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抓人(下)
這一天下午,齊北道兒上算是熱鬧了。一幫子小混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挨家診所的查。進門直接堵住大夫,拿出複印件問『見沒見過這人』,大夫要說『沒見過』,一準有混子舉起拳頭虛晃著嚇唬人,『你特麼好好看看』,大夫嚇壞了,認認真真看了半天,又說『真沒見過』。臨走,還有混子威脅說『要是讓我知道你糊弄老子,你這破診所以後就別特麼開了』。
混子們就這麼一家接一家的盤問,期間有幾個沒帶腦子的愣是跑去了武警醫院,衝著外科大夫好一通耍威風,結果沒幾分鐘就被送進了派出所。
儘管如此,查線索的隊伍還在不斷的擴大。怎麼擴大的?
有騎摩托車的混子,一路上放著叮叮咣咣擾民的嗨曲兒橫行無忌,街邊兒閒逛的幾個混子一聲招呼:「臥槽,這特麼不是大猛嘛。嗨!大猛,你特麼跑這兒嘚瑟啥來了?」
騎摩托的大猛一腳剎車,瞅著閒逛的混子不屑一顧的說:「槽,是你們幾個婢養的,我特麼還以為誰呢。沒工夫搭理你們,我特麼還有正事兒呢。」
「別扯姬巴淡,你特麼一天天能有啥正事兒。」
「大偉求我幫忙抓個人。」
「大偉?大偉那摳、逼、嗖嗖的樣兒,你幫他?」
「槽,大偉這回有錢了。定好了晚上朝鮮屯兒吃狗肉,我看他一掏出來一沓子,得特麼好幾千。」
閒逛的幾個混子來興趣了:「大偉有錢了啊……那啥,他要抓誰,我們哥兒幾個閒著沒事兒,也幫幫忙。」
於是就這麼著,隊伍就擴大了,而且還在越來越大。幾十號人撒出去,猶如一張大網,挨家診所的摸查,混子們雖然沒有警察們專業,可在狗肉驅使下無比的認真,這幫傢伙甚至連盲人按摩都不放過。於是乎有用、沒用的消息開始慢慢彙總,經過拿了錢跟大偉呼機的二驢,再轉到丁大侃那兒。
這會兒丁大侃已經在醫院的病房裡待半天了,他站在走廊裡接聽完電話,正趕上大夫正跟病床上的余杉交代著。
那大夫拿著x光片子說:「問題不大,就是有點兒骨裂。打上石膏用上藥,四周到六週就能拆石膏,要痊癒怎麼也得三個月。這段時間儘量別用左腳著地,也別使勁兒。」
余杉躺在床上,左腳被紗布吊著,衝著大夫點頭說:「麻煩你了,大夫。」
「沒事兒沒事兒。」大夫應付一嘴,轉身去了另一張病床。
病床邊兒上,楊睿正跟那兒無聊的打著哈欠。他一個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哪兒有耐心照顧病人?瞧見丁大侃進來,立馬打起精神說:「怎麼樣?找著那犢子沒?」
「還沒有……嘖,楊睿你這是待不住了啊。留醫院陪余哥多好,輕巧,還有水果吃。」說著,丁大侃抄起一個洗乾淨的香瓜就吃,一邊兒嚼著一邊兒含糊不清的說:「哪兒像我啊,踩油門踩的腳都麻了。」
楊睿一瞪眼:「哎呀,要不咱倆換換。」
「換?」丁大侃揶揄著說:「我倒是想換了,問題是你丫是干這活兒的材料麼。」
一句話噎得楊睿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說:「查線索我是不如你,動手抓人我比你在行啊,我以前可干過刑警。」
「別提刑警啊,幹一年半讓人給開了,擱我都不好意思說。」
眼瞅著要吵吵起來,余杉和稀泥說:「你們倆隔著我這麼個傷號逗悶子有意思麼?得,我這也不是什麼大傷,楊睿你乾脆跟丁俊一起走得啦。」
「那不行,我走了余哥你咋辦?」
這時候丁大侃笑著說:「就是留下你也沒什麼用啊。咱倆大哥甭說二哥,都沒照顧人那耐心。咱倆是沒有,找個有耐心的過來陪余哥不就結了麼?」
「誰有耐心……額,你是說。」
丁大侃眨眨眼:「別忙活啦,電話我早打完了,估摸著這會兒快到了。」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推開,一臉擔憂的徐惠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瞧見病床上的余杉,這姑娘快步走過來,蹙著眉頭滿是擔心的說:「余大哥你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兒,骨頭裂了,養一養就能好。今天住一天院,明兒再檢查檢查,沒什麼事兒就能出院。」
聽余杉這麼說,徐惠臉上的緊張之色稍緩,趕忙打開放在地上的袋子,一邊將飯盒往外拿,一邊說:「還沒吃飯吧?正好我自己燉了排骨湯,又蒸了個雞蛋羹。」
飯盒是不鏽鋼的,缸子裡裝的是排骨湯,碟子裡裝著幾樣小鹹菜,不鏽鋼碗用塑料袋封著,裡面盛著點綴著蝦皮、蔥花的雞蛋羹,另外一個好似微波爐飯盒的盒子裡則裝著滿滿的米飯。
徐惠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放在床頭的桌子上,最後又從袋子裡拿出用乾淨塑料袋包裹著的筷子與湯勺。瞧見依舊放在那裡的桶裝方便麵,徐惠皺了皺眉,責怪的說:「怎麼吃上方便麵了?這種東西沒什麼營養。」
