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3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6
第九章禍患

    孩童稚嫩的發問,在鴉默雀靜的林子中冒然出現,驚得群心惶惶。他的母親連忙將他攬入懷裡護住:「噓,休得口無遮攔。」

    廣漠的青丘,鐘靈毓秀,物寶天華。眾生靈亦是通真達靈,修成了不少精怪小仙。他們便作為青丘的國民居住著,且一直遵紀守法,不敢踰越半分規矩。

    而青丘的九尾狐族,乃是父神開天闢地時就豢養在身邊的神獸後裔,亦是至高神族之一。後來三界分立,萬物以天界為尊。父神念其功勛顯赫,特諭封帝青丘,世襲罔替。

    不出意外的話,眼前這位二太子殿下便是他們未來的帝君。

    若不是許久年前青丘出了那件大事……二太子殿下深受影響,之後無心朝政……也不至於容了魍魎這樣的妖邪作祟青丘。

    大家原本都是踏實本分的修行者,對於那些作惡的妖邪,更是萬分不敢接近的。直到近日二太子殿下將各類好修歪門邪道的妖邪悉數剷除,他們現下才敢從各自的安全領地裡冒出來。

    也不知這位異世的布衣凡人何德何能,足以讓高不可攀的青丘儲君不僅親自出面相救,甚至還親自為他查看傷勢……

    要知道,青丘之大,精怪仙者之多,修有所成的更是數不勝數,但對於王室,大部分連見上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而今這景象,可謂是聞所未聞、驚世駭俗的大事!

    眾精怪驚詫之際,只見二太子殿下輕抬二指捏訣成刃,將自己右手的手腕劃破,作勢用自己的鮮血去救活那名異世凡人。

    「請殿下三思!」一位長老的聲音如洪鐘般響起,隨即只見一位長鬚老者步履匆匆地走出林蔭,遠遠地便伏跪在地,懇請道:「殿下丹心碧血,貴如天地,萬萬不可行此恩施,萬萬不可啊!」

    緊接著林中走出許多長者,無一不是在勸阻他。

    「殿下,泱泱青丘之國,從未有過任何凡人,而今乍然出現異世的凡人,今後恐是禍患。他當下被魍魎的妖障之氣所侵蝕,乃是他命該如此,懇請殿下切莫動這番惻隱之心呀。」

    「殿下,縱使您有心救他,可您的血液,恐怕只是一滴,他也無福消受。還請殿下三思,以聖體為重。」

    二太子殿下聞言,不為所動。他捏住林蘇青雙頰,好令他的口齒張開。

    這時,林蔭處陰影退散,眾精怪小仙盡數顯露在陽光之下,他們不約而同猶如割麥子般齊齊跪下,懇請道:「殿下三思。」

    無論大家如何眾心成城來勸阻,二太子全然不放在心間,置若罔聞地將流出的腕血滴入林蘇青的口中。

    狗子抱著竹筒傻傻地坐在一旁看著,這蠢蛋受了魍魎的妖邪之氣,被侵蝕了根本。雖然從外表看上去完好無損,但實際上,那些妖邪之氣會逐漸的侵透其中。不出兩日他就會因為臟腑被妖邪之氣侵蝕,而受盡折磨致死。就是有挽救的辦法,在他區區肉體凡胎上,也是無法奏效的。

    更遑論至高神的血液。

    於其他神仙食用,不僅能顯著提升修為,還可從此免去妖魔邪障,不再受到侵害,大難時甚至能夠起死回生。

    但是,這對接受者自身的條件和修為是非常嚴苛的。

    就連修為上乘的神仙,哪怕只是飲上一滴,便也可能會因為無福消受,而漲燒掉自己的三魂七魄,碎盡仙根,灰飛煙滅。

    何況林蘇青區區一介布衣凡人。

    想到這裡,狗子不由自主地小聲嘀咕著:「這個蠢蛋左不過都是要死的,殿下為何勞神傷了自己。」

    二太子收回手腕,左手捏訣覆上右手手腕處的傷口,只是一瞬,啟開時,手腕處已不見任何痕跡。

    他探著林蘇青頸部的脈搏,淡然道:「追風,凡事須透過現像看本質。」

    狗子沒料想二太子殿下會回答它,先是一驚,仔細一想更是渾身一震——經過二太子的提醒,它這才注意到個中疑點。

    說來奇怪,就算是頗有修為的精怪,在遇到魍魎時,也早該當場被奪去魂魄因而斃命。而林蘇青這個布衣凡人,不僅魂魄俱全,甚至還能背負著一身的妖障之氣,逃出了數百里地。的確奇哉怪也。

    莫非殿下賜血不過是為了試探林蘇青的身份?

    它連忙放下竹筒,湊上去謹慎地嗅了嗅林蘇青的氣息,又細緻入微的察看了林蘇青的傷勢。

    不由得大吃一驚,跌坐在地上,它難以置信在這凡人身上發生的一切。

    就連修為上乘的神仙都難以消受的至高神的血液,在這異世凡人至少飲了三四滴的情況下,不僅沒有分毫經脈漲裂的症狀,竟連面色都由紫黑,逐漸恢復了紅潤。

    它抬著小爪指著林蘇青,語無倫次道:「殿下!他、他、他……」

    而一直處在遠處靜觀的長老們,此刻也注意到了,那凡人自飲了二太子的鮮血,始終不見他發生經脈炸裂的反應。

    此刻正如火如荼的激烈的討論著此番奇異怪象。

    這時,在四周圍跪的長老和百姓中,緩緩走出一位長眉棕須的老者。他手中杵著的法杖之上,懸吊著一盞明燈,即便是在青天白日,依然能看見其中燈火瑩亮。

    他上前時,將法杖杵立於身側立著,隨後他沖二太子長揖君臣大禮,諫言道:「殿下,老朽先前有所聽聞,魍魎女妖在奪其元神的過程中,曾半途而止,乃至十分驚怔。現下,他又能尚算輕易的承受住殿下血液中的至高靈力……」

    老者說著握著法杖俯首跪下,將法杖平放與地面,連帶那盞明燈中的燈火也隨即伏下,老者長伏在地,肅穆道:「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異世凡人闖入,更遑論此人非同尋常,恐生災厄。殿下您不僅貴為青丘的儲君,更是貴為天下至高神。望請殿下以天下蒼生為大,勿留禍患在世啊。」

    老者一言,引動其他長老紛紛附議:「望請殿下當以天下蒼生位大,切勿留此禍患在世。」

    一時間,連四面圍著觀看的群妖小仙也連連叩首如是懇求。聲勢浩蕩,激盪得狗子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跟著一起跪求。

    畢竟,當前發生在這個凡人身上的奇異現象,實在是石破天驚。

    若要強行解析為合理,以它看來,除非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

    狗子只是剛一想到,就立馬摀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不留神脫口而出。

    它不能說,更不敢說。

    那是誰也不敢再提之事,哪怕只是一個字,但凡提及者,都將罪誅全族。這是帝君下過的死令。

    狗子拚命搖晃著腦袋,逼自己忘記方才想到的事情,逼自己千萬不要再去想起。

    ……

    二太子見林蘇青已經沒有了大礙,才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袖,轉過身負手而立,睥睨著伏跪在地的長老和精怪小仙們。

    他的眼神所經之處,無一不瑟瑟發抖。

    還在一門心思強迫自己不要去追憶禁事的狗子,忽然耳朵一顫回過神來,仰望著二太子的身影——唔……主上似乎不太高興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6
第十章怪異

    他自不動聲色地發問:「災厄或祥瑞,何以斷得。」

    果不其然,二太子這一問,長老們皆是一怔,半天反應不出如何回答。

    還是那位持明燈法杖的老者,率先反應,持重道:「回稟殿下,前所未有之人,前所未有之事,非災即禍。」

    狗子心中暗暗嘆息,它自問與二太子殿下相識數萬年,對於二太子的性情它不能說瞭如指掌,至少也比旁人多熟知五六分。二太子平日裡不施言語時便罷了,一旦他決意「以理服人」,那即便是請來了西天極樂的那位,也不定能說得通他。

    狗子搖了搖頭,與其讓那些老不休惹得二太子不悅,不如它先將那些老不休的嘴堵上。它邁上前去,頗有禮數道:「追風有一事不明,還請各位長老不吝賜教。敢問,天下在初次見到鳳凰棲於高枝前,可知那是祥瑞蒞臨?天下在初次見到?魚泛光於水中時,可知它將帶來災禍?」

    「這……」長老們面面相覷,誰也接不上話來。

    狗子瞥了一眼仍然昏睡在地上的林蘇青,心中暗暗吁了一口長氣——唉,也不知殿下為何這般維護你,但願你今後不會是個禍害吧,你可別枉費了殿下的一番良苦用心。當然,也可能只是殿下在無聊的歲月裡,心血來潮的好奇心……

    它姑且也只能這樣想了,它不敢再往深處想。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又想到了那些令它膽顫心驚的不可提之事。

    「追風。」

    狗子正岔神之際,忽聞二太子喚了它一聲,連忙汪一聲端正坐好等待吩咐。

    二太子只是以餘光掃了一眼地上的林蘇青,便揚長而去。

    狗子當即意會,砰地一聲炸開一片雲霧,待雲霧散去,它便現身成丈八高的巨獸犬,垂下去將林蘇青後背的衣服輕輕一銜,將他掛在了嘴上。可不敢將他往背上甩去躺著,萬一甩得四分五裂,怕辜負了二太子殿下的那三四滴神血。

    「殿下,您已是帝君新冊立的青丘儲君,縱使您有千百個不願意,您將來必定是要繼承大統的,切莫意氣用事呀!您……」明燈老者還想再勸言幾句,話剛出口登時從二太子的眸中,察覺出一道寒光一閃而過,他頓時噤如寒蟬,不敢再冒然進諫……

