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妖孽 作者:冰臨神下 (連載中)

 
mk2258 2017-6-10 20:04: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3 402311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4:32
三百二十九章 完美的異人

    江東俠思來想去,決定光明正大地告辭,“我留在這裏幫不上忙,因此……”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一間小屋子裏,李刑天坐在桌前專心剝花生,對告辭者一眼不瞧,太子丹打斷江東俠,上前微笑道:“你不等三天之後病症完全消失嗎?”

    江東俠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可還是猶豫片刻,“大家都在等金丹,只有我一個人病症已除,眾人無意,我卻覺得自己礙眼。”

    “你是榜樣,怎麼會礙眼?不過你想離開,我們絕不勉強。”

    江東俠大大地鬆了口氣,立刻拱手道:“江某絕非無義之人,我這條命是兩位給的,日後隨傳隨到……”

    李刑天抬起頭,“異人當中難得有武林人,我算一位,你算一位,沒什麼可說的,我與太子丹做的事情很快就將天下皆知,不怕你不守規矩。”

    “知恩圖報,江某自認是個遵守道義的人。”

    李刑天想了一會,詩興遲遲未起,一揮手,“去吧。”

    “我還想去向胡校尉告辭,畢竟在他這裏住過幾天,且蒙他相贈金丹。”

    江東俠這是在請求同意,李刑天比較滿意,嗯了一聲,表示知情。

    江東俠退出房間,李刑天笑道:“武林人就是比普通人懂規矩,這個家夥不錯。”

    太子丹微微皺眉,“早就說好了,我動嘴,你動手。”

    李刑天輕拍腦門,“忘了,可這不是什麼大事,你也沒想留下他,對不對?”

    “反正很快就會回來,留他幹嘛?關鍵是要由我說話,讓所有異人都明白,你我二人同心同德,沒有半點罅隙,以防他們挑撥離間。”

    李刑天連連點頭,繼續剝花生,“各行其是必遭殃,同心同德事乃成。誰不明白,就由我動手教訓他。”

    太子丹微笑點頭,心裏卻在搖頭。

    江東俠走過一地灰燼的庭院,來到房前大聲道:“胡校尉在嗎?”

    “請進。”裏面立刻傳來聲音。

    一進屋江東俠就察覺到氣氛不對,胡桂揚倒是一如既往地微笑,楊十惡與小譚卻在彼此怒視,隨時都有可能動手。

    江東俠假裝沒看到,向胡桂揚拱手道:“我來向胡校尉告辭,謝謝你的贈丹之恩。”

    “小事一樁,你來得正巧,你身上是不是也有十日金?”

    “有,大家都有。”

    “就我沒有,朝廷偏心啊。”

    “嗬嗬,趙曆行分發金丹的時候,胡校尉還不是異人。”江東俠掏出一只小盒,“每人五粒,我服過一粒,留一粒備用,剩下三粒請胡校尉笑納。”

    胡桂揚也不客氣,從盒中拿出三粒紅丸,“多謝。”

    “反正我也用不上,胡校尉是要用它提升神力?小心,不可多……”

    胡桂揚將三粒藥丸全放到嘴裏,咀嚼幾下,喝口水,咽了下去。

    江東俠驚訝地說:“胡校尉,十日金不是這麼吃的,趙曆行特意強調……他人呢?”

    “不用找他,我感覺很好,不會有事。”

    江東俠急於離開趙宅,當然不會多管閑事,收起小盒,拱手道:“人各有命,胡校尉想必有自己的路要走,江某告辭,日後有緣,咱們江南再見。”

    “到時候你是完美異人,我是普通凡人,還要請江大俠多多照顧。”

    “不敢說照顧,略盡地主之誼。”

    “不送。呃,如果你在外面看到錦衣衛,讓他們送點飯菜來,再這樣下去,我只好拿藥丸當飯吃了。”

    “盡量。”江東俠不敢給出承諾,也不看另外兩人,拱手告退,一開始步履平穩,快到門口時,腳步變得急迫,從小門出宅,心中又鬆口氣。

    街上沒人,左鄰右舍看來都已無人居住,長長的觀音寺胡同裏悄無聲息。

    走到胡同口,江東俠終於見到人,全是官兵,能看到的至少有三百人。

    一名錦衣衛軍官迎過來,拱手道:“在下西廠百戶石桂大,閣下可是江東俠。”

    “正是江某。”江東俠有點意外對方竟然認得自己。

    “請。”石桂大指向旁邊的一間茶館。

    江東俠稍一猶豫,邁步走去。

    茶館裏沒有掌櫃與夥計,只有坐著的兩名太監和侍立的數名錦衣衛,太監一老一少,雖然同桌而坐,看上去卻不親密。

    石桂大守在門口,一句話不說。

    年少的太監開口,“介紹一下,這位是東廠提督尚太監,我姓汪,在西廠任職。”

    一位是執掌東廠多年的尚銘,一位是宮裏親興的寵宦汪直,江東俠消息靈通,當然聽說過這兩位,卻沒有下跪,甚至沒有抱拳拱手,只是點下頭,神態冷淡,與在趙宅裏判若兩人。

    汪直笑了一聲,向尚銘做出請的手勢。

    尚銘咳了一聲,“怎麼稱呼?”

    “江東俠。”

    “太子丹派你出來的?”

    “無人派遣,我自己出來的。”

    尚銘顯出幾分困惑,“太子丹沒讓你帶話?”

    “沒有。”

    尚銘更顯困惑,向汪直道:“不應該啊。”

    中間顯然發生了誤會,江東俠道:“太子丹昨晚倒是說過一件事。”

    “什麼事?”尚銘馬上問道。

    “他說朝廷會將極品金丹拱手相送。”

    尚銘依然看向汪直,“這算是他提出的條件嗎?”

    汪直搖搖頭,向客人問道:“就這些?”

    江東俠拱下手,“太子丹的事情與我無關,宅子裏缺少食物,你們送餐的時候自己問他吧,告辭。”

    “稍等……”尚銘起身想要留客。

    江東俠一步不停,守在門口的石桂大不敢阻攔,眼睜睜看他離開。

    尚銘大惑不解,“他還是異人?”

    “看他的張狂樣,應該是,昨晚出來的那個,一看就是凡人。”汪直看向石桂大,得到讚同之後又補充道:“肯定是異人。”

    “太子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我不會亂猜,他說等三天,那就等三天。”

    尚銘幹笑兩聲。

    汪直在桌上重重砸了一拳,“張慨這個家夥……石百戶,你去送餐。”

    “我?”石桂大吃了一驚。

    汪直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用人的時候推三阻四,討賞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謙讓?”

    “屬下立刻去辦。”石桂大再不敢多說一個字,急忙出門。

    兩位廠公陷入沉默,良久之後,汪直道:“應該派人跟蹤那個江東俠。”

    尚銘搖頭,“現在不是惹麻煩的時候……那個人真在他手裏?”

    汪直沒有立刻回答,幾名守衛識趣地退出,只剩兩位廠公時,他說:“從昨日天黑時就找不到太子,不在他手裏還能在哪?”

    “太子丹……張慨這麼做實在是忘恩負義,他怎麼能隨意進宮帶走太子?按理說他連太子住在哪都不知道吧。”

    “別問我,宮裏的事情不歸我負責,我只管把人找回來。”

    尚銘臉色微變,隨即擠出笑容,“應該是李孜省負責,當初是他將張慨帶進宮裏的。唉,咱們要向宮裏通報一聲,說張慨想要金丹嗎?”

    “尚公年長,由你做主。”

    尚銘心裏暗罵一聲,笑道:“那就再等等,至少等張慨正式提出要求。”

    兩位廠公坐立不安,石桂大更是心驚膽戰,不敢帶太多人,點選四名校尉,推車與自己一塊去趙宅送餐,很快空手出來,直接去茶館裏面見廠公。

    “張慨提要求了?”汪直馬上問道。

    石桂大搖搖頭,“除了命我將食物留下,他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尚銘不太相信。

    “沒說,就連食物也沒讓我分發。”

    尚銘越發驚詫,“張慨想要金丹,卻不提出要求,這算怎麼回事?”

    汪直又罵一句,“胡桂揚肯定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混蛋,人就在趙宅,竟然也不想辦法送條消息出來。”

    幾條街以外,江東俠混入凡人當中,腳步越來越輕鬆,總想放聲大笑,想要撒腿疾馳,可他忍住了,病症雖然消除大半,畢竟還剩一點。

    “頂多三天……”他喃喃道,覺得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那麼美好。

    “客官印堂發紅,必有喜事,來算一卦吧。”有人上前攬客。

    江東俠看他一眼,點頭道:“好。”

    鋪子就在附近,很小,只能放下一張桌子,桌內是算命先生,桌外是客人。

    看到算命先生,江東俠吐出一口氣,“原來你在這裏,剛才官府的人請我進茶館,我還以為你在那裏。”

    “嗬嗬,我與官府如今有些誤會,得避讓他們。”谷中仙笑道,請江東俠坐下,“沒人跟蹤你吧?”

    “我沒見到,估計是太子丹不允許官府這麼做。”

    “嗯,宅中什麼情況?”

    江東俠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好一個胡桂揚。”谷中仙讚道。

    江東俠一愣,“他沒做什麼,只是多吃了幾粒十日金,太子丹……他真的治好了我的病症!”

    “所以你離開趙宅,沒有按照約定幫助胡桂揚練功。”

    江東俠臉色微紅,“沒辦法,只有我一個人去除病症,繼續留在那裏的話,肯定會受到懷疑。還有,太子丹說你肯定會將金丹送過去,真的嗎?”

    谷中仙點點頭。

    “為什麼?你有事情瞞著我?”江東俠有些不滿。

    “你還得回去。”谷中仙沒有回答質問,而是直接下令。

    “胡桂揚沒有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神力很快就會用來給楊十惡治病。”

    “你必須回去。”谷中仙頓了一頓,“因為真正的大事尚未發生,離開趙宅,你將失去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是異人,沒有病症,還要什麼機會?”

    “成神的機會。”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4:35
三百三十章 饕餮

    胡桂揚對十日金簡直是貪得無厭,吃下江東俠給予的三粒之後,目光又轉向正處於對峙狀態的楊十惡與小譚。

    “越吃越餓,小譚應該學學江東俠,身上留一粒備用即可,剩下的都給我吧。”

    楊十惡扭過頭來,“你的腿怎麼樣了?”

    胡桂揚微微抬起雙腿,笑道:“真有一點效果,要是讓我再多吃一些,沒準就能站起來了。”

    “十日金只能緩解症狀,不可能去除你真的還能再吃?有人試過多吃一粒,結果變得狂暴,功力不增反降。”楊十惡勸道。

    “我覺得這比念誦火神訣更有效果,再多給我幾粒,沒準今天晚上我就能獲得全部神力。我跟你們不一樣,本來就是吃藥才變成異人的,對不對?”

    楊十惡深以為然,步步逼近小譚,笑道:“江東俠都願意交出十日金,你有什麼舍不得的?可惜昨晚跑掉一個家夥……交出來。”

    小譚原本坐在地上,這時貼著牆壁慢慢起身,一臉警惕,“我還有機會……”

    “你有什麼機會?”趙阿七邁步進來,臉色平和,看樣子在羅氏那裏談得不錯。

    小譚臉色蒼白,緊緊貼在牆壁上,“拿到金丹治病的時候,我還有可能反敗為勝。”

    楊十惡大笑,“那樣的話,你現在也應該交出十日金,去除病症之後,藥丸對你的幫助微乎其微。”

    趙阿七也露出微笑,“誰要十日金?”

    楊十惡隨手一指,“他,吃個沒夠。”

    胡桂揚摸摸肚子,笑道:“有點餓,這東西能充饑,聽說是你給大家分發十日金,應該還剩一些吧?”

    趙阿七從懷裏掏出一只稍大些的木盒,慢慢走到胡桂揚面前,“還剩十多粒,這東西不能吃太多……”

    “沒事。”胡桂揚一把奪過木盒,拿出一粒放入嘴中嚼了幾下,笑道:“一開始沒味道,現在越品越覺得五味俱全。”

    趙阿七沒有阻止,“師兄能受得了就好,想必是因為你成為異人的手段與我們不同……”

    “嘿,我剛才就是這麼說的。”胡桂揚再不客氣,抓起幾粒藥丸就吃,好像那是剛剛炒好的豆子,邊吃邊笑。

    三名異人看著他,臉色越來越驚訝。

    楊十惡有點擔心,“他不會吃藥太多,反而失去功力吧?我指望著他呢。”

    趙阿七搖搖頭,“我只管分藥,別的事情不懂,你可以去問問太子丹。”

    “為什麼我去?”

