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87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19:04
第二百六十八章明槍

    見夕夜按捺不住心頭的莽撞之氣,林蘇青無奈地笑著垂首搖了搖頭,他起身走出案桌,問話狗子道:「你早早的設下結界,防的是魔界來襲嗎?」

    「你在懷疑什麼有話直說好了。」狗子昂起高傲的小腦袋,目光俯視著林蘇青。

    「沒有懷疑什麼,只是隨口問一問罷了。」林蘇青背著手往樓下前去,夕夜連忙跟著他去了,路過時定瑞讓開兩步沒有一起跟去。翼翼看了看定瑞,看出它並不打算下樓,忖了忖便自己跟下去了。

    整個二層小樓,便留下了定瑞、狗子,還有一直坐在一樽落地青花瓷器旁的姑獲鳥,她往花瓶後躲了躲,屋子裡滿是神氣,她有些發虛。也想跟去,卻又覺得下去恐怕要成為眾矢之的,畢竟唯獨她是個妖怪,是個不被妖界納入籍冊的惡妖,怕是有命下去卻沒命回來。

    定瑞與狗子相視一眼,接著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姑獲鳥,姑獲鳥被他倆的眼神嚇得當即化成一縷輕煙,花瓶之後頓時只剩下一小截白骨落在地上。

    狗子與定瑞再度默契對視,它們對於林蘇青,彼此各有秘密,卻也彼此心照不宣。良久,狗子忽然開口道:「你別指望從我這裡問出子夜元君的下落,我也不清楚她在何處。反正,你我都曉得了她還應該還活著就是了。」

    「不是我不來告訴你,我知曉得並不比你早多少,況且我有任務在身,豈能私自跑來三清墟?」狗子起身走向樓梯口,而定瑞則正好站在路口上,於是它背對著護欄坐下,也不打算下去,而是與定瑞接著聊起來。

    「我們能做的微乎其微,且看他自己造化吧。」狗子說完,沉默了片刻,俄爾問道:「倘若他當真……你如何看待?」

    一直看著狗子的定瑞,朝樓下深深地望著,沒有回答。狗子也望著樓下,喃喃低語道:「我也是,但我們也有所不同。」大約是出發點的不同,懷著不同的初衷。或許曾經是相同的,但是現在,狗子認為它比之定瑞有著不一樣的地方。畢竟,它已經不是像定瑞那般,只終於子夜元君獨一個。

    ……

    林蘇青一行剛下了樓道走到紫水閣一樓,便與剛步入紫水閣的兩位掌院先生們打了照面。

    紫水閣與別處的學子寢樓不同,它並不大,並不像別的宗院那樣分許多層樓,有許多間廂房。紫水閣只有獨一棟,六角撮尖頂罩著的三層小樓,每一層樓只有獨一間房,每一間房內都是分著前廳、內室、與後房。不過這三間房並不是獨設,它是在紫水閣內的三層複式小樓,三層樓之見是木製樓梯相通,以門相隔。

    論起來實質依然與天修院和天武院一樣,一處寢房住上兩三名學子。只不過天瑞院的一處寢房比之大上許多,每名學子的空間也多出許多,且是將門一關便擁有獨立的空間。

    彷彿在天瑞院創辦伊始就已經決定過今後不會招收多少學子,一處樓閣三間房,不就是每一屆招收至多不超過三名。

    因此,居住在二樓的林蘇青,打頭剛下來,轉過拐角沒出幾步,就見蕪先生與孔戮先生各自帶著兩名弟子,轉過了走廊準備上樓。

    不巧碰成了僵局。

    林蘇青單手負在身後走的,此時恰是立在樓梯之上,不過是尋常的挺拔,恐怕已經不小心變成了居高臨下。

    單單是他一個人便罷了,不巧他身後還跟著不少,夕夜與翼翼,還有隱於暗中的洛洛,誰的姿態也不差。蕪先生與孔戮先生隨身的學子必然都是各院的佼佼者,可比之夕夜與翼翼兩個,他們輸了不止七八分。從而,林蘇青也贏了,便成了別有用意。

    蕪先生的臉色已經鐵青,他輕咳一聲,肅清了嗓子。林蘇青側身與夕夜溫和道:「夕夜,你怎可失了禮數。」

    夕夜一詫,隨即恍然大悟,但他並不上前去,而是依然立在林蘇青身後,就地向樓下的蕪先生垂首捧手過頂,恭敬道:「學子夕夜拜見蕪先生。」

    翼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兩下,孔戮與一旁蹙緊了眉頭,蕪先生已經是氣得胸膛起伏,不過這些細節,輕易不能察覺。

    埋著臉的夕夜斜勾著唇角狡黠的笑著,心中暗暗將林蘇青實實在在的誇了一番。

    這一拜,他聽的是林蘇青的話。他是天修院的學子不錯,可是他首要聽的不是天修院掌院先生的話。

    林蘇青不卑不亢的微笑著下樓去,邊走邊捧手賠罪道歉:「舍弟少不更事不知禮數,還請二位先生海涵。」

    蕪先生的眸子霎時跳了跳,且連對許多細節之事不大敏感的孔戮先生,亦是愕了一瞬,他們都知曉夕夜的真實身份,區區一個化名豈能瞞住他與生俱來的力量。而林蘇青這個凡小子顯然是知道他們知曉,故意說的這番話。可是,能罵他嗎?不能。如何罵?是狗仗人勢?還是人仗狗勢?哪個也罵不得。

    蕪先生與孔戮先生負手立定不再前去,只等林蘇青一行下樓來恭迎,算是平他一局。

    林蘇青大步迎上來,撣了撣衣袖,拱手行了一個謙遜但是不隆重的迎客禮,道:「在下林蘇青,有失遠迎。」

    拱手前,他抖了抖手,將寬大的袖子抖落下去。這一動作,令蕪先生與孔戮先生當場怔住了,登時看向翼翼。

    翼翼的面色從方才剛來紫水閣就始終是蒼白髮灰,這時更顯得暗沉,她不得不回應道:「這位是天瑞院現任掌院先生林蘇青。」

    與天修院榜十一郭敏一戰,在場的都知道他不過是會用幻術的凡人林蘇青,怎的……

    更令二位先生怔愕的不止如此,而是倘若不是他故意顯擺,他們竟然完全沒有註意到他穿的是天瑞院的鮫綃衣。他一個凡人,居然震住了鮫綃衣的光華,不,是蓋住了鮫綃衣的光華。他果然不是一個凡人。

    「那是……」天修院的學子也識出了他那一身衣裳,「鮫綃衣……」

    「哦。」林蘇青故作察覺低頭看了一眼,隨即道,「先前一直穿的是白虎神尊換下的皮毛所製的偃月服,這才剛換上的掌院官服,巧的是正好合身。」還是藉勢。

    不過有心人怕是要誤當成挑釁。

    蕪先生與孔戮先生沒有相視,心中卻已經有了交流。

    「方才一片大亂,我以為魔族作亂,原來是林蘇青林先生。」蕪先生看似和顏悅色,實則出言極具諷刺,而後道,「林先生,三清尊者請你前去……議,事。」

    字音落腳處處不懷好意,分明並無過節,卻已經生瞭如此這般的敵意,恐怕不是因為他方才的借勢。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19:22
塵骨 第二百六十九章暗箭

    林蘇青明顯感受到了天修院的蕪先生已經對自己心懷偏見,不過他依然不卑不亢的掛著微笑:「有勞而為先生親自傳訊。」

    他當然知道他們不是為了傳訊而來,當然有著更緊要的目的,可豈能在明知對方懷有敵意的情況下說破呢,今後有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何況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掌院先生。

    而那兩位掌院先生卻不領他這份看破不說破的情分,特別是蕪先生,只當他是故意奚落。於是挑明,卻並不指著林蘇青挑。

    「來時看見了昔日的追風戰神所設下的法界,還以為它捆住了為禍作惡的魔族。」蕪先生貌似和氣笑道,「未曾料想原是追風戰神看錯了眼,誤將井繩當作了草蛇,使我們也跟著虛驚了一場。」

    字字句句都是貶低,林蘇青無暇與他生氣,反倒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蕪先生的小肚雞腸,難怪狗子瞧不上他,不知這點度量如何做成了一院之主?難道三清墟是看實力比出個先生?