    二太子方才的那道眼神,連狗子見了都不由自主地連打了幾個寒顫。在三界之中,無一不知,青丘的二太子殿下,曾經一怒之下弒殺過天界上神……

    狗子見長老們的苦口婆心也是為了青丘的安好,便替二太子勸慰道:「連掌案司命的命格真君都常有無法定命之事,天有不測風雲,各位長老也不必過於杞人憂天。各自散去吧。」

    語罷,它銜著昏死過去的林蘇青,邁著小步子緊跟向二太子身後。

    群妖小仙們見二太子走了,長老們也不再言語下去,熱鬧已散場,他們便也逐漸四散而去。

    當雲彩再度罩上那片樹林,林蔭底下就只剩下了零星的幾位長老愣在原處。他們無奈相視,心中無不憋著一口鬱結之氣,緩不下去又不敢撒洩出來。

    對於這位二太子的脾性,他們多少領教過數回,可即便如此,卻仍舊是摸不著一絲頭腦。

    ……

    狗子輕腳緩行地跟隨在二太子身後,它察覺出二太子心中懷有心事,卻也只敢多看他兩眼,半點不敢問出口。

    至於二太子如此舉動的真實原因,或許等到今後有機會了,他便會告訴它吧。

    狗子如是想著,垂下眸子看著嘴裡銜吊著的林蘇青,心中疑惑重重,這凡人……究竟是什麼人……

    自當年青丘發生過那樁大事件之後,二太子早已不問世事倦怠一切。而今卻因為這名異世凡人,竟不辭勞煩地與長老們行起唇槍舌戰。

    二太子所謀的,究竟是何打算……

    狗子起來想去捉摸不出,越想腦袋越發懵,它連忙晃了晃腦袋。一時間忘記了昏死的林蘇青還銜掛在自己嘴下,於是連帶將他也晃得甩來擺去,好在他身上的體卹還算紮實,經得起這番拉扯。

    他們沿途引動了無數精怪小仙,只為一睹上神至尊,紛紛揣著悸動之心,緊張地躲藏在暗處窺視。

    當他們剛抵達太子府,便有兩隻白鷺自府門兩側飛來,遠遠地落地相迎,它們落下之時,腳下登即騰升起煙雲,一陣風將那些煙雲吹散去,隨即顯出來兩位身高八尺有餘,披著一身鋥亮的銀金犀甲的將士。他們面向二太子,屈單膝跪下,垂首抱拳行禮。

    二太子將摺扇一收,頗有興致地顛轉了一圈,負手持在身後,徑直入府,著了他們:「平身。」

    隨著二太子邁入府門,兩位將士連忙跪著轉身,抱拳恭送他,自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一眼。

    直待到二太子的身影全然沒入府中後,兩位將士才利落起身,上前到狗子跟前,抱拳道:「追風大人請。」

    狗子睥睨了他二人一眼,便一鬆口,放開了林蘇青,兩位將士隨即攤開臂膀,將他接住。而後,狗子便在一片仙霧中化回小模小樣,撂下一句:「送去殿下書房。」便一溜湮沒了蹤影。

    ……

    昏過去的林蘇青,原本覺得渾身有如被千千萬萬隻蟲蟻啃噬,既刺疼無比又瘙|癢難耐,可不管他如何掙扎,身體就是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這些又刺又癢,又痛又酸的感覺,密密麻麻的擴散在全身上下。

    但是,自從他飲下了二太子的三四滴血後,那痛癢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卻是各種混亂的感覺。

    剛飲下時,有一股凜冽徹骨的寒流,遊龍走蛇般順著他的血脈經絡,在體內迅速穿梭,令他冷得瑟瑟發抖,彷彿置身於寒意肅殺的窖雪冰天之中,心臟都要因為這透骨奇寒而凍結。

    就在他感到連呼吸都即將冰凍至靜止,隨即,則全身灼燙難忍,猶如被浸入了油鍋之中滾炸,連眼球和指甲都明顯的脹痛無比,彷彿從血管乃至全身都即將爆裂開來。

    緊接著,方才好似要凍結成冰的心臟,突然如同亂鼓般狂烈擂動,甚至覺得那躁動亂撞的心臟,早就不耐煩被桎梏在狹小的胸腔中,如同大魚擱淺於泥地,瘋狂地在他的體內掙扎翻騰,將他整個人都擂得震動。

    他在腦子裡強迫自己醒過來,可是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更像是他正以旁觀者的眼光,在看著別人的軀體如死屍般躺著似的。

    無論他如何努力,軀體始終巋然不動,連呼吸緩急都絲毫不受自己控制。

    渾身時而冷如霜雪窖藏,時而熱如烈火灼燙。他能聽到、亦能感知到周圍的聲音和變化,甚至連那些長老和二太子之間的對話,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偏偏無論如何也醒不過。

    約摸過了三四盞茶的功夫,他隱隱約約有些清醒,且沒有了方才時冷時熱的煎熬感。只覺得周身上下痠軟無力,各處關節更是軟綿得厲害,能艱難的稍微動一動,卻很難挪動。

    他想睜開眼去看一看四周,可縱使拼盡全力也睜不開眼,偶爾能勉強撐開一條縫隙,卻只見周圍的風景不停地晃過,他好像被懸掛在空中。

    接著頭腦一沉,便陷入了黑睡。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7
第十一章求師

    又不知過了多久,狗子的聲音驟然響起,傳進了耳朵。

    「主上先前的眼神你們是見過的吧?幾位長老還不明白嗎?」狗子似乎是在門外同先前的那幾位長老說話,「在這青丘之國,稍微有些階品的神仙長者無一不知,在二太子殿下面前,有諸多的說不得。現下各位卻偏是要撿那些主上最不願意聽的話。你們認為,主上會遂了你們的意思照辦,還是會一怒之下將整個青丘夷為平地?」

    「他敢!不說帝君尚且在位,就算是他日二太子繼承了大統,這青丘也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的,至少……」

    「您當真要試一試嗎?」不等長老把話說完,狗子驀然揚聲,打斷了他。

    門外靜默了片刻,隨後聽見狗子沉重地嘆息了一聲,道:「各位長老怎的突然就糊塗了呢?」

    便又是一陣沉默。

    誰敢冒這樣天大的風險去試探二太子的脾性?

    那位二太子五萬歲時就化聖為上神,比尋常的天神要早上七八萬年,被譽為青丘先祖帝君託生。

    當初只因某位上神的一句質疑,二太子一怒之下提劍便殺了,天帝親眼見著他殺死一位上神,卻也只能勸勸,不能過多言說他。

    上神不過是一個階品,上神說多不算多,說少也不算少,主要看修為。但絕大部分的神仙,修行最高也只能止步於上神這個階品了。因為他們不具備成為至高神尊的神格。

    只有在鴻蒙之初,由天地之間的自然元氣所孕育的神,才具備這樣的神格,因此屈指可數。青丘的九尾狐族便是其一。

    二太子今後是極有可能成為神尊的神仙,何況以他與生俱來的天資,甚至要比同輩的那些至少早上七八萬年。

    連天帝都要禮讓他三分,試問誰敢貿然去得罪他?

    何況,他們不過是青丘之地的長老而已。

    接著,門外各樣長吁短嘆的聲音不絕於耳。又是片刻,陸陸續續地傳來衣袍摩擦的窸窣聲,好像是那些長老們相繼散去了。

    「作何假寐不起。」

    二太子冷不丁地一聲,驚得林蘇青心中一抖,趕忙作勢爬起身,解釋道:「抱歉,剛醒,剛醒……」

    他拚死了全力撐起身,想坐起來,卻坐不住,只得腿腳軟綿綿地滑下木榻,往前爬了幾步,才跪下。

    然而分明是跪在地上,雙腿卻毫無擠壓感,軟趴趴的不像是自己的腿。

    他揉了揉麵團一樣的腿,伏首朝二太子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二太子坐在靠窗的案桌前,風恬浪靜,手裡持著一本書卷淡然地看著。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櫺篩進來,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泛著絨絨的金光。他自顧續了一盞清茶,淺酌慢飲。

    茶香四溢,誘得林蘇青不由自主地嚥了好幾回乾渴的喉嚨。

    這時,狗子忽然推門竄進來,一眼便看見跪在案桌前的林蘇青。意外之餘,它咧嘴一笑,道:「哎喲?禍害終於睡醒了?」

    呃……禍害這稱呼……它倒是順溜得張口就來。大約是為了報那一句「狗子」的仇吧……

    林蘇青抿了抿嘴繼續跪著,他心裡有了打算,此刻不敢有別的動作。

    「起來吧。」二太子凝神於看書,語氣不咸也不淡。

    「我不起。」林蘇青這一句話,引來了二太子的餘光一瞥,隨即他繼續道:「我有事想求殿下答應。」

    二太子收回眼底餘光,悠然地翻過去一頁書篇,不搭不理。

    「……」林蘇青頓時傻眼了,他還以為二太子會問一問他,想求的是什麼事……怎料想,竟是完全就不搭理?

    而一旁看熱鬧的狗子,此時不停地捂著嘴竊笑,林蘇青撓撓後腦勺,狗子的偷笑簡直比說風涼話還令他尷尬。

    可是,倘若此時不說,恐怕以後再難尋到機會提及。

    總不能一直這樣弱小無為吧?總不能一碰上妖怪就只能拚命躲逃吧?