    “因為‘你指望著他’,不是我。”

    楊十惡嘿嘿笑了兩聲,他可不敢去找太子丹或是李刑天,想了一會,“關木通和梅娘子可能懂得多一些,我去問他們。”

    胡桂揚一邊咀嚼藥丸一邊叮囑道:“再幫我多要一些十日金,還是不夠吃。”

    楊十惡要走,向牆邊的小譚冷笑一聲,“從現在起,提前適應一下凡人的生活吧。”

    趙阿七坐下,“那邊沒問題。”

    “什麼?哦,你說羅氏,以後你們會成親嗎?”胡桂揚專心吃藥,連眼皮都沒抬起。

    趙阿七想了想,“異人不效凡俗之人的做法。”

    “嗯,萬一你們當中有誰變成凡人呢?”

    “不會,我倆都是勝者。”

    說話間,胡桂揚將十幾粒藥丸全都吃光,“我覺得有點心浮氣躁。”

    “正常,若是換成別人,早就狂暴得想要跳起來殺人。”

    “我不想殺人,但是的確挺想跳起來。”胡桂揚又動動雙腳,竟然能夠抬起多半,但是仍然站不起來。

    他的目光又轉向小譚,笑道:“你以後真能用到十日金?”

    “你已經吃了那麼多……”小譚的聲音裏有些悲憤。

    趙阿七冷冷地說:“交出來。”

    “你只是打敗我一次而已。”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小譚對楊十惡很不服氣,對趙阿七卻十分忌憚,慢慢伸手入懷,“你答應過,要與我平分金丹。”

    胡桂揚曾經許以金丹拉攏小譚,如今形勢突變,當初的諾言已無意義。

    “嗬嗬,條件是你幫我打探消息,可我好像沒從你這裏得到過任何幫助。”胡桂揚伸出手,他現在只想要十日金。

    “根本沒人拉攏我。”小譚越發悲憤,上前幾步將盒子遞給趙阿七。

    趙阿七將藥盒轉交,笑道:“我就說師兄暗中在做什麼,原來你看中的人是小譚。”

    “沒辦法,像你這樣的異人早投明主,我沒剩下多少選擇。”胡桂揚打開藥盒,拿出裏面的四粒藥丸,放入嘴中大嚼。

    楊十惡正好進屋,帶著幾樣油紙包裹的肉食和一壺酒,“前院分食物呢,自己去拿,關木通待會過來,梅娘子……算了,婦道人家,不與她一般見識。”

    楊十惡只帶兩人的食物,趙阿七帶著小譚去領食物。

    胡桂揚不餓,只想喝酒。

    楊十惡邊吃邊盯著他,目光又變得含情脈脈,“你應該吃點正常食物,保重身體。”

    “替我要到十日金沒?那東西就是我的食物,越多越好,小譚剛才已經交出來了。”

    “嘿,過兩天等他變成凡人,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麼嘴臉。別急,等關木通給你看過說沒問題之後,我再給你更多藥丸。”

    胡桂揚喝掉半壺酒,對肉菜一口不動。

    另兩人回來,趙阿七坐下吃喝,小譚嚐了幾口,又回到牆邊坐下發呆。

    關木通進來的時候,趙阿七、楊十惡剛剛吃完,一點沒剩,兩人胃口頗佳。

    “恭喜,你終於扔掉那兩樣東西了。”胡桂揚大聲道。

    關木通兩手空空,破碗和木棍都沒攜帶,笑道:“李刑天說得對,異人該有異人的樣子,過些日子我也弄身新衣裳,不再討飯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胡桂揚搖搖頭,“念詩這種事只有李刑天合適。你還想挨打嗎?我正好閑著。”

    關木通曾聲稱自己的病症是喜歡挨打,外人不知真假,他笑了笑,“還好,能忍得住。聽說胡校尉吃了不少十日金?”

    “二十多粒了吧?沒數。”

    “胡校尉不僅膽子大,體質也與常人不同。”關木通繞行一圈,“能抬腿嗎?”

    胡桂揚試了試,雙腳離地半尺,“就這樣了,可我感覺很好,有點心浮心躁,就像……就像是在屋子裏待了一個冬天,外面春暖花開,特別想出去走一走、跑一跑。”

    楊十惡比胡桂揚本人還關心病症,“有問題嗎?還能再吃嗎?他的神力……”

    “聽上去、看上去問題都不大,但我不是郎中。”關木通取出自己的藥盒,“還能再吃?”

    “還是你大方,我一直對你印象不錯。”胡桂揚高興地接過藥盒,拿出裏面藥丸就吃。

    關木通仔細觀察,“在你這裏住過幾天,藥丸就當是房租吧。”

    “有道理,我應該向所有異人收租。”胡桂揚嘴裏咀嚼,說話含糊不清。

    關木通搖搖頭,“我實在看不出什麼問題,你們還是找別人吧,在此之前,別再給他吃藥。”

    楊十惡點頭,胡桂揚卻搖頭,將嚼碎的藥丸咽下去,“我沒事。”

    “小心為妙。”楊十惡可不想讓自己的“藥人”出問題。

    “去找丘連實,他會看病。”胡桂揚道。

    “丘連實是誰?”楊十惡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坐在牆邊的小譚啊了一聲,發現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只好開口道:“丘連實是谷中仙的……保鏢,昨晚也來了,與林層染站在一起。”

    楊十惡想起來了,“一身道袍的那位?我去請他。”

    關木通沒有離開,也坐到桌邊,饒有興致地盯著胡桂揚。

    “你的‘藥人’呢?不擔心他跑了?”胡桂揚問。

    “不會,有李刑天和太子丹盯著,這裏沒人能逃掉。”

    胡桂揚仿佛饕餮附體,越吃越不滿足,目光投向趙阿七,笑道:“你還剩一粒吧,以後真能用到嗎?瞧關老先生就一粒沒留。”

    “不敢當。”關木通急忙擺手,不承認自己是“老先生”。

    趙阿七嘿了一聲,“無論以後有用沒用,我都要留一粒。”

    胡桂揚沒再強求,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怎麼還不過來?丘連實至少能送我幾粒吧。”

    趙阿七提醒道:“丘連實昨晚才來趙宅,我可沒給過他十日金,除非他另有渠道。”

    胡桂揚失望地哦了一聲,馬上又有了主意,“十日金是東廠給你的吧?你能不能……”

    “不能。”趙阿七斷然拒絕,“我不會離開趙宅,東廠的人大概也進不來,你瞧見太子丹的本事了,他說官府不會圍攻,真的就沒人打擾,外面整條街都沒人。”

    “真是要我的命啊。”胡桂揚小聲道,顯得坐立不安,與平時的他極不相同。

    趙阿七與關木通互視一眼,想法一致:胡桂揚的確變成了異人,正在經曆初期的種種混亂情緒。

    楊十惡將丘連實請來了,兩人剛一進屋,胡桂揚就問道:“谷中仙給你十日金了?”

    丘連實點點頭,胡桂揚歡呼一聲,“送給我吧,反正你也用不到。”

    “先讓我診脈。”丘連實笑道,向其他人點頭致意,連小譚也沒略過。

    胡桂揚立刻將雙臂放在桌上,“我沒事,真的沒事,藥丸吃得越多,我感覺越好。”

    先左後右,丘連實在兩只手腕上仔細診脈,良久才告結束,胡桂揚已經急不可待,“能給我了吧?”

    丘連實拿出藥盒,沒有馬上交給胡桂揚,“你的脈象還算正常,不過……”

    胡桂揚搶過藥盒,抓起藥丸就往嘴裏塞,“正常就好。”

    “不過什麼?”楊十惡更關心後果。

    “他的神力好像不太純粹啊。”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4:49
三百三十一章 名字

    丘連實發現胡桂揚的神力與眾不同,“從脈象看,過於舒緩平和,不像普通異人那樣強勁有力,總像是……”

    楊十惡急忙追問:“像是什麼?問題嚴重嗎?”

    “總像是要消失,但我不太肯定。”丘連實面露困惑。

    楊十惡大吃一驚,“那怎麼能行?他剛剛變成異人……唉,我明白,咱們這些異人出自天賜,他吃的丹藥卻是凡人製造。我就知道天下沒有這種好事,為什麼我要選他當對手?為什麼……”

    楊十惡的目光中顯出幾分凶惡。

    胡桂揚一點不怕,笑道:“給我更多十日金。”

    楊十惡突然間怒從心頭起,“你是豬嗎?就知道吃吃吃,三天之內,你必須練成神力,否則讓你知道,我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對啊,我可不就是豬嗎?一樣被養肥,一樣被宰殺,一個獻出血肉,一個獻出神力,想要豬肥,就得多喂,想讓我神力速成,就得給我十日金,你還猶豫什麼?”

    楊十惡啞口無言,轉向丘連實,拱手道:“應該讓他吃嗎?”

    “依在下淺見,應該可以,普通異人神力太強,凡人之軀承受不住,因此不可多服十日金,胡校尉正好相反,神力虛弱,需要滋補一下。”

    “需要大補。快去吧,楊十惡,告訴大家你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胡桂揚不放過嘲笑的機會。

    楊十惡臉色微紅,在異人當中,他的實力算不得上乘,絕不敢亂挑釁,“這個……我跟其他異人不是太熟,人家未必願意給我藥丸。”

    “去求太子丹、李刑天,他倆一發話,所有異人都會搶著交出十日金。”胡桂揚出了一個主意。

    楊十惡連連搖搖頭,乾笑道:“我還要留著這條命闖蕩江湖呢。”

    胡桂揚撇下嘴,“那就沒辦法了,只好幹等,或許神力自己能夠變強。唉,十日金數量有限,也不知道明天還能剩下多少,你怕死不敢求人,有人不怕。丘郎中,梅家那邊怎麼樣了?”

    “我不是郎中,從前常接觸藥材,對醫理稍有了解。”丘連實糾正道,“梅娘子沒找過我,那邊的情況我一無所知。既然你與梅郎中都是服藥異人,想必脈象也會相同……”

    楊十惡突然邁步往外走去,咬牙切齒地說:“拚了。”

    “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胡桂揚指著離去的背影,又向丘連實拱手,“多謝。”

    “實話實說而已,告辭。”丘連實向屋內眾人挨個點頭致意,離開房間。

    關木通隨後告辭,笑道:“祝胡校尉神力早成,一鳴驚人。”

    “嗬嗬,我若一鳴驚人,倒黴的就是楊十惡。”

    “哈哈,神力不可強求,得到便是得到,失去便是換去,一切皆出神船之意,不可強求啊。”

    關木通離開之後,趙阿七冷哼一聲,“老家夥得便宜賣乖,比武時若是他輸,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胡桂揚看向小譚,“你曾經敗給丘連實?”

    小譚雙手抱頭,輕輕點了兩下。

    “反正你在異人當中常受欺負,不如恢複凡人身份,遠離紛爭,或許可以給我當仆人,我覺得……”

    小譚抬起頭,怒道:“我不當仆人,我……”他看了一眼趙阿七,又低下頭。

    胡桂揚百無聊賴,心裏只想十日金,被小譚斥責也不在意,又向趙阿七笑道:“以後你與羅氏就是神仙眷侶了,可她病症去除之後,對男人還有興趣嗎?”

    趙阿七看著胡桂揚,平靜但是認真地說:“我了解師兄的為人,知道你嘴硬心軟,師兄又曾在鄖陽府救過我的性命,對此我從未忘記,但是,如果你再對羅氏胡說八道,我不會忍受。”

    “把嘴閉嚴,其實只要有十日金,我的嘴自然不會亂說。”胡桂揚笑道,沒將威脅太當回事。

    兩人對視片刻,胡桂揚剛要開口,趙阿七立刻拿出身上最後一粒藥丸,“我想我真是用不到它了。”

    胡桂揚接過去放入嘴裏,一邊嚼一邊點頭微笑。

    可一粒藥丸吃不了多久,胡桂揚很快又變得百無聊賴,“楊十惡怎麼還不回來?不會惹惱太子丹、李刑天,真被殺死了吧?我瞧他這個人不太會說話。”

    “嘿嘿。”趙阿七冷笑兩聲,論到“不會說話”,沒人比胡桂揚更擅長,“太子丹昨晚專門找你交談,顯然對師兄很感興趣,十有八九會同意楊十惡的請求。”

    “對啊,我這是在試藥,太子丹肯定想看到最終結果。你說他為什麼要叫太子丹?”

