了救醒自己,不惜賣掉家中田地。若果真如此,那買田者與賣田者,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如此,又有什麼好怨恨的呢?又怎麼能怪罪那些買田之人呢?

    說到底,還是農民們的小農經濟太過脆弱。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或是家中親人生了大病,就很有可能導致一個家庭的敗落。

    張角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不會人云亦云。

    雖然不知道陳旭說的這些,跟黃巾軍的未來到底有什麼關係;雖然他也討厭那些豪強、大戶,但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想了一想大漢國遍地的流民,陳旭眼神堅定,仍是固執的說道:「誠然,也許在我們看來,很多買土地的人,他們確實在短期之內,幫助了那些家中急需錢財之人。」

    「然而,從長久來看,這種買賣行為,卻是留下了極大隱患。」

    「日積月累之下,失去田地的百姓,越來越多。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收成不好的時候,更是會產生大批流民。所以說,土地的兼併,是整個國家霍亂的根源。」

    張角細細咀嚼著陳旭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理。他手下的這些黃巾軍,絕大部分都是失去田地、無家可歸的流民。

    心念急轉之間,他繼續問道:「那麼依文昭之言,如何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陳旭沉吟半晌,忽然問道:「大賢良師可曾聽說過王莽新政?」

    張角捋了捋鬍須,回道:「略有所聞!」

    張角這話,有些謙虛的成分。王莽是漢代人物,曾一度篡位成功,雖然稱帝沒多久就被拉下皇位,卻仍是張角需要仰視的對象。

    他既然決意造反,對於王莽這個前輩,自然是細細瞭解了一番。

    王莽為西漢外戚王氏家族的重要成員,其人謙恭儉讓,禮賢下士,在朝野素有威名。

    西漢末年,社會動盪不安,王莽被朝野視為能挽危局的不二人選,被看作是『周公再世』。後來,他代漢建新,建元『始建國』,宣佈推行新政,史稱『王莽改制』。

    王莽統治的末期,天下大亂。新莽地皇四年,更始軍攻入長安,王莽死於亂軍之中。

    陳旭說道:「王莽正是看到了土地兼併的壞處,才決意改革。他廢除土地私有制度,將其收歸國有,不允許人們私下買賣。」

    陳旭講到這裡,張角突然插言道:「我對王莽其人有些瞭解,知道正是因為他的改革,才使得他所建的王朝走向敗亡。」

    「聽文昭的語氣,似乎對王莽新政頗有推崇。他的這個新政,難道能解決土地兼併的問題?不知文昭可否為我講解一番?」

    聽到張角的話,陳旭感覺有些牙疼。

    他前世喜歡看小說,每本書的主角,往往都是說出一大堆話,就能忽悠大堆謀士、猛將為他效命。為什麼到他這裡,卻總是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前世對於王莽的理解,只是曾聽過有人戲言,說王莽可能是個失敗的穿越者,這才進行社會主義改革。

    直到認識王延以後,他才從王延口中,得知了一些關於王莽新政的具體內容。他前世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卻也知道當時的制度,正是土地收歸國有,不得私下買賣。

    可以說,他雖然知道這個政策是好的,卻有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他只好禍水東引:「我雖然比較推崇王莽新政,但是對於新政的具體內容,瞭解的遠遠不如王君閣多。王君閣乃王莽後人,大賢良師若是對新政有興趣,不妨向君閣兄詢問。」

    他生怕張角繼續發問,只好轉移話題,說道:「我們現在扯得有些遠了。」

    「末將先是舉出了商鞅變法的例子,而後又舉出了王莽新政的例子。末將本意,並非是為了談論改革,而是為了談論黃巾軍的未來。」

    張角、張梁兩人肅然而立。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兩次變法,與黃巾軍有何關係。但是陳旭思路清晰,言語流暢,並不像是一個無故放矢之人。

    兩人一直等待著陳旭的後話,現在聽到他這麼說,知道陳旭準備開始講黃巾軍的未來了,都用心傾聽起來。

    陳旭侃侃而談:「商君也好,王莽也罷,他們的改革,都觸動了一部分人的利益。」

    「商君有秦孝公的支持,尚且變法如此艱難;王莽篡位,大權在握,仍是落得一個淒慘的下場。兩位將軍有沒有想過,這是何故?」

    不待二人答話,陳旭繼續說道:「不為其他,只是因為階級中的矛盾罷了。」

    『階級』這個詞語,在這個時代,可是一個比較新穎的詞彙。好在這個詞的詞面意思比較好理解,張角兩人雖然感覺新奇,卻也沒有理解障礙。

    「商君變法,引發了百姓以及新貴族,與老士族之間的矛盾。王莽新政,更是引發了無家可歸的流民,與所有豪強富戶的矛盾。」

    「商君變法的成功,固然有秦孝公的支持,但是他最堅強的後盾,卻是新崛起的貴族與秦國百姓。」

    「反觀王莽,他的想法雖好。但是他下達的政策,卻要剝奪整個國家所有的私有土地。如此一來,利益受到侵害的人,更是包括世族、豪強、以及富戶。」

    「王莽的敵人如此強大,焉有不敗之理?」

    「反觀現在的黃巾軍,我們的敵人,甚至要遠遠超過當初的王莽。」

    「我們每攻破一處,都會劫掠當地豪強大戶,這就為我們樹立了第一個敵人。世家大族,他們是現階段國家的統治者,高高在上。黃巾起義,亦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

    「除此之外,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漢室。大漢雖然腐朽沒落,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它強大的力量,遠非現階段的我們所能抵擋。」

    「我們現在的敵人,有漢室、世族、豪強、富戶。樹敵如此之多,黃巾焉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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