    除了二太子殿下,他沒有別的人選可以拜託。何況,以這兩日所經歷來看,這位二太子殿下雖然面冷,心卻是善的。

    他來這邊世界不過區區兩日,就幾次三番險些活不成。既然二太子與狗子每回都及時出手相救,應當不會眼睜睜的放任他死的。

    林蘇青定了定心,鼓起勇氣主動提道:「我想拜您為師,在您門下修行。」

    話一出口,狗子登即笑得滿地打滾,令他自覺更尷尬了幾分。

    在狗子看來,就算是有聰穎絕倫的神君想拜二太子為師,都不見得有資格。遑論林蘇青這一介布衣凡人,特別他還是個異界來的凡人。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林蘇青並不明白狗子為何發笑,他心中不自信的瞎琢磨……冒然拜師,是否唐突了些……是不是要先準備個拜師禮什麼的……

    二太子氣定神閒地翻去一頁書,淡漠道:「為了回去?」

    「為了活著!」林蘇青決然。為了回去不假,但活著更是迫在眉睫之事。

    經過這兩天的死裡逃生,他算是深刻的體會到了。他一介凡人,在這邊世界,就如同在原先世界的一頭待宰牛羊,誰都能湊上來剌上一刀,啃上一口。

    狗子和二太子總不能回回都及時救援。要想活命,唯有習得一技之長,才能自保。

    二太子瞥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他泰然而坐,丰神俊逸的面容在陽光下半明半暗,平靜的眼神中竟帶了幾分認真,問他道:「你想修成哪般?」

    這可問倒了林蘇青。他絲毫不懂修行這回事,更不清楚修煉成仙后,神仙也是要分不同階品的。肯定不能提哪個層級能讓他回去原先的世界,他就修到哪般。

    料想誰也不願意自己辛苦教出來的弟子,扭頭就跑路的吧……

    林蘇青深思熟處後,試探著道:「唔……如追風大人這般就好!」當前能保住命的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痴人說夢!」哪知狗子一聽,笑得又打了幾個滾。而後翻爬起來,大搖大擺的走到他跟前,閒散地往地上一趴,甩著尾巴懶洋洋道:「你只是見過本大人的吹灰之力,就妄想一步登天不成?」

    狗子可不是普通的狗子。

    它瞧林蘇青這凡人,已經過了修行的最佳時機,卻還妄想修成它這般造化,真是愚蠢得天真可愛。

    「能習得你的吹灰之力也行。」

    林蘇青並不知情,他以為狗子的這番吹灰之力應當不算難學。他先不貪心,這樣已經很厲害了,足夠他生龍活虎地活著了。

    狗子打著哈欠道:「你可知~修行最好是童子功抓起?」

    它翻了個身,藉著陽光曬著軟軟的肚皮,又道:「修有所成的無不是打小開始的。」

    「可你先前說過我也可以。」

    林蘇青記憶猶新,狗子昨日說的那番話,分明暗指著他是可以的。

    「再者……不是有句話說,種一棵樹最好的時機是二十年前,然後就是現在。我不過晚了二十幾年,也算不上太遲。」

    話已至此,倘若二太子不答應,他就是跪求,估計也是於事無補。

    不知二太子會不會答應,林蘇青緊張得忍不住又嚥了好幾次喉頭。掌心虛汗直冒,連鼻子和額頭都開始冒起密密層層的汗水。

    卻見二太子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輕緩地刮開浮在上層的茶葉,淺酌慢飲了一口。

    空氣靜謐得只剩下陽光裡的粉塵,在紛紛揚揚的飄動著。

    片刻,二太子放下茶杯,杯蓋與杯沿碰撞出清脆的響聲,令林蘇青緊繃的心弦也跟著顫了一顫。

    只見二太子隨意地抬起手,攤開掌心,隔空取來了掛在遠處另一側架子上的一塊木牌。

    狗子圓溜溜的眼睛一眨巴,趕忙蹦上前去雙爪接下木牌子,轉頭捧到林蘇青面前,衝他道:「主上概不收弟子,你若是願做奴僕,就在這塊牌子上,寫下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不願做就走。」

    與昨晚二太子殿下所說的話,沒有什麼分別。

    完全由不得他選擇。離開了他們的庇護,便如同自尋死路。他離不開他們,可是二太子又不收徒……

    做奴僕……罷了,萬丈高樓平地起,奴僕就奴僕。

    林蘇青從狗子手裡接過木牌子,左顧右盼,尋思著要不要上前去找二太子借支筆,思來想去之下,還是作罷,區區僕人哪來的那麼多要求。別先把那殿下惹怒了,將他趕出門去自生自滅,那可就不好了。

    他乾脆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自己的指尖血開始寫。

    二太子眼尾的餘光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狗子敏銳的察覺到,也是看向了正蹙著眉頭忍著痛,用指尖血書寫的林蘇青。

    不得不認可,這蠢小子身上的這股頑強勁兒還是很有趣味的,頗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意味在。

    林蘇青的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他緊皺眉頭,強忍著疼痛書寫著。回想起狗子昨夜裡講的話——二太子從來不收奴僕,他是獨一個。

    木牌子色澤柔和,深沉的朱紅之上有細小彎曲的牛毛紋理,表面還算光滑,倒是適合書寫。但即便如此,當咬破的傷口在木牌上劃過時,仍然是行一筆就帶一陣鑽心的疼。

    想來就憑著他這份鐵血丹心的氣節,也該算是能一表忠心,配得上二太子的賞識吧?

    林蘇青好半天才寫好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傷口已經磨得斑駁泛白,疼得整節手臂都格外發麻。

    他艱難地直起身,因腿腳軟弱爛泥站不起來,他只得單手撐著地跪行了幾步,才得以將那塊血跡未乾的木牌,親手遞上了二太子案桌。

    他輕輕放下,又撐著地退跪回原處所在。

    二太子拾起牌子,捏在指尖,只是隨意掃了一眼。

    「四柱陽命。」

    二太子的嘴角微微牽動,十分淡漠,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特地說給林蘇青聽的,「且是童子命。」

    林蘇青聽不明白,卻見狗子頗為意外,也格外欣喜,見它連忙搖著尾巴湊上前去,站起身去拚命仰著頭瞧著,似乎他的命盤十分有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3
第十二章名字是最短的符咒

    不知是否正因為這個緣故,他瞧著二太子的面色不似先前那般冰霜似的冷漠,稍微有了幾分緩和。

    二太子捏著木牌的一角,睨視著林蘇青的眼睛。旋即,那塊書寫著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的木牌,立刻在二太子的手中燒成了一抔灰燼,於陽光的輝煌裡,混成一道金屑符文,飛入了林蘇青的額頭,隱匿入體內。

    林蘇青摸著自己的額頭,不解其意,他摁了摁,也沒有任何感覺。這是為何?。

    他疑惑之際,二太子起身走出了案桌,舉步路過他身邊時,手中的摺扇貌似不經意的敲打了一記他的頭頂,娓娓而道。

    「姓名於世間生靈,皆是一種束縛,且是這世間,最短的符咒。但凡知曉了姓名,便可施以操控,或是下蠱,或是下咒。只要存心害你,皆可從姓名著手,你可記住了?」

    狗子跟過來插話道:「主上方才是為你的姓名和八字加持了封印,今後誰也無法再利用這兩處去害你。」它用爪子推了推林蘇青,「還不快謝謝主上。」

    林蘇青恍然大悟,登即叩首謝恩:「多謝殿下指點。」

    此恩,他故意謝的是二太子方才對他的指教。

    二太子眸光掃了他一眼,似乎是聽出了他言下求師問學的意味。

    狗子天真,絲毫沒聽出林蘇青的這層意思。它只斜了林蘇青一眼,嫌棄道:「你已經交出了自己,該同我一樣,呼為主上。」

    林蘇青連忙改口:「多謝主上!」

    二太子分明知曉了他的目的,他不懂,明明願意教授,卻為何不予以師徒之名。

    那便先委身做個奴僕吧,全當是為了今後先臥薪嘗膽。

    為了活著,為了有朝一日能回去。於新的世界,開始新的人生。

    狗子踱步過來衝他道:「今後你只管聽主上的吩咐,旁的皆與你無關。」

    林蘇青記下了,也就說,就算是天王老子給他下命令,他也可以不必遵從。

    「倘若有人問我,我如何答?」

    「說是奴僕似乎不大動聽。」狗子望瞭望二太子,略微思量了一番,才道:「唔……你就答——青丘子隱上神的親衛。唔,親衛沒錯。」

    「子隱上神……」林蘇青呢喃著,這是二太子殿下的名字?

    他默默地記著,心底驀然生出一種似曾耳聞的感覺……但很快,他就否認了自己的懷疑。他初來乍到,與他們都是頭一回相識,不可能聽說過。

    ……

    門外悄無聲息地落下一隻白鷺,化作銀盔犀甲的將士,側立於門外,將士抱拳恭敬道:「啟奏殿下,諸位長老已經在議政殿恭候多時了。」

    議政殿?商議政務的地方吧。林蘇青想起原先世界的歷史上裡,古代的那些皇帝的宮殿,什麼金鑾殿、太和宮、未央宮、養心殿,花樣百出。未曾想神仙們卻是如此順其自然,起名隨意。

    二太子側目看了一眼林蘇青,道:「平身吧。」語罷便款步離去。

    狗子坐起身目送著二太子,嘟囔道:「主上去安排政務了。」

    見二太子走遠了,才扭頭沖林蘇青道:「你起來吧。」

    林蘇青雙腿麵糰似的癱軟無力,他哪裡起得來,乾脆抬了抬屁股,挪出腿來,像狗子一樣席地而坐。

    他一邊揉按著腿腳,一邊問狗子:「其實我方才有兩處沒聽懂,主上所說的四柱陽命和……童子命,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狗子抬起眼皮以眼角餘光蔑視他道:「蠢死算了。」

    它扭頭走去陽光底下,就地一癱,偷閒躲靜地曬著太陽,懶散道:「出生於陽年陽月陽日陽時,便是四柱陽命。童子命嘛,我看你出生於夏季,冬夏卯未辰,日支時支但凡佔了卯、未、辰這三樣其中之一,你就是童子命咯。」

    俄而它又道:「我方才見你不僅全佔齊了,還帶了兩宮七殺呢。」

    林蘇青聽得一頭霧水,迷迷瞪瞪問道:「那四柱陽命和童子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其中有什麼講究嗎?」

    狗子白了他一眼,怠惰道:「沒有什麼講究,好壞各有吧。」

    「不好是什麼?好又有什麼?」這些對林蘇青來說,都太陌生,不曾接觸。

    狗子抬起爪子刮了刮耳背,漫不經心道:「非說不好嘛……無非就是因緣不順唄。唔……不過桃花運應該會挺繁多的。」

    林蘇青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可謂是喜出望外:「此言當真?我有桃花運?」在原先的世界可說是活了二十幾年都不曾開過一朵桃花呀!

