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72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1 11:16
塵骨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可能坐以待斃

    狗子高揚著豆子眉頭,閉著眼睛努著嘴搖了搖頭。怪就怪在夕夜不見了,然而妖界沒有任何動靜。

    以夕夜的性情推測,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心裡最記掛的應該是林蘇青,沒有別的原因,他不會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走的,如果不是被強行擄走是他自己的離開的,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可能是被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吸引住了。

    不過,當前不是揣測夕夜失蹤原因的時候,一件錯誤的事情發生了,重要的其實往往不是原因。

    「作為祈帝的『獨生子』,妖界不可能放著夕夜的安危於不顧。」林蘇青深思熟慮道,「既然妖界都沒有什麼動向,那麼我以為是否可以這樣理解或許是出於某種原因,於是妖界暫時裝作不管,抑或是由於事出突然,妖界正處於籌謀的階段,以備萬無一失。」

    「說得在理。」夏獲鳥點點頭,表示認同,「無論是二者的哪一種,我們都不便於插手,我們的干涉怕是會擾亂妖界的安排。打亂安排事小,這要萬一夕夜出了什麼危險咳……我是說萬一,只怕誰也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你的意思是先不管咯?」狗子偏過臉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於這時候的它來說,夕夜如何,它無暇關心。除了主上,之外的其他它什麼也不想關心。

    「有心無力。」林蘇青如實說道,他垂著眼眸,神色寂寥,「不想隱瞞……對於夕夜的安危,輪不到我們去管。而我去,只怕會增添更多的麻煩。」

    「那接下來做什麼?」狗子揚著眉頭瞅著他,陰陽怪氣道,「在此風水寶地修養身心?頤養天年?」

    他面臨著許多事,他不能輕易離開,至少不能張揚的出去。魔界會認出他,妖界會認出他,天界更是無處不在。他出去露面於世間,不單單會將自己的行跡暴露,更會將二太子置於尷尬的境地。那二太子的死算什麼?莫讓有些狹隘小人當作笑話去看。

    可是,當他低頭看了看圍坐在自己腳邊的幾隻小熊貓,它們掰著小爪爪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正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若是取出自己的靈魂,剝去它們的性命……又於心不忍。

    於是他將心中的思緒抿了又抿,忖度了半晌,才抬起頭來問道:「追風,你當年放出來的千百萬隻惡鬼,捉到什麼程度了?」

    「誒?」狗子一愣,哪裡想過林蘇青會突然問起這件煩心事兒來,「山蒼子在幫忙,怎麼突然問起這茬了?」

    「我……」話將出口,還是踟躕猶豫,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也不知當如何闡述才能被他們理解,他不是膽小怕事。

    「能不能做個敞亮人,有屁就暢快的放!」狗子皺著眉頭嘖舌將嫌棄寫在了鼻子上皺起的每一道褶皺裡。

    「我想暫時隱姓埋名,隱於塵世間,一邊幫你捉鬼恢復正身,一邊一起尋找能夠讓主上甦醒過來的辦法。」

    必須要卡在主上涅槃重生之時,助主上戰勝先祖的意識。這對一無所知的林蘇青來說好難,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棄。

    「怎麼著?現在想討好我了?」狗子有所心動,面上卻昂起了小下巴,看似不領情,也的確不想領他的情。

    「你可以這樣理解,也可以直接當成是利用。」他有什麼好再隱瞞的,做不成英雄,做個梟雄也好,將野心寫在明面上,也是一種坦蕩。

    「你又想幹什麼?」

    「不是又想幹什麼,而是繼續將曾經的想法落到實處。不同的時,今下主上助我撞破了南牆,使我有了新的領悟。」毅然又重新點亮了林蘇青的眸光,彷彿比之從前更為堅決,「我們丹穴山,何曾屈服過天命?」

    狗子心道,這話說得正確,天命就是老子放的一個臭屁。

    不過,任林蘇青那方威風凜凜,狗子後腿一撒,懶散的斜坐在地上,抖搔起腹部側面的癢癢:「嗯,我聽著呢,你繼續吹。」

    「我是認真的。」

    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心中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幫你恢復正身,是為了更遠大的謀劃,是真切需要你這位昔日的戰神歸位。」

    「哦?是麼?我記得你當初也是這樣誆夕夜的。」狗子打著哈欠,不以為然。

    「……我……我也不曾誆過他……」至少在他得知自己真實身份以前,他是真心實意想做夕夜的軍師,助他登上帝位,那時候的打算是將妖界作為靠山,抗衡天界的追捕。

    「哦?是麼?那我這個戰神被捉了,你是不是要等神域出手救我?」就像他現在正等妖界出手救夕夜一樣。

    「……不一樣。」林蘇青百口莫辯,但是事情真的不是不是狗子理解的那樣,「你想如何認為便如何認為吧。」

    「這就放棄遊說我了?」狗子輕蔑地瞥著他。

    「我實在無力爭論。」心力交瘁,累得無力爭辯,便只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接說下去,「過去的事情我不想解釋了。但我將來要做的事情關乎重大,不再只是關於我自己的生死,而是與三界都有關係。」