余杉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時候才十一點多,一系列的檢查加上治療下來,都快下午兩點了。楊睿本打算去周邊的小飯店點兩個菜,卻被余杉給拒絕了,沒什麼胃口的余杉只吃了一桶方便麵。
排骨湯香氣四溢,余杉吸了吸鼻子,笑著說:「我還真餓了。小惠你吃沒吃?」
徐惠搖著頭:「吃過了。余大哥你趕緊吃吧。」
病床邊的丁大侃瞧著徐惠伺候著余杉,心裡滿不是滋味兒,覺著好白菜都被豬給拱了。於是衝著木頭一樣的楊睿使了個顏色,倆人衝著余杉狡黠的笑著悄悄離開了病房。
徐惠拿起湯勺小心的喂了余杉一口雞蛋羹,余杉趕忙接過了筷子,笑著自己動手。徐惠臉上的關切與緊張看在余杉眼裡,心裡一片溫暖。幾次出手幫助徐惠,余杉的確沒想著收穫什麼回報,他只是不想這麼好一個姑娘重複過往的悲劇。可人性就是如此,即便從沒奢望過回報,也希望被自己幫助過的人記自己的好。此時此刻,曾經的付出換來徐惠的細心與體貼,讓余杉感覺很滿足。
吃著飯,余杉瞧了下時間,說:「一會兒我讓楊睿開車送你上班。」
徐惠低著頭仔細的為余杉剝著桃子皮,說:「我跟酒吧說好了,這幾天就先不過去了。」說完,這姑娘抬起頭責怪的看了余杉一眼,於是將余杉後面的話生生的給噎了回去。余杉知道,這會兒不論他怎麼說,徐惠都只會留下來守著他。
醫院外的停車場,丁大侃一邊朝汽車的方向走著,一邊兒數落著楊睿:「你說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兒眼力見?人家倆人柔情蜜意的都喂上飯了,你跟個電線杆子似的往那兒一杵合適麼?好傢伙,哥們兒好心衝你使眼色,你反過來衝著我眨眼,不是你眨眼是什麼意思?」
「你少跟我扯犢子,余哥跟徐惠咋回事還不一定呢。」
丁大侃笑了:「嘿,叫板是不是?我今兒就把話撂在這兒,他倆以後要是什麼都沒有,我跟你姓。」
楊睿樂了:「那多不好,我這還沒結婚呢,哪兒來你這麼大個……」
「臥槽,楊睿你丫是不是欠練了?」
正這個光景,手機響了。丁大侃拿出來手機一瞧,來電的還是二驢。接起來應了幾聲,掛下電話說:「人找著了。」
倆人上了車,一路風馳電掣趕往二驢說的約定地點。七、八十號小混子、地癩子撒出去,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有混子在火車站後身一家沒掛牌的中醫診所裡找到線索,確認複印件上的人曾經在那兒包紮過傷口。循著這條線,又找到了一家小旅館。
依著二驢的意思,他直接帶人衝進去把那小子按那兒得了。丁大侃信不著二驢他們,生怕一個不小心讓人給跑了,告訴二驢盯著別動。
等丁俊跟楊睿倆人開著車到了地方,小旅館對面已經聚攏了十幾號混子,二驢這時候正忙活著給大傢伙散煙。十幾號混子一邊兒抽著煙,一邊兒還不樂意的拿話數落人:「大偉哪兒去了?這人是給他找著,到了飯店他不會躲起來了吧?」
「槽!大偉就特麼這德行,天天摳搜的。」
「二驢,啥時候開飯啊,哥兒幾個肚子裡都特麼唱空城計啦。」
這幫混子,二驢一個都不敢得罪。一邊兒散煙一邊賠笑:「偉哥是真有事兒給絆住了,晚飯肯定安排,就朝鮮屯,誰不去誰是婢養的。」瞅見丁俊跟楊睿倆人下了車,二驢趕忙迎了上去:「丁哥!」
「人呢?」丁俊問。
二驢指著對面的小旅館說:「還在旅館裡頭呢,一直沒出來。」
倆人看了看對面的旅館,丁大侃摸著下巴跟楊睿商量:「直接衝進去拿人……是不是不太好?」
楊睿想了想,說:「要不咱倆冒充警察。」
「嘖,」丁大侃惱火的瞥了他一眼:「長腦子沒?一沒警服二沒槍,你那什麼冒充警察?」
「我有這個啊。」楊睿撩起外套,露出了卡在腰帶上的手銬。
「擱哪兒弄的?」
「前兩天夜市兒邊兒上有個賣軍用品的攤兒,我在那兒買的。咋樣?像不像真的?」
丁大侃琢磨了下,說:「有手銬還算靠點譜。」
正說著呢,二驢跑過來,拉著丁大侃指著對面說:「丁哥,那小子出來啦!」
丁俊往對面一瞧,就見一個腦袋裹得跟粽子一樣的小年輕,拎著編織袋質地的旅行袋,出了旅館正往公交站方向走呢。
丁俊眼珠一轉來了主意,拉著二驢說:「二驢,找個人把那小子包兒搶了,引到對面胡同去。」
二驢一口答應下來,轉頭跟一幫混子說了,有混子高興了,自告奮勇道:「我來!幹這個誰都沒我熟!」
丁俊跟楊睿上了車,拐個彎鑽進了對面的胡同裡。自告奮勇的混子慢慢過了街,跟在那小子身後,慢慢靠近。趁著那小子一個不留神,搶了包就跑。
那小子愣了能有兩秒,拔腳就追。一個追一個逃,等那小子一進胡同裡,楊睿一個掃堂腿直接放倒,上前一步膝蓋頂住腰眼,掏出手銬就給扣上了。拎起來沒等那小子嚷嚷,楊睿一個耳光直接給抽懵了。
「跑啊,你再跑啊!」
旁邊的丁大侃說:「廢什麼話,塞車裡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