    岔神了,岔神了,他暗暗叫醒自己,便向蕪先生與孔戮先生拱手作了別:「既是尊者們傳喚,委實不敢怠慢,還請諒解招待不周,二位先請自便,待我前去見過尊者們,即刻回來。」

    這等於說是你們要閒得沒事兒就先玩兒著,朕去去就回。

    此而能忍孰不可忍,此必不能忍,笑裡藏刀林蘇青見慣了,他沒有多看便側首點了點頭與他們擦身而過。

    這已經不是被誤會,是他將挑釁擺在了明處。

    「林,先,生,你還年輕,奉勸你一句——多交友,少樹敵。」蕪先生側首回眸以眼尾盯著擦肩而過的林蘇青道。

    林蘇青卻是故意的轉身笑瞇瞇地佯作不解道:「哦?在下自以為寬以待人,不曾在竟無意之中樹了敵人嗎?這我還真的不知道,這……」在旁人眼中好不狂妄,「哦!若是我林某招待不周,或是有出言不遜抑或唐突之處,還請蕪先生多多包涵。」

    在場沒有蠢人,他這一番裝腔作勢,沒有誰看不明白。天修院的學子幾次想出手揍他,但被蕪先生一尾餘光制止。

    蕪先生皮笑肉不笑道:「與我們為敵,於你有何益處?林先生是聰明人,想必不會不明白此間利弊。」

    林蘇青微微頷首,禮貌而道:「多謝提醒。」隨即轉身便去了。

    孔戮先生與天武院的弟子們莫名的看著,嗅出了硝煙氣息,卻也不明所以:「這小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沒有說出後半句話來。

    「年少得志,難免輕狂。凡事不切實際只管想當然,要不說是乃三大不幸之最呢。」蕪先生頗具輕蔑的勾了勾唇角,以為自己不會與此不幸之人計較,卻是憤怒溢於言表。

    見蕪先生憤然離去,孔戮先生樂了,他朝著膀子樂呵呵的看著他們前後離去背影,夕夜跟上去時,還順帶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孔戮。

    孔戮覺得有點意思,他與蕪先生原本的確是趕來阻止不可預料之事,然而半途被尊者的信使截住,叫他們通知林蘇青去覲見。蕪先生的話說得對也不對,但是蕪先生對林蘇青的敵意實在過分明顯了,思來想去,其中的緣由只可能是源於追風神君吧?

    林蘇青在吏司處考核備案時追風神君現身了,今下他熄滅了天瑞院明堂的不熄之火,又在紫水閣出現了追風神君所設的法界。不論是出於守護,還是監視,林蘇青這小子處處能捎帶出追風神君,這已經足夠氣煞蕪先生了。

    牽出了蕪先生對追風神君的怨懟,有趣,僅僅這件事有趣而已,不過他還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表示有趣,更不能在這樣的時刻笑出樣子來。

    ……

    目送著樓下陸陸續續的離開,從人聲鼎沸到只剩下幽夢與科林杵在門口,一直到幽夢與科林也先後腳離開,翼翼才返回樓上去,向狗子詢問道:「明眼人都知先生對蕪先生是挑釁,神君可知先生這是為何?」

    狗子撇了撇最繼續坐起來,打著哈欠道:「我若是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豈能縱他滅了不熄之火?」

    「這小子犯起倔來,誰也沒轍。」狗子起身晃著肥滾滾的屁股,踏著小碎步顛顛兒地溜躂去林蘇青的內室,想撲跳到床上去臥著。

    「子夜元君的不熄之火熄滅,神君卻還能如此氣定神閒?」翼翼走出兩步算作追它。

    「不然我還能如何?難道我要急得去撕了他嗎?」狗子扭頭嘆了下氣,隨即一個猛子蹦上床去,銜住了疊好的被子一角,拖散開來鋪著,上去踩了踩,軟趴趴地,才就此臥下。

    哈欠連連道:「子夜元君不也交代了嗎,這都是命,宿命兩個字你能解?」

    「省省吧。」狗子眼皮耷拉的,幾欲閉眼睡去,下巴平擱在被子上,含糊不清的道,「他自己要作死那就讓他死,他若是想活命,他肯定比誰都惜命,既然誰都管不了他,那還管他做什麼?既然子夜元君都發話是宿命了,且縱他隨便浪去。」

    「追風神君。」翼翼忽然持重道,「你是不是也已經知曉了先生的身份?」狗子聽得一眼瞥去,而她繼續說道:「是否正如我猜想的那樣?」

    ……

    那廂正爭執,這廂林蘇青與夕夜再過一條凌空繩索,便能抵達三清墟尊者們鎖在的三清殿。

    一條兩指粗細的麻繩牽著兩邊的懸崖,林蘇青站在山這頭,與三清殿隔著深不見底的幽幽山谷面對面相望。此間的山谷深不見底,只能看見四周山峰綠蔭如蓋,披了全山,而底下的深谷,漆黑一片,有風衝上來,颯颯的涼,沖得繩子微微晃蕩。

    「夕夜,就送到這裡吧。」林蘇青止步回身道,「你當下還有你該做的事情。」

    夕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對面的三清殿,碧瓦朱甍,恢宏雄偉,卻是那山谷他看著危險,當即抬手欲召出極樂弓來:「我送你過去。」

    「不必,你不要在三清殿前動用極樂,於大於小都不利。」林蘇青勸阻他,「我自有辦法過去,你回去吧。」

    「我不!」夕夜一口回絕,但既然林蘇青說他有法子那就肯定有法子,他收了手,「那我要看著你過去我再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19:22
塵骨 第二百七十章進止難期

    颯颯冷風從山谷底下衝上來,將立在懸崖邊的林蘇青與夕夜的衣袂吹打得飄飄蕩蕩。雲氣似纖塵騰起,將連接兩地的窄繩索遮蔽得模模糊糊影影綽綽,只能偶爾看見一點一小段。

    寂泠泠而生風,霧裊裊而籠雲,且看那不過二指寬窄的繩索,淺淺晃蕩。這裡是尋常的飛鳥所飛不到的高度,若是掉下去……若是掉下去……

    「不行!我送你!」夕夜腦勺一擰,心一橫,「這回我不聽你的!要你聽我的!」

    少年清亮的音色在山谷之間迴蕩,即使聲音越蕩越淺,但氣力依然凝聚一註:「不過是用極樂送你過路,就要算我招惹了三清尊者麼?!沒這樣的道理!」

    「夕夜。」林蘇青喝止夕夜,他極少這樣嚴肅的同夕夜說話,「回去。」

    「我不!」夕夜也極少這樣固執的違抗林蘇青。

    「聽話。」

    「這回不聽!」少年原先束紮規整的頭髮因為無數次的戰鬥而凌亂失形,原先明俊白淨的面龐也沾滿了灰塵混著渾濁的汗水,「底下這麼高,你死了怎麼辦!」

    「三清尊者只傳了我去,此時此地你以極樂送我,於你於妖界,都不利。聽話,就送到這裡吧。」

    「我不管!」風故意去撩撥他散亂的發絲,塵沙故意去迷花他的眼睛,他不顧,他什麼也不顧:「我不聽你的!」

    這一聲,風都被他震停了,且看繩索,好似也靜止了。

    忽然的靜默總是令人心慌且緊張,然而此時的靜默卻難得的令人舒心而安詳。

    「夕夜,你信我不信?」沉默了許久,林蘇青輕輕淺淺的開口問道,聲音比風還清朗。

    「我信你,但我這回不聽你的!」他固執,他執拗,他堅持,「你少扯別的胡誘我,我這回不聽你的!」

    「我說我能過去,你何不信我?」林蘇青這回是真的笑著,「那這樣,你預備著極樂,如若我不慎失足,想必以你的速度還是能救我。」

    「我不……」

    「夕夜。」林蘇青當即阻斷他的話,「你知道,我並非真的凡人。」大概只能以這樣的理由阻止他出手吧,夕夜是斷然不能在三清寶殿前動用極樂的。

    據說極樂乃妖界祈帝的法器,不論夕夜是如何得來的,極樂本身所代表的立場與意義是非比尋常的,他若意氣用事在三清寶殿前動用,很難界定三清墟會不會藉此與妖界提什麼要求。

    畢竟據史料的記載分析,迄今妖界雖然不爭,妖界潛在的實力實則是令天界也不得不避讓三分。而三清墟,雖然立的是身在三界內,不歸三界管的招牌,可歸根結柢三清墟是基於天界為創辦背景的。

    何況,但凡有一絲一毫可以可以製約妖界的機會,想必天界是斷然不願意錯過的。

    「你快別耽誤時辰了,原本滅了不熄之火可能就有罪罰,再晚去了恐怕尊者們還要加罰於我。」林蘇青想摸一摸夕夜的頭,可是夕夜的個頭轉眼快與他同高了,於是他降下手拍了拍夕夜的肩頭,「也當是考驗考驗你的功夫。我去了。」

    林蘇青語罷轉身向懸崖邁步去,他立在懸崖的最邊緣,凝了凝腳下萬丈深淵,眺了眺前方被雲霧遮蔽的三清寶殿,說不緊張是假的,說有信心也是假的,但不得不去,說是考驗夕夜,不如說是考驗自己。

