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先勝而後求戰
看著這位劉家杰出人物,陳止也不由贊嘆一聲,容貌還在其次,關鍵是沉穩的氣度。
陳止這一世見過的世家子,比起前世來,那是差得太多了,但這劉綱一現身,就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不過更讓陳止在意的,還是銅錢的一點變化。
這劉綱和銅錢有關?正好試探一番。
「世兄不必客氣,請進,」簡單見過禮後,陳止就請劉綱入書閣,問起來意,「世兄此來,所為何事?」
在陳止觀察劉綱時,劉家子也在打量著陳止。
這一看,頓時就現了不同。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神態舉止都有了變化,讓劉綱一看,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過去劉綱也見過陳止,甚至還說過話,只是兩邊差距太大,並無深交,而且他對陳止的印象也算不上好,但經過張府晚宴一事,卻不敢再以過往目光視之了。
他這次過來,其實是自己的主意。
昨日,劉家兄弟又去了彭府,緩和兩位太公的關係,然後和彭家兄弟交談起來,聊得還是陳止,照彭林和劉緲的意思,要先觀望一番,看陳止有沒有資格加入自己等人的圈子。
不過,劉綱卻有著自己的判斷,他記著祖父的吩咐,同時考慮到除了那幅字之外,自己幾人對陳止毫無了解,不如先試著接觸一下。
只是,他的兄長並不支持這個想法,因此劉綱這次過來,也找了個藉口。
他一進書閣,看到了桌上擺著的幾本書,就道︰「打擾世兄溫習了。」又說起來由,「是這樣的,我之前在彭家看了本書,跟彭世兄約好借閱幾日,昨日詢問,才知道那書也被送過來了,書中講的是軍中法術,軍禮、軍制……」
「原來是這樣,」陳止笑了起來,從一疊書裡面抽出一本,遞了過去,「就是這本,世兄謙謙君子,定然不會作偽,你就直接拿去,我事後著人去跟彭府交代一句。」
「這倒不必,我只是提一下的,等世兄看完再給我也不遲,」劉綱這麼說著,這只是個藉口罷了,可他也奇怪,陳止竟一拿就準,「世兄你剛剛拿到,還是你這邊要緊,你先看。」
「我已經看完了,也記下來了。」陳止卻說著就將書遞過去,卻見劉綱已然愣住了。
「世兄?你……已經看完了?」劉綱驚疑不定地看著陳止。
書才送來多久?這麼多本書,就算一天到晚都在看,也未必能看完一本,那些長者送書過來,不是真指望陳止在篩選前能看完,只是表態罷了。
結果,陳止卻說自己已經記下來了。
「故作大話吧?」
不只是讀完,還說記下來了,這裡面的區別可不小,起碼得是背誦並默寫全書的水平。
注意到劉綱的表情,陳止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將前世習慣帶過來了,在前世,他過目不忘的本領,軍中上下人盡皆知,就連出使其他諸侯的時候,對方都要小心應對,防止被他看到了什麼,就給記下來了。
可這一世的人可不知道。
但話已出口,陳止總不能否認,況且這個能耐傳出去,也沒什麼壞處
眼下和剛剛復生的時候不同了,他已經有了一定的根基和名聲,再傳出點過人之處,別人只會說「你看看,我就說這個人不同凡響吧」,而不會有太多的詫異。
不過,陳止的默認卻讓劉綱將信將疑。
想了想,劉綱直接說道︰「沒想到世兄的記性這麼好,這本《司馬法》涉及不少軍中之制,實不相瞞,小弟對此很是感興趣,恨不能早生幾十年……」他這是有試探之意。
陳止卻搖頭打斷道︰「早生幾十年,那可不是什麼好事,群雄逐鹿只是聽著有趣,真要身處其中,絕非幸事,尤其是沒有身世背景的,更是艱難。」說著說著,他眼中流露些許追憶之色。
「哦?」劉綱仿佛來了興趣,順勢就道,「世兄似有感悟?但有時候,這種事無從避免的,為免生靈塗炭,總要有人挺身而出,我大漢雖然強盛,卻還是賊患不斷,同樣需要英雄。」
聽著劉綱的話,陳止心中一動,忽然意識到,這劉綱似乎知道不少時事,或許是個了解時局的機會。