    「哇,我該不是聽錯了吧?」狗子誇張的看向夏獲鳥,以此諷刺著林蘇青妄自尊大。

    「追風,希望你能夠冷靜下來。」

    「我不冷靜嗎?」狗子卻是看著夏獲鳥,以詢問夏獲鳥的方式回應著林蘇青,何其的不屑一顧。

    「好吧,既然你冷靜,那請你仔細回想回想,當魔族侵害廣華殿內的學子時,那些神仙尊者們在做什麼。」

    「你問這個做什麼?怎麼越扯越遠了還,這中間有什麼必然聯……慢著!」狗子渾身一震!

    「他們在看熱鬧。」不必狗子回答,林蘇青陳述道,「三清墟的學子們正遭受魔界的侵害,莘莘學子不幸入魔,不幸喪生,而尊者們都在看著熱鬧,就連三清墟的先生們也沒有出手救援。」

    「我們當初入山時經過了重重陣法的驗證,而我率領魔族回去時,卻是輕而易舉的就闖入了三清墟。」林蘇青倏然抬眸,話裡有話,「巡查三界,保護黎民蒼生的安危是二郎真君的本職,而他當時在做什麼?」

    事情不過方剛過去,無須仔細回想,但凡一想那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大家都在看著林蘇青與二太子的對峙,它當時在擔憂,它在憤怒,它在仇恨,而那些神仙們……他們……就只差搭一張八仙桌,沏茶切瓜嗑瓜子了。

    「天帝早該知曉我領著魔軍侵襲三清墟之事,也肯定知曉三清墟發生的一切,可是天帝有何作為嗎?」言外之意心照不宣,「當初只是單單抓一個還未知事的我時,天界就出動了不少兵力。而那時的我已然是『入魔』的架勢……」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1 11:16
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不可測

    林蘇青突然提醒的事情,看來荒唐,卻耐人尋味。何止天界,包括三清墟,面臨突變時的反應,委實怪異。

    「雖然我沒有目睹你們當時的過程,不過聽上去……他們似乎是有意縱容,要你鑄下更深重的過錯……」夏獲鳥捻著下巴尖略有所思。

    林蘇青回應她認同的目光,隨即看向狗子,持重道:「為了縱容我鑄下過錯,只是這樣簡單嗎?雖然我是幻術分身,可是來襲的魔軍全部千真萬確。而三清墟的入山陣法也變得極其簡易,一路甚至不曾觸發任何防禦型陣法。」

    回想他們入山時的重重陣法,加之三清墟有規定絕不收魔族學子,甚至還有試魔石測試靈力,足以見得三清墟絕對不歡迎魔族。

    「三清墟何時變成來者不拒了?」林蘇青故意發問,他頓了一頓又道,「如若是為了使二太子啟動蜉蝣歸息令,但凡我入魔便會啟令,何須賠上三清墟學子的性命呢?」

    「是呀……」狗子恍然大悟,「你是問題的根源殺你就滿夠了,當日蒞臨的尊者們要是想消滅那些魔族的小嘍囉,簡直易如反掌……」

    林蘇青眸光一斂,凝重道:「我理解的是他們要二太子擔下一個縱容與包庇之罪。」

    因為當初天帝要滅他,而二太子力保,如今他果然入魔為禍。

    「先不論我是否的確能夠憑著自己的真本事考入學籍,在我入三清墟時,是承了三清墟尊者的特赦之恩,免試入學。」

    在林蘇青說話的同時,狗子一臉莊肅地跳上了一張椅子,肅然而坐。

    「我想,招我免試入學最主要的目的,是當我成為了三清墟的弟子,便能更方便的除掉我,甚至不需要給丹穴山任何交代。與此同時,也是設了一個絆子。」林蘇青沉著眉頭,目光銳利如鋒,「是因為看在丹穴山二太子子隱聖君的情面上,才給了我免試入學的特例,並且是前所未有的特例。」

    「這樣說來……」夏獲鳥的胳膊肘撐在桌面上,端著下巴琢磨著道,「使三清墟的學子罹難,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讓你鑄錯。」

    「我的存在就是錯誤,我本身就是在天界的眼皮子底下苟活的禍患,何況與魔界有了牽扯。有了牽扯就已經意味著我必須死。如此又何須使我再鑄錯?」

    「他們要針對的是主上……」狗子眉頭緊鎖。

    「不是。」林蘇青的否認驚得狗子一怔,「他們針對的怕是丹穴山。」

    「丹穴山?針對丹穴山做什麼?」狗子愕然,並且憤怒,「我丹穴山當初救天界於水火,我丹穴山是天下蒼生的恩公,他們做什麼要針對丹穴山?」

    林蘇青的唇角牽動難掩無奈,他以沉默安撫狗子激動的情緒,俄爾覆手於它的頭頂,溫和又氐惆的說道:「試問,有誰會喜歡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呢?」哪怕是神仙,哪怕是天界。