    夕夜屏息凝神的看著林蘇青腳步,抬手召出極樂,嚴陣以待,生怕呼吸之間就錯失了救援林蘇青的時機。

    林蘇青沒有回頭,他怕一回頭只會令夕夜更緊張,好不容易勸下他,萬一他再犯執拗,可不再好勸。

    他默默運起了心法,他擯棄雜念,意守丹田,將千里之光自雙目下注,使靈力打通渾身經脈,使筋骨和柔,使百關調暢,使體內產生浮勁,使渾身因此而如同有一縷絲線從頭頂貫穿脊椎,將他輕輕提起。

    凝神照氣,生武火採陽識神。要過這條索道,須得凝神靜氣,最難在控制念想,念起則火燥,念散則火散,以武火識神,火起則須以孬種元神所為文火去溫養,去輔助,去保持平衡。

    從而使得意念樹而不緊,鬆而不散,似是乃是,自然而然。

    起一步,晃氣海,抖丹田,動無常則,猶如浮動於水波漣漪之上。

    召出極樂的夕夜眼神直愣愣地看著林蘇青緩緩前行,每去一步,輕輕淺淺的踩在繩索上,卻如踩在靜如平鏡的湖面上,點出層層漣漪。隨著他看呆了去,極樂於他手中化作淡淡薄碎的揚沙似的粼粼光點,散去。

    風且吹著,繩索且晃蕩著,林蘇青的腳下彷彿自有一條平坦的大道,不為任何所影響。

    夕夜驚奇,他驚奇得想開口扯上粗話罵他一句:「你他大爺的居然這麼厲害?」這是狗子原先常說的,他原先不理解,現在他總算明白了狗子為何總是那樣罵小青青了,罵得真是好極了。

    可是他現在不敢罵出口,他怕萬一……萬一打擾了小青青,萬一呢……

    「夕夜,回去吧,做你該做的事情,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山谷寂泠泠的風將林蘇青的聲音吹到夕夜的耳畔,又不像是風吹來的,一剎那彷彿就是在耳旁說的。

    夕夜不禁四周望了又望,不在身邊。

    「哦。」他低低應了一聲,望了一眼林蘇青若危若安遠去的身影,知道雲霧遮蔽了林蘇青,叫他再也看不見,他才鼓著一邊包子臉不服氣且喪氣,既擔憂又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的不甘心的走了。

    「你他大爺的要是不活著回來,我說什麼也要拆了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我才不管他是什麼三清墟四清墟呢,就算是五清墟六清墟我祈夜也照樣拆!」

    心裡這叫一個氣,走出老遠順手一拳打在一棵樹上洩氣,瞧著震下一地落葉,他連忙縮回手,生怕這一拳的力道傳出太遠震到了林蘇青。

    洛洛倏然從一棵大樹後面現身跟隨在夕夜的身側,小聲而恭敬的提醒道:「小殿下謹防隔牆有耳。」

    「怎麼的?!聽去了又怎麼的?!當著面我也這麼說!我祈夜就這一個兄弟,他三清墟賠不起!」

    不說還好,一說見他更氣。洛洛匆忙低下頭不再說話。

    ……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00:10
塵骨 第二百七十一章生死時速

    而這頭雲壑之中,林蘇青四平八穩,從容不迫的緩緩行走著,落步如輕點湖面,漾開粼粼波光,忽然,自山谷底下猛地旋起一柱風!越旋越猛,越旋越高,直衝著林蘇青腳下衝上來!然而四周的林蔭卻片葉未受影響!

    有古怪!林蘇青當即從袖口抽出毫筆,凌空繪下一張敕邪令,向下壓去,試圖以此等高階符令前去鎮壓。但他有自知之明,恐怕自己靈力有限,為了以防萬一,他旋即將筆橫在指間捏決生法。

    頃刻,只見他周身上下瞬間散出瑩白的光輝籠罩了一層蟬翼似的薄盾,將他包裹如完卵。

    腳下的繩索被颶風沖得晃蕩不止,林蘇青連忙從腳底湧泉穴抽起力量,使得身體獲得最大的向上的浮力。他快步跑起來,只是偶爾點一腳繩索以此借力。而點的那一腳尤為關鍵,絕非隨意一落,隨意一起。如果落腳不穩,繩索一晃,便會將他的力量蕩散,令他失去平衡,便很有可能因此失足落下。

    因此,他每落的一腳雖然看似輕矯,然實則慎之又慎。

    霎時間他步履輕疾,猶如落葉浮於風隙,看似飄飄蕩蕩搖搖欲墜,卻始終維持著前行。

    可是!山谷之下的那柱旋風偏似特地盯住了他似的,見他愈是迅疾,幾乎追不上他的步伐,便立刻拔起來像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抽打他,並更迅猛地追著他向前旋去。

    眼見著那柱風越逼越緊,越緊越近,風柱更是分出四五柱,五六柱風鞭,阻攔他,抽打他,試圖纏住他,將他拽下無底深淵。他一刻也不敢鬆懈,只管一鼓作氣向前衝,步法百變,飄忽若神。

    「這是防禦型陣法?還是主動型陣法?」林蘇青心道,「我是奉尊者的傳召而來,陣法作何會攻擊我?」

    他一邊凝神寂照,將靈氣下照丹田,踏風飛馳,還一邊運作真氣如甘露灌頂,通達全身經脈與血髓,使外加的庇照更為堅固!

    剎那,風大作!不止是追在他腳下的颶風柱,還有於繩索之上的高空之中,原本裊裊的雲霧此時也忽然聚得更濃,濃到矇住了他前方的視線,遽然看不見一丁點繩索。

    「這不像簡單的防禦型陣法。」他心驚道,旋即飛速捏決,誦念起訣法:「風氣者飛廉也,皆我之真意。八面來風!勿忘勿助! 」

    當下訣法生效,召動掌管八面風向之靈,適才狂作的颶風,頓時因為訣法而變小了些,但僅僅只是散去了方才分裂出來的風鞭,而仍然留著一柱旋風追趕他,試圖將他帶下山谷。

    肉眼可見的只是那些風鞭忽然散去了,然而實際上,如果能夠看見,便能清楚其實在訣法生成時,瞬間便有透明無可見的風從四面八方湧來,是它們沖散了那些揚塵撥土的風鞭,亦是它們使異風得以平衡,令產生異風之處恢復自然。

    饒是如此,林蘇青仍然不敢大意。可是雲藹無際,實實地遮住了前方的繩索,他看不見也感知不到,唯能憑靠懷揣的迷谷樹枝,在迷谷樹枝的指引下,一刻也停留的向前飛馳去,可謂步步賭命!

    他靈力淺薄有限,但眼下哪能有暇心去顧及是否應當留存靈力以備後患,他只管拼盡全力向前馳躍,但凡遲疑一步恐怕就要被腳下的旋風拽住拖入寂寂深谷。

    看見了!

    他乍然一眼從白茫茫一片中看見了前面影影綽綽的三清寶殿,快到了!

    與此同時,前方遮蔽的濃霧突然迅速散去,本以為考驗將過,即將脫離陣法,孰料眨眼就見著那連接著三清寶殿那頭的繩索突然斷開,迅速地往山谷下墜落。眼見著前方無路可去,再去便是踏空墜落,但不去,亦是墜落!

    「莫非是幻術?」林蘇青靈光一閃,他把心一橫將雙眼一閉,懸著一顆突突狂跳的心,賭著命依舊跟隨迷谷樹枝的指引繼續向前。左不過是落下去,何妨一賭!

    呼!猛地有風嘯聲打耳旁刮過,是來自山谷的颶風的攻擊,林蘇青閉著眼睛僅憑著知覺去感應,去躲避。

    他在心裡回憶著方才模模糊糊所見到的三清墟,估算與那端的距離,一往無前。驀然他乍然感覺腳點得比先前穩當,踏實之下更是傳來腳踏實地的感覺,他這才睜開眼,一看果不其然,他已經成功抵達了對岸。

    眼前正是宏偉雄大的三清寶殿,這腳踏實地的感覺,是真的,他回身看去

    那條繩索還在,雲霧依然裊裊蒸騰,朦朦朧朧但不遮眼,風依然颯颯地響,涼而不猛。一場驚心動魄,到頭來彷彿一切如初,彷彿他尚未出發。可是狂跳不止的心臟,是在真真切切的提醒他,方才的的確確經歷了一場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危險。

    他心有餘悸的回過身抬頭望向肅穆的三清寶殿,那來時的山谷颶風,與消失不見的繩索,會不會是為了阻止擅闖三清寶殿的莽撞者而設下的?可是,他並非擅闖啊,他是奉命前來。

    那……是故意針對他?

