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79
V123210 發表於 2018-2-9 18:38
第二百七十八章 魔族來襲

    「瘋逃的獵物見多了,眼下竟有兩個不怕的~」那聲音極其尖利刺耳,猶如長年生活在暗道里挨餓的老鼠,忽然得見美味又巨大的食物,亢奮得發狂。

    「離鴉大人神機妙算吶!」另有聲音恭維道。

    嗖嗖嗖,扯響三道風聲,轉瞬便有三道黑影落下花叢。

    他們全副全黑,身披的袍子上有碩大的帽子,蓋住了大半張臉,除了中間打頭的最為瘦弱,背有些佝僂的那個黑衣人,能看見他蒼白如粉砌的皮膚和深紅彷彿剛喝完鮮血的薄唇,而隨行的兩名,只能從帽簷下看見凸出來的黃色的鳥喙。

    從他們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濃烈煞氣來看,恐怕不是妖怪,而是……「你們是魔族?」幽夢率先將林蘇青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嘻嘻~」打頭那名黑衣人便是他們口中的離鴉大人,他奸佞的笑道,「小女娃子倒是挺聰明。」

    隨即他彷彿是沖林蘇青說的:「是你熄滅的不熄之火?」

    魔族已經隱匿許多年不曾出現在天界與妖界所管轄的地域內,這次突然出現,怕不是與天瑞院明堂裡的那盞燈有關係?

    幽夢想到先前學子們之間傳來傳去的那些謠言……她悄然將右手背在身後,握住了纏在腰間的鐵鞭的把手。

    「正是。」狗子所說的危險終於來了,林蘇青面不改色的反問離鴉,「你們有何目的。」

    「呵呵。」離鴉乾笑兩聲,歪著的薄唇,像在一面新刷的白牆上剌了一刀後所滲出的血水,「請你隨我走一遭。」

    意料之中之事,林蘇青正要邁步去,孰料幽夢突然跨步而出橫在了他的身前,她雙手環抱在胸前,昂著傲氣的下巴,不怒自威道:「問過我了嗎?」

    「哼,區區一個黃毛丫頭也敢自不量力。」離鴉譏笑道。

    幽夢跨出得不遠,正好在林蘇青身前,離鴉一行三個特地來捉他這個熄滅不熄之火的人,來頭只怕不小。

    他微微低頭,不動面色,在幽夢的耳邊輕輕提醒道:「你先回去。」

    唇齒間的熱氣撲打在幽夢的耳朵尖上,頓時燙得緋紅,心裡像關了一頭猛獸,正狂躁的鎚擊著牢門,連她的胸膛都為此震顫。

    她忽然更為氣憤,不顧林蘇青的勸阻,衝著離鴉直言道:「你們休想從我手裡帶走他!」

    「就憑你?」離鴉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起先笑了兩聲,接著越笑越大,越大越狂,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極度諷刺,極度誇張,連同他身邊隨行的兩名生者鳥喙的黑衣人也跟著他仰天大笑。

    「這是我一百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離鴉詭異的笑完後,斜著嘴角向幽夢走近兩步,斜著頭挑釁地看來。

    那碩大帽簷底下露出兩隻暗紅色的眸子,看不見連,只看見了兩隻眸子,像黑夜裡掛著的兩顆紅色的珠子,光澤詭異且可怖。

    他似乎看了兩眼幽夢,隨即轉身,就在轉身同時他抬手做了一個的手勢,那兩名鳥喙黑衣人見手勢當即行動。

    也是與此同時,幽夢曲食指含在口中打響口哨召來飛鷹,她朝正要上前來的兩名鳥喙的黑衣人甩出一鞭,逼得他們不得不後退,旋即她原地起跳,躍上高空,正好被俯衝而來的飛鷹撈上後背。

    飛鷹載著她低空盤旋一週,幽夢再此揮鞭,這一次她注入了法力,鐵鞭之上的每一隻骷髏頭都吐著藍紫色的輝光,整條法鞭都散發著藍得近乎於黑的如輝如霧的靈力,一鞭摔下,如驚雷滾地,霹靂作響。

    就在那兩名鳥喙黑衣人再度退避之時,飛鷹再是一個俯衝下去,張來利爪抓住了林蘇青,瞬間拔地而起,衝天昂飛。

    她駕馭飛鷹帶走了林蘇青,黑衣人怎肯就此放過,他們當即一躍,飛上高空追捕飛鷹,他們是人身沒有翅膀卻依然能在空中急速飛行。

    幽夢不時往後看一眼距離,她扔下鞭子纏住林蘇青的腰身,將他拉回到鷹背上,攬住他的腰背幫助他站穩。

    「返回三清墟,他們就不敢追了。」她一邊說一邊向後發出許多暗器,看不清都有什麼,只見身後窮追不捨的鳥喙的黑衣人連忙躲避。

    就在這時,身後的兩名鳥喙黑衣人凌空大展雙臂,他們所披著的袍子,便如同他們的翅膀。卻是眨眼,只見袍子底下密密集集的擠出來一大群數也數不清的烏鴉,轉眼身後便黑壓壓一片如同張開的一張巨大的黑布,朝他們攏來。

    一鞭打死一群,隨即就又擠出來一群,彷彿只要他的袍子在,這些烏鴉便來之不盡。

    「幽夢姑娘,他們是來找我的,你不必牽扯進來。」林蘇青將自己的真實目的告訴幽夢,只好如是勸說。

    「我是不會讓你落入魔族之手的。」幽夢毫不領情,「當心!」一時大意,忽然有一隻大烏鴉襲擊到林蘇青的脖子後面,幽夢一個彈指,那烏鴉便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林蘇青與幽夢突然感到後脊一涼,他倆不約而同轉身向後防禦,抬眼便看見離鴉抱著膀子凌空立在他們所去的前方,拉住去路。

    離鴉雖然只是環抱雙臂立著,但是在他身兩側則散出透明中帶著些許灰色結界,整個兒以結界攔住去路,逼得飛鷹無法前行。

    飛鷹當即昂首一飛衝天,可是離鴉的結界牆也隨著飛鷹的向上拔起而增加高度,恰恰能攔住飛鷹的去路,不多一分,不矮一寸。

    幽夢左手一揮,拋出毒霧,當即馭飛鷹調轉方向,孰料後三方瞬間被鴉群包圍,那兩名鳥喙黑衣人隱藏在鴉群之內,從各方襲擊飛鷹。

    「小姑娘,你最好是識相。」離鴉警告幽夢道,「捉他是捉活口,於你就沒有這樣的好事!」

    「呵,該識相的是你們。」幽夢沉著眉頭催動訣法,手中法鞭剎那一震,連接的無數隻骷髏頭的嘴登時開開合合誦念起經文,那經文十分拗口且十分詭異,乍一聽是齊聲而誦念,然而離得近的林蘇青發現,每一隻骷髏頭的口型開合都不相同,聽來所誦念的經文也不一樣,但卻亂而有序。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16:21
塵骨 第二百七十九章 決定

    幽夢所催動的一定是不一般的決法,因為即使看不見離鴉的臉,也能從他僵住的嘴角看出他有所忌憚。

    霎時,幽夢一鞭甩出,離鴉當即閃躲,而那鞭子卻立刻追隨他去!

    即使鞭法再超群,甩出之後的去勢都必然有所規律,可是幽夢的骷髏鞭子卻毫無規律,饒是離鴉是立馬朝著相悖的方向躲避,那鞭子也能立刻調轉方向去攻擊他!

    一鞭抽在離鴉身上,卻如一鞭打破了一個泡沫,離鴉瞬間碎成一群烏鴉飛散,撲著幽夢而去,然而真正的離鴉卻隱藏在鴉群之內,暗中偷襲。

    「小心!」林蘇青一把將身前的幽夢拽退到身側,他抬手張開五指便布下一張赤色光盾,將鴉群連同隱藏在鴉群內的離鴉的暗器,一併擋在光盾之外。

    鴉群見那光盾立刻止住了衝擊,而光盾還是受到了肉眼無可見的攻擊,只見光盾之上突然如同石子落水,打出了幾朵漣漪。\

    林蘇青單手捏訣,光盾當即化成一張光線編織成的大網,將那群烏鴉一網打盡,大網撲去,一網兜住所有,尚未收緊那群烏鴉便立刻化成了黑煙,轉眼散盡,同時黑煙也將光網腐蝕消失。

    而後風聲一緊,林蘇青轉身向後一個劍訣一指,幽夢脖頸後一隻烏鴉頓時煙消雲散。

    一看幽夢正傻愣愣地偏仰著頭望著他,難怪疏於防備。「看我作甚,留心危險。」他提醒幽夢道。

    幽夢登時窘迫的撇過臉,隨即持鞭一甩,將正欲從側上方襲來的鳥喙黑衣人逼退。她收回鞭子時,馭著飛鷹神情嚴肅地警告魔族道:「你們可不要忘記曾經的戰敗約定。難不成想再搏一個一敗塗地?」

    「哼,今時不同往日。」離鴉忽然現身,極具蔑視道,「你以為還會有第二個丹穴山嗎。哼。」

    幽夢啞口無言,林蘇青轉念一想,當即順話問離鴉道:「怎麼不會有第二個!」

    「呵呵,單憑天界對丹穴山那般手段,難道還會有別的神域願意出手相助嗎。」離鴉的不屑,從他斜著的薄唇就能一覽無遺。

    丹穴山……丹穴山到底發生了什麼。離鴉的話激起了林蘇青的迷惑。洛蕖神尊的沉睡,子夜元君的離世……可是丹穴山曾經幫助天界鎮下了魔界,並封印了魔神蚩尤不是嗎……難道與天界有關?