    「就連三清墟這樣的獨立於三界之中的『第四界』,對天界所謂的『聽調不聽宣』,看似獨立自主,可是實際上呢?聽調不就代筆著歸屬的意思嗎?」林蘇青沉著冷靜,分析得頭頭是道,「只要回想,我們丹穴山做過哪些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們丹穴山對於天界又意味著什麼?」

    別的不消多說,單單是丹穴山能夠援助天界擊退魔界,逼得魔界幾百年不敢造次,對於天界來說,這已然不是一根紮在喉嚨裡的小刺。

    何況,丹穴山從來做的都是自己的決定。不說過往諸多的繁雜瑣事,單說二太子力保林蘇青一事,那回二太子與天帝的唇槍舌戰,天界可謂是節節敗退。

    「管他玉皇大帝天王老子,丹穴山從來只聽帝君的!」狗子憤懣不屑道。

    「若是帝君不在呢?」聽聞丹穴山帝君為了天下蒼生的平穩輪替,常年駐守著天涯海角的覆滅漩渦。

    「聽儲君的!」

    林蘇青凝重而道:「丹穴山把著天下蒼生的命脈,可以說是牽一念便可毀滅世間一切,令蒼生萬物瞬間覆滅,只能重新蘇生輪迴。而丹穴山,只聽自己的。」

    「?」狗子與夏獲鳥皆是渾身一震,如出一轍的驚詫莫非天界想要過河拆橋?

    「而我還活著,這一點於天界來說恐怕還意味著另一危險,便是丹穴山不僅只聽自己的,更危險的是丹穴山有人情味,位高權重卻受情感牽絆,那麼便不止是梗在喉嚨裡的一根刺那樣簡單了。」

    「感情,是唯一無法用理智去思考的事情。」夏獲鳥驀然感慨道,「即使再有理智,也說不準何時會因為感情的觸動而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凡為情所困,最是無法控制。友情也好,親情也好,愛情也好……感情的力量,最是無可估量。」

    「比如我還活著。」林蘇青整肅道。

    「天界是想做什麼?」狗子又驚又懼,正因為它猜到了天界的目的。可是他不敢置信,「我丹穴山可是神域!」

    「丹穴山永遠是神域,只是……」

    「只是什麼?!」狗子憤懣地瞪過去,那眼神幾乎要殺死林蘇青,不過它不是恨得林蘇青。

    「不再鼎盛罷了。」

    「什麼意思?」狗子全然不想再去思考這其中的糾葛,它此刻只想知道結論,只想知道對策。我丹穴山頂天立地,光明磊落,天界憑什麼針對我丹穴山!

    「不知以丹穴山如今的地位,可否算得上神域之龍首?」林蘇青凜然問詢道,其實他是明知故問。

    把握著天下命脈的丹穴山,帝君乃天之四靈之一的朱雀神尊,帝后乃是純血鳳凰洛蕖神尊,儲君子隱,不僅集朱雀與鳳凰血脈為一身,更是鳳凰一脈的先祖托生。他是當今的尊者,也是古神。

    即使是神仙,即使是天帝,也不得不承受時光的輪迴變遷,轉世更替。而鳳凰不同,鳳凰可以涅槃,若非自己不想再活下去,可謂永生不死不滅。倘若再修無止境……

    「天界想因此列罪丹穴山!」狗子騰地一個激靈,驚得目瞪口呆。

    「毀其聲譽;潰其權勢;罷於無形。」林蘇青直言正色道,「使別的神域不再與丹穴山友好聯盟,換絕對服從之士鎮守天下命脈,而後再尋機打擊丹穴山。」

    一室愕然。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24
塵骨 第三百二十章 奉陪到底

    一直以為天界的目的只是林蘇青。為了天界、魔界、妖界這大三界的平衡;為了黎民蒼生的太平,不得不除去林蘇青,不能讓他誕生,不能讓他存活,更不能讓他轉世。

    原來一直以為天界只有這一個目的。

    不過,天界曾經的確只有這一個目的吧。是因為丹穴山力排議,不擇手段保下了林蘇青,所以才動了後來的想法?