    不,也許並不是。也許只是對來者的考驗,是無論誰來都一視同仁,必須闖關?即使是奉命而來,也須得自行通關?

    拿不準到底是何用意,他只知道他險些真的將命送在這裡。恐怕只能進去與三清墟的尊者們見上一面,才能知曉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了。

    三清寶殿並非直接座落在地面上的建築,須得先登上有極長極陡的一條石梯,林蘇青並沒有立即上去,他立在石梯前仔細數了數,統共有九百九十九層台階,怕是又有什麼陣法。

    有了前車之鑑,這回他沒有了先前那般的掉以輕心。

    「原以為只是傳我來問話,或是降罪責罰,沒料想卻要趁機取我性命。」林蘇青心道,「無論是有意,還是本就一視同仁,我若過不去,與前來送命有何分別。」

    所謂破例免試招收他這名學子,然而到此一步,怕是並不比真才實學的考上要簡單。何況他原本要考的天瑞院,並不在意武試,恐怕直接考還比來「闖陣」要容易許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00:11
塵骨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以幻制幻

    他忖度片刻,抽出毫筆凌空畫下一隻狸貓,筆起筆落,倏然一隻黑貓乍現,立刻顯形矯捷的跳落在石階之上。

    黑貓平靜而甜美的舔著爪爪和肉墊,然後刮了刮鬍鬚蹭了蹭臉,忽然它起身走了兩步,並上了幾層石階,背對著林蘇青坐下後,它扭過頭來安詳的舔著身後黑得發亮的背毛。

    一切平靜,沒有起任何變化,卻直覺其中有詭異,恐怕不是一般陣法。林蘇青心有狐疑的舉起左腳懸於第一層石階上方,遲遲不落。

    方才厲過一險的餘悸還未緩過來,體力消耗大半,這九百九十九層階梯上若是發生什麼詭變,只怕會應付不下來。

    他隨手一揮,將那隻黑貓揮退成一筆潑墨於空中散盡,隨即他執筆畫出一隻巨鷹,縱它展翅,他當即一躍,跳上鷹背,隨他扶搖直上。不料,猛地一道氣壓當頭蓋下來,那無形之中的壓力使上方的空氣化成氣流,氣流化成無數根氣針,只聽刷刷刷如滂沱大雨似的聲音,便有無數的氣流刺下,他駕著飛鷹,躲避不及,手背被劃破了幾道血楞子。

    飛鷹被氣針打碎,凌空散成空墨,危險之際,他揮筆大甩,並不畫什麼事物,而是空甩毫筆將靈力具現成墨水甩出,變成一層層向前向下的踏板,他飛身跳去,踏著一筆筆靈墨化成的墨石似的空中石板,每踏一塊,便瞬間散開,他彷彿是踏著裊裊的黑霧在向前去,不敢設得太高,謹防再被擊落,高空落下於不會飛他,實在危險。

    可是,就在他即將要落腳在台階上時,原本向上的台階霎時向內扭曲,彷彿是被掀起來了,迎頭拔起,向他蓋來。

    「幻術?!」他毫筆於之間一轉,捏決一喝,「破!」隨即向前猛衝,怎料,破訣卻並沒有破除眼前的幻術,而是掀起來蓋住了半邊天石階突然破碎崩塌,碎石如大雨鋪天蓋地的落下來,有大有小,密得看不清路。

    他必須躲,明知是幻術也必須躲,因為一旦被它們砸到將如同被真正的石頭砸到一樣。他一邊躲避一邊心道:「難道是設想來訪者能識別幻術,且有破解之法,所以特地將第二個變化的啟陣設成了『破』訣?」

    「不,這恐怕不是簡單的防禦型陣法了。」石階兩旁的參天大樹也紛紛向內倒下,腳下的大地彷彿是一個想要吸納萬物的巨大黑洞,林蘇青持毫筆雙臂交叉格擋在身前,以防止被那驚人的吸力吸入黑洞,可是僅僅是他,如何能低檔,即使他不想去,站得如松堅挺,可是腳未動,地勢隨著下陷於吸入也將他帶去。

    想來,即使是防禦的可能,但三清墟的尊者特地傳召他來,明知他凡胎肉體卻不解開陣法,恐怕是想試探他的實力?

    可是,這一個接一個的陣法,皆是打的死招,倘若無力招架結果必死無疑,即使是正兒八經的參考,也未曾對應試學子下死招啊!考不過可以回去待一百年以後再考,可是眼下若躲不過、挺不過,就是命喪於此。

    依他來到這邊世界所經受過的那些來看,他不得不以惡意去揣測三清墟尊者傳他來的目的。

    他熄滅了不熄之火,他釋放了魔神蚩尤歸來的訊息,他還是被天界視為肉中釘眼中刺的禍患。恐怕三清墟的尊者果真從所謂的破例入學就已經在盤算著如何讓他死了!

    怕是要借此機會讓他死得名正言順,也好給丹穴山一個體面的交代?

    腦子裡不停地轉動著,他的手上和腳下可是一刻也沒有停。氣流化成無形無色無味的飛針,樹葉變成了一支支燃著火焰的飛箭,於他耳畔呼嘯擦過,他不停地畫出盾牌去抵擋,他不停地捏著訣法嘗試抵抗那莫名的吸力。

    一瞬間,忽然天地顛倒,他腳掌朝天倒立在空中,而頭頂下房的天空霎時變成了熊熊火海,火焰炙烤著他,越竄越緊,彷彿那火焰再稍微竄高一點,就要吞噬他的腦袋,可是火焰偏偏補竄那一點距離,彷彿是故意耗著他。

    「對,這是在故意耗我!」林蘇青霎時醍醐灌頂,卻在他想通的這一刻,頭頂下方的熊熊烈火猛地燃燒得更旺,當真往上竄來,幾乎是同一時刻,他所穿著的鮫綃衣最外層的紗衣自行脫下,旋轉著越旋越大,似天塌蓋下大地,蓋住了底下的火焰,而後迅速回到了林蘇青身上。

    林蘇青只驚了一眨眼,便無暇去多想,因為天地又顛倒恢復,他又是腳朝底下:「該怎麼破解這個陣法,該如何才能順利登上三清寶殿?」林蘇青研精竭慮的想著,越急他越是想不出對策。

    「我來了!」倏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破空而來,林蘇青循聲回望,只見一小節骨頭破開了旋轉不定的空間朝他飛來,眨眼化出姑獲鳥的原形來,她飛來便抱住了林蘇青軟在他懷裡。可是她這一抱,卻將林蘇青脫離了天與地,懸浮在半空之中,便少去了許多幻術的桎梏。

    「你來做什麼?」他脫口問道。

    「來幫你啊?難不成來送死?」姑獲鳥勾著他的脖子往上一跳,林蘇青下意識的一彎手臂將她接住,她就這樣輕飄飄的坐在林蘇青的臂彎裡。

    「尊者只傳了你去,而我是法器,我來並不壞規矩!」她如是說道,雖然貌似理直氣壯,可是她非常擔心被那些幻術傷到,連忙縮進了脖子,即使坐在林蘇青懷裡,也縮得比他矮去半個頭,看上去像是林蘇青於危難之中英雄救美似的。

    「那好。」來不及思考狡詐的姑獲鳥為何突然有如此肝膽義氣,他肅然道,「你會飛,而我不會,你只管帶我向三清寶殿去。」林蘇青指著三清寶殿道,可是話音未落,那寶殿竟然忽然扭曲如漩渦,就此消失了。

    「三清寶殿?在哪裡?」姑獲鳥沒能看見。

    「你只管向那方去。」林蘇青直接指給她方向,言簡意賅道,「其他的交給我!抱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00:11
塵骨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陰謀?陽謀?