    趙阿七有點不耐煩,“據說戰國的時候有個太子丹,派人刺殺秦始皇。”

    “可刺殺沒成功,太子丹反被秦軍所殺,這個名字不吉利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趙阿七不願意談論太子丹,與其他異人一樣,他也對那兩位異人高手心懷畏懼。

    “有人說他是金丹的繼承者,因此叫太子丹。”

    “嗯。”趙阿七敷衍道。

    胡桂揚卻不想安靜,“可金丹哪來的繼承者,天機船還差不多,他應該叫‘船太子’,或者‘太子船’……”

    “太子丹肯定不喜歡咱們談論他的名字。”趙阿七有些嚴厲地提醒道。

    “他自己起的名字,有什麼不喜歡的?”胡桂揚對任何人都無畏懼,默默地想了一會,一字一頓地念出“太子丹”三字,眼睛一亮,“會不會是‘太子的金丹’?他原本應該給太子當金丹,就像我們這些‘藥人’……”

    “打住吧,師兄,現在沒人讓你查案。”趙阿七走到門口向外望去,生怕有人偷聽。

    “好吧,不提他。李刑天的名字比較簡單,就是殺天、滅天的意思,真夠狂傲的。師弟,你怎麼不給自己起個好聽的名字?趙阿七、趙曆行都不夠威風。”

    “我用不著。”

    牆下的小譚突然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趙阿七嚴厲地問。

    小譚抬起頭,“你不是用過一個名字,叫‘趙神策’嗎?”

    “趙神策?好名字。”胡桂揚讚道,“你怎麼不繼續用下去?”

    小譚是“藥人”,趙阿七現在不能拿他怎麼樣,哼了一聲,“剛成為異人的時候,都以為自己獨一無二,因此比較狂傲,許多人都給自己起過新名字。等到時間久了,發現這世上還有其他異人,而且凡人數量眾多,也不是那麼好對付,自然覺得新名字無聊。”

    “一點不無聊,蕭殺熊就一直在用。小譚,你給自己起過什麼名字?”胡桂揚來了興致。

    小譚想了一會,“譚勝天。”

    “哈哈,蕭殺熊只是殺熊而已,你們卻要刑天、勝天,我明白,官府不允許名字裏有‘天’字,所以異人偏要用它。”

    小譚再次垂頭,他現在連趙阿七都勝不了,更不用說勝天了。

    “我也應該起個新名字。”胡桂揚喃喃道,“師弟,你有沒有好想法?”

    “等你神力養成,心氣高漲,自然會有喜歡的名字,到時候別人起的名字你也不會要。”

    “師弟是過來人,說得有道理。”

    外面傳來腳步聲,趙阿七立刻去開門,“楊十惡回來了。”

    楊十惡對趙阿七的熱情很意外,看他一眼,沒說什麼,直接走向胡桂揚,“十日金……”

    “十惡這個名字也不錯,沒用到天字,卻有欺天滅神的意思。”胡桂揚道。

    楊十惡又是一愣,從懷裏拿出幾只小盒,放在桌上,“太子丹說了,十日金對其他異人已無用處,你想吃多少都行。”

    胡桂揚歡呼,拿起一只盒子,將裏面的藥丸往嘴裏倒,不再關心名字的事情。

    “但是你得與梅郎中平分。”

    “為什麼?”胡桂揚瞪眼問道,嘴裏還在咀嚼。

    “梅郎中跟你一樣,是藥成異人。聽說他已經蘇醒,對十日金也有點上癮。”

    胡桂揚無話可說,一邊吃一邊想,吃下三盒之後,終於停下,長舒一口氣,“待會再吃。楊十惡,你能打過梅娘子嗎?”

    “幹嘛?”楊十惡一驚,“我可不去給你搶藥,沒有太子丹、李刑天發話,誰敢在此滋事?”

    “起碼去問一問,梅郎中是不是真上癮,別將大家的十日金給浪費了。”

    “不去,這些藥丸夠你吃的,待會還會有人送來。”

    胡桂揚笑道:“胡藥天、胡藥神、胡藥師、胡藥丸,你們覺得哪個名字比較好?”

    趙阿七冷冷地說:“胡藥丸吧,比較切合你現在的處境。”

    “胡藥王也不錯。”胡桂揚甚至沒聽出趙阿七的譏諷之意。

    小譚插口道:“看樣子,他的神力快要養成了。”

    楊十惡雙眼放光,“哈哈,這麼說我今晚就能去除病症了?我再去催催,讓大家快點將十日金送來。”

    “快去快去。”胡桂揚催道,又拿起一盒藥準備開吃。

    趙阿七提醒道:“去看看梅郎中,他應該比師兄更早養成才對。”

    胡桂揚搖頭,“雖然只差幾天,但梅郎中吃的是舊藥,我服的是新藥,效果不同,他未必就比我先。”

    楊十惡心情極佳,“不管那麼多,我去催藥,你盡管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不用擔心數量。”

    “再拿壺酒來!”胡桂揚向著離去的背影喊道。

    趙阿七笑了一聲,“師兄肯定以為自己的神力能夠超過楊十惡吧?”

    “有這個可能。”

    “難,很難,異人的神力養成之後仍需要刻苦練功逐漸增強,不會一步登天。”

    胡桂揚得意地說:“你們沒做到的事情,我能。”

    趙阿七對這種狂傲的神情、話語再熟悉不過,微笑道:“恭喜師兄,你的神力確實養成得很快。”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4:55
三百三十二章 功成

    空藥盒散落一地,桌子上還有一堆,胡桂揚終於吃膩,肚子微微鼓起,斜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說:“夠了,再吃就要吐了。”

    楊十惡就像是等候妻子生產的丈夫,馬上關切地說:“還要酒嗎?”

    胡桂揚搖頭,連笑容都有些虛弱,“喝不下了,謝謝,能將我送回床上嗎?我得休息一會。”

    “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你應該練功,別浪費這麼多十日金,你吃了多少?至少有一百粒吧?”

    “差不多,這東西進到肚子裏好像會膨脹,不休息也行,我想……解手。”

    楊十惡已經習慣受到支使,可是面對這個要求還是有些難堪,“不能忍一忍嗎?天已經黑了,沒準今晚就是……”

    胡桂揚搖頭,輕輕揉揉肚皮。

    楊十惡強壓怒火,笑道:“我去給你拿淨桶,你自己解手,能做到吧?”

    “能,我的雙手正常,而且比從前有力得多。”

    楊十惡點點頭,看向趙阿七與小譚,不等他開口,這兩人起身離開。

    不久之後,楊十惡拎來淨桶與草紙,放在胡桂揚身邊,轉身要走。

    “等等。”

    “還有什麼事?”楊十惡的忍耐力真的快要到頭,只是想到很快就能去除病症,才勉強壓住心中的怒氣。

    “在外面幫我看著點,那個叫丘連實的家夥有怪癖……”

    楊十惡搖頭,“聽說梅郎中提前養成神力,馬上要為梅娘子治病,我得去看看,咱們的情形相似,或有值得借鑒之處。”

    “這麼快?”

    “他們夫妻二人得感謝你,要不是你大把地吃藥,梅郎中未必敢嚐試,養成神力也不會這麼快。”

    “跟他們說,不用謝我,若有剩下的十日金,幫我帶回來。”

    楊十惡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胡桂揚,搖頭離去。

    胡桂揚腿不能動,依靠雙手解褲坐在桶上,移動身軀時絲毫不覺費力,喃喃道:“神力的確是個不錯的東西,即使失去雙腿也值得。”

    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叫喊聲:“我要重新比過!”

    另一個聲音道:“再比你也是輸。”

    “我不跟你比,這樣的比武不公平,我要自己選對手,我不是最弱的異人,論實力,至少能排到五十名以前,我不應該獻功,應該讓更弱的……”

    聲音就此消失。

    胡桂揚側耳傾聽,“到底打沒打起來?真討厭這種話說到一半的人。”

    外面響起敲門聲,胡桂揚急忙道:“別進來,我在解手。”

    “我是丘連實,胡校尉……”

    “你快點走,有你在外面聽著,我連解手都不痛快。”

    “哈哈,好吧,我待會再來。”

    “等等,剛才是誰在外面吵架?打起來沒有?”

    “兩名官府異人,沒打起來,被李刑天制止了。”

    “你走吧。”

    外面再無聲音。

    解手完畢,接下來的事情有些麻煩,胡桂揚小心翼翼地做完,將淨桶蓋上,長出一口氣,“神力雖好,終有不便之處,權衡利弊,我還是選擇健康的雙腿吧。”

    外面再次響起嘈雜聲,這回不是兩人吵架,而是誰多人高聲議論,胡桂揚只能聽清“梅郎中”、“梅娘子”兩個詞,很快人聲變弱,大概全都去往東跨院查看情況。

    自從服藥之後,胡桂揚變得心浮氣躁,大聲喊道:“外面有人嗎?丘連實!趙阿七!那邊發生什麼事?”

    沒人回答。

    胡桂揚只覺得百爪撓心,伸長脖子仔細傾聽,東跨院那邊人聲不斷,偶爾還有驚呼,越發吊起他的好奇心,卻不給予半點解釋。

    胡桂揚實在急得不行,幹脆跳到地上,雙手支撐著往門口爬去,非要看個明白不可。

    門開了,一雙腳邁進來,“嘿,好大味道。”

    “楊十惡,那邊發生什麼了?”胡桂揚抬頭問道。

    楊十惡驚訝地看著地上的爬行者,“你怎麼……你從前是個挺能沉住氣的人啊。”

    “從前是從前,我就問你……”

    “沒什麼,夫妻打架而已,梅郎中養成神力,也跟其他異人一樣,不願意獻功。”

    “誰打贏了?他們夫婦從前很是恩愛。”

    楊十惡雙手拎起胡桂揚,送回椅子上,“梅娘子練功半載,梅郎中剛剛養成,你說誰能贏?李刑天正在‘勸’梅郎中認輸,我回來看看你,順便……這個味道,我還以為自己這輩子不用再做這種活兒了。”

    楊十惡拎起淨桶往外走,在門口回頭道:“胡桂揚,你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就別學梅郎中。”

    “嗬嗬,我不學他。對了,那邊結束之後,我想見見梅郎中。”

    “幹嘛?那時候他就是凡人了。”

    “我想見的就是凡人梅郎中,自從昨晚以來,我見到的全是異人,好像越來越受你們的影響,所以……”

    楊十惡笑了一聲,邁步離去,沒有給出回答,走時將房門敞開,“你就坐在椅子上,別亂動”

    冷風嗖嗖地灌進來,胡桂揚並不覺得冷,再次豎耳傾聽,東邊卻已沒有明顯的聲音,看熱鬧的異人一對一對地從門前經過,只看神情就知道誰是勝者、誰是“藥人”,前者興高采烈,與其他勝者交談,後者個個垂頭喪氣。

    “不用問,梅郎中肯定一敗塗地。”胡桂揚喃喃道。

    丘連實不請自入,笑道:“感覺如何?”

    “好多了。大家是不是特別希望能有一位‘藥人’反敗為勝?”

    “即便有人反敗為勝又能怎樣?那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我來給你診脈。”

    胡桂揚乖乖地將雙臂放在桌上,將一堆藥盒稍稍推開,“我現在一看到藥丸就覺得惡心。”

    “嗯。”丘連實上前診脈。

    楊十惡回來,站在門口觀看,沒有吱聲。

    這回診脈的時間不長,丘連實轉身向楊十惡點下頭。

    “可以了?”楊十惡大喜。

    “我不能給你保證,你可以試試。”

    楊十惡大步走來,順手掏出金丹,“試試就試試,反正沒什麼害處。”

    “趙阿七和小譚呢?”胡桂揚問。

    “梅娘子立刻就要離開,騰出一間房,趙阿七決定留在東跨院了。”

    “嗬嗬,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梅郎中……”

    楊十惡伸出手臂,“你不會也想跟我再比一場吧?”

    胡桂揚想了想,“不想,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楊十惡轉向丘連實,“他這個樣子真可以嗎?”

    初成異人大都極為狂傲,輕易不會放棄神力,胡桂揚答應得太痛快,楊十惡反而適應不了。

    “反正只是試試。”丘連實道。

    胡桂揚伸出一條手臂,與楊十惡兩掌相抵,中間夾著紅玉,笑道:“對,只是試試……”

    楊十惡先運功,沒敢立刻用上全力,而是逐漸增加,發現胡桂揚總能跟上,他運用的神力越來越多。

    神力用到六七成之後,楊十惡有些意外,忍不住咦了一聲。

    胡桂揚笑道:“繼續,我還能受得了。”

    楊十惡哼了一聲,加大力度,手掌中間的玉佩忽明忽暗。

    房門沒關,又有許多異人過來看熱鬧。

    “胡桂揚這麼快就養成神力了?”

    “瞧他還在笑,好像……好像比楊十惡更強一些。”

    “那麼多十日金,換一個異人,早就吐血而亡,他竟然一直沒事,沒準……”

    門口議論紛紛,楊十惡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專心運功,不敢有絲毫大意。

    “讓開。”隨著一句拖長的聲音,李刑天邁步進屋,一看情形就笑了,“難道真有反敗為勝這種事?”