    「天界對丹穴山做了什麼?」明知道應該沉住氣,卻不小心脫口而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為何這般急切的想知道緣由。

    離鴉石灰似的臉上拉開一道血口子,是他鮮紅的薄唇,他陰險地笑道:「你跟我走一趟,想知道什麼我就告訴你什麼。」

    「魔族的話不可信!」幽夢當即提醒他。

    可是,能不能信拋開不談,他原本就有打算去魔族走一遭,從他設計熄滅明堂裡的那盞燈之後,他就如是想了。

    林蘇青是一個喜歡答案的人,有疑惑就必須有答案。不去黑白的邊界走一遭,如何確定自己不動搖?不去人人喊打的魔界看一看,如何確定自己不是禍患?他想給自己一個答案。

    人最難看清的就是自己。他看不清自己,所以無論他自己怎樣認為,也都不過是他自己主觀的認為,他需要切實際的結果,需要清晰的答案。

    「我跟你們去。」

    林蘇青話剛出口,幽夢便是一怔:「你瘋了?魔界一去難回頭,等你明白你現在所做的決定有多荒唐時,一切都晚了。」

    「任何時候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晚,感嘆晚了不過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做到的託辭。」林蘇青側首認真看著幽夢,持重道,「我必須跟他們去,你先回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幽夢不懂林蘇青所謂的迫不得已,但既然林蘇青執意要去,那她索性也不回了。

    「不行。」林蘇青難得沉著眉頭這般嚴肅,「你回去。」

    「輪不到你命令我。」幽夢一口回絕了他。

    「你們廢話可真多啊。」離鴉忽然道,「你當是做客呢?豈是你想去就去?」

    離鴉說著話話裡一狠,他記著方才那一鞭的仇恨,話音未落旋即便如一道閃電逼近,幽夢正欲出手應對,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林蘇青靜靜地往邊上跨了一步,整個兒擋在了幽夢身前。幽夢驚詫,作勢要上前去對陣,眨眼離鴉便退了回去。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須放她走。」

    「你有資格跟我講條件?」離鴉原本就骨頭如柴,此時作攻擊之勢,佝僂著腰身便顯得更為瘦小,但他的瘦小絕沒有弱的感覺,他宛如一匹隨時會突襲的野獸。

    離鴉極不像鴉,他令林蘇青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在他原先的世界裡已經滅絕的野獸巨鬣([liè)狗,是可怕的野獸。

    「你有資格跟我講條件?」林蘇青將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離鴉,不過並不凶狠,只是尋常的反問,卻還是把離鴉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離鴉大人,尊上吩咐要活的……」

    「滾開!」

    身後側的一名鳥喙黑衣人剛上去低聲地形他冷靜,便被他一臂擋開,內力因遷怒而去,震得那名鳥喙黑衣人迭出許遠,大吐了兩口稠血。

    「你,活著。」離鴉用力指著林蘇青,可是他們此次出動任務是不能留下痕跡的,接著指向偏向了幽夢,狠厲道,「你,必須死。」

    「我勸你先冷靜冷靜。」林蘇青不慌不忙地說道,但語氣頗為莊肅,像是真的在為離鴉著想似的,「她死,我死。」

    幽夢心中一緊,霎時難以呼吸,這四個字人如雷貫耳,擊得她的腦袋嗡地一聲後,開始發昏。

    林蘇青將幽夢護在身後,與離鴉對峙著,而幽夢卻將骷髏法鞭一收,怒喝道:「耽誤什麼,還不開路。」

    林蘇青一怔,連忙回頭勸住她:「你回去。」

    「你閉嘴。」幽夢一眼將林蘇青的話瞪回去,隨即瞪向凌空懸停在飛鷹前離鴉,「既然是受命出來跑腿的,你不知道如何討主子歡心嗎。」

    當然是越快回覆任務越好。

    林蘇青無奈嘆道:「我是要保護你……」

    「閉嘴!」幽夢再次瞪住林蘇青。

    這時一堆烏鴉匯聚到飛鷹身旁,聚成一團像是黑壓壓的雲朵,林蘇青看見了毫不畏懼的邁步上去,卻被幽夢拽住。

    林蘇青立在烏鴉聚成的浮雲上,摁住她的手,雙眼注視著她的眸子,嚴肅而認真道:「走。」

    「萬分抱歉」離鴉原本就尖銳的聲音被他可以拉得更高更長:「她必須死!」

    說時遲那時快,離鴉已經張開裝比,披著的黑袍斗篷底下,自他雙臂之下,頓時飛出一群群一支支的黑影子,速度太快,彷彿是一把把利刃,可是它們會避開林蘇青,只襲擊幽夢,像是一隻隻速度極快的烏鴉。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16:22
第二百八十章 誰都有軟肋

    幽夢先是格擋,可是格擋不及,那些黑梭子似的利器不僅群起攻擊她,甚至襲擊她座下的飛鷹,眨眼便是許多道血棱子,羽毛亂飛。

    忽然!她察覺林蘇青身側有危險襲來,她扭頭去抵禦,孰料離鴉憑空出現在她身後。

    「小心!」

    林蘇青脫口時立刻就拋出訣法,誰料離鴉出現即出手,瞬間就是一道梭子似的利刃飛入她的琵琶骨,就在林蘇青剛看見他的剎那,他一閃消失了身影,眨眼又在距離他們一丈開外,始終阻在他們前方。

    「三清墟的師傅們沒有教你不要把後背暴露給對手麼。哼哼。」離鴉譏笑著,原本尖細的聲音更為刺耳,「我離鴉見過不少英雄救美,沒成想今日看了個雌雄顛倒。」

    面對離鴉的譏諷,林蘇青波瀾不驚,他穩住手訣穩住將他與幽夢還有飛鷹一併包圍在內部的光球圓盾,抵禦著不斷衝擊而來的梭子利器,像一隻隻烏鴉,卻又不是烏鴉,它們的衝擊力非常迅猛,撞擊著光盾亦如同撞擊著他的訣法,因此他不得不竭力去控制。

    「你個陰陽混雜的東西,懂什麼。」幽夢只是皺了皺眉頭忍下傷痛,也不需要林蘇青扶他,轉身揚著倔強的下巴蔑視著離鴉。

    她對後背的傷勢不管不顧,捂著胳膊上被梭子劃出的血愣子,走上飛鷹的肩頸處,接著在沾著自己血液的五指掌心畫下一道符咒,旋即向著飛鷹的肩背上的胛骨之間按下一掌

    她以血液書寫訣法,加印於飛鷹之身,剎那隻聽飛鷹破天一聲長唳,速度快如驚雷。轉眼便見三清墟立於山頂的雄偉正殿,遠望狀如巍峨以岌嶪。

    「呵。」幽夢臨風於飛鷹之首,傲風叱咤道:「你不是要阻攔我們的去路麼。那你可不要後悔。」

    隨著飛鷹向三清墟正殿的接近,離鴉等魔族亦與三清墟正殿接近,越來越近,便見三清墟所在的那座山的前面,隱隱約約有什麼光輝閃爍,原本像霧飄,像風吹,像陽光灑照,卻因為他們越來越近,而逐漸越來越明顯。

    離鴉也頓時感覺到身後的危險,伴隨一聲:「風緊!扯呼!」倏然一道羽翼的撲棱聲,離鴉化散成一群群烏鴉,那些烏鴉衝著飛鷹相對撲來,而離鴉已經不見了身影。隨即隨他一起的兩名鳥喙的黑衣人亦是化作一群群烏鴉,隱匿了去。

    林蘇青堅守著訣法,以光盾抵禦著突面而來的鴉群。轉眼,飛鷹彷彿衝入了三清墟所座落的山前的屏障,就見四周的烏鴉瞬間煙消雲散。

    見如此,一直睥睨於鷹首的幽夢突然一軟,險些跌下去幸虧飛鷹及時斜了斜身子將她穩住,而林蘇青即使上前將她扶起。

    「還好離得不遠。」幽夢居然也會說劫後餘生的話,只是她朱唇泛白,臉色更是沒有半點血色,原本藍得近乎於黑色的衣袍,因為血液的浸泡,已經完全看不出藍色。

    飛鷹也因為身負重傷而搖搖欲墜,但它仍舊堅持著,偶爾一聲悲唳,唯恐自己無法安全將幽夢送達。它盤旋著緩緩下降,幽夢在林蘇青的攙扶下蹲下去撫摸著飛鷹,安慰它道:「不怕,你會沒事的,我不死你不死。」這是從林蘇青那裡學來的話。

    可是她還是擔心的,雖然自信能夠治好飛鷹的傷勢,但她還是緊懸著一顆心放不下。一向嚴肅無情的眸子,恍惚有淚盈於睫。

    ……

    而放走他們的離鴉,此時落回了三清墟石碑前的圓環廣場邊上,跟隨他的鳥喙黑衣人不解的請教道:「離鴉大人,您分明彈指一揮間便能輕而易舉地帶走那小子……」

    離鴉不直接回答,而是厲聲下令:「等。」

    ……

    那頭,飛鷹輕輕地落地,在它的腳爪一觸到地面的霎時便是一軟,它整個兒撲在了地上,幽夢連忙起身下去想察看飛鷹的傷勢,一個踉蹌撲跪在地,也顧不上起來,直接跪行到飛鷹面前,檢查它的狀態。

    林蘇青並不去扶她,只是立在她身邊,淡淡道:「是蓖麻子。」

    是一種非常常見的植物,蓖麻的葉與根皆能夠入藥,外用內服均可。通過不同的用法,葉與根也就有著不同的藥效。

    譬如蓖麻葉有消腫拔毒之效,所以平常會用以外洗治療瘡瘍腫毒,而根則具有祛風活血,有止痛鎮定之效。

    可是,雖然它的葉與根都能夠治病救人,但它的種子,卻是一兩粒便可毒死一名壯年之士。

    離鴉想攔住他們,首要攻擊的便是飛鷹,而飛鷹深重劇毒卻不負主命,一直抵達安全之所。

    看著它雙瞳渙散,全身抽搐痙攣,實在不忍,可是……林蘇青當即蹲下,探了一探幽夢的傷勢,道:「你也中了毒,須得即刻解毒,否則……」

    「我自幼泡在毒藥裡養大的,早已是百毒不侵。」幽夢說話時,將自己纖細的手腕遞向飛鷹,而飛鷹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麼似的,即使渾身抽搐無力,也拼盡了要將自己尖利如刀劍的喙撇過去。