    無非是幻術,在以幻象分身騙狗子去明堂時,他特地去紫霄閣內找到了與龍馬有關的冊錄與書籍。龍馬的原名其實是疏(huānshu),原本生活在帶山,它們全身是寶,可解天下奇毒。

    尤其是它的角,就連藥王爺的丹藥在比之定瑞的獨角時也不得不甘拜下風。但凡毒物,只需一沾即刻便能化解。並且,因為中毒已經身亡者,也只消用它的角沾一碗水,服下即可起死回生。

    解毒之能眾所周知,而解毒,實則只是定瑞的神奇之一罷了。天瑞院主修心法,輔修幻術與醫法,而創辦天瑞院的第一任掌院先生子夜元君,之所以不馴養其他的更擅長攻擊的兇猛靈獸,偏是馴服世間僅此一匹的疏,取名為定瑞,恐怕正是因為疏的獨角的另一個奇效真眼。

    倒不是說它的獨角生著眼睛,而是擁有的疏的獨角者,能夠借助獨角的靈力識別出事物的本質,譬如識出對方的真實姓名,譬如今下林蘇青正要用到的識別真假虛實。

    「天要塌了!如何是好?我還往前飛嗎?」姑獲鳥著急忙慌的問道。

    「飛。」

    「可是!」

    「你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看。你僅僅是武器,你是我的隨身之物。」林蘇青不停地抵禦並破解著襲擊他們的幻術,一邊勸慰害怕的姑獲鳥,「一切危險是衝著我來的,與你無關,你不過是件物品。」

    幻術,虛幻之術罷了,只要意志堅定,虛像便無法成真。當然,這只是對於術法之外的旁的來說,對於作為術法靶眼的林蘇青,他是不能僅僅憑著意志力去忽略就能夠躲避的。

    因為此陣的幻術,虛實參半,他即使迴避了虛的一部分,也還有真實的術法來攻擊他。

    「但願有用。」林蘇青心道,定瑞的幼角與夕夜的尾尖毫毛所制成的毫筆在他的指尖旋轉著畫著陣法,毫筆隨著旋轉越轉變得越大。

    其實姑獲鳥不該的,她來了反而礙事,但姑獲鳥到來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也不算白來。

    「你到我身後去。」他反手將抱著他肩背坐在他臂彎裡的姑獲鳥撈到背後,將她背著,姑獲鳥聽話的抱緊了他,於是他這才騰出手來,以雙手去啟著手中的陣法,毫筆越變越大,大到他能扛在肩上。

    他雙手緊握毫筆,踏著飛沙走石當即一躍,跳上高空,持筆凌空一筆!毫端劃過帶出一筆濃墨,那是靈力的匯聚,當即如巨大的砍刀自上空劈下,劈向面前時而扭轉著,時而塌陷著,時而向地底吸入,時而朝天上拱出的石階。

    一切虛幻頓時一切為二,露出石階原本的模樣。

    「果然如此。」林蘇青恍然大悟,旋即揮筆卻切割扭轉的樹蔭與四周畸變的空間,他心道,「既然是能夠破除的幻術,必然不是防禦型術法!防禦型幻術只能暫時破解,而無法完全破除!」

    加之以姑獲居然能順利通過索道,恐怕不是以她粗淺的修為過的陣法,而是陣法並沒有攻擊她。

    林蘇青察覺身後有異,他一個回身看去,之間原先石梯兩旁的樹木化作了猛獸正張著遮天巨口,吞噬而來,追趕著他。

    他想到畫下一道符令敕退它們,可是這裡是三清墟寶殿前,尋常的符咒恐怕不會起作用,於是他當機立斷畫下了一道敕邪令,雖然他無法完全使出高等符令的威力,但敕退這些術法應當不難!

    「姑姑,落地。」他吩咐道,手中不曾停過,彷彿披荊斬棘,他凌空畫下一頭雄獅,撲去與身後的「猛獸」廝打。

    雄獅一口咬住了樹木所化的猛獸的脖子,抵死不松口,並咬緊猛獸瘋狂的摔打,使得猛獸頓時消散,扭曲的空間恢復平靜,那些樹木也落回原地挺立。

    姑獲鳥收了法力,帶著林蘇青落下:「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嗯。」林蘇青林蘇青攤開手,召回毫筆,毫筆回歸之時,自行旋轉,越轉越小恢復如初,落在他指尖轉動一圈,被他負手執在身後。

    姑獲鳥乍然睜眼,一看,眼前正是三清寶殿,她連忙轉身一看,身後遠山近樹,底下是極長的石梯,一眼數不清有多少層。

    她疑惑的看著,然後疑惑的看向林蘇青:「這麼容易?」

    「不太容易。」

    「可是你很快就破了陣法。」

    「我只破了幾個小陣法而已。」林蘇青淡淡回道,的確不容易,「是陣法自己停了。」他原本打算落地後再繼續破陣,卻沒料想一落地那陣法便不再糾纏。

    「你如何忽然想到過來助我?」他負手身後默默將筆會驀然問道,最關鍵的是,姑獲鳥即使要找他,又是如何知道三清寶殿的方向的。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嘛~」姑獲鳥諂媚道,可惜她睨去林蘇青,他顯然不信:「你不說實話,我就扔你去喂陣法。」

    「這麼殘忍呀~人家不過是同你玩笑罷了,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姑獲鳥對著食指,有些無辜有些無奈,嘟囔道:「好吧,我說實話。其實,是夕夜逼著我來的,倘若我不來,他就要將我挫骨揚灰,令魂飛魄散。」還非常鬱悶非常憤懣非常氣恨。

    原來並非情願,看來這個魂器還不夠忠誠。

    「不過,要是我早先知道你不會飛又這麼危險,我也是會來的。」姑獲鳥的馬後炮來得並不受用。

    林蘇青估摸著時辰,已經不能再繼續耽誤了,於是與她說道:「你匿去吧。」

    「會有危險嗎?」她的神情看起來像真的擔憂似的。假如是真的,不知是擔憂林蘇青,還是擔憂她自己。

    「未能可知。」

    他攤開手,姑獲鳥憂心忡忡的化成一縷煙,便見一截細長的骨頭躺在他的掌心,他將骨頭揣進另一隻袖口內,便轉身想三清寶殿步去。

    倒是要看一看,這些尊者們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既然下了死招,卻又手下留情,硬是將局面做成宛似在考驗他。恐怕尊者們所盤算的並不是他的性命,而是另有籌謀,想將他做棋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00:11
第二百七十四章 怪哉

    三清寶殿比之天帝的凌霄寶殿還要宏偉正大,不過,三清寶殿較少使用金漆彩器,多用玉石青瓦,以朱漆妝點。因此,雖也美輪美奐,但比之凌霄寶殿,三清寶殿要更為肅穆莊嚴。

    此處多精巧於建造結構,到處是凌空建造的閣道,層台累榭,錯落有致。柱子漆成金朱色,其上雕刻著祥雲樣花紋,飛閣流丹,精巧而豪華。可謂神工天巧,富麗堂皇。

    在看見殿上平起平坐的三位尊者時,林蘇青愣住了,這三位他曾經見過。

    是在李天王的寶塔之內,那三通塑像。這裡,三清寶殿的正殿內也是三通塑像,只不過此處的三通塑像栩栩如生。無論林蘇青站在何處從何種角度望上去,都始終像是被他們注視著。

    三通尊者的塑像在上寂然高坐,每一位身後都有兩名為其打扇的小仙童。殿側落地齊人高的大鼎爐,焚香裊裊,白霧飄忽瀰散繾綣著微微檀香氣,似有若無。

    有一隻紅頂的仙鶴端然寂立於大鼎爐旁側,隔著霧鎖煙迷,睥睨著隻身立於大殿中央的林蘇青,他顯得何其渺小。

    「天瑞院林蘇青參見列位尊者。」林蘇青向殿上的三通尊者塑像恭敬的抱拳,俯首躬身,行下參拜之禮。

    「大膽!」最左側一名小童以蒲扇直指林蘇青呵斥道。

    林蘇青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過自己抬著臂膀看去,不咸不淡的問道:「誰大膽?」

    最右側的小童跨出一步也以蒲扇直指他道:「面見尊者安敢不行跪拜之禮,放肆!」

    「大道講求順其自然,列位尊者乃道法至尊,原來順其自然之外,卻有如何行禮的講究?」

    林蘇青所說的這番話當看聽者將如何去理解,可以理解為他在講道法,也可以理解為他是借題發揮,滋事尋釁。但無論理解為哪樣,膽敢諷刺三清墟尊者,聽起來尤其猖獗。

    但他反駁過後,即使對前言做了補救:「晚生若有唐突莽撞之處,還請列位尊者海涵。」

    「林蘇青。」位居中央的紫袍尊者忽然開口,與此同時塑像的儀容突然化作了真的,便是位真的尊者坐在那處了。

    林蘇青愣了一瞬,旋即捧手應答,語氣倒有條不紊:「晚生在。」

    隨著紫袍尊者的顯身,左右的綠袍尊者與紅袍尊者也相繼顯身,頓時便不再是三通栩栩如生的塑像,而宛如本尊蒞臨。

    他們泰然而坐,白眉長如須,飄飄欲飛,彷彿林蘇青所冒犯的那幾句言語從未進入他們的耳朵,彷彿林蘇青熄滅了天瑞院明堂的不熄之火一事,其實並沒有所謂的那麼嚴重,抑或是……他們其實看破了不過是假象。

    「天瑞院你可適應。」紫袍尊者徐徐問道。

    林蘇青深感莫名,這幾位尊者特地傳召他前來究竟適合用意,難不成要同他客套幾句?