    楊十惡全神貫注,胡桂揚還有餘力開口,笑道:“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待會我要出去跑兩圈……”

    話音剛落,楊十惡突然大喝一聲,兩人分開,胡桂揚摔倒在地,楊十惡連退數步,背靠牆壁才勉強站穩,臉色慘白,胸口起伏不定。

    屋內屋外霎時變得安靜,過了一會,李刑天疑惑地問:“誰勝了?”

    胡桂揚扶著椅子慢慢站起來,但這說明不了什麼,無論是去除病症還是成為凡人,他的雙腿都會複原。

    “胡桂揚,你還有神力嗎?”李刑天問。

    胡桂揚一臉困惑,“我不知道……”

    對面的楊十惡突然挺身上前兩步,縱聲大笑,“我贏啦!我的病症沒有啦!哈哈,從此以後……”

    楊十惡控製住心中的亢奮,向李刑天拱手道:“多謝,你和太子丹是我的大恩人,今後……”

    李刑天揮下手,側身讓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必多言。”

    楊十惡猶豫一會,邁步離去,“我先找地方恢複,徹底去除病症之後,再回來……”

    他不敢保證自己真能遵守諾言,匆匆離去,對“藥人”胡桂揚看都不看一眼。

    反敗為勝的奇跡終歸沒能發生,門口的異人逐漸散去。

    胡桂揚活動活動腿腳,不太在意輸贏,向李刑天和丘連實笑道:“請你向太子丹說一聲,請你轉告谷中仙:不是我不上進,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但這裏是義父留下的宅子,我不能走……”

    李刑天根本不在意,轉身走開。

    只有丘連實留下,“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谷中仙沒什麼可說的。”

    “他交待的兩件事,如今我只能做到一件。”

    “不急,以後再說。”

    丘連實走近幾步,彎腰揀起地上的玉佩。

    兩掌分開的時候,玉佩掉在地上,竟然沒碎,只是紅暈消失殆盡,剩下豆粒大小的一點。

    丘連實將玉佩放在桌上,指著剩下的一堆藥盒,“還想吃嗎?”

    “讓我想想。”胡桂揚慢慢坐下,發現事情還沒完。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4:59
三百三十三章 再變

    “又要來一遍?”胡桂揚大失所望。

    丘連實笑了笑,“願賭服輸。”說罷離去。

    終於恢複行走能力,胡桂揚當然不願意窩在屋子裏,發了一會呆,走出房間,在院子裏閑逛。

    異人都已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庭院頗顯空曠,不知什麼時候下了一層薄雪,沒蓋住篝火留下的灰燼,反而讓整個院子越發顯得衰頹雜亂,唯有茫茫夜色能夠稍稍給趙宅遮羞。

    胡桂揚滿腹心事,兜了小半圈,注意到庭院裏還有一個人,正在極慢地向前院移動。

    “嘿,你還在這裏,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了。”胡桂揚追上去。

    梅郎中手持竹竿,一點點往前試探,院子裏盡是散落的磚瓦,他必須小心行走。

    胡桂揚咳了一聲,“能聽到聲音嗎?”

    梅郎中停下,表示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

    “能說話嗎?”胡桂揚又問道。

    “你想讓我說什麼?”梅郎中終於開口,“乞求你的幫助?”

    “我是胡桂揚,剛剛獻功,治好一位異人,他走了,我留下,我想咱們是這院子裏僅有的兩名凡人,所以……”

    “所以什麼?互相訴苦?痛斥那些忘恩負義者?他們是異人,視凡人如草芥,怎麼會有愧疚之心?你的痛苦只能自己忍受。”

    梅郎中向前摸索行走,胡桂揚讓到一邊,想了一會,說:“我屋裏有酒,正要去前院找點剩下的飯菜。”

    梅郎中止步,長長地歎息一聲。

    這就算是同意了,胡桂揚先去前院,廚房裏果然還有剩菜,他揀了幾樣,回到庭院裏,問道:“能為你帶路嗎?”

    梅郎中點點頭。

    胡桂揚握住竹竿另一頭,走在前面牽引。

    屋子裏很黑,胡桂揚引導梅郎中坐下,正要點燃油燈,突然想起沒有這個必要,於是坐下,摸黑倒酒,將紙包一一打開,“酒菜都是涼的。”

    “嗯。”梅郎中伸手摸到的杯子,準確地送到嘴邊,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又在桌上摸索,不管是什麼菜肴,抓到手裏就吃。

    胡桂揚不太餓,細嚼慢咽。

    兩人各吃各的,都不說話,良久之後,梅郎中摸到桌角上的一堆藥盒,問道:“你吃過多少十日金?”

    “百餘粒吧,沒特意數過。”

    “我比你少,五十七粒。”

    “吃那東西上癮,等到神力一失,看它就跟普通的藥丸沒有區別。”

    “我們是少年夫妻。”

    梅郎中的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胡桂揚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小口喝酒。

    “她一到發病的時候就會自殘,恨不得將自己殺死。後來我們找出一個辦法,她通過竹竿不停地向我輸送功力,不能太多,那會殺死我,不能太少,更不能中斷太久,那會令她生出自殘之意。”

    “其實是讓她時刻關注你的生死,忘掉自己的身軀?”

    “對,不能根治,多少能夠緩解一些。那時我想,妻子真的在乎我的生死,少年成親,迄今二十餘年,這份感情就處算是神力也無法打破。”

    胡桂揚沒吱聲。

    “沒想到,打破感情的會是我自己。”

    “你?”

    “你沒聽說嗎?我拒絕獻出神力給她治病……”

    “那不怨你……”

    “可你獻功了,心甘情願,沒有半點推脫,我是這麼聽說的。”

    “呃……我這個人比較懶,特別不喜歡練功,再說我也打不過楊十惡,不獻功又能怎樣?”

    “道理都是一樣的,可我做不到。”梅郎中再次一飲而盡,再摸到酒壺時,裏面已經沒有酒,“都是我的錯,而且還是當著眾人的面犯錯,怪不得她會離我而去。”

    “我找你本來是要一塊埋怨異人的,沒想到你竟然埋怨自己。”

    “一旦擁有神力,你就是另一個人,怎麼埋怨?”

    “對啊,所以當時拒絕獻出神力並不是你的錯。”

    梅郎中沉默不語。

    “你覺得自己還能再變成異人嗎?”胡桂揚問。

    “什麼?”梅郎中顯然一驚。

    “我是說咱們跟普通異人不一樣,依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天機丸和服藥,既然能成一次,沒準就能成第二次。”

    梅郎中又不說話了。

    胡桂揚將杯中的一點酒喝光,也沒話可說,順手摸到一只小藥盒,打開之後玩弄裏面的藥丸,絲毫沒有吃它的想法。

    “如果我想留下……”

    “那就留下。”

    梅郎中笑了,笑聲裏滿是淒涼,“能麻煩胡校尉送我回去嗎?我已經吃飽了。”

    胡桂揚起身,摸到伸過來的竹竿,引著梅郎中出門,“小心門檻。”

    東跨院裏住的人少,只有羅氏、趙阿七以及兩名“藥人”,羅氏獨居一室,另三個住在隔壁,梅氏夫婦住過的房間依然空置。

    趙阿七聞聲出來查看,“師兄又在多管閑事。”

    “這不是閑事,我和梅郎中情況類似,都曾攜帶過天機丸,所以想試試看,能不能再次服藥變成異人。”

    “還真說不準。”趙阿七顯然不太當真,回屋關門。

    梅郎中的房間裏也有一堆藥盒,許多異人原本不想放棄十日金,可治好病症的異人對這些藥丸不屑一顧,其他異人也就失去了興趣。

    梅郎中坐下,“這回還需要服藥嗎?”

    變成異人的藥物與十日金不是同一種,胡桂揚道:“我去問問。”

    “胡校尉如果不介意,不如就在這裏我擠一晚,或許可以互相扶持。”自從聽說還有可能變成異人,梅郎中說話時十分客氣。

    “好啊,我去將我屋裏的十日金都搬過來,沒準能用得上。”

    胡桂揚出東跨院,先去找丘連實,不知道他住在哪間房裏,於是站在院中叫喊。

    丘連實、林層染一塊出屋,胡桂揚上前笑道:“谷中仙的藥你們帶著嗎?”

    對面兩人互視一眼,林層染道:“胡校尉還真有了上進心。”

    丘連實沒開口,從懷裏取出一只小盒,與其它藥盒完全一樣,裏面卻只有一粒藥丸。

    胡桂揚接在手中,打開看了一眼,“我需要兩粒,還有梅郎中呢。”

    “梅郎中與谷中仙從未打賭。”丘連實道。

    “那就只好將這粒藥丸給梅郎中,我再想辦法。”

    丘連實笑了一聲,又拿出一只小盒,“我這裏只剩兩粒藥丸,谷中仙沒有,再想要更多,只能去找李孜省。”

    “多謝。”胡桂揚收起兩只小盒,回原來的住處,找塊布,將十日金放上去打成包袱,拎著前往東跨院。

    丘連實、林層染一直在門口觀望。

    “他們還有機會?”林層染問。

    “至少谷中仙很在意胡桂揚。”

    “嘿,難不成到了最後,咱們都不如他嗎?”

    丘連實小聲道:“別想那麼多,咱們靠的是運氣,胡桂揚……只有黴運。”

    林層染笑了一聲,“唉,對我來說,恢複青春比什麼都重要,可我還沒看到有人送來金丹。”

    “別急,這才是第一天,還有兩天時間。”

    林層染轉身看向屋裏的兩名“藥人”,喃喃道:“他們肯定不急。”

    東跨院的房間裏,胡桂揚點起油燈,分一粒藥給梅郎中,“一塊吃吧。”

    梅郎中拿著藥丸,沒有立刻服用,“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就別說。”

    “嗯……你是個怪人。”

    “嗬嗬,李刑天有句話說得好,異人曇花一現,早晚會消失得一幹二淨,什麼也不會留下。所以就當這是天機船飛升時留下的一場遊戲,玩得高興就好,認真就沒意思了。”

    “唉,對我來說,高興比什麼都難。先幹為敬。”梅郎中吞下藥丸。

    胡桂揚吃下另一枚。

    兩人對面而坐,等候藥效發作。

    “應該沒這麼快吧。”胡桂揚笑道。

    “嗯。胡校尉睡床,我睡地上。”

    胡桂揚也不推辭,“好吧,被褥分給你。”

    梅郎中席地而臥,胡桂揚合衣躺在床上,等候油燈自行熄滅,“變成異人就有病症,還會生成一枚金丹,你有玉佩嗎?”

    “有,她沒帶走。”

    燈芯燃盡,光明消散,梅郎中察覺不到,心裏只記著一件事,“咱們要比武嗎?”

    “不用,那是多餘之舉,咱們直接對著金丹運功就行,誰強誰獲益,誰弱就繼續當凡人。”

    “很好。”

    兩人沉默一會,胡桂揚道:“你還要去找梅娘子?”

    梅郎中沒回答,像是睡著了。

    胡桂揚沒趣,笑了一聲,慢慢進入夢鄉。

    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坐起來,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心跳快逾鼓點,快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放開,它是我的!”另一頭的梅郎中怒聲喊道。

    胡桂揚一驚,立刻伸手去懷裏摸索。

    玉佩沒了,而他清晰地感覺到神力又回到體內。

    有人破門而出。

    胡桂揚大怒,喝一聲“站住”,跳下床去追。

    雙腿正常,胡桂揚兩步躥到門口,與梅郎中撞在一起,誰也沒出去,全都坐倒在地上。

    “金丹!”梅郎中急道。

    “我追。”胡桂揚衝出房間,小院裏空無一人,哪裏還有盜丹者的身影。

    “怎麼回事?”趙阿七出門問道。

    “有人偷走金丹。”

    “師兄又變異人了?”趙阿七極為驚詫,“恭喜。”

    胡桂揚跑到院門口,四處張望,哪也沒有盜丹者的身影,心中更怒,一拳將院門擊碎,“盜丹的混蛋,出來咱們一較高下!”

