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
余杉回到合意小區,楊睿扶著他上樓的時候,迎面正好碰見下來的一個警察。余杉一直低著頭爬樓梯沒瞧見來人,可從上面下來的那位警察瞧見他了。
「余哥?誒喲,還真是你啊,余哥!」
余杉抬眼一瞧,誒?這不是小馬警官麼?他怎麼來了?
「小馬?你怎麼來了?」
馬警官顯得很熱情,趕忙避過身子,伸手去攙扶餘杉:「我這是特意來找你的啊。不瞞你說啊,算這趟我都跑了七、八回了。」
「啊?找我幹嘛啊?」
小馬警官扶著余杉上了樓,開門進到屋裡頭又說了半天,余杉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事兒還得落在丁大侃跟楊睿身上,余杉當時出了車禍,這哥兒倆滿大街的抓凶手。先是抓了肇事司機,捆樹上交給了警察;緊跟著又抓了米回子,同樣交給了警察。
警方接到報警的時候,剛開始還以為是鬧劇。報警電話是公用電話,發現嫌犯的地點距離市區三十多公里。但既然報了警,警方就得當做真有其事。於是乎第一通報警電話之後,警方磨蹭了一個鐘頭才派出一輛警車。趕到地方一瞧,嚯!樹上還真捆著一個大活人!
這第二通報警電話,警方可不敢怠慢了,不到十分鐘就出了警,到地方就逮住了米回子。肇事司機跟米回子這哥兒倆太慘了,一個斷了一條腿,另一個兩條腿都斷了不說,手指頭還折了仨。這年頭警察辦案可沒有後來那麼講究程序,也不管這哥兒倆身上的傷,直接審了起來。
沒倆鐘頭,連肇事司機帶米回子,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而當警方問起他們身上的傷的時候,倆人跟見了鬼一樣,打死都不說。其實警方心知肚明,這絕對是私下裡的報復。但這年頭就這樣,民不舉官不究,更何況吃虧的是倆人渣。
這案子正好是提攜小馬警官的中隊長負責,這位中隊長拿到口供一瞧,好傢伙,這是送上門的業績啊!買兇殺人,當天破案,拿出去絕對面上有光啊。
於是原本的交通肇事逃逸案,變成了買兇殺人未遂案,案卷從交警隊移交到了刑警隊。中隊長同志覺著這麼大案子是個好機會,打算據為己有,順帶著分分功勞拉攏下手下的人心。可有一點的,這事兒得做通余杉的工作。至於倆人渣就太好辦了,嚇唬嚇唬,這倆混球絕對不敢在法庭上亂講話。
案子在中隊長的手裡迅速度過了立案偵查、收集證據、審訊嫌疑人、刑事拘留的階段,下一步就該上報檢察院批捕了,可怎麼著都聯繫不上余杉。
後來小馬警官無意中看了案卷,發現被害人是余杉,隨即自告奮勇接了聯繫余杉的差事。年輕的小馬警官是個馬虎人,好久不聯繫忘了余杉的手機號碼,只能根據交警的筆錄天天找上門來。余杉跑去濱海待了二十多天,讓小馬警官撲空了好幾回。
今天幸好余杉回來的早,否則小馬警官還得再跑一趟。
事情一說完,小馬警官的目光先是在楊睿的臉上停留了下,別有深意的看了眼,這才重新看向余杉,說:「余哥,這事兒就是你不對了,你出了事咋不告訴兄弟一聲呢?」
余杉解釋說:「別提了,前腳被撞完,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濱海。沒辦法,生意上的事兒耽誤不得。」
小馬警官笑著說:「誒呀,我就知道余哥你是個大忙人。」說完,他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余哥你看這案子……」
「案子?」余杉揣著明白裝糊塗說:「犯罪嫌疑人是你們抓的,一切按正常程序走啊。哦,對,你放心,回頭我一准給你們中隊長送一面錦旗去,就寫『人民衛士』四個大字怎麼樣?」
小馬警官高興了:「誒喲,余哥你太敞亮了。那行,我趕緊回去告訴中隊長一聲去。案子拖了這麼久,再拖就壓不住了。」
「忙什麼?再歇會兒啊。楊睿,我床頭櫃裡有一條玉溪給小馬拿著。」
小馬警官連連推辭,余杉正色說:「小馬,你這就見外了。再說後面的事兒也得麻煩你跟你們中隊長。」
小馬瞬間懂了,這煙是給他們中隊長送的。於是痛快的收了下來,臨走還悄聲說:「你放心吧余哥,有我們中隊長負責,什麼枝節都生不出來。」
小馬警官一走,余杉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瞪著楊睿說:「吃一塹長一智啊,下次動點腦子。動手可以,儘量別留太明顯的傷。」
楊睿嘟囔著說:「余哥,這也不怪我啊,全是丁大侃的主意。」
余杉沒話說了。事實上就算那倆混蛋反咬一口又能怎麼樣?丁大侃跟楊睿完全可以辯白,說充當義務警察過程中遭到嫌疑人頑強反抗,迫不得已才打傷了嫌疑人。恐怕小馬警官的中隊長也把這事兒跟倆嫌疑人說了,否則這位中隊長不可能把這事兒強行壓下去。