    狗子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而夏獲鳥的面紗遮住了神色,且垂著眼眸,叫人看不出她在思忖著什麼。

    「不過,這僅僅是我個人的推測,也或許、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林蘇青蒼白的解釋,他不想再一次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而鑄下新的罪過,更不想因此再失去什麼。然而並不成功。

    「無論天界的決定如何,都無關丹穴山的對錯。丹穴山從未做錯過什麼,一切都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夏獲鳥忽而抬眸,正襟危坐道,「丹穴山行事無愧於天地,無愧於世人,也無愧於自己。」

    「說得對極了!」狗子前腳猛地踏在桌面上,「不過是天帝小老兒的猜忌罷了!我們帝君拋棄一切,終年鎮守天涯海角,不可能視蒼生如螻蟻,更不可能利用混元漩渦覆滅蒼生!」

    「誰能有十足的證據能夠充分證明丹穴山的帝君永遠不會變心?你能證明嗎?你憑什麼證明?他自己能證明嗎?他憑什麼證明?自說自話嗎?天下憑什麼相信他的承諾就一定能兌現?」林蘇青言辭犀利,說時針鋒相對似步步緊逼。

    狗子氣得恨不得撲上去咬斷他的喉嚨:「林蘇青!你究竟想說什麼!你到底是誰的人?!枉主上那般對你!」

    「我只是闡述一個觀點,沒有別的意思。」林蘇青面色發白,其實他也有些慚愧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他微微抿了抿唇,道:「我想……主上他事先時便看破了天界的目的。」

    「?」滿堂又是一怔。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對與錯本身是主觀意識的判斷。正譬如我還活著,不過是丹穴山是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的存活,對於天界來說可能是錯誤的,但對於主上來說,他肯定覺得是對的。」

    說時心底都抽著隱隱的疼痛。

    「可是,世間大多事情並非是以對錯定論的。所以,即使沒有過錯,但是主上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決定,而影響到丹穴山,或是影響到其他任何。所以……所以他的犧牲,不僅僅救了我,也為了大義……」

    偉大總是與悲劇相聯,正如自私的人總是快樂。

    「放你娘的臭狗屁!」狗子皺著鼻頭齜牙咧嘴,滿是不服氣,「我丹穴山需要給天界做交代嗎?去他大爺的狗屁大義。我只要主上!我們丹穴山只要主上!天界算個球!」

    顯然它不是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它是根本不願意接受。便不在它氣頭上接話。林蘇青忽然昂起臉來,挺直了背脊坐著,一雙失去了太久神色的眸子,再度恢復清澈,熠熠生輝。

    「因此,我必須要活下去,不僅要好好的活下去,還要得厲害,做更多的事情。你也必須恢復正身,因為我們都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鹹魚都知道要翻身,咱們豈能任由擺佈坐以待斃?」

    「嗯?」這是要搞大事吖……狗子聽得一愣,不過它忽然回頭想到了林蘇青的解釋,想到了主上的目的,它雖然氣恨萬分,可它不想違背主上的任何意願,即使這個意願令它深惡痛絕,「可是主上……主上他不想……」起先的氣頭頓時就滅了不少。

    「關我屁事?又關你屁事?」林蘇青的那副無賴本質又順了出來,「說起來我不過是個禍害,而你不過是只被廢的狗子,你以為你變回正身就能拋掉狗子的身份了嗎?你曾經做過狗,這個身份便會跟著你一輩子。就算你死了也一定會被別的神仙妖魔當作茶餘飯後的閒談。」

    「……」

    「咱倆都闖過大禍,都背負著不好聽的名聲,咱們倆在他們眼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還用在意他們所在意所需要的什麼大義?難道別人衝你吐一口卡著他自己喉嚨的陳年老痰,你非要以德報怨笑眯眯地張嘴接著?」

    「……」狗子還是有所猶豫,「可是主上不希望影響……」

    「咱倆活得開心活得痛快,難道不也是主上的意願嗎?那你就算忍氣吞聲順了天界的意思,說到底總歸還是違背了主上的意願。」林蘇青按下了心中所有的痛苦,裝作若無其事,「其實你不必總是意願、意願的去想,那又不是遺願,五百年後主上還要回來呢!」

    即使是希望可能會成為泡沫,那也是有希望,也是會成功。

    「你倒不如選擇順主上的意願活得痛快,等待主上回來。」

    「我覺得他說得在理。」夏獲鳥附和道,「二太子給了天界交代,可是天界不見得會就此接受,就此和解。丹穴山的不可控制已經深入天帝的心底,試問如果你是天帝,你願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放一根毒刺嗎?」

    「你我勢單力薄,與天帝鬥不見得會贏,可是我們可以讓他不痛快呀,他的不痛快就是我們的痛快啊!」他已經習慣了忍著心中的苦痛,說著輕鬆的話語。總不能讓大家都墮入痛苦的深淵,再者,總不能讓丹穴山被天界欺負了。

    「丹穴山何曾屈服過天命?即使主上以犧牲自己給了天界一個交代,可是這並不代表丹穴山向天界屈服。這其實是主上成全了天界,是丹穴山成全了天界。」

    狗子聽得聚精會神,不由自主地被林蘇青的話語吸引了去,可它畢竟是丹穴山的,不禁又生出擔憂:「那接下來天界怕是當真要對丹穴山下手哇……」

    「不會。」他答得斬釘截鐵。

    「不會?你方才不是說……」狗子則疑惑萬分,「為何不會?」

    「至少不會從明面上下手,而就算下手,也絕不會有太大的動作。」林蘇青說得確鑿不移,「你莫要忘了,鳳凰先祖是因為世間將降臨了大禍才托生於世,倘若這個大禍是因我而起,只要我活著,那先祖就不會放心『回去』,倘若這大禍所指的並不是我……可是此期間你可曾聽聞世間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禍嗎?假如大禍未出,那麼先祖便依然『在世』。」