    「對呀,四柱陽命嘛,多招女妖怪稀罕。」

    「……」

    這桃花還不如不開得好。

    狗子餘光打量著林蘇青,四柱陽命之人,體內陽氣最為妖怪們所稀罕。幸好主上願意收留他,否則早餵妖怪去了吧。

    「喔!我大概知道主上為何要收你了!」狗子騰地一個打滾坐起身,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原來什麼?主上為什麼要收我?」林蘇青不明所以,連連發問。

    狗子的一驚一乍,令他好奇心四起,甚至有些鬧心,因為狗子那動靜,聽上去主上似乎不是出於什麼好原因。

    狗子卻白了他一眼:「不告訴你~」

    「……」

    一人一狗便坐在二太子的書房內各偷各的悠閒。

    傍晚的霞光將狗子赤色的皮毛照得像一團烈火,它有一搭沒一搭的用尾巴敲著地面,曬著斜陽餘暉。

    林蘇青揉了會兒腿腳,約摸恢復了六七分。他忽然想到先前的女妖怪,便問道:「啊對了,先前我遇上的女妖怪,是什麼怪呀?怎麼生得那麼醜,妖怪不都該是豔絕過人嗎?」

    「那是魍魎。」狗子打了個哈欠,站起身抖了抖皮毛,「嚴格上講,她是山精,算不上妖怪。乃是山林、雜石、野獸等自然的精氣所化,原先不過是影子罷了,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特別擅長隱匿蹤跡。」

    「這種山精多見嗎?吃人嗎?」林蘇青擔心今後再遇上可如何是好。

    「吃人倒不至於。不過她若想維持獨立自由的身形,就需要不斷地吸取精氣。唔……這也是為何別的妖怪小仙不願靠近她的緣故。」

    「這種有害的精怪,你們不派誰去管管嗎?」想來林蘇青就一肚子怨氣,竟被如此醜陋不堪的山精給欺負了。

    狗子斜了他一眼,道:「都說是影子了,哪有那麼好抓。」說罷便扭著屁股出門去,臨了不忘扭頭衝他吩咐道:「晚餐可別忘了準備。 」

    「不是說神仙不食煙火嗎?」林蘇青好委屈,渾身綿軟,叫他如何爬起來準備晚餐,真是有苦說不出。

    狗子卻衝他齜牙兇道:「吃著玩兒不行嗎?幾時輪到奴僕反駁了?」

    ……

    直至夜幕籠垂,將夕陽和晚霞逐漸吞沒,二太子也不曾歸來,狗子也全然不見蹤影。

    經過了一下午的捶打按摩,林蘇青的身上終於恢復了一些氣力。雖然跑起來還是有些腿軟吃力,但好在已經可以略微走走了。

    天知道他整個下午有多恐慌,生怕從此以後腿腳癱瘓,而這邊世界看起來也不像是能找到輪椅的地方。

    今後要是不得不杵上拐棍,恐怕當他再遇上什麼精怪妖魔,連逃都沒得逃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3
第十三章鬧趣

    林蘇青出了書房,尋來踱去,這邊庭園他不曾來過,眼下繞來繞去的,一直找不著出路。整天滴水未進,他此刻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一籌莫展之時,他忽然看見有一隻飛蛾從黑暗中飛進走廊的屋簷下,繞著懸掛的紅燈籠打著轉,當它繞過兩三圈,燈籠中便有燈火燃起,將那處照亮。而後,飛蛾又繼續朝前方的燈籠飛去,沿路點燃無數燈火。

    林蘇青見狀,趕忙追上去叫住它。

    「燈火使?」

    那飛蛾一頓,隨即落地化作了一位身著粉紗綴藍的衣袍的女嬌娥,福禮請示:「大人何事吩咐?」

    大人?林蘇青一愣,連忙解釋:「啊不不不,就是想請你幫個忙。」

    飛蛾又沖他福了一禮,道:「大人貴為殿下的御前親衛,小使擔待不起。有什麼事,大人儘管吩咐小使便是。」

    消息竟然傳得這麼快,才不過一個下午,二太子正式將他收為奴僕的消息,就已經傳開了?

    「咳咳……」今時不同昨日了,林蘇青清了清嗓子乾咳兩聲,故作了架勢,道:「我想去廚房,勞煩引個路。」

    「廚房?」

    難道這裡不把做飯的地方稱為廚房?林蘇青以為燈火使聽不明白,連忙解釋:「嗯對,就是專門用來燒菜做飯的地方。」

    「回大人的話,太子府不曾設立這樣的地方。」

    沒有?林蘇青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神仙是不食煙火的,不設廚房好像也在情理之中。這時,燈火使又道:「不過……太子府的外府中,設有司茶房,平常是用以製茶的,小使願意引大人前去看一看,是否合您的需要。」

    製茶的地方?林蘇青猛然想起采回的萆荔還沒用呢,不如先去為二太子熬一碗萆荔湯藥。

    「行吧,你稍等我回去取樣東西。」他調頭回去書房,從二太子的案桌上取了竹筒,才跟隨燈火使去往司茶房。

    ……

    月明星稀,遙夜沉沉如水。

    狗子從外面溜躂回來,遠遠嗅到一種古怪得難以言說的氣味,它緊忙循著怪味找去,轉眼就找到了司茶房,還嗅出了林蘇青的氣味,深感詫異:「這蠢蛋在司茶房做什麼?這氣息……」

    狗子一驚,嗷嗚一聲衝開門,「哪來的野鬼膽敢擅闖太子府作祟!」

    林蘇青正立於灶前,將熬煮好的萆荔湯倒入碗中,見狗子猛地衝進來,一人一狗相視愣了許久……

    狗子木訥:「你、你在做什麼?」

    林蘇青也是訝然:「我、我在熬萆荔啊……」

    「萆荔?」狗子站起來嗅了嗅,連打了幾個噴嚏節節後後。那古怪的味道,果然是出自他手中,難以理解:「你熬它做什麼?」

    林蘇青卻端著一碗萆荔湯,走過去道:「萆荔可以治療心疾。你早上不是說主上喜歡萆荔的晨露嘛,我覺得直接將萆荔草熬成湯汁,對治療心疾最有效。」

    「心疾……」狗子聽懵了,片刻恍然大悟。它先前只是為了誆他去山中,怎被他誤解成二太子殿下有什麼心疾,頓時怒氣湧上來:「你竟敢胡言亂語,誹謗主上有心疾!你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嗷嗚!」

    霎時,一人一狗,一前一後,在院子裡追得上躥下跳。

    林蘇青哪裡知道狗子只是為了誆他,他不過是出於一番好意!

    他一邊竄逃一邊叫苦不迭,窮途末路時一把抱住院中的大樹,手忙腳亂的爬了上去,怎料想褲腿兒卻被狗子的牙齒掛住了。

    也正是這一掛,他這才驚覺發現,腿突然不軟了,彷彿是在一瞬間恢復了似的!他還想再多去感受一下具體,可偏偏現在狗子緊咬不放。

    「有話好好說!你咬我做什麼!你鬆口!你鬆口!」他拚命甩著腿,狗子卻用力揪扯著不撒嘴。

    狗子用力一拽,將他從樹上拽下來,林蘇青只好連滾帶爬的捂著摔疼的屁股繼續逃。此時竟身輕如燕,只是隨意一蹦,便足足能有三尺之高。

    ……

    他們的打鬧聲,驚動了府中的各處小神仙。

    夜鶯飛落在牆闈上,化成幾名錦衣鍛帶的少年,並排著靠坐在牆頭上圍看熱鬧;值夜的貓頭鷹從茂密的枝葉間踱出兩步,化成一位披蓑戴笠的俠客模樣,隱在陰影中,抱著膀子瞧著腳下打鬧的林蘇青和狗子;還有幾隻通體軟絨絨的刺蝟,從灌木叢裡探出頭來,化成幾名褐裳短衫的少女,她們面面相覷,捂著嘴偷偷地笑著。

    司茶房這邊的打鬧聲,在夜裡傳得甚遠,連停駐在蘆花淺水旁的白鷺將士,也不約而同地抬起頭聽循著聲音。

    皎皎明月夜,素來安寧靜謐的太子府,卻因狗子與林蘇青的追逐打鬧,顯得格外熱鬧。

    此時此刻,誰也沒有留心去揣度,眼前這位冒然闖入的異世凡人,將來究竟是同道,還是禍瘤。

    也許正如二太子殿下所言,當前所未有之事降臨,是災厄還是祥瑞,誰又能預先定奪呢。

    清風繾綣而過,將萆荔草熬製出的獨特氣息飄遠,把墨色蒼穹中所圍聚的厚重雲團,吹散了一些。

    更深露重時,林蘇青隨著燈火使回去客廂,他越過燈火,藉著清冷的月光,隱約瞧見了正返回書房的二太子,他面色凝重,心中似有不悅。

    想來,與長老們的議程並不順暢,看他神情肅重,估計這場議事甚至是諸多阻絆吧……

    ……

    林蘇青既無心事也無煩惱,一睜眼才發現,竟然一覺睡到了日曬三竿。

    林蘇青揉著惺忪睡眼坐起身來,這時一陣暖風推開了窗戶。

    只見一隻玄鳳鳥打頭飛進來,在它身後緊跟著六隻百靈鳥,它們各牽著一方墨綠色的絨鍛飛進來,那方絨鍛之上,堆疊著一沓衣裳。

    其中四隻各銜著絨鍛一角,另有兩隻則銜著中間,用以承重。

    它們將那載著衣裳的絨鍛平放於桌面上,便調頭飛出,在窗檯上有禮的停駐了成一排。

    屋內,徒留那隻玄鳳鳥。

    那玄鳳鳥眼睛兔紅,通體潔白如雪,唯有頭上的翎羽和喉部呈淡鵝黃色。雙頰各有一圈紅色,像姑娘粉飾過重的腮紅。

    只見它搖身一變,落下個衣袍勝雪,以淡黃色鑲邊,頭束黃玉冠的少年佳公子。

    少年公子攏袖上前衝林蘇青拘了一禮,道:「殿下特著吾等奉來偃月服,由在下侍奉大人更換。」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4
第十四章迷谷

    「啊?」林蘇青當場驚怔,這場面……這待遇……怎麼想怎麼像電視劇裡的女主角待遇啊!