    林蘇青沉默地立在邊上,不再做多干涉。只需要等著就是了,只要沒有中毒,傷是好治的。

    「放肆!」幽夢肅然呵斥著飛鷹,聲音大不如前,也已經虛弱,可是飛鷹不聽她地,她不得不重複著如是命令著。

    飛鷹的頭一撇再撇,歪了又歪,幽夢即使艱難,也撐著力氣將手腕遞到飛鷹的喙前:「你若不聽我指令,你就是死了,也不配享有喪葬之禮。背叛者,拋屍荒野,受最下等螻蟻蛆蟲啃噬,不見骸骨。」

    咬字狠厲,句句誅心。

    林蘇青從未見過當桀驁不馴的鷹感受到悲傷時是什麼樣子,但今時今刻他見到了,何況是這樣的鷹。

    幽夢的飛鷹,非同尋常,它的頭上生有紅色冠羽,身上是黑白相間的羽翼,但是羽翼的尖端卻是黃綠色的。

    單從外形上看,長得極像林蘇青原先所在的世界裡一種巨鷹,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滅絕的鷹。於那邊的世界裡,後人記載時給它命名為哈斯特鷹,據瞭解,它一爪子便能輕鬆拍死一頭恐鳥。

    除了生性兇猛之外,記載中它還有著萬難不屈,萬死不從,和誓不罷休的頑強精神。即使泰山壓頂也不願意低頭。

    如它這樣的倔性桀驁,卻是垂著首含著淚,深深地望著幽夢。怕是真的很悲傷,已然悲傷到極致了。

    「它不願傷你。」林蘇青道。

    幽夢亦是鍥而不捨,依然呵斥道:「你飲我的鮮血解毒是我的命令,你傷害的只是皮肉罷了。你若不飲,毒發死去,你傷害的是我對你的信任。」

    怕不只是信任,林蘇青心中嘆道,而後對幽夢道:「我幫你。」

    隨即他站起來,一腳踩住飛鷹的喙,抽出筆凌空畫下兩道繩索,他蹲下去拼盡全力的掰開飛鷹的喙,兩道繩子另外兩頭當即圈住飛鷹的喙,另外兩頭分別東西方向以錨紮紮實實地釘入底下。

    驚得幽夢雙瞳一瞪,又氣又恨且疑惑:「你做什麼?!」

    此時飛鷹已經無力掙扎,林蘇青還是不得不用盡全身力氣,他弓腰下背掰著飛鷹的喙,他咬牙切齒的用盡了全力,一鼓作氣憋得滿臉、滿脖子、滿胳膊……所見肌膚全是暴突的青筋。

    「你幹愣著作甚,我堅持不了多久。」他磨牙嚼齒擠出這幾個字來。

    幽夢這才反應過來:「多謝。」當即指成劍訣劃下去,指過便是一道血痕,衝著飛鷹的嘴將手腕塞去,叫它即使不願意飲血也不敢合下鋒利的喙。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17
第二百八十一章 真相呼之慾出

    飛鷹的傷勢從傷情上看本身不算嚴重,要命的是那些蓖麻子的毒素,隨著它的快速飛行,血液循環加速,那些毒素也順著的它的血液快速侵入它的體內,於是促成了重傷。好在幽夢竟有百毒不入之體,也難她始終鎮定。

    回想起方才的爭執,幽夢的決定不容置疑,無論他如何講理,幽夢都只有兩個字「閉嘴。」不與他爭理,從源頭上直接「贏」他。

    如此這般的強勢,卻也因為飛鷹而紅了眼眶,林蘇青看著分明緊張飛鷹卻仍然繃著一副棺材臉的幽夢,不禁好奇如幽夢這樣理智得好似無情的少女,何以許下非他不嫁的誓言?

    不過,說到底,幽夢想嫁的到底是不是他林蘇青,還是兩說。假如不是,那是誰與他生著相似難以辨別的臉?假如是,那他當真是為了一些不得已的緣由自己遺忘了一切嗎?

    林蘇青無奈的搖了搖頭,一份苦澀的笑。

    這時幽夢掩了傷口起身來面向他,一如既往的肅冷著神情,道:「今日之事,我不會透露半個字。」

    「你是說魔族來找我?」林蘇青想了想,道,「眾人皆知也無妨。」

    「你為何引來魔族。」

    幽夢的提問很有意思,她問的是緣由,可是,如果回答便是承認,如果不答便無法解釋。如果解釋,千言萬語都是荒謬。

    「多謝幽夢姑娘。」林蘇青捧手揖禮道。

    「你不必謝我。」幽夢側過身,以眼尾看他,「幫你隱瞞只是不想破壞你的大局,但並不表示我贊成你去魔界。」

    林蘇青收了謝禮,自然的垂著手,不咸不淡道:「去也好,不去也罷,總歸要有個結果。」

    「你所追尋的結果,沒有別的尋找途徑?」

    「沒有。」

    幽夢聽他是直接答的沒有,而非「別無他法」,聽出這並非是無可奈何的選擇,而是他的主動選擇。

    她拍了拍飛鷹的脖子,飛鷹收回鋪在地上的羽翼,緩緩站起身來,瘸了三兩下便站穩了,然後放下一邊朝向幽夢這方的翅膀。

    幽夢眼尾睨著林蘇青道:「大千宴見。」便飛身上了鷹背,展翅翱翔離去。

    是她最後的勸言,也是她的警告。倘使在大千宴上見不到他,她便直接去魔界找他。

    她猜透了林蘇青的想法,料想林蘇青自己知道魔界不是當去之地,料想林蘇青不想因為自己牽連任何人。所以,她將林蘇青引來魔族之事當成秘密替他隱瞞,也當成威脅他的把柄。

    說到底,幽夢是完全不讚成他去魔界冒險。

    ……

    於此時此刻,荒蕪得片草不生的孟涂山山巔,山蒼神君正陪同在二太子身側,看著虛設明鏡之中林蘇青的經歷。

    「殿下,林蘇青……應付得來嗎……」山蒼神君深有顧慮。

    單手持摺扇端於腰前的二太子,沒有解釋,山蒼神君注意到,二太子的拇指不經意分開了摺扇的柄,露出來幾片扇葉。

    他顧慮重重地回眸繼續看向明鏡之中的林蘇青他離開了三清墟正殿前的廣場,正不疾不徐地往天瑞院的山峰行去,他看起來很從容,可是總有一種焦慮的感覺……

    ……

    林蘇青返回了天瑞院的明堂,立在供桌前看著那盞熄滅的長明燈,看了許久,誰也不知道他看著長明燈的時候在想著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俄爾,他開口道:「不去保護夕夜嗎?」

    沒有回答,沒有動靜,沒有任何聲響,只見在林蘇青的身後側的地磚上,有一抹影子越來越大,越走越近,不是人的影子,是蛇形。無論外形如何變化,影子從不說謊。

    蛇形的影子在即將接觸到他的時候,停住了前進,影子貼著地面,也傳來令人悚然的氣息。

    「是否方便表露你的真實身份?」那抹影子的聲音冷漠而不嚴厲,有些撩人卻不俗媚。

    「我的真實身份?」林蘇青看著眼前供台上的那盞已經熄滅的長明燈,平靜如常道,「我是丹穴山的族民,天神子隱聖君的親衛林蘇青。」

    「方便說一說我查不到的嗎。」

    那影子往前近了一步,露出一雙皂色的長靴,一身貼身的束身服,材質獨特,並非布料,乃是柔軟的皮革。

    「跟蹤我這麼久,洛洛姑娘似乎有了一些收穫?」林蘇青眯著眼睛笑著轉身面向洛洛道,「方便分享你的收穫嗎?。」

    洛洛的一雙飛眉更斜,眉頭緊壓著眼眶,寒冷的眸光冷厲的看著林蘇青。

    林蘇青佯作燦爛發笑,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故意齜牙,道:「你不肯說,那不妨容我猜一猜。」

    林蘇青背著手又轉回身面向供桌上的那盞沒有燈火的長明燈,仿似自言自語道:「你一直跟蹤我,卻在這時候現身。想必與我方才的經歷有關。那麼,到底是因為魔族呢?還是因為……」

    林蘇青說話時,眼尾餘光觀察著洛洛的神色,見她瞳光有所閃動,接著道:「幽夢姑娘。」徐徐而吐,有意試探。

    林蘇青側首睨了洛洛一樣,而後轉回頭看著眼前的長明燈,想了想,再次轉過身去面向洛洛,他背在身後的手,左手握右手的手腕,而右手的食指有一拍無一拍的點著左手手腕關節的凸出處。

    他定定的看著洛洛,若有所思道:「你似乎……認識她。」

    洛洛的眼神像一支箭那樣銳利,盯著林蘇青,隨即一抬下巴,眼神冷了下去,道:「無可奉告。」

    轉身便消匿了身影。

    她心中有很多忐忑,有很多疑惑,還有很多緊張……適才那片虞美人花叢裡的一幕,她曾經見過……

    「哎呀~搞砸了吧。」前腳洛洛剛離去,後頭狗子那毛絨絨的腦袋便從供桌的紅桌布底下冒出來。

    林蘇青不緊不慢的轉身回來,看著它頭頂紅桌布鑽出來,桌布一直蓋在它身上,隨著它往前走,滑過它的頭頂、脖子、後背、尾巴,尾巴有點癢癢,它完全出來後,當即打了個寒顫,毛都豎起來了,而後抖了抖渾身皮毛,坐下來抬起後腿耳閒散的瘙起脖頸子。