待了片刻,楊睿也走了,房間裡就剩下余杉一個人。余杉琢磨著,恐怕當初丁大侃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臨近中午,徐惠跑過來給余杉做了飯。徐惠雖然做不出什麼複雜的菜式,但手藝很不錯。一個排骨燉豆角,一個肉末醬茄子,讓余杉胃口大開,足足吃了兩大碗米飯。
徐惠在余杉這兒待到將近下午三點,因著晚上還要去酒吧駐唱,這姑娘才不放心的走了。又等了能有半個鐘頭,余杉一顛一顛的走到陽台,瞧著這會兒正好雨停了,琢磨著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他費勁的換上了一套一五年的衣服,將手機、錢包留在床頭,兜裡揣著三枚翡翠、玉器,拄著拐出了門。在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五塊錢到了那條背街。
站在那道門之前,余杉想起了電影《阿甘正傳》裡的那句話:生活就像一顆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會得到什麼。穿過這道門之前,余杉永遠不知道新生的時間線裡會發生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深吸一口氣,余杉拉開了那道時空之門。
感受著黏液的包裹與撕扯,如同置身於黏稠的漩渦之中,下一刻,余杉朝前撲去。他探出雙手試圖撐住走廊牆壁,結果卻摸了個空,整個人如同滾地葫蘆一般摔在了地上。緊跟著還沒等余杉反應過來,致命的眩暈伴隨著頭部刺痛、耳鳴、目眩,一股腦的襲來。
余杉如同煮熟了的大蝦一樣弓在地上,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附帶的症狀一點點的消退,視野重新清晰起來。讓余杉意外的是,眼前不是昏暗的走廊,恰恰相反,光線很足。他能看到眼前刷著紅油漆的水泥地面,奇怪的是上面覆蓋了一層塵土與碎石。他緩慢的抬起頭,立刻就感受到了從頭頂幾乎筆直照射下來的陽光。
他眯著眼,四下打量了一下。原本的音像店,成了斷壁殘垣。房頂徹底不見了,房間裡堆滿了大塊的碎裂牆面,碎屍中露出天花板吊著的水晶燈一角。這一段的走廊裡,兩側的牆壁參差不齊,如同被怪獸咬過一般。聽覺逐漸恢復,四周煩躁的施工聲立即充斥了余杉的雙耳。
「這特麼……」
還沒容余杉嘟囔完,余杉陡然感覺到籠罩在了陰影裡。他抬頭一瞧,只見機械臂連著的液壓剪徑直朝他襲來。
「啊……」余杉本能的慘叫了一聲。
與此同時,哨子聲急劇吹響,有個戴著安全頭盔舉著小紅旗的民工操著一口河南方言扯著嗓子喊:「停!快停下!再不停下出人命咧!」
液壓剪懸在余杉腦袋頂上停了下來,然後又慢慢收回。余杉剛鬆了口氣,一幫子人呼啦啦就衝了過來。操著河南口音的民工頭一個跑過來,衝著余杉瞪大了眼睛咆哮起來:「咿!你這個人不要命啦!」
這時候一個戴著安全員紅箍的傢伙走過來,對余杉說:「有問題你找開發商去啊,我們就是給施工方幹活的。誒?不對啊,這一片都簽完東簽協議了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余杉腦子還懵著,想著趴在地上實在不雅,於是就說:「拉我起來,我腿上有傷。」
話一出口,四周的民工唰的一下全都退後兩步。戴紅箍的傢伙說:「我先告訴你啊,鏟車根本沒砸著東西,你可別想訛人。」
誒呀我去!余杉這個氣啊,乾脆也不求人了,雙手攀著半截牆頭就爬了起來。拾起枴杖,四下一瞧,好傢伙,這一片整個全都變成了拆遷工地。
「都拆了?」他喃喃自語著。
戴紅箍的傢伙說:「啊,都拆了。誒?你到底是干嘛的。」
怎麼就拆了呢?但余杉這會兒顧不得這個問題了,他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片都拆了的話……身後那道門怎麼辦?
沒有那道門,他就沒法往返時空。如果現在的時間線狀況不錯也就罷了,萬一變化的天翻地覆,他想再穿越的話上哪兒穿去?
於是他說:「那個啥,這扇門賣不賣?」
領頭的小工頭都傻眼了,指著那道門說:「合著冒這麼大險……你跑這兒來買門來了?」
余杉硬著頭皮點頭說:「啊,到底賣不賣啊?」
小工頭也很光棍,嚥了口口水,說:「賣!一百塊錢你拿走。」
余杉想著還搞不清楚這條時間線上自個兒的狀況,於是說:「我給你二百,你找人現在就給我拆下來存好了,回頭我叫了車拉走。」
還有這好事?小工頭高興了:「好,就這麼定了。你得先給我一半定金吧?」
「沒問題啊。」余杉一摸兜,臉色立刻就變了。他兜裡出了仨翡翠,一毛錢都沒有。穿越之前他將手機、錢包、鑰匙全都放在吧檯了,這會兒上哪兒找去?
他這兒正發懵呢,河南口音的小民工指著地上咧嘴笑著說:「都掉地上了,摸兜有啥用。」
余杉低頭一瞧,只見轉頭瓦塊之間,放著陌生的錢包、手機與車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