    莫非……莫非那二太子……果真有龍陽之癖,喜好男風?

    握草……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可是跑路的話,出去就是死啊……

    難道……只能委屈求全了嗎……

    林蘇青心中的胡思亂想,那少年佳公子一眼便看穿了全部。

    他無比失望,對於殿下破例收下的奴僕,甚至賜下了偃月服,他原先還以為是怎樣一個驚世駭俗的絕世英才,不曾想竟是如此齷齪不堪之人。

    竟然膽敢在心中編排殿下的是非,荒唐,放肆。

    少年佳公子忍著心中的嫌惡,強捺住鄙夷之情,緊蹙著眉頭,面上和氣話裡帶刺道:「大人不必過分猜想,只因您身為殿下的御前親衛,始終奇裝異服實在有礙觀瞻,為此殿下才賜予了這套偃月服。」

    「哦……」不是就好,林蘇青長舒一口氣,可不能守身如玉二十載,一朝穿越被掰彎。大學宿舍曾經有一哥們兒,可是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平日裡稱兄道弟,一個澡堂子同進同出,一間宿舍六個人,也就他們倆關係最是要好。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鐵哥們兒會在一天半夜,爬上了他的床,鑽進被窩來朝他告白。

    好在他飛起一腳將他踹了下去,否則一世清白不堪設想。那哥們基心不死,逼得他當場賭咒發誓:「就算是山無棱,天地合,老子也堅決不會彎!」

    少年佳公子擅長識人心術,未曾料想在林蘇青的心裡,此時正琢磨著這些荒唐事,他看得太陽穴跳痛。隨即便展開那套偃月服,轉身去依次鋪掛於木桁上,準備侍奉他更衣。只願早些結束早些走,他不想再同這林蘇青多呆半點時辰。

    林蘇青洗漱完畢後湊上前去瞧,難怪叫偃月服。

    除去打底的內衫不算,中衣是件從上至下,由領及袖,由白漸變為墨黑的長袍,恰似一滴濃墨滴入一杯淨水,自由自在的暈染開來。

    衣袍之上,以同色摻著銀絲繡著祥雲紋理,無光時紋理便隱在衣色中,而有光照時的紋理,光在哪處,哪處便泛出柔和的銀白光輝,宛如幽幽的月光。

    另作外披的則是件白色紗衣,下配著白底黑皂靴。

    整套偃月服,素宣染墨似的中衣,彷彿沉沉夜色中的皎皎明月,而那外罩的薄紗,便如明月夜山崖邊的一縷晚風。

    貴氣之中且鎮著許多穩靜,真是件寶貝衣裳。

    沒成想,說好聽點叫御前親衛,實際上不過是個奴僕的他,竟然會享配如此這般的禮遇。

    林蘇青回過神,見少年公子抖開了內衫要伺候他更衣,他連忙從少年手裡接過,羞慚道:「呃……我自己來就行了……」讓一個少年幫自己換衣裳,場面多少有些怪異。

    少年公子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不需要協助,便攏袖行禮退後幾步,轉身面對著屏風,提示他:「用來束中衣袖口的護腕,盛放在桌上。」

    林蘇青忙裡忙外,研究了好半天,可怎麼也穿不好,只好重嘆一口氣,無奈道:「那個……我……我穿不好,還是你來吧。」

    「……」

    「…… 」

    少年公子二話不說便轉身來侍奉,林蘇青注意到少年的耳朵尖都紅透了。

    原本十分正常的下階品侍奉上階品更衣換服,硬是被林蘇青自己的忸怩不安,弄得彼此都相當尷尬。

    很快便整裝完畢,少年公子廣袖一揮,在林蘇青面前顯出一面湖光水鏡,他示意林蘇青來查看儀容:「大人頭髮過短,尚且梳不了髮髻,在下只好簡單的為您束了這銀冠玉簪。大人可還滿意?」

    「果然人靠衣裳馬靠鞍。」怎敢想,他林蘇青居然有朝一日,也成了位精神抖擻氣度非凡的倜儻公子哥。

    雖然比這位少年公子少了些仙逸出塵的味道,但他私心以為,憑他一介凡人,能有此氣度,當算是世間難得吧。

    「滿意,非常滿意!」

    少年公子攏袖道:「殿下吩咐,待大人整裝後,速去司茶房,將被打亂的陳設和器具恢復原貌。在下告辭。」

    不等林蘇青追問,那少年公子當即幻化回玄鳳鳥,像是十分厭棄他似的,一轉眼便帶著那些小百靈飛遠了。

    隨著他飛走,那面湖光水鏡也消散了。

    林蘇青好不失望,本想多欣賞一番的,頓覺悵然若失。

    回神一想,司茶房……啊……那些燒黑的鍋爐,碰碎的瓷器,撞倒的茶葉……

    是叫他穿著這一身華貴的衣裳,去打掃衛生嗎……這不是暴殄天物嘛!

    可是,主命難為,他不得不去。

    ……

    於司茶房這處,林蘇青一邊忙進忙出的打掃著鍋碗瓢盆的殘骸,一邊埋怨著。

    「你們當神仙的倒是無所謂,我身為一個普通凡人,已經連續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肚子餓得直打鼓。

    狗子不停地來騷擾他:「林蘇青,走哇!隨我去巡山!」

    林蘇青有氣無力的將洗好的茶壺放回櫥櫃,擦了擦手上的水,又去找來笤帚,憋悶道:「巡個搥搥,我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哪有力氣陪你折騰。」

    狗子往前一蹦,坐在笤帚的鬃毛上,又道:「走呀!我們去山裡採野果打野兔!」

    林蘇青拾起笤帚將狗子往屋外掃去:「去去去,要是被主上發現我沒打掃完司茶房就跑了,我這奴僕還做不做了?」

    拜師還沒拜成,本事也還沒學成。奴僕再要是做不成被趕走了,他不就死路一條了麼。

    「哼,沒趣。」狗子哼了一聲,晃著尾巴扭頭走了,「枉了主上以為你好學,還特地囑咐我有機會多教一教你呢,看來你是不想跟本大人學啊。」

    林蘇青一聽,驚喜得兩眼直放光,當即扔了笤帚追上去攔住它:「主上叫你教我?」

    狗子賭氣得把頭一撇,砰地一聲炸成一小朵蘑菇雲,林蘇青忙捏著鼻子,揮手將那朵雲驅散:「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放……誒?狗子呢?」

    哪裡還有狗子的影子,一回頭才看見,它已經扎進鋪青疊翠中,與競相爭妍的百花融為了一團。

    氣得林蘇青一口鬱結之氣堵在胸口,朝正沉醉於捕蜂追蝶的狗子咆哮:「你當心我餓極了把你打了燉湯!」

    狗子聞聲,回頭衝他挑釁的搖了搖屁股,繼續蹦蹦跳跳地往山下去。

    咕~

    林蘇青的肚子不停地哀怨著,他摁了摁肚皮嘆了口氣,撿起笤帚繼續掃。

    剛作勢轉身,背後就聽見一道蒼啞的聲音喚他:「小公子。」

    林蘇青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將笤帚格擋在胸前,下意識往後退。

    「呵呵,小公子莫慌,太子府內無敢行兇者。」

    只見是一位慈眉善目,鶴髮童顏的老人,他垂墜的長鬚長眉,幾乎觸到地面,看上去比昨日的那幾位長老的歲數還年長許多。

    只是他穿著十分樸素,褐色的粗布棉裳,十分不拘小節。

    林蘇青心中盤算著,司茶房雖然地處外府,但仍是在整座太子府的府邸內,料想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膽敢在太子府害他吧。

    便壯起了幾分膽魄,問道:「你是誰?」

    於太子府的這幾日,他是有些明白的,乍一眼看,府內杳無人跡,可實際上府中的一草一木皆是修有所成的小仙,連爬蟲螻蟻都不例外。

    因此,他很難斷定眼前這位老者是否亦如是,或許是某位長老也不一定。

    不過,他對那些長老們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誰叫他們一門心思提議殿下滅了他。

    老者笑容和藹道:「你莫怕,小公子可還記得你昨夜爬過的那株迷谷老樹?」

    爬過的老樹?林蘇青聞言一愣,當然記得,不就是院子裡那株嘛,他一眼瞧去,奇哉怪也,院中現下空空如也,方才他還靠著乘涼的那株老樹無翼而飛了!