    「回尊者,天瑞院雅靜清幽,十分適合學習、修行。」

    尊者的聲音悠遠而深長:「天瑞院沒有授業傳法的先生,修心習法,你切記正己守道,砥礪德行。」

    林蘇青不卑不亢道:「謝尊者教誨,晚生始終束身自重,恪守不渝。」

    竟不是直接問罪於他,居然關心起他的衣食住行與課業來。

    「天瑞院僅你一名學子,你可以去天修院,與其他學子一同修行。」左側的紅袍尊者安詳和藹的說道。

    「多謝尊者。」

    「且回吧。」

    「?」林蘇青一愣,這就叫他回去了?在他熄滅不熄之火後,特地令天修院與天武院的掌院先生親自傳召他前來,僅僅只是為了問一問他的衣食住行,告訴他可以去別的宗院蹭課?

    於是,他恭敬地捧手伏首,不緊不慢地問道:「列位尊者,請恕晚生無禮,其實一直有一個疑惑困在晚生的心中,望請列位尊者點撥。」

    見尊者們點頭默許,他道:「聽聞天瑞院明堂之內的不熄之火一旦熄滅,即刻會引動魔界。晚生不知,倘若引動,是否有危害蒼生之險。」

    問得極其直白。因為這是重中之重,這或許與當初給予他特例有關。

    「若魔界作亂,你當如何?」紫袍尊者亦是直白的問他,感受不出紫袍尊者的任何情緒,他的目光悠遠若靜觀浮雲,也辨不出他的思緒。

    林蘇青頓生敬畏,但也仍舊從容:「晚生倒不甚擔憂,私以為既然已經失手造成了這樣的局面,便只能順其自然。要打定生死以赴,打不過便打不過。死而已。」

    左不過一個「死」,他無所畏懼。

    三位尊者只是淡淡的看著他,他忽然感到了心虛,尤其這種彷彿已經被看破卻未被說破的感覺,格外令他發慌發虛。他還沒有那麼厚的顏面在明知道已經被識破的情況繼續編造,那樣很傻。

    「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恩生於害,害生於恩。」紫袍尊者云淡風輕道,話音將落未落時,他與另外兩位尊者皆已化回了塑像。

    連同掌扇的小童也失去了靈氣。

    竟是這樣淡淡的閒聊了幾句就打發他回去,林蘇青雲裡霧裡想不明白,若……這三清墟的尊者們早已看破那不熄之火的真相,那麼還特地傳召他來……難道只是為了看一眼他如何闖陣?

    ……

    他迷惑的環顧四周,大殿已經空空噹噹沒有多的生氣。

    殿側的大鼎爐依然裊裊地生發著微香的煙霧,立於一側的紅頂仙鶴眼眸半遮,宛似困頓,宛似睥睨,如真似假。

    不過,那仙鶴瞧著好生熟悉,似曾相識,他一眼不知其真假,轉身向那仙鶴看了看,揚了揚眉頭無聲的打著招呼。

    仙鶴並沒有理會他,他嘆氣道:「也是假的?我還以為在哪裡見過。」

    卻是這一句,那隻仙鶴忽然睜開了雙眸,動了動脖子,邁著纖長的細腿走出了鼎爐的香薰。

    它亭亭立於煙霧迷濛之中,林蘇青瞧著分外眼熟,試探著問道:「你……您五年前曾去丹穴山送過一封信吧?」

    仙鶴獨立的腳,忽然放下另一隻,林蘇青透過朦朧的煙霧隱約瞧見了它腳踝處的牙印……不出意外,那是狗子的牙印。

    「可還記得我?」他有些愉悅,倒不是因為別的因素,而是完全沒有料想,竟會在這裡遇到那隻仙鶴。

    仙鶴沒有回應他,隨即走了兩步,展翅低低的飛向大殿門口,飛向了殿外的萬里碧空。

    那牙印不會這樣巧有另一隻仙鶴也有吧。如果當真是那隻仙鶴,那麼,那隻仙鶴送的是天尊的信,是令丹穴山二太子子隱聖君都要給遵從的信,神域可是不歸天界管的,而二太子之所以遵從應當是因為狗子惹過的禍事,他不得不去處理。

    那麼,天界的天尊的信使仙鶴,為何會出現在三清墟?也是送信?
V123210 發表於 2018-2-6 00:27
第二百七十三章有情飲水飽

    回去的途中,陣法無一觸動,猶如普通的石階,普通的索道,這一趟他不算白來,收穫有三。其一,三清尊者對他的態度很微妙,無論是判他破例免試入學,還是來時的考驗,都是與他為難,然後見面時,卻與猜測之中的有所不同;其二,他得了一個去天修院蹭課的機會,這個機會看如何去想,對他亦是有利也有弊。他若是去,就能跟一些正軌的課程,以提升修為,但他去了,相應的恐怕要承接更多的非議。假若單單只是非議便罷了,只怕福禍難料。

    而其三,很重要,他看見了那隻仙鶴,那個牙印不會錯,除非真有那般湊巧,還有哪隻恰恰也被咬了腿。

    那仙鶴信使所傳達的是天尊的旨意,那是令神域的儲君二太子也不得不給情面的旨意。它現在在三清墟,那麼,它帶給三清墟的旨意是什麼?莫非三清墟的尊者們是因為仙鶴的出現而臨時改變了傳召他的目的?

    假如是因為仙鶴,那便是因為天尊,那……便是天尊有意如此安排?而非三清墟?那三清墟原先是打算如何處置?

    ……

    好不容易稍微捋清楚了一些脈絡,卻因為這只仙鶴的出現,忽然又添了一個結。

    他回來時心事重重,沒有說與狗子,也沒有說於翼翼,託辭有些累,便徑直回到位於紫水閣的寢室休息。

    一切比他所猜想的還要複雜千百倍,他需要靜下心來梳理梳理,接下來當如何走。畢竟,他的性命尚且不在自己的手中,並非他想安分守己那些握著他命脈的神仙就願意放過他。

    眼見著日薄西山,眼見著廣寒高掛,眼見著晨光微熹,金烏初露……而狗子嚴正以待的魔界卻始終沒有露面。

    這又為他添了話柄,都以為他急切地想出風頭,於是設計誆騙了眾人。說來說去沒有一句好話。

    ……

    「小青青!」夕夜端著一口海碗就奔來了天瑞院,海碗之上還倒扣著一隻,他雙手捧著,以大拇指摁得緊緊的,生怕裡頭有一絲兒熱氣偷跑了,「吃飯啦!」

    他一腳踹開林蘇青的房門,大步流星的進去,用頭鑽開隔著內室的帳幔,竄了進去。室內林蘇秦剛洗漱完畢,正以濕潤的布帕擦了擦鬢角使碎髮服帖,不緊不慢地一邊擦著手心手背,一邊應著夕夜的動靜轉身。

    夕夜將碗往桌上一頓,揭了蓋子,熱氣騰騰迷得看不清他的臉,但憑他無比歡愉的聲音也能想到他眉開眼笑的神情:「吃飯!你瞧我給你打了什麼!」

    林蘇青看了一眼窗外,這會兒晨霧都尚未散盡。他放下布帕,向夕夜走去,問道:「你吃了什麼?」

    「啊?我吃過了!」夕夜一愣,怎的小青青是這麼問的,他隨即乾脆一聲道:「同你一樣!」

    模模糊糊裡見林蘇青沉默地立在他對面,始終不落座,他這才磨磨唧唧地從香噴噴熱騰騰的霧氣邊上探出臉來:「你這天瑞院不是沒有飯堂麼……」

    見林蘇青依然肅著一張臉,他捧著碗又縮回來臉來,繼續被香熱的霧氣遮住,頗不情願的承認道:「我不是怕被別的學子看見了,又起髒心眼兒編排你嘛。」

    「夕夜,謝謝你。但,這不是聰明的辦法。」林蘇青這才舒緩了眉頭落座,他將另一口空碗放到自己面前,從夕夜兩邊耳朵上取下別著的筷子,往空碗了分了一點點碗底,便將飯菜推給夕夜。

    與他玩笑道:「別的學子都是吃得滿飽的去攻擂爭榜,你卻空著肚子去守擂,難道人家會領你這個情?」

    「不需要他們領情,我隨隨便便就能將他們撂倒,誰也別想從我手裡贏!」

    林蘇青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將大半碗飯菜推給他,道:「難不成你要一直餓到課業結束?」