    後面的趙阿七再無懷疑,師兄的確又變異人了。

    胡桂揚怒氣勃發,過了一會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跳遲遲沒有恢複正常,反而越跳越快。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5:03
三百三十四章 懲罰

    胡桂揚靠著門框慢慢坐在地上,可心跳還是無法慢下來,只覺得氣血一股股湧到頭頂,眼前一片淡紅色,耳中如有雷鳴。

    “收回神力!”一個聲音在極遙遠的地方喊道。

    胡桂揚一開始不明所以,又過一會才幡然醒悟,他被盜丹者惹怒,追人時不知不覺動用太多功力。

    控製體內的功力需要一點技巧,胡桂揚嚐試幾次才找到門道兒,心跳漸漸慢下來,耳目恢複正常。

    身前站著梅郎中,“一定是這院子裏的異人。”

    “為什麼?太子丹不是說金丹會主動送上門來嗎?”胡桂揚困惑不解。

    “有人著急了,兩天也不想等。”

    胡桂揚慢慢起身,“或者是不相信太子丹和李刑天。”

    梅郎中沒接話,雙目失明,卻扭頭掃視一圈,“誰離開趙宅,誰就是盜丹者。”

    “你這回的病症是什麼?”胡桂揚問,“我是心跳加快,照這樣下去,不用對方出手,我一運功就將自己殺死了。”

    “你需要等神力養成,還需要學些內功心法,將神力控製好就沒事了。我的病症暫時還沒顯現。”

    “我又想吃十日金了。”

    “嗯。”

    盜丹者已經不見蹤影,兩人只好先回房間,再次變成異人的梅郎中腳步迅捷,與正常人無異,碰到障礙總能提前避開。

    “你的眼睛……”

    “眼睛是早年間壞掉的,不可能恢複原樣,但我記得院子裏的狀況,每一步都記得,只要沒有變化,我就不會撞到。”

    “如果記憶好就是你的病症,不用治了。”

    梅郎中笑了一聲,屋子裏漆黑一片,他卻準確找到桌上的藥盒,打開一只,說道:“請。”

    胡桂揚反而要摸索一會,也道聲“請”,兩人開始吃藥,一盒之後再開一盒,都不說話,只聽到輕微的咀嚼聲。

    不知吃下多少藥丸,梅郎中先放棄,“我的胃口還是不如你。”

    “剩下的也不多了。”胡桂揚伸手在桌上掃了一下,又拿起一盒。

    兩人進屋的時候沒有關門,一團昏暗的燈光進院,又向這裏接近,胡桂揚看到了,卻不在意,專心吃藥,反倒是失明的梅郎中聽到聲音,立刻警覺,“有客人?”

    “胡校尉別來無恙。”

    胡桂揚抬頭看了一眼,笑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江東俠將燈籠放在地上,“實不相瞞,當初離開是因為心裏不踏實,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可是出去走一遭之後,我發現沒有那麼複雜:我的病症一直在好轉,身後沒人跟蹤,前面也沒人攔路。如此一來,我倒有些愧疚,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多少懂得一些知恩圖報的道理。”

    “知誰的恩?圖誰的報?”

    “所有異人,當然,有些人的恩要大一些,比如胡校尉。”江東俠笑道。

    胡桂揚也笑了,“你身後這兩位……”

    江東俠側身讓到一邊,向身後兩名官府異人道:“解釋一下吧。”

    兩名官府異人都是二十多歲,一個滿臉戒備,一個失魂落魄。

    “他們偷走了金丹?”梅郎中開口問道。

    “我拿走的。”滿臉戒備的異人道,停頓片刻,從懷裏掏出兩枚金丹,“還給你們。”

    胡桂揚上前接過金丹,雖說玉佩都是一個樣子,入手之後他卻馬上分辨出來哪一枚是自己的,於是將另一枚送到梅郎中手裏,梅郎中摩娑兩下,小心收入懷中。

    “金丹是用來治病的,你一個人偷走兩枚幹嘛?”胡桂揚笑著問道,心中的怒氣已消。

    “備用。”異人冷冷地說。

    “你叫什麼名字?”

    “周霸。”

    胡桂揚掂掂手中的玉佩,“好了,我原諒你了。梅郎中呢?”

    “我只要金丹,別的事情不管。”

    周霸神情有些尷尬,“抱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說罷轉身要去,卻發現江東俠攔在門口。

    “這麼多異人在一起,總得有些規矩,若無規矩,異人也是烏合之眾。”

    “什麼規矩?誰定的?”周霸又露出警惕之色。

    “太子丹、李刑天乃眾異人之首,規矩當然由他們定,倒也沒有特別之處,與凡人差不多,兩位從前是官兵,應該懂得軍法。”

    周霸臉色一變,另一名異人驚訝地說:“盜丹的是他,難道我也要連坐。”

    “算不上連坐,對你只是做些小小的改動。”

    此名異人是較弱的“藥人”,早已心灰意冷,歎了口氣,決定置身事外,對此感到緊張的是周霸,“什麼改動?他是我打敗的,而且我已經交還金丹……”

    “不夠,作為補償,你們兩人要給胡校尉和梅郎中獻功。”

    對“藥人”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小小的改動,對周霸來說卻無異於極刑。

    “什麼?我不同意!”話音未落,周霸突然轉身,竟然攻向梅郎中。

    他的想法很簡單,自己不是江東俠的對手,逃是逃不掉的,幹脆殺死梅郎中,一是證明自己之強,二是令懲罰無從施放。

    梅郎中反應極快,抬手接招,可他的神力尚未養成,哪是周霸的對手,兩掌相交,立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胡桂揚出手相助,卻晚了一步。

    江東俠一步躍到周霸身後,手掌按在他背上,“別再錯上加錯。”

    周霸不敢再動,對面的梅郎中穩住身形,“異人的確需要一些規矩。”

    周霸仍不服氣,“我要見太子丹,異人崇尚強者,我比他們都強,怎麼能讓我獻功?”

    外面傳來一個惱怒的聲音,“要見太子丹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能做主嗎?”

    說話的是李刑天,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周霸臉色再變,“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刑天、李大俠,我是比武中的勝者,我也交還……”

    “你盜丹就是不信任我與太子丹,還想讓我們原諒你?做夢去吧。敬我者我必報之,辱我者我必滅之。”

    周霸臉色蒼白如紙,但他還有一次機會,“如果獻功的時候我還是比他們都強呢?”

    “那是另一回事,總之你得接受懲罰,自願獻功。”李刑天的聲音道。

    “好,我接受。”周霸看向胡桂揚和梅郎中,“誰來?”

    梅郎中搖頭,“現在不行,我倆的神力還沒有養成。”

    “我來。”胡桂揚上前一步。

    梅郎中十分驚訝,“你不是他的對手……”

    “無非是再失去一次神力,我不喜歡這次的病症,正想重來一次。”

    梅郎中搖頭,退到一邊。

    胡桂揚伸出手臂,掌心裏卡住玉佩,笑道:“多來幾次,我一個人能將所有異人的病症全都去除。”

    周霸生怕對方反悔,立刻伸手發功,連句提醒都沒有。

    “嘿,就是這樣的異人敗壞大家的名聲,朝廷一點規矩也不教給你嗎?”江東俠斥道。

    周霸不吱聲,專心運功,此次不求去除病症,只想擊暈甚至殺死胡桂揚,令“懲罰”變成一紙空文。

    片刻之後,胡桂揚的臉比金丹更紅,本來功力就弱,再加古怪的心跳,越發不是周霸的對手。

    梅郎中看不到,但是憑細微聲音就知道誰占上風,忍不住開口道:“這到底是懲罰誰啊?”

    外面的李刑天道:“相信神船,相信我與太子丹,這就是異人最重要的規矩。”

    梅郎中再不敢開口。

    “可以了。”李刑天提醒道。

    江東俠立刻出手,掌心又按在周霸後背上。

    “你……”周霸怒喝,卻半點也動不得,更不用說反抗。

    “懲罰就是懲罰。”江東俠冷冷地說。

    胡桂揚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周霸卻越來越驚恐,甚至流出兩行清淚。

    一刻鍾之後,江東俠鬆手,又過一會,周霸癱倒在地,胡桂揚坐在凳子上氣喘籲籲,發白的玉佩掉在地上,依然沒碎。

    江東俠轉向另一名異人,“輪到你了。”

    異人歎口氣,“交友不慎,我是個失敗的異人,希望成為凡人之後能好一點。”

    梅郎中憑聲音大概猜出真相,立刻拿出金丹、伸出手掌,“多謝三位主持公道。”

    “三位?”李刑天沒明白第三位是誰。

    “還有太子丹,規矩是你們一塊定下的,對不對?”

    李刑天大笑,“江東俠,趙宅以後就歸你管。天有閑雲無意過,我有野鶴騎不得,唉,強者自有強者的苦處……”

    這一次獻功比較順利,那名官府異人無意反抗,在江東俠的協助下,很快交出全部神力。

    梅郎中甚至還沒弄清自己的病症是什麼,就將它去除了,鬆手之後兀自不敢相信,幾次運功,確認無誤之後,仰天大笑,拱手道:“多謝江大俠,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江東俠讓開,微笑相送。

    一直坐在凳子上的胡桂揚驚訝地問:“你還要去找梅娘子?”

    “我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獨自流落在外。”

    “她可不是流落,而且你現在未必是她的對手。”

    梅郎中初成異人,即使去除病症,並得到另一名異人的神力,依然比不了梅娘子。

    “一物更有一物降。”梅郎中不是李刑天,只說一句,沒有下一句,邁步出屋。

    “他真是心急,目不視物,去哪找人啊?”胡桂揚很難理解。

    江東俠拱手道:“恭喜胡校尉,你現在是完美異人了,願意跟我一塊看管趙宅嗎?畢竟這裏是你的地盤。”

    “反正我不會離開,就算你們都走了,我也得留下。”

    江東俠將這句話視為同意,笑著告辭。

    屋裏只剩下胡桂揚與兩名凡人。

    凡人趴在地上,一直沒起來,但是身體時不時抽動,顯然沒死。

    胡桂揚將梅郎中遺留的玉佩也揀起來,“當凡人沒什麼不好,你倆有何打算?”

    周霸慢慢抬起頭,憔悴的臉上掛滿驚駭,“為什麼,神力沒了……我的病症還在?”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5:09
三百三十五章 超凡脫俗

    周霸的病症是運功時腹痛,找郎中看過,據稱是肝膽受損,如今神力既除,按理說病症也該一塊消失,可他的肚子裏依然有如刀絞,比從前更加難以忍受。

    周霸臉色蠟黃,滿是豆粒大小的汗珠,絕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

    胡桂揚驚詫莫名,“病症竟然還在,這位老兄呢?”

    另一位異人獻功時沒有反抗,乖乖交出全部神力,這時正躺在地上發抖,嘴裏發出輕微的哼哼聲,顯然狀況也不好。

    “你倆剛才怎麼不說?我可不是郎中。”

    周霸的強橫倒是隨神力一塊消失,苦著臉說:“不敢啊。”

    胡桂揚撓頭,“你倆等會,我去找人給你們看看。”

    “求胡校尉別找那三位,我倆的性命……”

    “得得,我知道,你倆性命交給我了,但我不要,性命是誰的就是誰的,我承擔不起。”

    胡桂揚敲響丘連實的房門。

    東跨院發生的事情驚醒許多人,丘連實立刻開門,手裏拿著油燈,打量胡桂揚幾眼,笑道:“恭喜。”

    “有件怪事,願意去看看嗎?”

    “越怪越好。”丘連實關上門,留下林層染看管兩名“藥人”,自己隨胡桂揚去往東跨院。

    “就在這裏,他們明明失去神力,可是……”胡桂揚邁過門檻,說不下去了。

    江東俠留下了燈籠,昏黃的弱光中,那兩名官府異人伏桌而坐,像是睡著了。

    “他們竟然偷吃我的十日金!”胡桂揚心中生出一股怒火,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與蔑視。

    丘連實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事實,幾步上前,探查兩人的鼻息與脈搏,很快得出結論:“死了。”

    “剛剛還是好的,病症未除,疼得難受。”胡桂揚拿出燈籠裏的蠟燭,點燃桌上的油燈,照得更亮一些。

    丘連實挨個扶起兩名異人,他們的確死了,神情扭曲,雙眼暴起,卻沒有太多掙紮的跡象,顯然是突然死亡。

    “被十日金毒死的?還是因為病症疼死的?”胡桂揚問。

    “十日金無毒,能夠緩解病症,但是也能激發潛力,對異人來說,那點潛力無足輕重,對凡人來說……他們大概因此而死。”

    胡桂揚慢慢坐下,“是我將他們留下,所以是我害死他們。”

    “與胡校尉無關,你沒允許他們吃藥吧?”

    “沒有,但我應該想到,十日金緩解病症,這兩人疼痛難忍的時候肯定會受到誘惑。”

    “事已至此,胡校尉沒必要想得太多。”

    胡桂揚抬起頭,直愣愣地盯著丘連實。

    “怎麼了?”丘連實微笑道,不由得後退半步,暗自警惕。

    “我根本不在乎。”

    “嗯?”