    老者攏袖禮謙道:「正是小老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4
第十五章天尊來信

    自稱迷谷老樹的老者,樂呵呵地將手中挎著的竹籃子遞給他:「小公子,這些是小友們贈與小老兒的解暑瓜果,你若是不介意,可收下嘗一嚐。」

    林蘇青一聽,見個個都掛著露水,十分新鮮,手不由自主地就伸了出去。剛準備接下,突然意識到衝動,不可貿然接受,便立即收回了手。

    「不……不用了,還是您自己留著用吧,我……我不愛吃。」

    他窺著那些芬芳誘人的瓜果,竭力忍著瘋狂冒出來的口水,和咕嚕嚕亂叫的肚子。

    見迷谷老兒又往前推了推籃子,勸道:「皆是小友們自家種的,且灌溉的都是青丘的山水,雖是小瓜小果,卻含蘊著豐富的靈力哩。」

    「吃了還可以增長些許修為,雖然增長得不多,但於小公子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何不嚐嚐?」迷谷老兒很是熱情的推薦。

    咕~

    肚子不爭氣的又抽了一聲……

    想來這裡是太子府內,那位老者又是府內的老樹,應當不至於害他。何況他現在可是二太子殿下的御前親衛。若是在太子府內害了他,怕是沒誰擔待得起。

    如是想著,林蘇青遂不再猶疑,伸手便挑了個金瓜,正準備咬上一口時,那位迷谷老兒突然發話了:「不過……」

    果然,天下沒有白來的好事。

    他剎住口,問道:「不過什麼?」

    旋即覺得不妙,不能什麼都應下,連忙道:「我先說好!不論你找我做什麼,我堅決不出府門!」

    老者將竹籃推入林蘇青的懷中,繼而側身指向院中的一口大缸,示意道:「小老兒想勞請小公子,將那缸萆荔水挪到別處去。它在小老兒的腳下已經置放了整個上午了,熏得小老兒眼睛都快花了……」

    那萆荔水的味道的確刺鼻又刺眼,看得出來這迷谷老兒很是愁苦。

    「呃……原、原來是這樣……我這就去挪。」

    林蘇青尷尬不已。他原本還想將那些萆荔水用來合理利用,澆花灌樹。

    現下看來,幸好他還沒來得及去動,否則不就結下仇怨了麼……

    林蘇青三下五去二,將金瓜啃了個乾淨,擦擦手上的果汁兒,便大步過去挪缸。

    那缸裡除了萆荔水,他還倒了許多擦洗的污水,滿滿一大缸,也是沉甸甸的。

    抱是抱不動了,只能拖著大缸邊緣的鐵拳把手,費力去慢慢地挪動。

    這時,遠遠的就聽見狗子囫圇不清的呼喊聲,焦急而又歡快。

    「主上!主上!玉清天尊來信了!玉清天尊遣仙鶴使來信啦!」

    聽起來像是嘴裡堵了什麼東西似的,林蘇青抬首循聲望去,嚯!那場面,塵土喧天。

    只見小模小樣的狗子嘴裡,正拖著一隻仙鶴的細腿,狗子整個身子站起來,都遠不如仙鶴的一節小腿高呢,現下它卻拽著那隻仙鶴的一條腿兒,瘋也似的朝府門奔來,拖得塵沙滾滾,鋪天蓋地。

    可憐那隻仙鶴,頭朝身後腳朝前,被狗子拖得羽毛亂飛。它不停地撲棱翅膀,也無濟於事。

    狗子個頭小,且跑得飛快,它扇不到,也踹不到。但仙鶴亂扇的翅膀,和亂飛的羽毛,總是遮擋住狗子視線,使得狗子不得不總是甩甩腦袋,好辨清前面的路。只要是它的腦袋一甩,那仙鶴便跟著被它甩來甩去。

    林蘇青正看熱鬧,眼見著狗子被仙鶴的翅膀遮住了視線,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衝著他的水缸而來!

    他還來不及思考對策,只聽梆地一聲!狗子一頭撞在了水缸上。

    水缸被撞了個大窟窿,狗子眼疾腿快,霎時一躍而起,避開了衝出來的污水,可憐了那隻仙鶴……劈頭蓋臉的糊了一身……

    一時間古怪的味道四散開來,狗子連連乾嘔了幾次,卻見那仙鶴掙紮了出來,它連忙又跑去銜住仙鶴的腿。

    仙鶴吃過一次虧,這次一見它衝過來,它一腳蹬在狗子臉上,將它蹬了幾個跟頭,旋即爬起來,往林蘇青和迷谷老兒的身後躲去。

    林蘇青生怕狗子一口咬錯,咬到了他的腿上,連忙張開臂膀彎下腰,作勢攔它。

    「狗子你作甚?」

    「汪!你才狗子!」狗子衝他一通齜牙,「本大人現下無暇同你計較,你們快讓開,莫耽誤了本大人給主上送信!」

    「送信?」林蘇青一頭霧水,他扭頭看向慘兮兮的仙鶴。

    那仙鶴十分聰明的背過身去,原來在它背上背著一支火漆封邊的信筒。

    他伸手去拆下來,對狗子道:「拆下來送不就好了?作何要拖著它跑這麼遠,你自己費力不說,毛還給它拖禿了。」

    狗子不服氣的嗷嗚嚷道:「誰叫它生得那麼高,我爬不上去!」

    林蘇青反問:「你就不能變幻一下?」

    「唔我,我一激動給忘了……」狗子十分不服氣,「嗚汪!」

    仙鶴頗有靈性,無奈的眨巴著眼睛,隨時要委屈得哭出來似的。

    林蘇青看得心軟,抽來掛在架子上的布帕,替它擦乾羽翼上的水漬,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替你拆了。」

    而後對狗子道:「咱們這就給主上送去,你也別為難它了。」狗子賭氣的別過臉去。

    他拍一拍仙鶴的背羽,溫和道:「信收到了,你走吧。」

    仙鶴點點頭,一瘸一拐地踱出幾步,臨飛之前,回頭衝林蘇青垂下了脖子再次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表示感謝。隨後又衝狗子皺了皺眼,一張臉一會兒喜,一會兒怒,表情豐富至極,似個人模樣。

    狗子一怒作勢要撲上去,它一見狗子要來,連忙撲棱著翅膀,扶搖而上。俄而於上空盤旋了一圈後,才驚空一聲長嘯,展翅而去。

    林蘇青瞅了狗子一眼:「走唄,送信去。」

    ……

    他與狗子來到二太子殿下的書房,將信筒呈了上去。

    二太子解了火漆上封印的法術,取出信箋不緊不慢地看了一會兒,便隨手扔在了案桌上,自顧自的繼續看書。

    狗子扒著桌子邊緣,仰著腦袋追問道:「主上,是不是天尊催您下山呀?」

    二太子捻起信箋丟給狗子,示意讓它自己看。林蘇青見狀趕忙湊上去,和狗子擠在一塊兒看。

    「哼!我就猜到鍾馗神君會告狀,沒成想他還連告了好幾起!哼!」狗子看得火冒三丈,林蘇青卻是看得一頭霧水。告的什麼狀?

    他趁狗子生氣的功夫,接過信箋,自己反覆讀了幾遍,終於明白了意思。

    大約是,那個鍾馗神君忙不過來,向天尊求了援,而天尊讓二太子去,可二太子遲遲不去,於是鍾馗神君連連告狀,而這封書信,便是天尊令二太子速速下山的詔……

    林蘇青看出了意思,不禁脫口而出:「堂堂二太子也要親自去捉妖拿邪?」

    一語招來了二太子和狗子的注目……林蘇青登即噤了聲,壞了……該不會是禍從口出吧……

    二太子卻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這就要問問追風了。」

    二太子居然笑了?

    林蘇青頓時覺得定然是哪裡有些不妙,遂盯向了狗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4
第十六章舊事

    狗子聞言,不等林蘇青發問,它自己先支支吾吾的心虛起來:「唔我……我那是……那是……不過是少不更事罷了……唔……」

    「哦?」二太子挑了挑眉,這一聲反問,令林蘇青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得了的故事,他立馬賊兮兮的豎起耳朵。

    卻不等二太子說什麼,狗子自己心虛得自主招認了起來,「唔……同主上相比,我那三四萬歲,不過是個零頭,自然是算年少……是、是吧… …」

    三四萬歲……狗子居然有三四萬歲?

    林蘇青心裡藏不住事情,一點小九九全擺在了臉上,被狗子瞧了個一清二楚,登即衝他吠道:「你休要小瞧了本大人,本大人曾經也是一方戰神呢,打了照面你須得尊稱一聲神君的!」

    林蘇青聽得雲裡霧裡,撓著頭皮不解道:「那……到底是因為什麼要主上親自下凡間去?」更重要的他也要去嗎?二太子與狗子這一走,他不就沒了照應,不就要餓死在府內?

    狗子別過臉坐著,死活不願說。

    恰在這時,迷谷老兒提著一籃子野果來門前請示道:「殿下,方才送信的仙鶴使,特地採摘了一些野果,托小老兒帶給小公子,以答謝小公子方才的解救之恩。」

    「給我的?」林蘇青喜出望外,沒料想那仙鶴竟是個如此重恩情的。

    他正是餓得頭昏腦漲,真是雪中送炭。

    他連忙去接過來,不忘禮數:「辛苦您了,特地給我送來。」

    他選出最好的一顆打算給二太子遞去:「主上要不要嘗嘗?」二太子持摺扇將果子推開,只專心看書,並不接受。

    他便收回手,將那顆野果遞給迷谷老兒:「主上不吃,您嘗嘗吧。」

    迷谷老兒誠惶誠恐地雙手接下,感激道:「小老兒謝過殿下,謝過小公子。」

    林蘇青衝他一笑,自己揀了一個咬得滿口脆響,沖狗子道:「你若是不說,就不請你吃了。」

    迷谷老兒當場吹鬍子瞪眼道:「無禮,怎可在殿下面前放肆,那可是追風大人。」

    狗子白了林蘇青一眼,不屑道:「本大人不與這異世野小子計較。」

    林蘇青原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失了禮數,被迷谷老兒一提醒,他本想道歉,誰知二太子並不介意。

    一直以來,他所見所聞的,無不敬畏著二太子,而二太子也十分孤高冷漠,令人不敢冒犯,好似說錯一句話都會立即身首異處似的。沒成想竟是如此寬宏大量,也許是他一直以來的錯覺和誤會?林蘇青的心裡驀然有些心虛發慌……

    不等他平靜下來,只聽二太子吩咐迷谷老兒:「迷谷,不如你將追風鬧過的那場好戲講與他聽吧。」

    林蘇青不由得心底發慌,二太子怎的忽然如此好說話了……感覺有些蹊蹺啊……

    「好戲?」迷谷老兒先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是,殿下。」

    迷谷老兒這才小心謹慎的進了書房的門,但還是站在外側,不敢太入內。卻在一說起狗子的過往時,立馬是滔滔不絕,說到精絕處,還激動的上前了幾步。

    「要說起曾經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追風神君,那可就說來話長了。小老兒揀一揀最緊要的說吧。要說曾經的追風神君,可謂叱吒風雲,所向披靡。四海八荒內,但凡是誰提起了,那都是不絕於耳的稱讚和敬佩呀,連那九重天上的仙子們都爭搶著芳心暗許呢……」