    「洛洛行事一向剛硬……她怎會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交換已知的信息呢。」狗子搔完癢癢,起身又抖了抖渾身皮毛,乜了林蘇青一眼。

    「哦?是嘛。」林蘇青微微一笑,「洛洛嘴嚴,那就從嘴不嚴的那裡問起咯。」

    狗子瞥著他,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好奇,嘴上嘟囔著道:「夕夜?」咋了咋舌,它點頭道:「嗯,那小子確實好忽悠。」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3 20:34
第二百八十二章撥開雲霧

    談話間狗子那對毛絨絨的腦袋上所豎立的耳朵,不時地機敏的向後撇了又撇,同時它問林素清道:「那你打算如何忽悠?」

    「對於夕夜的性情,拐彎抹角易被他識破,不好。當然是單刀直入了。」林蘇青說話時,貌似不經意地向狗子的耳朵所撇去的方向掃了一眼,「直接問他究竟認識不認識幽夢。」

    「不過說來,早前就有奇怪了。」林蘇青再次掃了一眼狗子耳朵撇過的方向,語氣如常,「幽夢再如何絕對談不上醜,可『初次』見面後夕夜就叫她醜八怪,嘶~怕不是他與幽夢有恩怨舊仇?」

    「哦~」狗子意味深長的應道,迎合時它的耳朵撇了撇便停罷了,只是如常般靜靜地豎著,接著它就地一趴,發懶道:「已經走了。」

    林蘇青聞言斜眸看向後窗外的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臨近窗口有一些細小薄軟的枝葉無風也晃動。

    「你幾時發現洛洛在暗中跟蹤你的?」狗子抬起爪爪掩著嘴打起睏倦的哈欠問道。

    「剛剛。」林蘇青目光盯著供台上的那盞看起來毫無生氣的長明燈,寂滅的燈盞與熱鬧的紅色桌面對比鮮明,「我起先是隨口蒙的。」

    「這都能讓你蒙對。」狗子眨巴著溜圓的眼睛,忖了忖後道,「還是洛洛沒有按捺住。可是,奇怪呀,她可是刺客,刺客的基底就是忍耐啊。」

    「這不側面證明了,洛洛跟蹤我的緣由對她來說事關重大嗎?」林蘇青微微含笑道,「洛洛恐怕早就想揪出我的身份了。」

    「嗨呀哈哈哈哈,那你開心了,不止是你想弄清楚這個『謎團』了。」狗子故意打趣他。

    「那是,比起你們早就知曉真情卻偏是要隱瞞於我,洛洛簡直太可愛了。」言雖如此,可是林蘇青真正感慨的卻不是如此,「洛洛可是我破解迷題的關鍵啊。」

    狗子突發奇想,一個機靈做起來,眸子裡閃著雞賊的小光:「那我要不要幫你增加一下難度?」

    「我聽說這個季節燉一鍋狗肉,單是聞一聞都能大補。」林蘇青揚著一側眉毛挑眼看去,「嘶~我要不要將這個方子告訴給夕夜呢?或者……同時放風給其他宗院的學子們……有福同…… 」

    「補你一臉粑粑!狗屎你補不補!」狗子氣得一口粗氣甩林蘇青一臉鼻涕點子。

    林蘇青淡定抹去一臉鼻涕星,笑了笑不說話。

    「對了。」狗子瞅了瞅他,問道:「空穴來風必有因,你總不能是突發奇想去蒙洛洛吧。」

    「他方才的確是試探著蒙的,也的確並未確定洛洛真的在跟蹤他。起初,不過是猜測。」林蘇青回想起先前去三清殿時候,「料想我有危險,夕夜威脅了姑獲鳥來助我。」

    「姑獲鳥?」狗子想了想,「那又如何?姑獲鳥不是你的法器嗎,她去是應該的啊。」

    「可是,以夕夜的性情……?」林蘇青回眸示意狗子往下分析。

    「對啊!」狗子豁然開朗,「應該是洛洛!」

    「除非他當時沒有找到洛洛。」林蘇青接道。

    狗子當即再接道:「或許洛洛尋了理由臨時離開,因此即使知道夕夜在找她,即使她就在邊上,她也不會出現。」

    出現的後果肯定與平時林蘇青忽悠夕夜不同的。

    林蘇青打量了狗子一眼,道:「原本應該保護夕夜的洛洛卻在暗中跟蹤我,而原本應該多留意我安危的你,卻在暗中跟蹤洛洛。」說完他別有深意的一笑。

    狗子一句話噎在喉嚨裡,它本想狡辯「我跟她不就是在跟你」,轉念一想,實在蒼白無力。

    「這麼說來,洛洛果真是關鍵。」

    狗子聞言抬頭一見林蘇青轉身即走,它連忙起身跟去問道:「你去哪兒?」

    「找夕夜。」

    ……

    他們抵達時,夕夜正在圓環廣場之上的圓台上與一名天修院的學子交手,精彩過罷了,等到那名天修院學子認輸下了圓台,狗子側首看了看林蘇青:「何時問?」

    「正在問。」林蘇青專注的看著圓台之上的夕夜,當夕夜的目光在底下的人群裡掃尋接下來的對手時,一眼看見了身著月白色鮫綃衣紮在人群之中的林蘇青,他驚喜地朝著林蘇青大揮雙臂。

    狗子一臉茫然的看著,什麼正在問?怎麼問?如何問?

    林蘇青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夕夜的招呼,而這時又一名天修院學子飛上了圓台。待他們交手過半,狗子還是沒想清楚林蘇青所謂的「正在問」是什麼意思,然而這時,幽夢來了。

    遠遠便聽見獻慇勤的學子們此起彼伏的為幽夢讓位,比看圓台之上的比試還用心。

    「哎喲幽夢師姐來了!」

    「快讓讓!幽夢師姐來了!」

    一片騷動中,林蘇青始終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圓台之上的夕夜,顯然圓台之上能察覺底下的動亂,夕夜與那名天修院的學子不約而同地轉頭往下眺了一眼,只不過,他們的眼神各有不同。

    「問完了。」

    趁著幽夢還沒看見他,他轉身便走,狗子扭頭遠遠望了一眼紛紛圍繞向幽夢的人群,緊忙回身去追林蘇青:「這就問完了?我沒見你問吶!」

    「夕夜與幽夢沒有恩怨舊仇,他也是剛認識幽夢。」林蘇青邊走邊說道。

    「什麼?什麼意思?」狗子茫然,想起方才到底是什麼緩解它錯過了?

    「就是這個意思。」林蘇青腳步很快,逃也似的三步並作兩步的走著,追得狗子的小短腿兒飛快倒騰,「你趕著投胎啊走這麼快!」

    「差不多吧。」林蘇青玩笑道,但腳步不曾停頓,反而越發的快。

    狗子恍有所悟,緊跑兩步追到他邊上,扭著脖子問他:「你是在躲那個幽夢?你躲她作甚?哦~她是不是喜歡你?誒這一點我們很像啊,哈哈哈哈誒誒主上也是如此,你是不曉得主上每回去天界時,都要躲著那凌霄仙子。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咱們主上也有難辦的對手。」

    莫名戳中了狗子的話匣子,它一說就停不下來了。

    「那個幽夢你喜歡嗎?我瞧你倆挺般配,不過我想不明白幽夢怎麼會喜歡你呢?她可是幽冥雙神的獨生女,多少神仙都求而不得,就算是神域的貴公子,她也從未高看一眼。聽說,她還是三清墟本屆學中的前三甲。」狗子越說越起勁,「誒誒誒,你倆若是成了,也挺好的。」

    「怎麼說?」林蘇青聽著,其中彷彿有線索。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5 13:47
第二百八十三章強與弱,只是單方面對比

    「這個說來複雜了,要從許久前說起了,浪費口舌,懶得說。」狗子撇了撇他,懶得連呼吸都嫌費勁。

    「我記得你曾提過幽冥界的事情。」林蘇青回想起先前在靈泉甦醒後,去平遠寺的路上狗子提起過的一些事情,「人死了、妖死了,皆是歸去幽冥界。而,凡人在凡界;妖,乃妖界;幽冥,乃幽冥界。」

    「嗯嗯,是這樣沒錯。」狗子閉著眼睛點頭稱是。

    林蘇青繼續捋道:「凡界與幽冥界服從於天界,受天界管轄。」

    「嗯嗯是的沒錯。」

    「然,天界忌憚妖界。」林蘇青此言一出,狗子剎那睜眼,「凡人太脆弱了,凡界不比也罷了。神域超然於世外,也不比在其中。那麼我認為,天界、妖界、魔界,這三界可以算是平起平坐,我這樣認為算對嗎?」

    「嗯……」狗子忖度著,它不是在想林蘇青說得是否正確,而是在想當說不當說,它想了想還是點頭了,「嗯是這樣沒錯。」

    「可是,妖界的妖死了也是歸去幽冥啊,那麼幽冥界何以落得個天界的附屬界了?」

    狗子的眼睛瞇了起來:「你這人嘴真毒。不過這個「落得」兩字毒得很到位。」

    「我只是想打開你的話匣子。」林蘇青笑笑道。

    「幽冥界啊,它曾經是第四界。」狗子覷了林蘇青一眼,步子邁得慢了下來,小短腿兒前前後後走起來,整隻身子顛顛兒的小跑著。

    「所謂四界即為天界、妖界、幽冥界、凡界。那時候那位神尊還未入魔,沒有魔界。」狗子邊說邊不時的偏過頭望一眼林蘇青,下意識地還當他是曾經那個懵懂傻小子,「如你所言,凡界脆弱貧窮,十分落後,後來他們歸順於天界,求天界幫扶。於是天界便不時派神仙下凡幫助凡界推演,譬如一代一代的金龍皇帝、一朝一朝的文臣武將,一輪一輪的才子佳人……其實早就在司命星君的薄子上寫好的,該是誰下凡便是誰下凡。」