    他忽而側目:「你們不妨大膽設想,假如,接下來的五百年內,天帝將丹穴山欺負狠了,那鳳凰先祖甦醒後的第一件事……會是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24
塵骨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謀而合


    命理大致可以分為兩種,其中一種是為天界的命格星君所編寫,這一種最是常見。而另外一種則是由天地於冥冥之中兆定。此二者皆可稱之為天命。

    不過,天界即使有批定命數的權利,但他們所批之命也並非完全準確。因為他們在批命之前也不得不觀測天象,感受天地之授意,而且無法批改太大的命運。

    說到底命數並非天界能,而天界所能定的,大都準確無可更改。但天地之命,則不然,天地之意,如非大事可謂瞬息萬變。

    因此,所謂天命,雖然可怖可敬亦可嘆,但也可謂處處都是轉機。許許多多的一瞬間的機遇一閃而過時,只看誰能發現,更看誰能即使抓住,並且能夠正確的利用。

    林蘇青沉沉地思索著,他需要儘可能的察覺每一絲可能,和每一次機會。

    「帝君不在丹穴山,帝后因違背對父神的承諾而沉睡不願甦醒,而二位太子又相繼……假若天界在此期間對丹穴山做出十分過分的事情來……」狗子低聲喃喃自語,忽然猛地渾身一抖,驚恐萬狀「怕是等不到五百年的涅槃,先祖就會、就會提前醒來!那主上、那主上豈不是……」狗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哭聲之噪,嗓門之大,震得他們耳洞子疼,那幾隻小熊貓都不由得哼哼唧唧地摀住了耳朵。

    林蘇青薄唇抿成一線,不禁感嘆狗子的思維總是不在同一條線上,他無奈地以眼尾瞥向狗子,毫無安慰的意思。只好直白的與它說道:「做了什麼能把鳳凰先祖逼得提前甦醒,那屆時,你覺得鳳凰先祖會給天界好果子吃?」

    將狗子說得一愣,哭聲即刻止住,嘴都尚未合上。

    見它大嗓門停罷,林蘇青繼續說道:「丹穴山怎樣也是神域,據我瞭解,但凡牽扯神域之事,旁界只有建議權,絕無處決權。那麼於公來講,即使丹穴山沒有帝君或是儲君坐鎮,天界也絕無權利代替他們對丹穴山做任何決策,以此推出假如天界對沒有君主坐鎮的丹穴山做出什麼有損丹穴山之事……」

    怕是狗子又串了線,林蘇青連忙轉口道:「為了更直白一點,咱們不妨這樣理解即使哪界在此期間拔了丹穴山的一棵草,或是踩了丹穴山的一隻蟲蟻,是否都可以理解為侵犯或是攻擊?」

    夏獲鳥附道:「這就好比,在主人默許的情況下當面碰,叫做拿;主人不在,便是偷。」

    「對。」林蘇青從容道,「也就是說,天界不敢輕易地或是直接地對丹穴山出手。更不會為了打垮丹穴山,做出過分到逼得鳳凰先祖顯世的事。若是當真如此,恐怕就不止是對丹穴山了,當鳳凰先祖劍指天界,其他神域焉能不配合?」

    「不消說別的神域是否合盟,單是沉睡的鳳凰一脈全部甦醒,天界就難以招架。」夏獲鳥認真嚴肅地分析道,「鳳凰一脈,若非自願化寂,則永生不死不滅。千千萬萬年來,無數鳳凰沉睡於山川河海各自看中的地界,如是先祖號召,誰敢不應令。」

    「那天界會怎樣對付丹穴山?」狗子總算繞過彎來。

    「我想,天界應該也正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林蘇青雙手抄在胸前,神情整肅,「畢竟誰也沒有想到丹穴山的二太子會與林蘇青這個大禍患同歸於盡,二太子一死,如是就連列罪都沒有辦法列了。」

    「他們的原盤計畫被打亂了,暫且又無法直接對丹穴山採取什麼動作。」夏獲鳥摩挲著下巴尖思索著,「這樣說來,天界眼下的為難,堪比你們找到辦法喚醒二太子啊。」

    「也不見得。畢竟我們有五百年的時間去找,不算太急。」林蘇青微微一笑,「而五百年裡,天界又會有多少妖族位列仙班呢?」

    他摸著地枇杷毛絨絨的腦袋,安然道:「對於普通修行者來說,成妖比成仙容易。而鑑於當年祈帝出面與天界簽訂的條約,作為妖族修仙,難道不是一種捷徑?」

    夏獲鳥思道;「如此看來……五百年……如果天界不主動做出什麼改變的話,很難說自己不會被改變。」

    「這麼說……他們比我們更著急吖。」狗子忖道。

    「誰說不是呢。」林蘇青沉穩道,「原先,我們在明,天界在暗。而如今,二太子與禍患林蘇青死了……」

    「天界在明!我們在暗!」狗子猶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林蘇青認同的點點頭,持重道:「所以天界有什麼動作,我們只需要見招拆招就好。」