    迷谷老兒追溯起這段時,滿臉洋溢著欽佩之情,令狗子瞧著十分受用,傲氣地仰著小下巴。

    而後迷谷老兒繼續道:「可惜呀,唉,可惜戰神也有因衝動而犯下錯誤的時候啊……」迷谷老兒嘆息搖頭,狗子瞧著十分不服氣地別過了臉,不願再多看。

    林蘇青算是聽明白了,結合先前狗子自己說的,想來狗子是被貶庶過,便問道:「它是犯了什麼錯?」

    迷谷老兒娓娓而道:「源頭得從追風大人的母親說起。」說著他朝狗子揖了一道禮,才繼續講述道。

    「追風神君的母親是普通凡人,遂在神君一出生便被他的父親抱回了青丘,一直由……」迷谷老兒說到此處突然噤聲,神色緊張不已,作勢要沖二太子那邊跪下。

    二太子此時正沉浸於書中,淡然道:「無妨。」聽不出其中情緒。

    迷谷老兒得了二太子的應允,才繼續講述,但說到方才他止住不提的名字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心虛了幾分。

    「一直是由……是由靈太子照拂著的,後來也一直擔任著靈太子的親衛。」

    他提到靈太子時,聲音都有些顫抖,直到終於過渡,才舒緩下來。

    這使得林蘇青不禁多猜想了幾分。

    「靈」這個字,在他原先的世界裡,是古代的一種謚號,在謚法中,「靈」字指的是不勤成名,是指僅因為身為嫡長子,而位居太子之位的無能之人……

    如果這邊世界,這個青丘也有這樣的講究的話……

    那麼……說明在二太子之前曾經廢過一個太子?進一步想……那個太子……死了?

    林蘇青不禁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大跳,連忙在心中否認,不不不,應該不會的。他們的講究應當與他原先的世界不同。

    就好比,在他原先的世界裡,怎麼可能準許有「二太子」這樣的稱謂。顯然是不會的,應當是別的原因。

    或者是名字叫「靈」?說起來,他來到太子府,還不曾見過有別的太子,不過,也不曾見過長老們口中所說的帝君。興許大太子,或是靈太子,與帝君同在一處?

    林蘇青岔著神,而這方迷谷老兒接下里的講述,將他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凡人的陽壽始終有限,因而追風神君的母親一直處於輪迴之中。直至百餘年前,追風神君的母親在那一世的在世期間,鑄下過許多惡果,死後未能順利輪迴,被懲入了餓鬼道受苦。追風神君得知後,前去探望,因見不得母親終日受苦,衝動之下,將地府鬧得是愁雲慘淡,還將地府的牢門搗毀,將關押在十八層地府的千百萬頭惡鬼和惡妖,盡數放出……」

    原本一邊啃著野果一邊聽故事的林蘇青,聽得脊樑骨發涼,千百萬隻……難怪鍾馗神君忙不過來……

    「後來呢?」

    不等迷谷老兒接著講,狗子自己抬起後腿兒撓著癢癢,漫不經心道:「後來我就被貶了神階,罰成了這副犬獸模樣唄。」

    林蘇青一口果肉梗在喉嚨,好費力才嚥下去,好奇道:「還能恢復嗎?」

    「為何不能?」狗子站起身抖了抖皮毛,前去二太子跟前臥著,衝他道:「只要將那些惡鬼 捉淨了,本大人即刻就能恢復原貌。哼,屆時再叫你瞧瞧本大人的威風。」

    「千百萬隻……那得捉到何年何月去。」林蘇青翻著白眼在心中計算著加減乘除法,腦子都算糊塗了。

    狗子滿不在乎道:「不是還有鍾馗神君和地府的那些勾魂使嘛,況且還有黑白無常兩位神君,他倆快著呢,一天就能捉一籮筐。再說了,凡間能降妖伏魔的修行者,數不勝數,捉捉惡鬼什麼的,還不是信手拈來的小事。」

    二太子睨了它一眼,不咸不淡道:「說得在理,畢竟三四萬歲都尚算年少,百餘來年不足掛齒。」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4
第十七章下山

    「……」狗子一時無言以對,一爪子蓋在自己臉上,頓時蔫了精神頭。

    想來狗子的這個禍,闖得可是不小啊。

    曾有本神話小說寫了只石猴,那石猴當初大鬧地府時,也不過是鬧了一鬧十殿閻羅,撕了一撕生死簿。

    狗子可倒好,直接把牢門給搗毀了。

    也得虧了狗子後台夠硬氣,有青丘二太子殿下保他,才只是遭到了貶庶。

    要是尋常沒有背景的幹了這驚天動地的禍事兒,估計他林蘇青就沒有那踩中結界的機會了,也不會被召來這邊世界玩兒命了。

    估摸著想想,要是沒來,此刻的他,應該正悠哉樂哉地吃著炸雞擼遊戲吧?或是被甲方爸爸噴著改方案?

    想著想著,林蘇青就忍不住傷春悲秋起來,唉……陰差陽錯,世事難料啊。

    「不過……」本以為舊事追憶到這裡已經結束,怎知迷谷老兒又冒出了個話頭。

    「不過什麼?」林蘇青順著他問道,莫非還有別的事兒?

    迷谷老兒卻瞇著眼睛笑吟吟道:「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若不是因為追風大人給凡間帶去了這樣難以收場的禍事,殿下的禁足令還得足足兩百年哩。」

    「禁足令?什麼禁足令?是因為什麼?」林蘇青大吃一驚,連天帝都得禮讓三分的二太子居然被下了禁足令?

    「呃這……」迷谷老兒意識到自己圖一時痛快說漏了嘴,再說下去恐怕要牽扯出誅殺全族的禍來,一急之下撲通一聲沖二太子跪下,「殿下恕罪。」

    二太子方才還和顏悅色的面容,此時卻像是浸上了一層霜霧,卻並不怪罪,只道:「起來吧。」

    「小老兒謝殿下洪恩。」迷谷老兒抬起袖子揩了揩額頭和鬢角冒出的冷汗,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如釋重負。

    林蘇青大惑不解,自他來到了這個名為青丘的地方,除了隨處可見的危險之外,他體會最多的便是這青丘的諸多說不得。

    每每將他的好奇心高高懸吊起,卻又戛然而止。

    他不敢貿然去問,連狗子有時候提到一些「不可說之事」時,都慌張得立馬噤聲。想來如果他唐突去問,恐怕要遭來大禍。

    罷了,相信總有一天,他能將這些疑問都弄清楚的。抑或許有一天,當他有機會獲知真相時,真相也早就不重要了。

    「追風。」二太子起身朝書房外步去,順便喚上了追風,他看著遠處青山綠水,淡然道:「一切都交代好了?」

    「都交代好了。」狗子跟在二太子腳邊,乾脆響亮的回答。

    林蘇青也連忙跟了上去。

    二太子腳步略有緩滯,繼而摺扇一展,迎著郎朗清風,道:「下山。」

    「這就下山了?」林蘇青一怔,連忙追問,「不用收拾一下行李什麼的嗎?那我呢?主上,我可怎麼辦?」

    二太子眼波流轉間,只睨了他一眼,便徑直往前而去。

    狗子嗷嗚一聲幻化為丈八高,沖林蘇青道:「青丘壁立千仞,與凡塵隔著崇山峻嶺,你一介凡人下不去的,本大人載你一程,上來!」

    林蘇青仰起頭,隔著狗子脖頸間的蓬鬆絨毛,都望不見它的下巴,這叫他如何爬得上去……

    「小公子且慢!」他尚在犯愁,迷谷老兒阻了一他的去路。

    他回頭,見迷谷老兒從他自己滿頭的銀發中,截下了一根,瞬間化作了一根小樹枝,贈與他道:「小公子雖然有殿下的神血做護,但此去凡塵,紛紛擾擾,畢竟比不得青丘清淨。小老兒贈小公子這一枚迷谷樹枝,請小公子隨身佩戴,可保小公子萬萬不會迷路。」

    林蘇青雙手捧下,小心地收進袖子裡。他於這邊世界人地生疏,這一小節樹枝便如同隨身自帶了地圖識別系統,可是大有用場的好東西。

    「多謝老先生。」

    迷谷老兒見他收下,很是欣慰,笑容可親道:「小老兒再送你一程。」

    語罷,迷谷老兒右手探出廣袖,手腕一轉,翻手覆手間好似畫了一個微陣,隨即自他掌心下的土地裡乍然頂出幾簇樹根。

    樹根似藤蔓般交織,像大魚躍水往前竄了幾竄,又遁入土中,卻是突然從林蘇青的腳下破土而出。

    藤蔓們附貼的纏著他的腳踝,頂著他的腳底,將他送上了追風的背上。他剛一落穩,樹根們便立刻縮回了土中,再也沒有了蹤影。

    迷谷老兒沖林蘇青與狗子拱手相送,大方笑道:「山高水長,二位一路走好。」

    狗子側目點頭算是回應了他。隨後便騰雲駕霧地朝二太子的方向追去。

    急急掠過的風,吹得林蘇青幾次險些掉落山谷。原本他還想沿途看看風景,現下卻只敢死死地揪住狗子的背毛,趴在毛絨絨的毛皮裡不敢輕舉妄動。

    不多時,他們便追上了二太子。

    遇見他時,他正立於一處崖邊,凝視著崖下的深谷幽林,面有戚容,好像在追憶什麼過往心事,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狗子輕飄飄地落下,輕手輕腳地於二太子腳邊趴下,等候吩咐。