陳止的這個前身見識有限,記憶中有關彭城、徐州之外的內容很少,陳家這方面也欠佳,可劉綱作為劉家的杰出子弟,學問不錯,志向看起來也很遠大,自然關心天下大事。
一念至此,陳止便道︰「聽世兄的話,對這天下之勢有所了解,在下願聞其詳。」
「不敢當,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劉綱沒有推辭的意思,他這次來,本就有心探探陳止的底,看看是不是個值得交往的人,「過去沒機會和世兄探討,今日正好,既然世兄感興趣,我就說些淺見,就當是拋磚引玉吧,在我看來,當今天下有兩大隱患,世兄,你知不知道那蜀中之賊?」
陳止略略思索之後,問道︰「說的是那李家?」
「正是李賊,」劉綱點點頭,「這一支賊人據聞是氐人之苗,遷徙入蜀,不思朝廷恩義,扯起反旗,賊李特授後,其子李雄反復無常,幾次招安復叛,致使川軍損失慘重,荊襄兵卒入川,給了那義陽蠻張昌機會,差點釀成大禍,幸好有周杞、陶侃等人杰挺身而出,平定南方,但那李賊復又歸降,欺瞞朝廷,乃是一患。」
「蜀地李家……」陳止聯想到原本歷史上的一些記載,知道在原本歷史上,這將是一個割據勢力。
我都已經改變歷史了,難道還有隱患?
劉綱則繼續道︰「除了蜀地李賊,更有北方匈奴,匪劉淵背信棄義,偷渡歸族,妄稱炎漢後裔,倒行逆施,攪得北方邊境不得安寧,又假意恭敬,上表稱臣,實則心藏不軌,此二患也。好在,最近鎮守北地的王司空上表朝廷,建議出兵北上,他起幽州之兵輔佐,將那偽劉蕩平,想來這個隱患可以除去了。」
「劉淵?」這個名字一入耳中,陳止心中又動,他自是記得,這位也是在原本歷史中留名的君主。
記憶翻轉,埋藏在深處的片段漸漸泛起。
「這些名字再次出現,但似乎沒有原本歷史上的強勢了,但劉淵終究是一時梟雄,豈是易於之輩,不知道新漢朝廷,是否計議得當才決定出兵的。」
世事境遷,晉朝不再,新漢還算太平,局面大為不同,可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
在原本的歷史上,很快就將迎來一個極為黑暗的時期,前世的陳止限於身份背景,掣肘眾多,艱難前行,卻還是竭力改變歷史、留下制胡遺策,一個很關鍵的原因,就是為了避免這段歷史重演,這也是他改變歷史的初衷。
也是因此,陳止再次復生,一知道歷史變了,就鬆了口氣,想要逍遙此生。
「不問清楚,我不得心安啊。」
想到這裡,陳止也不試探了,乾脆地問道︰「朝廷要派何人北上?五事七計可曾謀劃得當了?戰爭可不是小事,再小的對手,一旦涉及戰爭,就必須全力以赴的籌謀。」涉及到前世成果,陳止也不由上心起來,口氣帶有了一點前世的味道。
這種變化,讓劉綱瞬間生出錯覺,仿佛面前的這個人突然模糊了一下,整個人的氣質生了細微變化,但接下來他的心思又落到了陳止的話上。
「五事七計?」這四個字讓劉綱心中一跳,「世兄果然也看過兵家聖書,這次出兵的人是誰,在下也無從得知,畢竟是朝廷大事,但想來是要湊夠足夠兵馬,根本不是問題。」
陳止聞言,失笑搖頭︰「兵者,先勝而後求戰,可不是看哪家人多,要全面考量,戰爭之前,就確定能夠勝利,然後才能出兵,跟著順理成章的取勝,是以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真正的大勝當平靜無波,若行險一搏,不成功就成仁,僥幸得勝,青史留名也就算了,若是不能,豈非徒耗國力?說不定要遺禍連綿!」
他也看出來,劉綱只是略得了一點小道消息,知曉的並不真切,也就不復多言。
但劉綱卻聽得呆住了,一抹異色在他的眼中閃過,只覺得這話讓自己的思路一下打開,頗為受教。
與此同時,陳止心中的那枚銅錢也微微一震,表面多了一層稀薄的光暈。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5 00: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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