    「可是幽冥界不同,幽冥界在凡人的心中是可怖的,是與他們所害怕的死亡沾邊的,比不了天界金燦燦的偉岸形象。他們憧憬嚮往著神仙,畏懼抗拒著鬼魂,所以幽冥界在那時候,不比如今的魔界招待見。」

    狗子一本正經的講述著來龍去脈。

    「真真兒是一個天一個地。可是儘管凡人脆弱且不堪一擊,但無論是哪一界,都離不開凡人為作為基底支撐。於是幽冥界便與天界達成了同盟,從而幽冥界也多了許多鬼神,譬如幽夢的父母幽冥雙神,曾經可是人人畏懼的幽冥雙煞。」

    林蘇青笑著看了看狗子,它果然越說越想說,起了勁頭。

    「可是天界多卑鄙啊,呃……我是說天界多聰明,多智謀。」狗子閃了舌頭,「現如今的幽冥界,那些個在位的官職,哪個不是聽奉於天界,要麼就是天界直接調派去的,幽冥界啊早就已經只剩下個空架子咯。」

    「那麼,我是否可以理解為,若不是當初的那位神尊墮入魔道,到如今便是天界與妖界二分天下?」

    「不不不。」連連點頭的狗子猛地連連搖頭,「只要凡界還在天界手裡,妖界就分不了天下。所以啊局勢只能這麼看倘如沒有魔界,便是天界一界獨大,但妖界能打垮天界。」

    「怎麼說?」這說法不是前後矛盾嗎?不懂這些紛爭的林蘇青,一時想不明白。

    狗子瞅了他一眼,眼神頗藐視他,勉為其難的解釋道:「如果一個人,他渾身流膿長瘡,奇癢無比,疼痛難耐,腸穿肚爛,神智失常,且隔三差五來一場奪命的大病,可是這個人他始終活著。」

    「那倒是,不如死了。」

    「就是這麼個意思。」狗子點頭道。

    「這麼說,如今實力最鼎盛的是妖界……」林蘇青捋著前後獲知的訊息與線索,揣摩著這方世界的面貌。

    「要不然靈太……」

    林蘇青一個眼神過去,狗子霎時住了嘴:「我什麼也沒說,我剛才放了一個屁。」

    「要不然靈太子怎麼會死呢……」林蘇青瞇著眼睛饒有深意的看著狗子,將它的話補齊,見它被看得心虛,林蘇青繼續看著前方走著。

    邊走邊說道:「妖界的帝君祈帝,愛慕子夜元君,而子夜元君因為種種原因逝世了。這其中的原因,莫非就是丹穴山提不得的禁忌?」

    林蘇青戛然止步:「難道是……怕妖界與神域聯合。」

    「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狗子心虛得眼珠子溜來溜去,「我可沒說啊,我一個字也沒說。」

    林蘇青緊緊地打量著狗子,目光如炬,洞若觀火,狗子是本著讓他知曉的心,狗子想讓他知道。因為如果不想讓他知道,以狗子的性情,它早就編排的幌子將他繞過去了。

    如是想來,自從他定下了來三清墟,狗子便再也沒有阻止過他調查真相。甚至有時候還順勢助他一臂之力……

    「是主上的意思?」他驀然問道。

    狗子瞥了瞥他,撅著嘴道:「這也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啊。」

    既然不承認,便不再追究,心照不宣。林蘇青付之一笑,琢磨起方才的推測來。倘若推測如實,而子夜元君的確辭世了,那麼便是坐實子夜元君對妖界祈帝屬了情,二者兩情相悅……那麼……

    「子夜元君的死……與天界有關。」林蘇青的步子又是一頓,「不……」他立刻反駁了自己,妖界怕是也不會贊同這樁戀情,神域畢竟與天界根生一門,何況神域強勢,恐怕妖界不免擔憂自己被天界統治。

    林蘇青猛地想起那日在客棧內,狗子憋不住刺的夕夜的那一句「如果不是因為你娘,她也不會死。」

    還有夕夜的那句「會打破天下的平衡,失去平衡,可能會造成萬物覆滅,重新輪迴。」

    「謀殺!」林蘇青的腦子裡突然想到這二字,「可是,不合適的戀情,從古至今,拆散過多少對,為了維穩,拆散不就是了?何故殺害?何況……死的是神域的天神……」

    見林蘇青是不是自言自語嘀嘀咕咕,狗子嘆了口氣,頓下腳步,堵在他腳前,坐穩後抬起頭凝望著他,鄭重其事道:「林蘇青,有一句話我想說很久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00:30
塵骨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反常即為妖

    它從未有過如此這般的嚴肅,可以說是嚴厲,真的像一個長輩,是那威風凜凜的追風戰神。

    「世間的每一件事情都離不開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注定有犧牲。」狗子的眼神堅毅而又無奈,「所有不幸的犧牲,都必然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你是在暗示我正在想的這件事?」林蘇青問道。

    「不止是這件事。我是說所有事。」狗子突然的一絲不苟,令林蘇青無言以對,且無以形容當下的體會,他緊張了起來。

    「罷了,等你自己身處其境時去體會,才能真正的明白。現在說得再多也是廢話。」狗子突然釋然,走了兩步卻也不甘,還有些頹然,彷彿很難過,遂又扭頭轉身再次堵在他腳前,肅然說道:「但你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一定要記住。我可不是在誆你還是怎麼的,我很認真的在告訴你。」

    「好。」林蘇青應下,狗子的提示是有用的,他心中有了別的想法,子夜元君之死,應當是有不得已的緣故吧。

    不得已……究竟是什麼不得已,要犧牲一位天神……

    「明晚便是大千宴,我聽說妖界祈帝也會來。」狗子說話時,悄咪咪地觀察著林蘇青的神色,「自從子夜元君歿了,祈帝便不曾再蒞臨大千宴了。」

    「這次來也不算奇怪,畢竟他兒子在三清墟,還奪了榜。」林蘇青一如既往。

    「你對夕夜這麼有信心?」狗子挑著豆子眉頭斜道。

    「畢竟是祈帝的兒子,優生優育單單胎裡帶來的本事,便是其他學子比不上的吧?何況夕夜作為妖界帝君的兒子,當前所知的獨一苗,那麼為夕夜聘請的授業傳功的師父,恐怕也是其他學子們望洋興嘆。」林蘇青說得頭頭是道。

    可狗子不以為然:「我道不這麼認為。」

    「說說你的見解?」

    狗子眯了眯眼睛,有條有理的說道:「正因為他是祈帝的兒子,所以我覺得夕夜不會爭榜首。」它說話時不時地睨一眼林蘇青,「他最多拿前三。」

    林蘇青聽著話,暗自又添了一道線索。

    見他沉默,狗子試探地問道:「不過……如果想讓夕夜討祈帝歡心,為了以防萬一,你是否該去提醒夕夜不要爭榜首?萬一呢……是不是?」

    「祈帝的歡心若是真能輕易就討到,那麼何故夕夜幾百年來都盼不來祈帝的一次探望?」林蘇青走著走著,忽然自己止住了步子,想了想又嘆了嘆,道:「既然連你也說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到底如何還是順其自然吧。」

    何必非要討誰的歡心,實在不喜歡你的,如何也不會喜歡。

    祈帝不喜歡夕夜,自出生起幾百年來未曾一見,可以見得是非常不喜歡,也能見得無論夕夜做了何種妙事,他也還是不會喜歡。

    「夕夜要做的,只是借助這個爭榜的機會展示他自己罷了。」林蘇青復而往前緩緩行去,「畢竟,他是妖界祈帝的獨生子這件事,公之於眾對他來說,利大於弊。」

    「夕夜自幼被保護得太好,你就不擔心他哪天觸犯了什麼,天界借題發揮?」狗子擔憂的神色溢於言表。

    「你是對夕夜沒有信心?還是對天界有所成見?」林蘇青捉住每一個機會,從狗子的嘴裡拐彎抹角的套取著訊息。難道天界會引誘夕夜去觸犯什麼不成?

    他笑了笑道:「難道天界不知道夕夜對祈帝來說無足輕重?」

    「那你知不知道許多時候假裝不在意,其實也是一種在意?也可能是祈帝對夕夜的保護。」狗子反對道。

    林蘇青樂呵呵道:「那就看一看明晚的大千宴上,祈帝到底會不會蒞臨。屆時不就清楚他究竟是在意?還是不在意咯?」

    「要不要同我打個賭?」不等狗子接話,林蘇青便問道。

    「誰要和你賭!我才不賭這個呢!」怎料狗子一口回絕。

    自子夜元君歿了以後,祈帝便再不曾蒞臨過大千宴,然而面對這樣的對賭,狗子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它居然拿不準?

    走著走著,眼前便見紫水閣。「你到底要做什麼?」跟了半天的狗子的一臉茫然的問道。

    林蘇青以下巴指了指紫水閣:「喏,自然是回來休息。」

    「大白天的你休息?」

    「不養好精神,怎麼應對明晚的大場面呢。」

    「那也還有明天一個白晝呢!」

    「你還沒事兒就打盹呢,這叫養精蓄銳,不在時日多少。」

    「練功不見得你這麼勤快!」

    「我練的全部都是心法,你怎知我練得不勤快?」

    一人一狗,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地斗進了紫水閣。背後是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空,藍得透明,彷彿能穿過蒼穹看破這世間,彷彿有無數雙眼睛隱藏在那藍天的後面,像是在看著水晶球裡的無聊戲碼。

    臨進門時,林蘇青回頭望了一眼那蒼穹,目光深沉,彷彿穿破了長空。驀然有一種錯覺,彷彿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他在原先世界裡的一場大夢。

    夢醒時分,老母親驚喜地喚來醫生,醫生風風火火地趕來,對著他檢測一番,然後歡喜地告訴他你昏睡了許久,終於發生了奇蹟。

    奇蹟……可是奇蹟……不正在經歷嗎。

    他回過頭徑直入了紫水閣。人生就是謎團吶,有無數道謎題,不會做的束手無措,會做的焦頭爛額。

    ……

    回了紫水閣的林蘇青,便一夢不醒,他平時覺少,甚至幾個晝夜不睡,今日卻睡得死沉沉的,狗子故意去拍他的臉也拍不醒。

    並且,越是觀察,越是發現他面無血色,擼開他袖子,手腕上的血脈也看不見。皮膚依舊白皙,卻不似以往那般白如瓷器,而是一種類似於雲霧的白,彷彿是透明的白。探著爪爪去試探鼻息,氣若游絲,毫無熱意,彷彿極為虛弱。

    奇哉怪也,狗子心中嘆道,林蘇青修的什麼邪門兒心法,氣息都虛了?繼續修行下去那不就斷氣了?可是他平時一切正常呀。不不不,近兩日越發不正常。

    狗子回想著林蘇青近幾日的情況,咋舌心道,他近幾日似乎比以前急……雖然行動仍然是有條不紊的,可是相比之下,他最近很寶貝時辰,像是在與時辰爭搶?可是……如果是爭著朝夕,那他為何晴天白日就要打瞌睡?還睡得這般死沉?當真是為了明晚的大千宴麼?