    「我」

    「餓死的英雄……可不大光彩。」

    「那你呢?」夕夜伸長了脖子望了一望林蘇青的碗,就那麼一口,當即把碗退回給他,「你都吃了吧,你趕緊吃完,我去還碗時還能吃呢。」

    「你還能吃別人剩下的?」不必想林蘇青也知道,這碗飯菜絕對是天修院的飯堂裡打頭的第一份。

    看夕夜倔得厲害,林蘇青將筷子放在夕夜的那口碗上,鄭重道:「以後,我去天修院上課,也去天修院的飯堂用餐。」

    「誒?」夕夜聽得發懵。

    「是三清尊者特許的。」林蘇青道,其實他原本並不打算去天修院招惹是非,可是夕夜如此這般,恐怕他就是不去,是非口舌也不會變少。

    「又是特例?」夕夜擰著眉頭,不是預料的高興:「三清墟是在故意整蠱你吧?予下兩次特例,其他學子不得鬧炸鍋了?這哪是讓你去上課,這是讓你去跳坑啊!」

    「總之我會去。你快吃完做你的要緊事去。」林蘇青儼然一副家長架勢,夕夜抿了抿嘴角,不情不願地才開始扒起飯來。

    狗子這時打著哈欠慢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下來,瞥了一眼夕夜,陰陽怪氣道:「哎呀~還是做神仙好呀~不怕口渴肚餓~喝口風都能神采奕奕~嘖~也難怪你父君要讓天帝允許妖族也能飛昇位列仙班呢~」

    氣得夕夜狠狠地扒了兩口飯,假象吃的是眼前的狗肉。還是忍不住回它一句:「你得意什麼,你喝風都能飽你就不得了啊,還不是四條腿走路。」

    狗子怒氣一堵,當即站起來:「兩條腿也行!」

    「呵。」夕夜翻著白眼扒飯,「傻狗。」

    ……

    「你們先吵著……」

    「你去哪兒?!」不等林蘇青後話,夕夜與狗子異口同聲地質問道。發現莫名默契了,彼此都嫌棄得不得了。

    林蘇青被叫得一頓,回身道:「我去紫霄閣看書參法。」

    「不吃飯啦?!」夕夜與狗子又是異口同聲,而後彼此嫌惡的相互剜了一眼。

    「心意已經飽了。」林蘇青玩笑道。

    「哦!我知道!」夕夜放了碗筷就起身蹦上去,「有情飲水飽!」

    「咳咳咳咳!」林蘇青登時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嗆住,「這話不是這樣用的。 」

    「用錯了嗎?沒錯呀!我們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嗯……」好像也沒有錯,「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林蘇青敷衍道,「你吃完便去做你的正事,我若有事情需要你的幫忙,就會讓姑姑去找你。」

    「姑姑?姑姑是誰?」夕夜恍然大悟,「哦姑獲鳥?!哇,叫得這般親熱順口了!」

    「就是,至今還記不住本大人名字,時不時還喊一聲狗子呢。」狗子忽然與夕夜同一戰線。

    「……你們……真是十張嘴也說不過你倆。」林蘇青嘆道,「我先去了,不能讓客人久等了。」

    「有客人?!」夕夜與狗子一頭霧水,「誰?誰這麼早?你怎麼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2-7 18:30
第二百七十六章虞美人是愛人的鮮血

    「猜的。」

    「這也能猜?」夕夜是不信的。

    「會下棋嗎?」林蘇青問他道。

    夕夜遲疑了一下,誠實道:「下得不好。」

    「走一步子佔一個地兒。」林蘇青起身路過他出去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夕夜聽得一頭霧水,蹙著眉頭思考著他的話。

    回過神來時,林蘇青已經出門去了。

    「我估摸著,他在他所去過的地方都設了什麼術法。」狗子用力一蹦,扒拉著凳子的邊緣爬上凳子,坐穩後道,「那些術法便如同他布下的眼線。」

    夕夜驚奇地回身望去門口,隨即有扭回身來,衝著桌對面端坐的狗子問道:「當真嗎?」

    「用幻術的話,並不難。」狗子點點頭, 「倘若他當真如此的話……」

    「所到之處皆留術法,那得耗多少靈力啊。」夕夜瞠目,訝然感慨,「即使只挑選出有必要的地方,可是一處接一處,積少成多,也是巨大的消耗啊。何況,每日需要留意那麼多的地方,那樣腦子也很累呀!」

    夕夜語罷旋即又扭頭望向早已沒有林蘇青身影的門外,倏然一震,連忙回頭扒飯——他還有他要做的要緊事,不可耽誤。

    而狗子卻一直出神的望著門外林蘇青遠去的地方。它所推測的儘是猜測,但倘若林蘇青果真如它所猜測的那般有意在某些地方設下術法充當眼線,為他蒐羅訊息的話……至於靈力的消耗,以林蘇青的身份來說不算什麼,不過,這就不得不多想了——

    以林蘇青後來所修來的那一星半點的靈力是不可能長期分散支配的,他如果當真如是行事,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林蘇青可能藉助了力量,可是又不太現實,畢竟他身種蜉蝣歸息令,膽敢借助絲毫,只怕蜉蝣歸息令會立即使他魂飛魄散。

    狗子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它自問最瞭解林蘇青,但自從林蘇青的神識去了一趟崑崙山的典藏樓之後,回來便如同換了一個人。連它都時常覺得陌生,只怪崑崙山的典藏樓,不可思議。

    ……

    想看懂林蘇青的,現在誰也看不懂,卻也有不必看懂他的。

    林蘇青不急不忙走到紫霄閣時,幽夢已經立在閣樓前等候了,她一身藍黑色的裙袍平時看著都近乎於黑,唯獨今下,在清晨微煦的陽光下泛著幽幽的藍。

    大約是因為微風柔軟;大約是因為晨光燦爛,大約是因為陽光剛好灑在她腳尖前……她原先的一身戾氣,此時只剩下了冷冽,像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薄紗。她剛剛好立在閣樓所投下的淺灰色的陰影裡,與陽光只隔著一條線的距離。

    她筆直的立著,沒有尋常女子的溫婉與嬌羞,絲毫不怯,坦坦蕩蕩,卻又有她獨特的一種氣質,不是一派正氣,有些壞,叫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她不好招惹。美麗而狠厲,宛如一株絕世獨立的鳶尾花,美成一隻藍蝴蝶,並不驚豔,卻引人深嗅。

    幽夢其實生得很美,五官也生得十分精巧,細細的娥眉微蹙,底下一雙輕輕瞇著的瑞鳳眼,眼光流而不動,神光內收,小巧挺翹的鼻子,與寬度比鼻翼宅的粉唇,雖有洛洛的冷厲感,但不同的是,幽夢細看生得秀巧,不如洛洛大氣幹練。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樣秀麗的少女有著狠辣的魄力。

    「可看夠了?」當林蘇青走近時,幽夢驀然開口問道,他們一個立在陰影裡,一個立在清晨和煦的日光下。

    林蘇青舒顏一笑:「常言雖道『非禮勿視』,可我明知你在等我,而我卻刻意避開不見,豈不顯得別有用心?」

    幽夢看他的目光也好不避諱,直勾勾地盯著:「我當你是想起我了,原來不過是假裝坦蕩。」

    林蘇青舉著眉頭,佯作疑惑道:「我本就坦蕩,又何需假裝、」

    哪料幽夢突然就是一鐵鞭甩來,雖然沒有抽他,可仍也嚇了他一驚:「幽夢姑娘,你何故又用鞭纏我?」

    「帶你去一個地方。」幾乎是她說話的同時,她已經用力拽著林蘇青出發。

    林蘇青的雙手被她的鐵鞭貼身束縛著,沒得掙扎,只能妥協的跟上:「這次是去哪兒?」

    幽夢沒有理他,屈指含入口中打了一個響哨,旋即招來一隻巨大的飛鷹,她揚鞭將林蘇青甩上鷹背,旋即自己也飛身上來。

    林蘇青畫了許多次飛鳥,這次卻是真正的乘上了。

    「這又是你從何處偷來的靈獸?」林蘇青故意問她。

    「我自幼飼養的。」沒料到幽夢居然真的回答了他,愣神之際林蘇青倏然穿過雲層看見了底下的圓環廣場。

    詫然道:「三清墟有規定,學子不得擅自下山。」

    「你還在意三清墟的規矩?」幽夢斜了他一眼,不以為然,「比起不熄之火,學子不能下山又算得了什麼。」

    「嗯,這倒也是。」林蘇青尷尬的點點頭,這則條令的確對他沒有約束,畢竟他是掌院先生,「我倒是無所謂,那你呢?」

    「我?」幽夢迴眸挑著眼看他,「我更無所謂。」隨即屈指含在口中打了一記響亮婉轉的哨子,令飛鷹加快了速度。

    卻是在掠過圓環廣場時,林蘇青晃眼看見——那廣場之上似乎多了三個黑點,難道是新增了陣法?