    「那你們首先需要至少一個探子在天界。」夏獲鳥冷靜提到,「好提前告訴你們天界有什麼動向。」

    「啊對!探子!山蒼子可以做探子!」狗子脫口而出,當即反口道,「哦不,他擺明是丹穴山的……天界肯定什麼也不會告訴他的,現今怕是一有行動唯恐避之不及,怕他洩露了出去。」

    「關於探子……我倒有一個不二之選。」林蘇青將臥在他腿上的地枇杷放下去,撿了撿不小心飛到了桌子邊緣上的毛髮。

    「誰?」

    在夏獲鳥與狗子的訝然與期待之中,他停下了手,抬起臉來,有條不紊地說道:「凌霄仙子。」

    「凌霄仙子?」狗子怔愕,「怎麼會選她?她可是天帝最寶貝的幺女。」

    林蘇青恬然一笑:「女兒家,越寶貝越容易叛逆。」

    「?」不止狗子,連夏獲鳥也對他這句話有所懷疑,「怎麼說?」

    林蘇青饒有意味道:「丹穴山已故太子子夜元君,當年……不正是個例子嗎……」

    「……」誰也沒有話說。都愣了片刻之後,夏獲鳥含蓄道:「女子更易為情所困,這不該成為話柄。」

    「嗯嗯……」狗子點點頭無聲應到。此後又是一番沉默,

    「忘了還有一個。」林蘇青忽然道,打破了尷尬。

    「誰?」他們更為期待。

    「這要問追風了。」他不喚它狗子,它倒有些不習慣了。

    「問我?」

    「五年前,那天界調派天蓬真君他們下界協助那三隻眼捉我上天時,幸得你與主上及時趕來救援,否則我怕是要化成灰灰了。」

    「嗯嗯……怎麼了?」

    「我想問的是,當時肯定是暗中捉拿我,後來具體是誰去向你們通報的消息?」

    「嗯?」狗子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啊,如果有,應該是直接告訴的主上,我當時正在幹什麼來者……」它回想著當時自己的行為,「唔……想不起來,總之我是突然看見主上從我頭頂上空急急掠去,我就緊忙跟上了!」

    「會不會就是凌霄仙子呢?」

    「不可能是她。」狗子一口否去,「如果是她的話,就算天要砸在丹穴山頂上,主上也不會見她的。」

    「那就可惜了。」林蘇青惋惜道,「那位通報你們的恩公,本該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一無所措的時候,大家都選擇保持沉默。而幾隻小熊貓卻都只能眼巴巴的瞅著,聽不懂,不摻和。

    小木屋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它們默默地去邊上從先前抱來的水果樹枝裡選出月亮樹的樹枝編成圈環戴在腦袋上,靠著月亮樹的光亮,湊到他們邊上去,權當是燈盞。它們踮著腳,將事先準備好的月亮樹的果實湊到夏獲鳥跟前,那果實含有非常高的油脂,類似於蠟燭,它們在當中插著用稻草搓成的繩線當作是「蠟燭」的燭芯,高高的舉著,示意夏獲鳥施法幫忙點燃。

    便個個頂著月亮樹的藤帽,手捧著「蠟燭」,在桌子前頭站成一排排燈。

    滿堂的沉默與杳杳的夜色融為一體,閃耀的燈火與月亮數綠瑩瑩的幽光將沉默顯得凝重而寒涼。

    「你似乎已經有了不少謀劃?」夏獲鳥倏然問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24
第三百二十二章 重振旗鼓

    「謀劃談不上,不才的突發奇想罷了,還需要不斷地去細思琢磨。」林蘇青謙恭難掩眼底的黯然,「只是覺得前者以血汗與生命為我們留下了路,不管有多難,作為後來者都應該繼續走下去。至少要將心意延續。」

    始終端著臂肘捻著下巴思考的夏獲鳥,十分認同他的想法,她放下胳膊搭在桌面上,輕鬆道:「說得對,總不能因為傷痛而停滯不前,不能做情緒的奴隸,更不能成為悲哀的懦夫。」

    狗子原本已經立起來的耳朵,因林蘇青言下之意的提醒,瞬間又耷拉了下去。道理它是明白的,可就是走不出這個情緒的坎。說不得,念不得,想不得。

    又氣又恨,恨自己不爭氣,恨沒能及時阻攔,恨沒能及時救下;氣著自己走不出情緒的這道彎,氣著所有的不公的發生,更氣著已然發生的事情,它無可奈何,無法重來。

    「你方才說要讓天帝過得不痛快,是認真的麼。」狗子撅著嘴委實不情願與他說話。

    林蘇青毫不猶豫回答道:「當然,而且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有這個本事?」

    「現在沒有還擊的本事不代表我就不得不永遠的避著他們。」雖然他可以永遠的避著,比如永遠隱在山水之間,可是這不是他的脾性,「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只要肯努力,誰還不是個潛力股呢?」