    「嘖……」狗子不禁咋舌出聲,「不太像啊。有古怪。」瞧,它一屁股坐在林蘇青的臉上,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似乎無論此時如何戲弄他,他也不會醒。狗子使勁兒醞釀了一顆屁,無聲無息地舒坦了出來,霎時熏得它自己都頭疼,連忙跳到窗戶口去,然而林蘇青……還是沒有醒。

    「他被幽夢捉去做什麼了?累得跟死了似的?」

    狗子又琢磨了許久,試驗了許久,久久復久久,盯著林蘇青它的眼睛開始花了起來,迷迷糊糊渾渾噩噩栽了在床頭,也睡了過去。

    一夢香甜,翻了個四腳朝天,後背癢癢蹭了蹭林蘇青高挺的鼻子,砸了咂嘴,繼續酣睡。

    除了偶爾偷偷潛進來一縷清涼的風,拂了拂狗子耳朵尖上的茸毛,也沒有什麼前來打擾。它動了動耳朵,模模糊糊的呢喃了半句:「林蘇青……奇……怪啊……」也不曾醒過。

    ……

    轉眼,一個晝夜就這樣睡過去了。

    翌日一早,整個三清墟都不同往常。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00:30
第二百八十五章 與眾不同即是非比尋常

    清晨的鳥鳴,聲聲賽過聲聲脆,才是剛睜開眼睛便恍如迎來一個新生。今晨的空氣也不同往常,分外的、尤其的清新,才是剛一醒來的剎那便深深地、由內地感覺出心曠神怡。

    你知道,去到舉辦大千宴的廣華殿,是需要走一條很長的青銅甬道。而在這一日,青銅地磚更是被灑掃得格外的鋥光瓦亮。

    便清晰可見每一方青銅地磚上都刻著除了三清墟尊者以外,誰也看不懂的符文。據說,青銅石板上的文字是三清墟的尊者們所創,那些字符是一個又一個的密碼,而源密碼的母本,只有三清墟的三位尊者知曉。

    因此,不僅誰也不認識所篆刻到底是什麼字符,並且,誰也不知道究竟記載著什麼內容。但是它們今天特別的乾淨明亮,綠中透黃的銅色,映出了藍天白雲,與綠樹的倒影。

    兩側的朱瓦白牆遮蔽不了陰涼,可是炎炎日頭阻擋不了陸陸續續前來的學子們的好奇,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伏地觀察著青銅地磚上的符文,試圖解出其中涵義。

    今日真的與往日截然不同,你看那天上還有四五頭靈獸在飛馳,定瑞也在,它展翅在上空翱翔,除了它,團團白雲立突然豎出一雙玄色長耳,似是兔子的耳朵,再是一看,耳前下還有一雙如火焰般的眸子,張口如雄獅……原來那不是一團雲。那巨大的雲堆是它的身體。那是便是天武院的鎮院靈獸吼。

    除了這二者通體雪白的,有一位在藍天白雲只見煞是耀眼,因為來往盤旋的靈獸之中,唯獨他生有俊俏的人面。那是天修院的鎮院靈獸英招。

    他生得人面馬身,通體佈滿老虎的花紋,背上還有一對鵬鳥般巨大的羽翼,每一展翅,地面便平地拔起一柱旋風。

    聽聞英招原先是為天帝看守百花園中百花仙的神獸,是後來特別贈於天修院的。一說是天帝欣賞天修院,特贈神獸;二說是因為英招生得過分俊俏,由他看守百花園,與眾多花仙朝夕共處,難免惹出非議,於是才給它安了天修院這個去處。左不過是些捉不到根源的傳聞。

    還有一隻飛下落在廣華殿屋脊上的神獸,它隱在雲霧與耀眼的陽光之中,看不真切,只能偶爾看見一星半點,生有鹿角龍首,卻身似豺狼,它一雙堪比太陽般明亮的雙眸居高臨下怒瞪著眾生,相當之威嚴。它,便是龍之九子之一睚眥。據聞,睚眥能克殺一切邪惡之氣,有它鎮守之處,邪魔萬不敢貿然侵犯。

    「聽說了嗎?北崑崙的那位神尊也將蒞臨大千宴呢!」

    「當真?那可真是千古難遇呀!」

    「不是聽聞,每一屆大千宴都給那位奉去請帖,可是尋遍千山萬水也尋不到那位的蹤跡麼?」

    「我聽說這回是那位親自允諾會來的。」

    「哇!那可真是千載難逢!」

    「誒你們猜,妖界的祈帝會來嗎?」

    「我猜不會,誰都曉得,自從那個誰死了他就再不來露面了。」

    「我覺得也不會。」

    「唉有什麼好猜的,他來與不來,你們還能看見他的真面目不成?」

    「那倒也是,聽聞就連服侍在他身側的侍從都從未見過他的樣貌。」

    「那天瑞院的那個誰得是個怎樣的美人兒呀,竟能勾得祈帝黯然神傷?」

    「噓,休得無禮。」

    「怎麼的?死了死了還怕她來勾我魂不成?」

    「哈哈哈哈,你們也別大驚小怪的,依我看吶,要緊的不是死了的來找你勾魂,是活著的去告你的狀。」

    「你是說……天瑞院那個免試入學的凡小子?」

    「他是丹穴山來的?」

    ……

    今日格外熱鬧,今日十分特別,可是整個白日林蘇青都錯過了,他始終在睡覺,像死了一樣。

    「小青青!」

    直到夕夜飛奔去紫水閣。

    夕夜一路嗷嗷大喊,一路風風火火。終是抵達他急不可耐一腳踹開了林蘇青寢室的大門,徑直往裡,掀開了通往內室的珠簾殺將進去。

    「哇!太陽都快下山了你居然還在睡!」

    林蘇青這才坐起身來,平常道:「你來啦。」睡了將近兩天一夜,初初醒來居然連一個哈欠也沒有,這令狗子更覺得怪異。

    它還在怔愣之間,林蘇青已經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去木桁邊取下掛著的鮫綃衣開始穿戴。這一下子狗子才注意到夕夜今日著裝與平素截然不同。

    一改原先的櫻草色的透紗霧衫短打,今日著上了藍色與湖藍色相搭的長袍,頭頂束髮上也戴上銅色與銀色交織的冠牌,很是神奇,不似平日那般肆意,瞧著多有規整。

    夕夜的眼裡彷彿沒有狗子,他見林蘇青還不曾多看他一眼,三步並作兩步地跨到他面前去,主動道:「你瞧瞧我今日與往常有何不同?」

    林蘇青頭也沒抬,依然低頭繫著腰帶,道:「有何不同?」

    「你倒是自己看呀!」夕夜著急一巴掌拍去,將林蘇青的手拍得一抖,腰帶從手指間滑落,剛收攏的外裳又敞開了來。彼此尷尬。

    夕夜想蹲下去幫忙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侷促萬分,林蘇青終於緩過神來,他自己默默地彎腰撿了起來,重新收斂衣襟,重新繫著腰帶。這回長了記性,一邊忙著拾掇自己,一邊看一看夕夜。

    「你跟人大家把原先的衣裳打破了?」

    「……」夕夜唇抿成一線,氣得無奈,歪了又歪,「這是天修院的院服,是天修院學子從今日起多得穿戴。」

    「我知道。」孰料林蘇青不咸不淡的道了這麼一句,夕夜那叫一個氣得想揍人吶。不過此事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這是天瑞院的院服嗎?哇!三院之中的老大哥院服居然這般氣派!哇!這是什麼材質的?怎麼還亮閃閃的?衝著這身院服我也想來天瑞院!哇!滑溜溜的!哇!一點針線口都看不見!可謂天衣無縫!」

    夕夜一旦開始嘮叨就沒完沒了起來。

    「你看看你看看!和天瑞院一比,天修院簡直就是裹了一身擦腳的抹布嘛!你看就這等材質,左不過是滑溜溜的抹布而已!」他遂又摸了摸冠牌上的翎毛,「你看你看!就這幾根兒野雞毛,還沒那品種莫名其妙的狗子毛摸著順手!」說著他扭頭就勢要去抱起狗子要擼兩把狗毛。

    狗子一見他快步奔來,當即扭身甩了個大屁股給他,翹著尾巴撅著腚,露出拇指蛋似的大***子。狗子瞅準時機一見夕夜湊上前來,當即憋出一枚無聲臭屁,剎那滿屋子惡氣瀰漫,熏得人直頭疼。