    不等他細想,大風從耳邊呼嘯,幽夢駕飛鷹帶著他穿過了一片深林,落在了深林深處的一地虞美人之中。

    這裡沒有別的花,只有虞美人紅紅火火爭相競妍,嬌豔無比,如潑灑了一地的鮮血,而花心的黑色卻又像一隻隻眼睛,在看著。

    見她蹲下去採,林蘇青心中莫名,不知她有何用意。虞美人是花,亦是一味藥,可鎮咳、鎮痛、鎮靜,亦可治療腹瀉、痢疾、熱邪妄動所致的上身煩痛。

    可是幽夢說過,她善用毒,那麼,怕不是要提取虞美人的毒素?畢竟它的毒素會導致中樞神經中毒……

    虞美人雖然能治病,但它也能要人命……

    這時,幽夢已經采了幾朵虞美人,放在胸前並非湊著去嗅,而是用手扇著,以風將花香帶出來。

    她道:「你以前常來這裡。」

    「是嗎。」林蘇青貌似從容,「我不記得。」

    幽夢一張手,鐵鞭迅速從林蘇青身上脫落,飛回幽夢手中,被她收回腰間。而後,她走出幾步,站在虞美人的花叢中,與林蘇青隔著四五步的距離,嚴肅道:「你對我說,這一地的花,都是你所愛之人的鮮血。 」
V123210 發表於 2018-2-9 18:38
塵骨 第二百七十七章世間巧合皆為宿命

    幽夢所說的曾經,林蘇青完全不知情。在他自知的記憶力,他與幽夢的第一面是在前來三清墟的天梯上,所以,他是來到三清墟以後才認識的幽夢。

    「是嗎?」林蘇青活動著方才被皮鞭捆得發酸發脹的胳膊道,「既然你特地將我帶來此處,何不一次將話全說明白。」

    「你是真的一樣也不記得,還是只是不想記得我?」幽夢直勾勾地盯著林蘇青,向他走近去,「你曾經說,你有許多事情想忘也不想忘,不得不忘卻如何也忘不了。所以,你這是將前塵往事一了百了全部拋盡了嗎?」

    林蘇青有些恍惚,他結合自身,發覺幽夢說得可能有一定的道理,或許他真的是因為想忘記什麼都全都忘掉了,包括他原來的身份。

    「既然我已經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又如何確定你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你覺得我會同你開玩笑?」幽夢反問道。

    幽夢不苟言笑,氛圍頗為嚴肅,林蘇青舒解的笑道:「玩笑你不一定會開,但陷阱……哈哈你說不準。」

    「所以詭計多端是我在你心中的印象?」

    「幽夢姑娘,我一直覺得你十有八九是認錯人了。」面無表情的幽夢看起來十分莊肅,令林蘇青都不好再笑對她,唯恐顯得他孟浪。

    「你覺得我不配?」幽夢揚起小巧的下巴問他,傲氣與狠厲兼具。

    「不是。」

    幽夢目光逼人,腳步也逼上前來,昂首挺胸,幾乎只隔著一線的距離便貼上了林蘇青:「你看不上我?」

    「不是。」

    幽夢以眼神嚴厲的質問,她很認真的對待,林蘇青覺得也應該很認真的回答,於是他收起了方才的笑意,不過他不能太嚴肅,怕拂了小姑娘的面子傷害了她的心。

    於是好言相勸道:「無論你在我看來是什麼印象,都不是你在所要嫁的那個人心中的印象。你的確是認錯人了。」

    幽夢堅定不移地註視著他,有堅持、有質問、亦有憤怒。林蘇青也不躲她,任幽夢看的同時,他也注視著她,雖然立場堅毅,但很溫和。

    彼此都沉默,一縷風繾綣捲過,虞美人微微晃動,一地鮮紅似血的紅花像擠來擠去的看熱鬧。

    「你確定我們要一直處在這片毒花之中嗎?」林蘇青忽而問道。

    卻是這一問,幽夢眸子倏然動了動,未料想她輕輕低了低頭,旋即又昂起臉看著他,神情依然一絲不苟,卻比先前和緩。

    「那日,我在此地誤食虞美人花毒,你救醒我之後也曾這般說過。」幽夢一板一眼道,「與那日,一字不差。」

    林蘇青訝然,天底下竟還有這樣巧的事情?而他一閃而過的驚訝,卻被幽夢錯當成了即將被拆穿的心虛。

    「那年我六歲。」幽夢看向林蘇青目光彷彿忽然點燃了一點星火,忽然有了除了狠與嚴厲以外的神采。

    那是幽夢的少女心事。她六歲那年,駕馭飛鷹落到了此地,見一地紅火的虞美人妍麗奪目,歡喜不已。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花草,她即刻想到了曾經見過的映山紅,與這些一樣,也是開得漫山遍野。

    不過,映山紅是與綠葉相依偎的,而虞美人煢煢孑立於窄小的綠葉之上。念它們十分相像,於是便採摘了虞美人去嘗。

    她的嘗與平常人的嘗是不一樣的,因為她自幼學習醫藥,修的也是相關的功法,所以她的一嘗,便是嘗出其中的藥性,有益或是有害。而恰恰她天生對毒素敏感,能夠輕易試出有毒的成分,可是她畢竟才六歲,無論是體質還是根基,都還孱弱,因此不幸中了虞美人的毒,昏迷了過去。

    而後便是他,眼前這個模樣的人,出現救醒了她。

    她至今印象深刻那天的他一襲素衣白袍,卻是亮得刺眼。在剛解開毒時,她醒了一瞬間便昏睡了過去,終於睡醒後睜開眼時,已經是落日熔金。

    他就立在身邊,手持一片蜂鬥葉,替她遮下一片陰影足以安睡。她永遠記得,他一直深沉地凝望著天邊,看著雲舒霞蔚,衣袍因風獵獵翻捲,似飄飄欲飛。當鳧雁掠過天際,長鳴也因他而倍顯孤單與落寞。

    他說,他與他的愛人初遇時,也是在這裡,那日他的愛人飲醉了青竹酒躺在綠草茵茵之上午睡,從日上三桿,睡到餘霞成綺。

    後來,幽夢才明白了,映山紅與虞美人雖然一樣開得漫山遍野,然而不同的是,映山紅即使只有少少的幾株也能開得熱熱鬧鬧;而虞美人,即使盛開得再繁多,即使盛放得再絢爛,一地鮮紅也如一地蒼白。

    「你看清楚他的面容了嗎?」林蘇青問幽夢。

    幽夢的眼神已經回答了他,多此一問:「不就是你嗎。」

    「真的不是我。」林蘇青一字一點頭,鄭重其事。

    「倘若是你,你會救嗎?」幽夢的雙眸如鎖定獵物般鎖定著林蘇青,等待他作答。

    「會吧。」林蘇青道,「畢竟才六歲的小孩子,若是被猛獸叼走了,可憐又可惜。」

    「你還說不是你。」幽夢忽然有些激動,聲音與臉色都失了嚴肅,「一字不差。」

    林蘇青愕了……這麼巧?難道說他當真是幽夢所說的那個人?也當真如幽夢所猜失憶了?

    可是……是真是假,哪敢憑幽夢一口之言?

    「巧合罷了。」林蘇青溫和一笑。

    「世間沒有那麼多湊巧的事情。」幽夢卻全然不信。

    林蘇青見她鑽入了自己的牛角尖不放,只得改口道:「即使不是巧合,六歲小孩子的話語,也不能當真。」

    幽夢卻是慍怒:「休拿我與普通人做比較,我與他們不一樣。」

    呼啦!

    林中驟然驚起一陣飛鳥,倉皇而逃。

    「嘻嘻!找到了~」旋即便傳出一道尖銳而又嘶啞的聲音,像是嗓子眼被拉扯得只剩下狹窄如髮絲的縫隙,聲音是從那縫隙之中硬擠出來的似的。

    聽聲音,來者不善!林蘇青下意識地循聲轉過身,將幽夢護在身後,追尋著那直衝而來的氣息,提高警惕的防備。

    只見有三道黑影,自叢林之中竄上天際,披著紅霞,如鬼魅般急急掠來。

    這裡不在三清墟內,狗子與夕夜也不在身側,「少時你見機逃走,不要回頭。」林蘇青低聲囑咐道。

    「逃?」幽夢蹙眉,她的一生裡沒有「逃」這個字。

    「來者煞氣深重,恐怕不是對手。」

    幽夢頓時怔愣:「那你呢?」

    「不用管我。」

    幽夢又是一怔。

    霎時,那三道黑影越奔越近,伴隨著猖狂放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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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