    「潛力股?」狗子疑惑地看著他,越發的猜不透他,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丹穴山親生的……性子一個調性。

    見狗子的神情有所恢復,林蘇青趁熱更是拿自己來調侃道:「再如何我也是個神仙種,即使算不得神仙,最差也是妖帝的崽。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林蘇青就是弄不死天界,我當個攪屎棍,攪和他們總可以不?」

    「咳……」夏獲鳥清了清嗓子,「還是要有一點大志氣的。」

    「我這不是開玩笑呢嘛。」林蘇青坦然一笑。

    「哦哦是嘛,怪我太較真了哈哈哈哈……」

    「呵、呵呵……」

    夏獲鳥與狗子都想要配合他,可惜都笑得十分尷尬。誰都知道誰的情緒都不可能說散就散了,那道邁不過去的坎終究是心中的一塊疙瘩,那位不醒便解脫不了,只能先藏在心中,各自哀嘆。

    彼此都心照不宣,假裝都暫時放下了。

    「嗯……話說……不是我潑冷水啊……」夏獲鳥驀然開口,「理想的確很是豐滿,就是……咱們的目光也不能總是放得太遠,還是得考慮考慮眼前,你們說對吧?這個首先……關鍵就是這個首先,首先該從何著手呢?」

    一語道破,頓時一道道目光甩向林蘇青,空氣瞬間凜冽如寒冬。

    「咳……呃……不要這樣嚴肅,說正經事不是非得要板著一張臉說才算正經……」他竟是沒來由的緊張起來,生怕對不起這一雙雙期待的眼睛。特別是狗子的眼睛,儼然他說不出個希望的火種來,它就要立刻上火撲上來咬死他。

    「首先……」他們如是端肅,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我們要離開這裡是肯定的。」

    「你出去不怕死嗎?」狗子問道。

    「不是很怕。」林蘇青慫了一慫,但他多少也有點把握,「主上將我的氣息隱藏得極好,曾經的一切皆可證明他們只能從我身上的魔氣追尋到我,而只要我自己不顯露,天界即使有千里眼與順風耳,也探尋不到我的蹤跡。至於另外兩界,除非我已經暴露,否則魔界與妖界也無法知曉不是嗎?」

    「可是你一出去,肯定是要搞事情的,那你幻術一使,不就自己暴露了?天下間會使幻術的屈指可數,算上你統共也就五個,你一個,已故的我前任主上子夜元君算一個,白澤神尊算一個,這就去三個了。」

    狗子掰著小爪爪認認真真地數著。

    「另外兩個是出自天瑞院的學生,有說已經死了,有說還活著,總之誰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但那兩個都不是主修幻術的,我聽說其中一個善毒,另一個善醫,而且是兩名姑娘,請問你就算要渾水摸魚,那你打算冒充哪一個?」

    「我也不是只會幻術不是?」

    「那你要用符令啊?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嗎?逼急了你什麼都忘了就會畫個敕邪令,而世間會敕邪令的,尚且還活著的只有三個,一個是帝君。」狗子說時極其尊敬地朝東方拱了拱爪爪,「一個是山蒼子,另一個就是你,你打算冒充哪一個?」

    「我可以學別的本事。」林蘇青道。

    「學?說得容易?和誰學?你現在敢拜誰為師?不是羊入虎口?別人是不遠千里拜良師,你怕是不遠千里送你的項上上人頭?」狗子雖然凶橫的一點,但也句句屬實,都是為他著想。

    聽著氣歸氣,卻是不好發作。但也不等他回答什麼,狗子又嘰歪上了。

    「難道跟她學?她能教你的怕不是早就教了?剩下的恐怕她不能教,也不敢教,教了你一展示自己的本事她也怕暴露身份。」狗子說得頭頭是道,「我猜她曾經也是個到處躲命被主上救過的『禍害』,否則如今怎敢如此不要命的幫你?哼,念在她是為了主上的份上我才懶得刨根問底,否則我非要揭穿她的真實身份不可!我追風平生最恨這些藏頭露尾的!」

    「那你也該是個禍害。」這下她倆吵上了。

    「我本來就是禍害,我也沒說過我不是啊?我要不是禍害,我能得這身毛?」狗子說著抖了抖渾身的毛髮,故意得瑟,好氣她,「怎麼著?看小爺的毛養得亮不亮?」

    「……」

    方才都板著臉一臉嚴肅,這才一轉眼就掰得面紅耳赤。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林蘇青打著圓場,「好了好了,咱們先說正經事。」