    “這兩人死了,而且我要為此負些責任,可我一點都不在乎,心裏毫無愧疚,看著他們,就像看著兩只即將被剝皮吃肉的兔子。”

    丘連實明白了,笑道:“因為你是異人,而他們是凡人。”

    “異人的變化這麼快嗎?”

    “大部異人初變時都殺過身邊的凡人,你覺得那是為什麼?”

    胡桂揚發了會呆,“七情六欲是自己的,怎麼會因為神力變化如此之大?”

    “一有神力,超凡脫俗。神力當然比凡人的七情六欲更強大,這很正常,等胡校尉能夠熟練控製神力之後……”

    “就能找回七情六欲?”

    “異人之欲與凡人不同,但你可以假裝一下。”

    胡桂揚想了一會,“得找人將屍體搬出去。”

    “胡校尉若是願意,我可以幫你將屍體拋出去,讓外面的官兵收拾。”

    胡桂揚搖搖頭,“我還是出去叫人,將屍體抬送出去吧。”

    “嗬嗬,胡校尉這不剩下一點人之常情嗎?”

    胡桂揚站起身,“我只是……算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異人隨心所欲,不受條規束縛,胡校尉想怎麼做都行。”丘連實拱手告辭。

    胡桂揚原地站了一會,發現外面微明,於是吹滅油燈與蠟燭,邁步出屋。

    有人早起,羅氏站在自己房門口,冷淡地問:“你是異人了?”

    “而且是去除病症的異人。”胡桂揚笑道,面對別的異人,他的感覺恢複正常,不會將他們當成兔子看待。

    羅氏大概也是如此,臉上居然顯出一絲微笑,“恭喜。”

    胡桂揚拱手還禮,大步走開。

    街上依然空空蕩蕩,胡桂揚走出十幾步,向胡同口大聲喊道:“有活人嗎?出來一個!”

    出來的活人不是一個,而是十幾位,匆匆跑來,遠遠停下。

    “胡校尉,你出來了,跟我去見……”對面的石桂大一臉驚疑。

    胡桂揚搖頭,“我誰也不見,你找四個人進去抬屍體。”

    “屍體?哪來的屍體?”石桂大越發迷惑。

    胡桂揚感到厭煩,像是被無知的小孩子追問不休,“派人進來就是,哪這麼多廢話?”說罷轉身就走。

    “廠公想要見你。”

    胡桂揚揮揮手,“管他廠公、廠母,我現在沒空。”

    石桂大沒有立刻派人,而是帶領手下匆匆跑回胡同口,他得盡快告訴廠公,胡桂揚真變成異人了。

    回到前院,胡桂揚遇見李刑天,拱手笑道:“多謝你昨晚主持公道。”

    “敢在我面前破壞規矩,那兩人自尋死路。”

    “的確死了,我已經叫人進來搬運屍體。”

    李刑天對凡人的死活不放在心上,“你呢,有什麼想法?”

    “嗯……沒什麼想法,打算睡一會,可是很奇怪,我現在竟然不困。”

    “哈哈,異人的好處你得慢慢體會,但我問的不是這個,而是你想當什麼樣的異人?”

    “異人還分類?”

    “當然,凡人尚分聰明、愚笨,異人也是如此,有人只想享受神力的好處,如同暴富之人揮霍無度,一心只要享受。還有一類異人,心知神力無邊,機緣難得,擁有神力只是開始,接下來還要努力修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胡桂揚的第一個念頭是要當暴富異人,話到嘴邊他卻發現這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尋思片刻,他說:“奇怪,我竟然真有了上進心,一想到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有點興奮。”

    “胡校尉果然非常人也,我與太子丹沒看錯你。去吧,先找一位異人教你基礎功法,練成之後找江東俠,最後才是我們兩人。”

    “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兩位。”

    “以後你會想到的,此身未登淩雲處,怎見高處不勝寒?”

    “好詩。”胡桂揚讚道,覺得很有必要討好一下這位異人首領。

    李刑天大笑著離開。

    胡桂揚正要回到東跨院,卻聽得身後傳來咳聲。

    咳聲猶豫不決,顯出恐懼與困惑,只是聽聲音就令人生厭,胡桂揚轉身,看向大門口的四名凡人,臉色不由自主地沉下來,“在後面東跨院,兩具屍體。”

    四人都穿著官兵的服裝,身上沒帶兵器,慢慢走向通往後面的院門,經過胡桂揚身邊時,兩人繼續前行,另外兩人卻停下,一人小聲道:“胡桂揚,是我倆。”

    說話的是樊大堅,他旁邊是袁茂。

    老道白發、白須,穿上盔甲頗顯滑稽,若在從前,胡桂揚早就開口嘲笑,此時他卻皺起眉頭,冷淡地說:“嗯,我認出來了,你倆打扮成這個樣子幹嘛?”

    兩人互視一眼,大為驚訝。

    袁茂小聲道:“我們進來看看胡校尉……”

    “我很好,你們……”胡桂揚實在不怎麼關心這兩人的情況,“把屍體抬走,這裏的事情不用你們管,然後另派一些人送些酒菜,再將宅子裏的髒東西收拾一下。唉,凡人也就能做這些事情。”

    袁茂應聲是,樊大堅卻被激怒,大聲道:“胡桂揚,你小子連朋友都不認……”

    胡桂揚一把掐住老道的脖子,將他輕輕舉起。

    樊大堅雙腳離開,拚命掙紮,臉憋得痛紅。

    袁茂急忙道:“請胡校尉息怒,樊大堅乃是一時莽撞,絕非故意無禮。”

    胡桂揚根本沒注意聽袁茂的求情,喃喃道:“原來殺死一個人這麼容易,就跟撚死一只蟲子差不多。”

    又過一會,他鬆開手,樊大堅落地,被袁茂扶住,雙手揉搓脖頸,滿臉驚駭,卻不敢再說什麼。

    胡桂揚露出微笑,“有趣吧。”說罷離去。

    “在鄖陽,只有他能抵住丹穴的誘惑……”樊大堅已經認不出胡桂揚。

    “記得嗎?他為了勸說大家抵抗誘惑,曾經參與過一次吸丹。”

    “當異人可比吸丹舒服多了,他還能解脫出來?”

    袁茂輕歎一聲,“去搬屍體吧。”

    胡桂揚不再關心屍體與凡人,在後院繞行一圈,回到東跨院時,屍體已經沒了。

    “趙阿七。”他站在小院裏叫了一聲。

    “師兄找我?”趙阿七開門出來。

    “能教我控製神力的功法嗎?”

    “當然,其實很簡單,以火神訣為根基,加上一些凡人創建的內功心法,以師兄的資質,很快就能掌握。”

    胡桂揚露出笑容,“我欠你一個人情。”

    “師兄曾經幫我多次,這次就當是我還債吧。”

    兩人相視大笑,彼此間從未如此親近過。

    羅氏也走出來,微笑道:“功法只是強身,以胡校尉的聰明才智,應該謀劃更大的事情,何不進來詳談。”

    突然間,胡桂揚覺得羅氏豔麗無雙,世間庸脂俗粉不及其萬分之一。
本帖最後由 ponggan 於 2018-7-18 15:15 編輯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5:14
三百三十六章 香餌

    羅氏的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你沒走?”胡桂揚吃了一驚。

    楊彩仙不是異人,坐在床邊冷淡地說:“是你將我帶來的,你不送我走,我怎敢離開?”

    胡桂揚笑道:“好吧,你現在可以走了。”

    楊彩仙看向羅氏。

    “出去之後你會受到詢問,知道該怎麼說嗎?”羅氏問道。

    楊彩仙點點頭,“實話實說,除非羅姐姐希望我隱瞞什麼。”

    “沒有,實話實說就好。”

    楊彩仙向羅氏施禮告辭,對兩名男子看都不看一眼。

    “凡人當中也有狂傲者。”胡桂揚笑道。

    羅氏請客人坐下,自己也坐下,她屋子裏的裝飾也很簡單,只是多了一點脂粉香氣,“恭喜胡校尉。”

    “我想我命中注定該得神力,沒什麼可恭喜的。”

    “我是說胡校尉的案子已有結果,太子丹當時要殺的人是我,卻碰到童豐,楊彩仙聽得清清楚楚,出去之後自會向官府說明。”

    胡桂揚對此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嘿,汪直大概不會高興,他現在拿太子丹束手無策。”

    “這就是咱們要商量的事情。”羅氏向趙阿七點下頭。

    趙阿七咳了一聲,“事到如今,已沒有必要隱瞞,我與羅氏都為東廠做事。”

    “嗯,你告訴過我。”

    “我們現在依然為東廠做事。”趙阿七強調道。

    “依然?”

    “對,沒變過。”

    “嗬嗬,千萬別讓太子丹和李刑天聽到這句話。”

    “只憑幾句話就想得到所有異人的效忠,那兩個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師兄,你呢?”

    “我?”

    “你還是西廠校尉嗎?”

    這的確是個問題,胡桂揚想了一會,“我可以繼續當西廠校尉,但汪直總得重新拉攏我一次吧?”

    趙阿七笑道:“那是當然,汪直托我傳話,問師兄想要榮華,還是富貴。”

    “汪直竟然……也對,這種時候了,東西兩廠必須聯手。榮華還是富貴,老實說我現在都不太感興趣,你倆是過來人,當初接受東廠拉攏時是怎麼想的?”

    兩人互視一眼,羅氏先開口,“我只是厭倦了,初成異人時覺得自己進入一個全新的境界,前方的道路還有很遠,可是走著走著就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趙阿七點頭,“我的情況也差不多,真是疲倦了,要不是被病症督促,我甚至不想練功。”

    胡桂揚聽過類似的話,“這麼說來,我現在的興奮與驕傲都是暫時的?過一陣子就會消失?”

    “興奮是暫時的,驕傲一直都在。”趙阿七回道。

    胡桂揚沉默一會,“榮華、富貴我都想要,兩廠有何計劃?”

    “靜觀其變,直到那兩人露出馬腳,然後除掉李刑天、活捉太子丹,就這麼簡單。”

    “就咱們三個人?”

    “兩廠自有安排,咱們等著就是。”

    “倒是省心。”胡桂揚笑道。

    “投靠官府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我能單獨與羅氏說幾句話嗎?”胡桂揚問。

    趙阿七臉色微變,向羅氏看了一眼,慢慢起身,“我去看看隔壁的‘藥人’。”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羅氏一反常態地盯著胡桂揚,饒有興致,好像他是帶來一車銀子的貴客。

    胡桂揚也看著她,笑道:“因為我是異人?”

    羅氏微笑著點點頭,“我一直不太相信你真能變成異人,所以對你的變化比較意外。”

    “即使梅郎中變化之後,你也不相信?我倆的情況一模一樣。”

    “你們都攜帶過天機丸,但有一點不同,梅郎中希望成為異人,為此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你……像是被迫的。”

    “哈,凡人胡桂揚就是這麼扭扭捏捏,第一次得到神力時,我就知道自己之前錯了,神力的確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是天機船給予的厚禮,但我不想承認,直到失去神力時才追悔莫及,但我也不想顯露。”

    胡桂揚稍稍抬起雙臂,喃喃道:“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神力失去。”

    “我欣賞現在的胡桂揚。”

    胡桂揚越發覺得對面的女子美豔動人,“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清楚,趙阿七……我不是背後說他的不好,但他不夠聰明,在這種複雜的形勢中很容易受到欺騙。”

    羅氏默認了胡桂揚對趙阿七的評價,“問吧,我不會隱瞞。”

    “太子丹、李刑天當然不會好心到只是想給異人治病,可朝廷也不會愚笨到只是想殺一個、捉一個,說來說去,所有人最在意的還是神力,只有神力。”

    “這是肯定的。”

    “所以東西兩廠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羅氏沉吟片刻,“他們當然不會向我合盤托出全部真相,但我有一個猜想。”

    “我就知道你是聰明人。”

    “聰明人算不上,我只是將心比心而已。九十多名異人,經過一輪比試之後,一半為強,一半為弱,弱者獻功,強者治病。我猜在此之後,四十幾名強者還會再次比武。”

    “為何比武?”