    夕夜神情立變,掛著嘴角轉身急急往林蘇青所在的窗邊去,邊走邊閉氣,雙手忙碌的揮動試圖揮開面前的不明臭氣。他不敢開口,怕臭氣入喉熏出個內傷。

    林蘇青大概是習慣了,只微微皺了皺眉,語氣一如既往的隨意,道:「你又去偷母雞了,說過多少回了,狗是不能吃生雞蛋的。」

    「就是!還專偷懷卵的母雞,不仁!缺德!」夕夜開口說話被屁臭嗆得直咳嗽。

    「我哪知道每回都讓我逮得那麼湊巧!」狗子不服氣道,「你們天修院後院只有一隻公雞,我要是偷了那還得了?」

    「嘁,誰有空跟你公雞公雞母雞母雞。」夕夜的白眼翻得看不見眼仁,翻到了多一絲就翻不回來盡頭。隨後他回身去與林蘇青道,「小青青!我來是有正經事要同你說!」

    「哦?驚凌榜喜訊?」林蘇青揩了揩臉,將白毛巾搭在水盆邊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3-5 20:27
第二百八十六章術與謀

    「不是喜訊。不過……也算是喜訊……不不不,稱不上是喜。」夕夜一本正經也難掩激動的情緒,只是那激動不像是因為高興而激動。

    「哦?那到底是什麼?」林蘇青順著他的意思問道。

    「反正我覺得不高興!」夕夜賭氣道,「他們將驚凌榜前三甲的角逐安排在了今夜的大千宴之上!小青青你說說看,這不是把我們當成助興的戲子嘛!再者,驚凌榜在大家心裡算什麼?驚凌榜前三甲又算什麼!」夕夜怒氣鼓鼓怒,憤憤不平,「我不想比了!」

    「你先別衝動,依我看,不一定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林蘇青掂量了幾番後勸解他道,「依照歷屆大千宴的安排,屆時會有許許多多位高權重的尊者蒞臨,換個意思,三清墟如是安排,或許是給你們一個大展風采的機會,興許指不定蒞臨的尊者們會有暗自欣賞、想要培養的好苗子,於情於理,於學子於三清墟於尊者,皆大歡喜,依我這樣看,你覺得在理不在理?」

    「嗯……」夕夜想承認可是又負著氣不想承認,但他又不是不講理的妖,磨磨蹭蹭著終究還是不情願,旋即岔開話題道,「啊呀!才注意到呢!天瑞院的院服你穿著可真好看,量身定做的一般,沒曾想沒落了的天瑞院,居然還有新到學子的院服吶!」

    「這不是學子院服。」林蘇青聽著夕夜閒嘮,不緊不慢收拾規整,他去到水盆邊,揭了水桶的蓋子,舀了兩瓢水,開始洗漱,一切都有條不紊,「這是天瑞院掌院先生的鮫綃衣。」

    「先生服?」夕夜聽得一愣一愣的,「哇!你的意思是說,你要穿著這一身氣派的衣裳去?!哇!太棒了!不得了啊我的小青青,我拚死拚活要爭個第一,你倒是會搶風頭。」

    「我不是為了搶風頭。」

    「那是為了什麼?」夕夜驀然想到什麼,話鋒立轉, 「哦你可不要誤會,我沒有指責你或是妒忌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夕夜道。

    「說來你也不會懂的。」事情委實複雜,林蘇青想不到應當從何與夕夜說起,何況,就是與夕夜說起也毫無意義。夕夜如何會懂?

    他如是這般作為,哪裡是為了出一次風頭,實際上,他是以身做肉搏,相當於將自己置於了刀山火海之上。

    可是為了能達到他的目的,當前這是唯一的、且是最奏效的辦法他要在三清墟大千宴上,讓那些尚且不知道有他這號凡人存在的尊者們知道他的存在。

    天帝想要蓋住這個消息,而他,則是要讓這個消息傳出去,最好普天盡知。

    ……

    夕夜原本有許多趣事想講來聽,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先從哪一件說起,平時從早說到晚,這回他去爭榜,幾乎算得上沒怎麼碰過頭,想好好暢聊一番。可是當他看著沉默寡言有些走神的林蘇青,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截回了心裡。

    轉念量了量,他所謂的有趣的事情,無非是在他與其他學子之間比試時所發生的事情。想來換在小青青這裡應該不會覺得有趣,夕夜心道,小青青素來對打架這樣的熱鬧事情沒有什麼興致的。

    他已經黯然放棄,卻是這時候,林蘇青打了他一眼,道:「幾日的切磋比拚,可有什麼收穫或是奇遇?」

    夕夜頓時眼前一亮:「好多嘞!你要聽嗎? 」他的話匣子一開,立刻滔滔不絕起來。

    林蘇青偶爾應夕夜一兩聲,表示他有在聽,偶爾也問一兩句,好讓夕夜繼續說下去,表示他有在認真的聽。

    他們誰也不想與其他學子那般四處逛蕩看看熱鬧,都甘願在閒聊之中消磨著光景。

    ……

    轉眼暮色四合,少頃抬頭也是茫茫漆色。

    夜幕下的天瑞院突然被天邊的炸響打破了寧靜悠長的一縷拔地衝天的響聲嗖地竄上雲霄,霎時在蒼穹開出多多絢爛的煙花。

    「我們走吧。」

    林蘇青與夕夜剛起身走出門外,蒼杳的夜色立,那絢麗盛開的花火中,突然衝來耀眼的一團白光,儘管漫天五彩繽紛,獨它最是耀眼,越是近來它便慢下了速度,隨著越來越近,那白光也漸漸柔和……

    「定瑞?」夕夜驚呼出聲的剎那,定瑞毫無聲息的穩穩落在了天瑞院紫水閣的院子裡,只有揚起的微微塵沙能夠證明它是從天而降。

    定瑞端莊的立著了一會兒,像是在與林蘇青會意什麼,隨即它曲下前膝,俯身下去,彷彿在示意他們。

    「定瑞想送我們一程。」林蘇青說道便向定瑞走去,夕夜訥了半會兒才連忙跟去。

    當他們前後剛坐穩,定瑞即刻便展翅拔地而起,急速掠向前方高空,而斜坐在它背上的林蘇青與夕夜,除了一飛衝天時來自於體內臟腑的突然衝擊感以外,絲毫晃動也沒有,穩如平地。

    「忽然這麼安靜,在想什麼?」林蘇青俯瞰底下眾生,隨口問夕夜道。

    而夕夜想了很久,反覆的猶豫,又反覆的琢磨,半晌才迷迷糊糊道:「我在想一個問題……可我一直想不明白。」

    「說來聽聽。」

    「我…… 」正欲出口話又堵在了喉嚨,夕夜絞盡腦汁還是沒有頭緒,才道,「我們妖界自古便是尊我祈家宗家血脈,別的我就不說了,單說一點,我們祈家雖然不同於神域的那些天神,是鴻蒙之初乃天地之靈氣所化,但是祈家承接了天地之靈氣,被賦予了天地之靈……」

    夕夜邊說便琢磨道:「那麼……儘管我年歲尚小,且修為低微,可定瑞是靈獸,它的本質是獸,但凡是獸,按理我應該能聽懂它的語言……這不需要後天學,這是胎裡帶的,我該是天生就聽得懂……可是為什麼你能聽懂,而我卻聽不懂呢……」

    「我方才是根據定瑞的指示猜測的。」覺得夕夜依然鑽牛角尖不會信,林蘇青補充道,「定瑞的示意非常明顯並不難猜,是你那時的注意力不集中,分神之際被我搶先答了而已。 」

    「是嗎……」夕夜眼神渙散,心緒恍惚,「可是……上回我也沒有聽懂……」他這時候才回想起來那夜於明堂的後院,他所疏忽的經歷……

    「你說什麼?」耳旁風聲突然糙急,林蘇青沒有聽清他自言自語的嘀咕。

    「啊?哈哈哈哈沒什麼」夕夜一愣回過神來,旋即摸著後腦勺笑哈哈道,「我在想今晚的決戰我是否要施展全力,好好表現一番。」

    怕是林蘇青將看出他的敷衍和刻意,他一句不停地接著道:「你不是大千宴上,尊者們會留意自己欣賞的學子嘛。再者了,萬一我父君真的來了,叫他看見我如今這般的卓群,想必他老人家也是歡欣的。」

    說著便真的幹勁十足,拳頭凌空一握,斬釘截鐵道:「哼!瞧好了吧!」

    見夕夜躊躇滿志,如此,林蘇青的心緒卻複雜起來,他回想起狗子先前說過的話,不禁有些動搖先前的決定,左思右想之後,他委婉提點道:「夕夜。其實很多時候……神多事情……」

    「啊?你說什麼?風聲太大我有點聽不清!」斜坐在後方的夕夜,立刻跨腿騎坐,將頭湊過林蘇青的肩頭,大聲道,「小青青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自從見識了這邊世界的兇險,如今時刻處於防備狀態的林蘇青,在夕夜的靠近時,咯噔一驚,但不知是否是因為相處許久的緣故,他旋即就放下了心,彷彿下意識便覺得因為是夕夜,所以能放心?