    倒是林蘇青好奇心湧上來,從狗子的長毛裡踮起腳尖冒出個頭頂,不顧分寸地詢問。

    「主上是在等著誰?」神情黯然,肯定不是在等他們。

    二太子收回了神思:「沒有等誰。」

    言語間卻始終凝著神傷,他遠望了片刻,而後捏了手訣招來一朵祥雲。

    「走吧。」

    聲音輕輕淺淺的,像一縷冷風漸漸消散在霧氣雲水之中。

    狗子嗷嗚一聲,也踏上了一朵雲彩,追了上去。

    林蘇青揪著狗子的毛,被疾風勁吹,臉上的肌理都被吹得亂了形態。

    唉,何時他也能有這般騰雲駕霧的本事呀,就不必遭這份風颳的罪了。

    鬱悶了片刻,他回頭瞇著眼睛瞧著逐漸遠離的青丘山色。

    放眼過去,雲蒸霞蔚掩著峰巒疊嶂,蔥蔥鬱鬱透著奼紫嫣紅。高山流水,錦繡山河。書中所描述的蓬萊仙境,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或許是因為受了迷谷老兒臨行前的關照,一時間他驀然有些捨不得離開這個危險重重的地方了。

    ……

    約莫行了個把時辰,他們在一處湖邊停下。

    林蘇青已經被吹得頭重腳輕,狗子一將他放下,他翻下來就同死屍似的躺在地上。

    遍地的鵝卵石也不嫌硌,他眼睛都不想睜開了,實在寧願這樣躺著。

    狗子幻化回小模小樣,抬起前爪,用爪背拍著他的臉,道:「嘿蠢蛋,別睡了,快去採點野果子來吃吃。」

    他才不想動嘞,迷迷糊糊地像是要睡著了,囫圇不清的應道:「神仙不是不食煙火嘛。」

    「誆你的話你也信。」狗子一蹦,跳到他胸口上,接連又使勁兒蹦跳了幾次,硬生生將他「砸」起來。

    見林蘇青坐起來了,狗子才下了地,道:「所謂不食煙火,只是不吃用人間的煙火做的食物,因為不夠純粹,神仙的食材都是經過仙術煉成的。」

    「那這兒的野果呢,還不是人間的土地長出來的。」

    狗子扭過身,道:「野果不同,野果是集了日月之盈澤,天地之精華,自生自長。」

    說著它後腳沖林蘇青刨了一堆土,不耐煩道:「跟你講這麼基礎的你都聽不懂,那你也別指望能學會什麼了。孺子不可教也。」

    「好好好,我去,我這就去還不成嘛。」他聞言連忙爬起來,剛走出幾步又調頭回來,沖湖邊飲水的狗子喊去。

    「我這一去萬一被妖怪抓走了怎麼辦?要不你同我一塊兒去?」

    狗子抬頭四處望瞭望,沖林蘇青回道:「凡間啊,越是繁華的地方,煙火氣息也就越嚴重,早就將天地靈氣沖煞得細微可數,凡間哪能修得什麼妖怪。」

    「再者,此地相距浮玉城不過幾十里地,給你碰上砍柴的樵夫還差不多。」狗子說完便一個猛子扎進湖裡,追得魚兒們驚慌失措。

    「那……那我去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55
第十八章 撿了個人

    林蘇青還是有些懼怕,畢竟前幾次都是實打實的命懸一線,死裡逃生。

    這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我如果過了許久都還沒回來,你們一定要來找我啊……」

    狗子被他婆婆媽媽的勁兒鬧煩了,連忙催促他:「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林蘇青只好踟躇著往山林裡去,越往裡走,心裡就越生怕,走得一步三回頭。

    想想這凡間是否同原先世界的古代一樣?如果是,那倒的確是沒什麼可怕的。

    他連錚那樣龐大的妖獸都抵抗過,就算現下突然竄出一頭老虎來,估計他也能效仿一番武松,揍死一頭吊睛白額母大蟲。

    不過……萬一要是遇上了山賊草寇?

    嗯……那也算不得什麼,山賊草寇再如何凶悍,畢竟是凡人,他都從妖怪手裡活了命,凡人肯定比妖怪好對付。

    便也不慫了,壯起膽子往前走。他沿路摘選著樹梢上的野果,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不時的望向遠處湖邊上的兩個影子。便是二太子和狗子。

    一個不留神突然腳下一絆,將他絆個踉蹌。他好不容易穩住了腳,回過頭一看,絆住他的竟然是把折破的弓弩。

    奇怪,這裡怎麼會有弓弩?

    他東張西望,想尋出個結果,一眼瞥見前方不遠處的草叢裡露出了的半截箭筒。

    弓弩、箭筒……真有山賊?可是,山賊怎麼會將弓箭遺棄呢,他們巴不得需要才是。

    他詫異之際,猛然發現不遠處的草叢裡有什麼動靜,心中不禁一顫,作勢拔腿要跑。卻是方剛轉身,就見那草叢堆裡爬出個渾身是血的男子。

    人?妖怪?鬼?殭屍?

    林蘇青猛地蹲下,就地以雜草和灌木叢掩護自己,心裡不停地猜測。

    只見那男子緩緩地爬起來。那人滿臉是血,看不清楚模樣。

    林蘇青躡手躡腳的往邊上挪,挪到了一株參天大樹底下的灌木叢裡,將自己隱藏得更嚴實,好遠遠地偷偷的瞧。

    那男子扶著額頭,使勁兒搖了搖頭,似乎是在令他自己清醒。

    「我怎麼會在這裡?」

    而後又見那渾身是血的男人左右環顧後又嘀咕:「這裡究竟是哪裡?」

    他剛一抬頭,一眼就瞧見了灌木叢後面的林蘇青,遂伸出手示意問道:「請問,這裡是何處?」話音剛落,他溘然昏了過去。

    林蘇青訝然,怎麼就被看見了?他思來想去,這才發現,原來是他頭上戴著的銀冠玉簪出賣了他,不禁懊惱,唉!只顧自己躲起來,竟疏忽了頭上的這冠子。

    而後回想起來,方才那人的幾句低語……怎的這般耳熟?

    莫非……莫非他也是不小心穿越過來的?如是一想,的確很像!

    那人連自己怎麼來的,來的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可能真的是穿越來的!

    啊!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懷乍然感慨於心頭。

    林蘇青連忙將手裡的果子全部兜在袍子裡,又將袍子的下襬紮在腰帶上,硬生生在身上系出了一個裝載野果的兜。

    他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一邊跑,身前的兜一邊撞著他的大腿,他也全然不顧。上前去繞著那男子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把心一橫,算了!救他吧。

    於是蹲下去扶起了那男子。男子身型瘦弱,倒是不重。就是渾身都是血,令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

    林蘇青扶著昏倒的男子趕往方才歇腳的湖邊,遠遠地就沖二太子喊話:「主上,主上!」

    狗子先聽見了,聞聲跑過來一瞧,驚訝不已。

    「叫你采些野果,你怎的采了個凡人回來?」

    它嗅了嗅那男子,甚是厭惡的跳遠開,嫌棄道:「血淋淋的,臭死了。」

    林蘇青顧不上和狗子鬥嘴,忙對二太子解釋。

    「主上,我方才在那邊樹林裡看見他的,我聽他嘀咕了幾句,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我猜他或許和我有一樣的遭遇,主上您瞧瞧,這人還有救嗎?」

    他一通話說得囉里囉嗦,二太子不等他說完,便以摺扇將那男子往湖裡一指,那男子登即從林蘇青肩頭上飛出,噗通一聲墜入了湖中。

    「主上……」林蘇青阻攔不及,還以為二太子也是出於嫌棄。

    不過,他的話還沒出口,就聽二太子悠然道:「去打撈吧。」

    狗子撅了噘嘴,滿不情願地一頭紮進水裡,片刻便拽著那男子的發髻冒出水面,且就這樣拽著髮髻往岸上拖。

    哪有這樣救人的!萬一人還沒拖上來,頭髮先給人拽沒了。

    林蘇青趕忙淌著水去幫忙,將那人扶回來。

    他將男子平曬在鵝卵石上,男子除了衣服上的血水,皮表已經被湖水滌清乾淨。見他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傷勢似乎很是嚴重。

    男子細眉薄唇,有些書生氣息,且身著錦緞綢服,看下來像是個哪家文弱的少爺。

    曬了不多時,二太子忽然開口,聲音依然不緊不慢,道:「林蘇青。」

    「啊我在!」沒成想二太子會突然叫他名字,林蘇青誠惶誠恐,連忙抱拳應答,一時間甚至想立馬跪在他跟前。

    二太子說話雖然平靜,卻總是有一種壓迫得令人不敢呼吸的氣勢。只聽他道:「你且記住,此去凡塵,但凡是誰問起,概不得稱呼我為二太子。」

    林蘇青明白,這和皇帝微服私訪一樣,不能洩露身份。凡人知道眼前站了個神仙,那還得了?

    他會意應下:「好嘞,明白了。」

    言語間,狗子耳朵動了動,警覺道:「朝這邊來了!」

    林蘇青茫然無措,什麼朝這邊來了?

    「土匪?賊寇?強盜?」他下意識地躲到了二太子和狗子身後,怎料想他剛一躲過去,狗子扭頭就衝進另一處林子裡去了。

    林蘇青連忙想去拽它,剛一抬手,狗子就跑沒了,他苦喪著臉,沖狗子跑走的方向問道:「你去哪兒?」沒有回應。

    與此同時,只見他方才出來的林子裡,陸陸續續地奔來了十幾個糙猛漢子,他們身著灰藍兩色的統一服飾,不像是劫匪,更像是誰家的僕人。

    「少爺!少爺!」他們竟是衝著這位文弱男子而來。

    不等林蘇青問話,那十幾名糙漢中,走出一位顯然高其他人一階的猛漢出來,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斥問:「你們是什麼人!膽敢強擄我家少爺!」

    林蘇青上前一步,插著腰挺起胸膛,反問起對方

    「你們怎麼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單我這個僕人穿用都比你們家的少爺金貴,我們擄他做什麼?!」

    眼下狗子不在,他一個做奴僕的,總不能一直躲在主子身後吧。

    說完他將系在腰上的衣袍解開,將野果通通抖了出來,撣了撣袍子,腰桿挺得筆直。

    「我們可是你們家少爺的救命恩人!」

    他這一話點到妙處,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立即將他和二太子打量了一番。

    見他二人氣度不凡,又身著華服,糙漢們頓時就失了些底氣。

    也正是這一番打量,林蘇青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袍子的異常之處。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