    “這不重要,太子丹和李刑天肯定能夠想出借口。”

    “又是一半為強、一半為弱。”

    “然後又來一遍。”

    “直到比出唯一的強者。”

    “也是唯一的異人,東西兩廠想要的大概就是他,所以才會冷眼旁觀。”

    “甚至願意犧牲‘忠心耿耿’的幾十名官府異人。”

    羅氏點頭,“對我和趙阿七,他們更不放在心上,所謂的靜觀其變,其實就是讓我們接受一切安排,哪怕是要獻出神力。”

    “我不會放棄神力。”

    “我也不會。”

    兩人相視而笑。

    “但是沒必要出頭,先治好病症再說。”羅氏道。

    “我的已經好了,心跳偶爾還會加快,不算嚴重。”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羅氏的手臂放在桌上,伸過來一些,露出纖長的手指,“治病心切,我很可能受到那兩人的欺騙,必要的時候,你得提醒我,或者幹脆將我拽出來,就像你在鄖陽府做過的事情一樣。”

    胡桂揚飛快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手,心跳突然加快,笑道:“這是我擅長的。”

    “我的野心不大,無意當那個唯一的異人,只想在最後關頭脫身而出。”

    “咬餌不咬鉤。”

    羅氏嫣然一笑。

    這是胡桂揚從未見過的笑容,一時衝動,他真想伸手去摸一下那幾根擺在桌上的根頭,它們正在邀請他、誘惑他。

    他忍住了,此刻的他必需顯得鎮定而堅強。

    “治病之後,太子丹還會給出更多、更好的誘餌,我覺得咱們可以多咬一兩次,這樣的機會以後怕是不會再有了。”胡桂揚提出建議。

    羅氏輕歎一聲,“為什麼你早不是異人呢?”

    “現在也不晚。”

    “嗯,不晚。我的想法是還能再咬三次。”

    “如果每次比武都是一對一,三輪之後只剩下六七名異人。”

    “其中必須有你有我。”

    “趙阿七呢?”

    “他太疲憊了,居然真相信東廠的許諾。”羅氏語氣變得冷淡,“我只與明白人攜手共進,糊塗人永遠不會被點醒,反而會壞事。”

    “他會是你下某一輪比武的對手?”

    “有備無患。你也要提前選好對手,單純較量強弱,你我未必能夠一直獲勝。”

    “好,吃夠了香餌,如何脫鉤?”

    羅氏微微一笑,“一跑了之,具體計劃我指望著你呢。”

    “給我一點時間。”

    “不急。原本我還有幾分疑慮,與你交談之後,我完全放心了。”

    胡桂揚起身,“我去叫趙阿七回來,別讓他想太多。”

    羅氏也起身,走到胡桂揚身邊,稍稍抬頭凝視他的眼睛,“最後,你我不必依賴任何人。”

    “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

    胡桂揚的身體像是僵住了,得動用神力才能轉頭、才能邁出腳步、才能離開房間。

    這邊的房門一響,隔壁的趙阿七立刻走出來,冷冷地看著胡桂揚。

    “我被她說服了,咱們按計劃行事。”

    “嗯,按計劃行事。”趙阿七看著胡桂揚走開,馬上進到羅氏的房中。

    “你的這個師兄可不好對付。”羅氏淡淡地說。

    “他說了什麼?”

    “他不相信太子丹和兩廠,以為他們之間有勾結。”

    “你說了什麼?”

    “我說當異人有多苦多累,還說東廠多想得到強大的異人。”

    趙阿七嗯了一聲,選擇相信羅氏的話。

    胡桂揚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摸黑上床,屋子裏一直沒有點炭,所以比較冷,這讓他的心緒逐漸安靜下來。

    “又一個任榴兒。”他小聲道,滿心警惕,但是也在考慮,哪個異人能夠充當以後的對手,保證他能獲勝。

    好久沒睡了,他卻一點不困,將認識的異人仔細想了幾遍,慢慢有了眉目。

    困意終於襲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察覺到屋子裏似乎還有一個人。

    那人也察覺到他的警醒,輕輕地“噓”了一聲。

    胡桂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那人坐在床邊,慢慢側身躺下,貼在他的耳邊,小聲道:“還好你沒有做錯事。”

    是何三姐兒,胡桂揚絕不會忘記這個聲音,“你早來了?”

    “嗯,看了一場好戲。”

    “我……你來做什麼?”

    “送金丹。”

    “你也是異人?凡人不可能混進趙宅。”

    “我不是異人,也不是凡人。”

    “何五瘋子找我,讓我幫助你們尋找治病之法。”

    “你已經找到了,現在該是我幫助你的時候了。”

    胡桂揚轉身,伸手攬住旁邊的身軀,“我不要你的幫助,只要你。”

    “莫忘初心。”

    “讓凡人胡桂揚去死吧。”異人胡桂揚說。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5:22
三百三十七章 爭功

    兩位廠公握手言和如果有人敢這麼說,肯定會惹來一頓痛斥,這不明擺著暗示他們曾經有過不和嗎?

    兩人都承認,東西兩廠就像是皇宮的兩條臂膀,彼此協作才能做出複雜的動作,偶爾發生不必要的觸碰,立刻就會分開,因為雙方都聽從同一個首腦的指揮。

    尚銘承認自己老了,以至於東廠這條手臂有些不太靈活,需要西廠多做一些活兒,“汪公年少,前途不可限量。”

    “尚公德高,堪為我輩楷模。”汪直證明自己也會文縐縐地說話。

    兩人互相吹捧一陣,終於說到正事上,幾乎同時問道:“怎麼辦?”然後又幾乎同時給出答案,“必須嚴加督促。”

    千戶、百戶、總旗、小旗輪番被叫進來接受訓斥,每個人都認錯,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罪過”究竟是什麼:異人明明都被圍困在趙宅,攻不讓攻,談不讓談,數千名官兵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卻都無事可做。

    直到李孜省出現,終於將這些莫名其妙的軍官解救出來。

    李孜省滿面春風,尚銘心中一寬,知道事態或有轉機,汪直反應慢了一些,埋怨道:“李仙長,虧你還笑得出來。”

    “大功將成,怎可不笑?”李孜省雖是道士裝扮,卻不守道門戒律,向兩人拱手,隨後大咧咧地坐下,到處看了看,“店鋪雖然小些、舊些,倒也別有一番韻致,有什麼好茶嗎?”

    “有好茶也沒心情喝。”汪直還是著急,“我們在這裏守了兩天兩夜,什麼都沒做呢。”

    “不用做,靜觀其變就好。”

    “太子怎麼辦?咱們靜觀其變,太子卻不知在哪裏受苦……”

    尚銘插口道:“瞧李仙長的樣子,必有把握。”

    李孜省笑了兩聲,汪直也看出端倪,眼睛不由得一亮,“你已經找到太子下落?”

    李孜省搖頭,“我面是確信張慨一定會交出太子。”

    “那是個瘋子,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對了,那是李仙長試藥試出來的瘋子。”

    “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張慨不瘋,只是不被世人所容。”

    “他什麼時候交出太子,我什麼時候‘容’他。”汪直毫不掩飾心中的惱恨。

    “別急,咱們得先滿足張慨的要求,金丹我已經帶來了。”

    汪直大吃一驚,“金丹!真的金丹?”

    “當然,假金丹會被認出來,平白得罪張慨,莫不如不給。一共二十三枚,都在這裏,宮裏再沒有一枚多餘。”李孜省掏出一面小包裹放在桌上,輕歎一聲,“半年光景,消耗八十多枚金丹,總算有所成就。再耽擱一兩個月,金丹就不夠用了。”

    兩位廠公面面相覷,尚銘開口道:“李仙長,我們也不多問,什麼能說,你就透露什麼,別再讓我們在這裏亂猜。”

    “嗬嗬,待到事成之後,自然會告訴你們全部真相,現在還有點早,再等個三五天。但是有句話我可以提前透露:兩廠功莫大焉。”

    汪直傻笑兩聲,尚銘乾笑兩聲。

    李孜省起身,拱手道:“麻煩兩位廠公派人將金丹送給張慨,李某告辭。”

    汪直上前攔住,正色道:“功勞多大我不在乎,只想要你一句保證:太子沒事吧?”

    李孜省笑笑,“三五天,汪公連三五天也等不得嗎?”

    汪直一愣神的工夫,李孜省繞過他走向門口,“對了,待會谷中仙會來,請兩廠放行,任他出入。”

    不等兩位廠公提出質疑,李孜省已經走了。

    “這算怎麼回事?”汪直指著桌上的包裹。

    尚銘掀開包裹一角,“兩廠是臂膀,李仙長是心腹,心腹能指揮臂膀,臂膀卻不懂心腹的用意。”

    “有什麼不懂的?無非又是……”汪直及時閉嘴,“嗯,確實不懂,我只是不明白,谷中仙幾次作奸犯科,為何總能得到原諒與信任?”

    “反正是李仙長做主,你我二人肩上的擔子,可以放下了。”

    尚銘心情大好,汪直卻不高興,“事有蹊蹺,我得進宮一趟。”

    “汪公何必急躁?”

    “不行,我必須回去,有勞尚公在此坐鎮,天黑之前我必定回來。”

    “好吧。”尚銘勉強答應。

    汪直下定決心,剛要出屋,百戶石桂大推門進來,“谷中仙來了。”

    “推進來。”汪直道。

    “請進來。”尚銘同時道。

    兩位廠公互視一眼,汪直無奈地改口:“請進來。”

    谷中仙穿著一身厚襖,像是進城買東西的鄉下財主,同樣笑容滿面,比李孜省還要坦然,略一拱手,“兩位廠公辛苦了。”

    “你又來幹嘛?”汪直不客氣地問。

    “李仙長沒提起過嗎?”

    “他說任你進出趙宅,可沒說為什麼。”

    “他沒說,我也不能說。”谷中仙笑道,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裹上,“要我帶進趙宅?”

    “用不著,我們先派人送進去,然後你再去。”

    “聽廠公安排。”谷中仙找地方坐下。

    汪直道:“尚公能安排?”

    尚銘點點頭,“我派左預進去。”

    汪直匆匆離去。

    左預敲門進來,“廠公喚我?”

    “嗯,兩廠協作,你要多多注意,叮囑東廠的人,寧退勿進,不可與西廠同僚爭鬥,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左預其實一點都沒明白,悄悄退出茶館。

    坐在一邊的谷中仙卻聽明白了,饒有興致地看向東廠廠公。

    尚銘起身,拎起包裹來到谷中仙桌前,在對面坐下,拱手道:“一直沒機會與谷仙人私下交談。”

    “仙人兩字絕不敢當,尚公有話要說?”

    “沒什麼,只是想對谷仙人說一聲,若有用得著東廠的地方,盡管開口。”

    “尚公美意在下心領,暫時沒有勞動東廠的地方。”

    尚銘笑了笑,“谷仙人或許不太了解,趙宅之內暗潮洶湧,遠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平靜。”

    “據聞東廠招安不少異人?”

    “不多,但是都很重要。”

    谷中仙想了一會,“我想李仙長已經說得很清楚,兩廠靜觀其變就好,你們做得已經很好,幫助也很大,不必再做其它事情。”

    對尚銘來說,面是做得很多並不夠,他必須參與其中,於是將包裹推向谷中仙,“汪公雖有疑惑,但我相信谷仙人,請你一塊送進趙宅吧。”

    谷中仙從懷裏掏出另一個小包裹,“十一枚,我會一塊不漏送進去。”

    “天下金丹多半在此,據說何氏也會交出金丹,張慨何德何能,居然獲此厚禮?”

    “各有原因吧。”谷中仙拿起兩面包裹,“尚公還有事?”

    尚銘緩緩搖頭,“張慨值得信任嗎?神藥既成,他會不會……獨吞?”

    谷中仙大笑,“看來尚公了解的事情不少。”

    “一點而已,畢竟東廠負責尋找異人,見過的奇人奇事、聽過奇聞奇說比較多。請谷仙人不必多疑,我很清楚,神藥是谷仙人與李仙長造出來的,首功毫無疑問要歸兩位。我只是想幫點忙,查漏補缺。”

    谷中仙笑而不語。

    尚銘看到一線希望,立刻起身,彎腰深深拜下,“東廠上下,皆願效犬馬之勞,但憑谷仙人吩咐。”

    “嗬嗬,同為廠公,尚公……更好說話。”

    “以後谷仙人、李仙長必是國師,我還要請兩位多多照顧呢。”

    “好吧,還真有一件事或許你能幫上忙。”

    “谷仙人請說。”

    “胡桂揚。”

    “嗯,聽說他又變異人,這對造神藥很重要吧?”

    “非常重要,但這個人不易把握,指明的道路他未必會走,需要有人監督,我安排了兩個人,但是還不夠。”

    “趙宅裏至少有十位異人聽從東廠命令。”

    “不必太多,再有一兩位足矣,必須是胡桂揚比較信任的人。”

    “有一位,趙曆行,與胡桂揚是舊相識。”

    “我聽說過這個人,很好,讓他盯住胡桂揚。”

    “然後呢?”

    “無論如何要確保胡桂揚堅持到最後,其他異人都得讓路。”

    “沒問題,趙曆行不敢違背我的命令。”

    “好,暫時就這樣,只要盯住胡桂揚,萬事大吉。”

    “張慨和李刑天呢?”