    片刻,當風聲漸小,林蘇青才不疾不徐道:「我方才想提醒你一句,但是現在又覺得沒有必要。」果然還是覺得應該順其自然。

    「提醒什麼?說來聽聽?」

    「沒什麼。」

    「說啊說啊!」夕夜卻是很大的興致,「我可提醒你哦,你可別怪我詛咒你什麼的,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話道半句斷子絕孫!你可聽說?說半句留半句是會斷子絕孫的!」

    「……」

    不管真實有沒有這樣的老話,但這話委實……叫人擔心它萬一是真的……林蘇青不禁低頭看了一眼「傳家寶」處,俄爾清了清嗓子,好容易轉回肅然之態。

    「咳……你方才不是說到今夜的驚凌榜角逐麼,我想說的是……其實輸贏不是非要針鋒相對拚個你死我活。許多時候,一場搏弈,更如同一盤棋局。」

    「棋局?」夕夜一知半解,滿臉疑惑,「棋局不也是論輸贏?」

    「你若這樣理解也對……不過……這樣的輸贏有一點不同的是搏弈不是搏殺。」風聲消逝,定瑞悄然往下降落,林蘇青依然從容。

    「如,將搏殺比作硬戰的話,是有形的戰鬥;將博弈比作佈局的話,是無形的戰爭。二者雖然皆有輸贏。然搏殺之輸贏,是爭奪瞬間的殺機,以敵亡我存定勝負。而這樣的結局,於贏家來說,可能戰時酣暢痛快,但越搏越少,結局便不一定是最理想所要的結局。」

    林蘇青循循教導道。

    「之於搏弈,它不是以廝殺的輸贏定勝負,它是權衡、是佈局、是勢與勢的較量。此期間可能會有無數次所謂的「輸」與「贏」,只要清楚每一步所謀為何,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便能得償所願。而敗,並不是亡。因此搏弈,是越搏越多。」

    定瑞無聲無息的落下,撲起輕薄的塵沙,夕夜還在回味著林蘇青所說的話,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似懂非懂,似懂。

    「你是讓我不要贏?」夕夜抬起明亮的眸子詫然的望著林蘇青。林蘇青看見了,在那雙眼睛裡,是實實在在的信任。不是在問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而是在問是什麼決定。要贏,還是會要輸,僅憑他一句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2 23:49
塵骨 第二百八十七章大千宴

    「夕夜,這個決定,不應該由我來做。」林蘇青按著夕夜的肩膀溫和道完,便踩著定瑞拖下的羽翼下去了。

    殘忍,何止是軀體上的痛苦才稱之為殘忍。

    萬一,即使是千百萬個萬一之一,假若夕夜的父君那妖界的祈帝,當真在這一次蒞臨了大千宴,那麼,這就是夕夜打出生起至今,與他父君的第一次相遇。

    是該如何,也不該由他去決定是怎樣的相遇。

    也許狗子所言有幾分道理,可若萬一祈帝對夕夜的期許並非如狗子所說的那樣呢?

    在這樣一個一念牽動生死的世界裡,如夕夜這樣的驕子,卻能如此這般的信他、護他、敬他……那麼不論是否別有用心,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他都不能背棄仁義。何況,方才那眼神不假,他甚至能鐵定他只要一答,夕夜必然照做。

    但對於夕夜,他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殘忍。僅憑夕夜餽贈於他的信任眼神,他就不應該以殘忍相對。

    大千宴是一個機會沒錯,無論是對於夕夜還是對於他,或是對於所有學子、尊者……都是機會。

    可是因為那個眼神,因為夕夜,林蘇青毫不猶豫的改了主意。他也感慨,感慨何時自己才能真正的狠下心去,將每一個機會都當成機會去利用。可是他對於這個決定毫不質疑。

    是了,之於這份情誼的回報,他不該過分殘忍。即使夕夜與他相遇,自開始便是夕夜所設的陷阱,那也是夕夜的本事。夕夜若當真害了他,大不了還回去。恩與怨但凡想報,何時都不算晚。何況時到今日,他也沒有發現夕夜有何目的。

    林蘇青頭也不回的先行了一步,夕夜按著定瑞的背脊翻身躍下去,想追上去問,卻又頓住了腳步,木然的站了許久。

    夜風習習,沸騰了一整日的三清墟忽而悲寂。抬首望去,夜色向月淺,四顧侵霜,咫尺也天涯。

    「既建議我不爭,卻又任我去爭……小青青到底幾個意思?那我究竟爭是不爭……」常有看不懂之事,而如今最不懂,他喃喃自語。

    倏然握拳一鼓作氣,振奮道:「哼!我想明白我該做什麼了!」

    少年意氣風發,前行一路,連盎然爭放的百花也紛紛為其退讓。

    大家都在等,等一個機會。或進,或退。勢必要將這個夜晚載入長河,自己的,或別人的。

    ……

    抵至廣華殿,形形色色的學子無非著三種衣袍,其一便是與夕夜同色的湖藍與藍相搭的天修院的院服,其二則是駝色與緇色相搭的天武院的院,其三,那些素白色衣袍的想來是大千宴的侍生,做一些接引、招待、侍奉的活計。

    林蘇青從容自若的往前走著,路遇一老者手持金色蠶絲編織的長鞭,那老者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淡然,你看他們端莊的佇立等待著開席,眸子裡卻滿滿皆是掩飾不住的澎湃,而老者不同,他旁若無人的走著,一如平常閒庭信步散步於庭後小院。

    他將金鞭在手上套成圈,一邊走一邊仿似捻佛珠似的,數著金鞭上的銅錢,當與林蘇青打了照面時,他淡然的眸光霎時有所晃動,眸子將轉去眼尾以餘光打量林蘇青,但將動未動,最終還是擦肩而過。

    那一剎那的克制,誰也沒有察覺。

    只是,當老者紫色的衣袂擦過林蘇青月白色的鮫綃袍時,分明是很平常的摩擦,卻在這煙花炸得震耳欲聾的時刻,林蘇青彷彿聽到了衣袍與衣袍之間的摩擦聲,他忽地迷惑,沒來由的轉身朝著老者的瘦長而挺拔的背影望去,直到跟隨在老者身後的儀仗隊,為了隊伍的完整與整齊,陸陸續續有人碰撞到他,他才回過神來。

    「我為什麼要看他?」林蘇青心道。

    啪!

    隨即便聽得一聲甩地的鞭聲,穿破蒼穹,喝止了漫天的焰火,天地剎那鴉雀無聲,一串鈴鈴顫響的銅錢聲過罷,全體肅然起敬,不約而同轉身望向廣華殿外那腳踩睚眥獸,巍峨屹於雲端的老者,一身紫氣輝光照耀了整個廣華殿外的太極廣場,映著那青銅甬道,承接著金紫色的光芒。

    不知是從誰起的頭,大家紛紛抱拳躬身向老者朝拜,林蘇青也跟隨效仿,不知是拜老者,還是拜他手持的金色蠶鞭,或是那蠶鞭所代表的寓意。

    唯獨夕夜不拜,當大家都似碩果纍纍的高粱成片的垂下了腰,偏偏他墊著腳伸長了脖子杵在人堆裡尋找著林蘇青。

    那老者垂下的鬆垮的眼皮似斂未斂的,似抬未抬,似看向了夕夜,又似沒有理會他。但是滿堂俱寂,睚眥怒瞪,必然不妙,已經不少學子滿面虛汗,心中不安。

    可是夕夜完全沒有想到有什麼不對勁,他甚至著急了,正要張口呼喊,霎時後脖頸子被猛地一摁,他怒火正欲發作,側首卻見是抱拳躬身的林蘇青,他怒氣頓消,笑顏剛上臉,便被林蘇青的眼神暗示打住。他這才學著抱拳躬下腰身:「這是做什麼?」

    換得林蘇青搖搖頭,示意他安靜。

    當天地肅穆,緊接著又是兩鞭穿徹天地,在銅錢鈴鈴作響中,一聲金鈴聲搖響,接連便是齊齊整整一道低沉而悠長的號角聲……長長復長長,彷彿穿過了茫茫夜色通向了另一端世界,彷彿喚醒了那端世界的天地,而他們正值白晝。

    老者收回金色蠶絲鞭,套成環持在手中,捏著誰也看不懂的訣法,誦念起誰也聽不懂的經文。只見青銅甬道上的青銅地磚,升起無數道密密麻麻的文字,是那地磚上所刻的文字,無數的字符在金光之中走向上空,也許抵達了天帝所在的凌霄寶殿,也許去的更高更遠……

    剎那!彷彿飛上去的無數字符頓時化散成金沙金屑,洋洋灑灑的落下,偌大的廣華殿所處的山峰像下起了金屑作的雨,似籠罩似覆蓋似洗滌。

    當號角聲住,老者雙手合十,雙目微闔,慢慢詠道:「請」

    也不知是從誰起的頭,各宗各院莘莘學子們陸陸續續往廣華殿內行去

    「大千宴這就開始了?」夕夜眉飛色舞道。

    「你有決定了?」林蘇青轉身問夕夜。

    「當然!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

    「天瑞院掌院先生,勞您大駕,這方請去。」卻被一名素白色衣袍的侍生橫插上前,以一個請的手勢打斷了正要邁向林蘇青的夕夜。

    「你便以你的決定去吧,不必告訴我。」林蘇青淡淡道。

    夕夜疑惑:「你不想知道嗎?」

    「知道了便架不住多想,多分神,倒不如乾脆不知道。」

    「晚宴即將開席,勞駕先生入座。」侍生躬身垂首,一個「請」再次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走吧。」說給侍生,亦是說給夕夜。

    ……

    入了殿內,抬眼望去,那演武台下,中心所設的數張方桌居然已經坐滿。那些是尊者和貴賓的坐席,每一位都是獨立一桌,但是現在已經滿座。

    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通通金雕玉琢的塑像。

    然而眨眼,瞬間一通塑像展顏歡笑,須臾又是一桌笑逐顏開。

    「是尊者們蒞臨了。」身後忽然響起孔戮先生渾厚的聲音,雖然嚴肅卻能聽出耐心。

    「多謝先生指教。」林蘇青連忙轉身捧手,客氣相道。

    孔戮先生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繼續隨著侍生去往天武院的區域,落座於眾學子桌最前的獨自的一張方桌。

    「借過。」隨即天修院的策先生也與林蘇青擦身而過,落座於天修院學子所在區域的最前面的一張方桌。

    「先生這邊請。」

    在侍生提示之中,林蘇青循著方向看去,那處一片空曠,獨設一張方桌。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且逕自去,邊走邊留意著「尊者區」,眼見著一桌又一桌瞬間從塑像成活,驚嘆道:「神仙下凡便是如此吧…… 」

    卻是猛然一打眼發現,當其他塑像都已經成「活」,偏偏有一通始終靜謐不動,仍為金玉所砌的塑像。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