    “李刑天自作聰明,其實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小卒子,張慨……算是橫衝直撞的車,讓他們折騰,越亂越好。”

    尚銘心中疑惑一掃而空,拱手道:“從今以後,尚某就是谷仙人手下走卒。”

    谷中仙大笑,“不敢當,尚公執掌東廠,我與李仙長一心修道,咱們之間沒有爭鬥,本當互相扶持。”

    尚銘也大笑,“外面人多眼雜,我就不送谷仙人出門了。”

    谷中仙收起兩面包裹,厚襖遮擋,外人看不出異樣,“告辭,三五日後,與尚公一同領功。”

    尚銘目送谷中仙離開,心情大悅,等了一會,再次喚進左預,命他給趙阿七傳命。

    左預連連點頭,沒敢多說什麼。

    另一頭,汪直的心情更差了,他能進宮,卻見不到皇帝,就連最受寵幸的萬貴妃也幫不上忙。

    汪直只得再回觀音寺胡同,半路上被自己的部下攔住。

    “有急事?”汪直驚訝地問。

    石桂大探頭進轎,小聲道:“東廠向谷中仙獻媚。”

    汪直冷笑一聲,“早料到會是這樣,你還打聽到什麼。”

    “谷中仙讓東廠專盯胡桂揚。”

    “胡桂揚是西廠的人,用得著東廠去盯?你去安排一下,天黑之前我要見他。”

    石桂大應是,卻沒有走開。

    汪直道:“你小子有屁快放,別跟我裝模作樣。”

    “屬下只是有些疑惑。”

    “說。”

    “谷中仙輕易不說實話,怎麼會被東廠拉攏?此人志不在朝堂,屬下想不明白東廠能提供什麼好處令谷中仙心動。”

    “你的意思是……”

    “谷中仙拋出胡桂揚,必是障眼之法,他在趙宅內另有目標。”

    “張慨?”

    “或許。”

    “ ‘或許’有什麼用?你去給我查個明白,盡快。”

    “是,屬下這就去查。”

    “不可打草驚蛇,李孜省畢竟是為宮裏做事,西廠不能壞他的大計。”

    “廠公放心,我有辦法。”

    “嗯,你雖然年輕,百戶當得也不久,但是只要功勞足夠,再升個一兩級完全沒問題,我的年紀也不大啊。”

    “屬下怎敢與廠公相比?”石桂大笑道,心中已有計劃。
ponggan 發表於 2018-7-18 15:41
三百三十八章 收回

    “嗯……”

    “嗯?”

    “你……很好。”

    “因為我是異人。”

    “還因為羅氏。”

    “關她何事?”

    “別說你在她面前心如止水,我一來,你就……早有準備啊。”

    “哈哈,那你豈不是占了便宜……哎呀……”

    胡桂揚將身邊的人緊緊摟在懷中,好讓她掐得輕一些,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又讓我變回凡人,辛苦積攢的上進之心全沒了。”

    這一刻,他們與普通夫妻一樣耳鬢廝磨,為一點小事爭風吃醋,這一刻,胡桂揚突然醒悟,身為異人的他是多麼陌生。

    何三姐兒輕輕摩挲他的臉頰,妒意盡去,“上進是好事。”

    “你認得梅娘子與梅郎中嗎?”

    “嗯。”

    “我若上進,就得跟他們一樣,見面先要你的金丹,然後再做其它事情。”

    “你以為自己是異人,就能打敗我了?”何三姐兒翻身下床,窸窸窣窣地穿衣。

    胡桂揚也坐起來準備下床,“我已經很謙虛了,異人的功力被稱為‘神力’,這可不是白叫的。”

    “別下來。”

    “我去點燈,我還沒有看清你的樣子。”

    “跟你記憶中的一樣。”

    “你要走?”胡桂揚吃了一驚。

    “我來過了,當然要走,我又不是異人。”

    “你來就為……這個?”胡桂揚覺得有些受辱。

    何三姐輕笑一聲,“我是來幫助你的,記得嗎?”

    “怎麼幫?谷中仙說李刑天聽你的話……”

    “不必多問,我已經安排好了。”

    “什麼安排好了?”

    “很快你就會知道。”

    “你拿金丹做交易了?”

    何三姐兒在黑暗中靠近,“保留一點上進之心吧,別太多,變得像梅氏夫妻,也別太少,那樣咱們就沒機會見面了。”

    胡桂揚伸手要握她的胳膊,卻抓了個空,幽香遠去,寒意驟至,仿佛潰堤之水。

    胡桂揚坐了一會,喃喃道:“我還真不是她的對手,這可有點奇怪,難道她找到了金丹的更多用途?”

    何三姐兒自稱既非異人也非凡人,身手敏捷得不可思議。

    他倒在床上,回憶何三姐的容貌,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胡桂揚起床,雖然只睡了很短時間,卻感覺精神百倍,連功力似乎都增加幾分。

    剛一出房門,趙阿七迎面走來,笑道:“師兄昨晚休息得不錯啊。”

    “非常不錯。”胡桂揚無意隱瞞,也不願明說。

    “金丹已經齊了。”

    “都齊了?”

    “朝廷、谷中仙、何氏手中的金丹都已送到。”

    “太子丹還真有本事。”

    趙阿七走近幾步,小聲道:“東西兩廠決定聯手,咱們之間再無隔閡。”

    “算是真正的同夥?”

    “對,同夥。”

    “還是靜觀其變,等候外面的命令?”

    趙阿七點頭,“午時前後,請師兄去趟前院,有人想見師兄一面。”

    “誰?”

    “我不知道,只是轉送消息而已。”趙阿七又笑了笑,同樣妒意盡去。

    外面傳來蕭殺熊的聲音,“出來!所有異人都出來!李刑天有話要說。”

    異人紛紛走出房間。

    李刑天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庭院中間篝火的灰燼上,屁股坐著椅背,腳踩椅座,像是要對嘍囉們訓話的山寨頭目,腳邊放著一只布袋。

    異人還真像嘍囉一樣圍著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暖花開蝶自來。”李刑天大概是對這句詩很得意,微笑著點點頭,繼續道:“總之今天有喜事,大家肯定高興,有些人還會特別高興。”

    李刑天目光掃過眾人,“極品金丹都送來了,一共三十九枚。”

    消息本已傳開,異人個個興奮,聽到數目之後,臉上的喜悅卻不增反減。

    李刑天哈哈大笑兩聲,“四十幾對異人,卻只有三十九枚金丹,該怎麼分配?你們以為我與太子丹沒想到這件事嗎?我倆能當異人首領,靠的可不是蠻力,還有聰明才智。”

    有人壯膽問道:“怎麼分?又要比武?”

    李刑天臉色一沉,“我還沒說呢,你亂猜什麼?”停頓片刻,“當然是比武,異人以神力見長,不比武難道比詩嗎?”

    沒人再敢多問,李刑天看了一圈,反而失望,“不該猜的時候亂猜,該問的事情卻沒人開口,你們這些異人……唉,落花雖有意,流水卻無情。此次比武一點都不複雜,上次獲勝的異人,輪流向我發招,是強是弱我一試便知。三十九枚金丹、四十四對異人,最弱的五位,抱歉,必須讓出機會,你們的運氣不好。”

    獲勝的異人互相看看,衡量自己在眾人當中的實力,那些“藥人”也看到一線希望,立刻有人問道:“我們也能向李大俠出招嗎?”

    “與你們何幹?”李刑天詫異問道。

    小譚上前兩步,顫聲道:“上一輪比武所有人自尋對手,不夠公平,有人神力雖強,只因對手更強,被劃為弱者。這輪試招比較公平,所以我們覺得……”

    李刑天站起身,厲聲道:“你覺得上輪比武不公平?”

    小譚嚇得臉上失色,馬上退回到人群中,一個字不敢多說。

    “我安排的比武,沒有不公平的,上輪比武讓你們自選對手,就是看你們的自知之明,一群糊塗蛋,跟你們說不明白。誰先來?”

    “我。”

    在李刑天面前,極少有異人敢於搶先,胡桂揚卻是個例外,笑嗬嗬地走過來,他本來就愛笑,今天的心情格外舒暢,自然更是笑個不停。

    李刑天微一皺眉,“你已經去除病症,不需要金丹……”

    “給大家帶個頭兒,而且我很想知道自己的功力有多強。”

    周圍有人發出笑聲,胡桂揚初成異人,在江東俠的幫助之下才能強迫“藥人”獻功,這時卻要弄清自己有“多強”,聽上去十分可笑。

    胡桂揚不在意,笑道:“這就開打嗎?”

    李刑天又坐在椅背上,“笑什麼?胡桂揚起碼有這個膽量。好,給你一次機會,你向我出拳,用盡全力。”

    “幾拳?”

    “隨你。”

    胡桂揚握緊拳頭,猛地擊出。

    李刑天隨手接招,一把抓住胡桂揚的拳頭,身形不動,椅子也不動,僵持片刻,輕輕一推,胡桂揚連退四五步才勉強停下。

    “怪不得大家怕你,我們的神力是大大小小的土堆,你就是一座高山啊。”胡桂揚敗得心服口服,不想再出第二拳。

    李刑天咧嘴而笑,這才是他喜歡聽的話,“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大家不是怕我,而是敬我,因為我為異人謀取利益。我說得沒錯吧?”

    異人紛紛稱是。

    “排隊,挨個向我出拳!”李刑天喝道。

    四十多名獲勝異人依次過來出拳,事關能否得到金丹並去除病症,沒人隱藏實力,無不全力而為,拳拳凶猛,像是要報不共戴天之仇。

    沒人能擊中李刑天,全被他隨手接住,也極少有人能出第二拳,太弱的人知難而退,太強的人受到的反擊也強,不是摔倒,就是呼痛,總之是表現越狼狽的人,功力越深。

    眾人很快看明白,胡桂揚瞧瞧自己的拳頭,喃喃道:“原來我真是最弱的一個啊。”

    只用了半個時辰,試招結束,強弱分明,比較弱的十餘人面如死灰,不知誰是那五個倒黴蛋兒。

    李刑天仰頭想了一會,“有結果了,你、你、你,還有你,還有你。”

    被點中的五個人坐倒三個。

    事情還沒完,李刑天又道:“你們五個,還有你們的‘藥人’,共是十位,沒機會治療病症,而且神力太弱,有辱異人之名,我與太子丹以神船之名,收回你們的神力。”

    另兩人也坐倒。

    人人都明白,“收回”神力意味著李刑天與太子丹將會更強,卻沒人敢於反抗,至於有機會去除病症的異人,更是不願在這種時候得罪兩位“首領”。

    人群中,胡桂揚與趙阿七、羅氏互視一眼。

    李刑天跳到地上,拿起袋子,像變戲法似地從裏面極快地掏出金丹,四處亂拋,總能準確落到勝者手中,“領到金丹就去治病吧,其他異人留下。”

    更沒人提出反對,獲勝異人拿著金丹,拖拽自己的“藥人”回去治病,有些人太急,就在院子裏找個空曠的地方開始。

    李刑天向剩下的五對異人道:“爾等平庸,不該得此神賜之力。我與太子丹秉承神意,在異人當中去蕪存精,諸位就是‘蕪’,也就是雜草。從今以後,老老實實當凡人吧,正所謂……”

    胡桂揚也沒走,插口道:“神力還能收回?”

    李刑天最討厭有人打斷自己的詩興,臉色一沉,“去前院將太子丹請來。”

    胡桂揚扭頭向前院高聲喊道:“太子丹,過來收回神力啦!”

    李刑天一愣,隨後露出笑容,“有意思,但你太弱,也不夠聰明,理解不了什麼是‘收回神力’。”

    “神船教給你們倆的?”

    “我們自己悟出來的。”

    “那就不是神船之意。”

    李刑天臉色又是一沉,“我倆比所有異人都要強大,這就是神意,此後我們所做的一切,無一不在神意預料之中。”

    “也算是一種說法。”胡桂揚邁步走開,迎面看到走來的太子丹,兩人各自點頭,誰也沒開口。

    前院空空蕩蕩,只有江東俠守在大門口,看到胡桂揚,他笑道:“異人越來越少,但也越來越純粹。”

    “嗯,只剩一個人的時候,肯定是最純粹。”

    江東俠笑了兩聲,拱手走開。

    午時將至,一隊官兵輕手輕腳地進來,放下食盒就走,只有一人空手而來,走至胡桂揚面前,小聲道:“當心,你只是用來吸引注意的靶子。”

    胡桂揚笑道:“明白,希望我能多承受幾箭。”

    石桂大用更低的聲音說:“神力也是靶子,病症才是關鍵。”

    胡桂揚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你怎麼知道……”

    石桂大笑了笑,“這算是我的報答吧。廠公還在等你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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