    瞬間,又是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的甩向他,就連在一旁排排坐捧著蠟燭頂著綠幽幽的月亮樹的螢火的小熊貓們也紛紛投來了嚴肅的目光。

    他們的目光在昏暗的光亮下,肅穆之中透著一絲絲說不上來的詭異……知曉原委的知道那是一雙雙期待的眼神,不知曉原委的,怕是要以為他們正密謀暗殺的那個人林蘇青,突然出現在了密謀現場。

    「咳咳……」林蘇青緊張得嗓子發乾發癢,「我先說說我的想法,是方剛想到的,還不成熟,你們且聽聽看,可行不可行,不可行的話,咱們可以繼續討論,討論出可行的法子……」

    「有屁能不能干脆地放?」一向愛嘮叨的狗子頗嫌棄林蘇青此時的絮叨。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00:08
塵骨 第三百二十三章 說動就動

    林蘇青左思右想後,覺得當前沒有別的法子可選:「我的意思是,我跟著你學,先從簡單的基礎的學起,然後等你恢復正身後,再學習難度高的?」

    「誒?」狗子一聲嗤笑,「你莫不是沒睡醒呢?」

    「你同它學不了。」夏獲鳥道,她與他們作為初次見面,卻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麼因為陌生而產生的距離感,就連她自己都沒有這樣的感覺。話裡話外的輕鬆與隨意,彷彿大家早已是熟識。

    「此話怎講?」換作林蘇青訝異了,未曾想還有學不了的本事,以他的出身來看,他的資質應當不存在哪一樣障礙。

    「從古至今,世間誕生過不少戰無不勝的戰神,但追風這一例,獨他一個,即使它被罰下來了,也無可取代。」夏獲鳥自然的講述,沒有特別要褒獎狗子的意思,也叫人聽了心生敬仰,忍不住好奇它的過往輝煌。

    「追風神君,是一名天生的刺客型戰士,可謂無與倫比。」

    「刺客?戰士?」

    林蘇青瞠目不解,在他的理解中,刺客與戰士本該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作戰風格,譬如戰士……在他的心目中,戰士便約等於威武雄偉,即使沒有魁梧的身姿,也一定具有勇猛無畏的風格。有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是那種以一敵百驍勇善戰的霸主。而刺客,在他理解裡,相當於是戰士的反面,截然不同,此刻應該是靈巧的,纖細的,是以令敵手防不勝防的突襲為主……

    「嗯。總之很強,亦很獨特,我不好形容。」夏獲鳥在腦海中找尋著的最恰當的修飾詞,試圖形容給林蘇青聽,找尋了許久,還是無以表述,難以形容,「總之……你等他恢復正身了,尋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與他實在的切磋一場,你就能看明白我的意思了。」

    「完全學不了嗎?」林蘇青不死心的問道,畢竟這也許是唯一的可能。

    「學不來的,就如同鳳凰天生能狗涅槃蘇生一樣,那是他的天賦本領。」夏獲鳥偷偷量了狗子一眼,唯恐它因此便猜出了她的身份,遂不敢再多說下去。

    「當年三清墟也想讓本大人去教他們的學生,還三番四次邀請,要本大人去做他們天修院的掌院先生來著。」夏獲鳥不說,狗子自己一臉驕傲道,「若不是本大人不願意,哪還輪得到那策老二。」

    「是天賦所賜麼……那倒真的是學不來的……」林蘇青喃喃道,倒不儘是失落,他也在立刻思忖著別的法子。

    「總之……你待它恢復正身便能一睹究竟。」見林蘇青忽而走神,夏獲鳥以為他又失了頭緒,想了想後道,「假如你真的要學本事,我倒認識一個合適人選推薦給你。」

    林蘇青與林蘇青不約而同地地看向她,滿是好奇。

    「聽說他也住在這片地界中,不過在那深山之內,靠近妖界的地方,如果你心有誠意,我們不妨去拜訪拜訪。」

    「這裡竟然還住著其他人?」林蘇青訝異,還以為只有他罷了。

    夏獲鳥豎著食指緩緩搖動:「不不不……住在這裡的都不是人。不過……除了你,的確還住著許多其他的生靈。我們稱他們為生靈,因為他們沒有身份。」

    她站起來,背著手徐徐踱步,邊說道:「大多是在別的地域中生存不下去了,才會被收留在這裡,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被驅逐。」

    「我們要見的是誰?以前是哪界的?」林蘇青驀然發現,強者離自己是多麼的遙遠,但是做到世事瞭然於心就還差得極遠。不禁又是一陣失落,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不停地追問,而是凡事都心中有數,那該是多好,大約屆時便能真正的無畏無懼了。

    「曾經是哪界的……嗯……他本來是個凡間的修行者,姑且算他曾經是半個散仙吧。」

    「半個散仙?」

    「嗯,他曾經在渡最後一個飛昇劫時險些入魔,好在及時自省,守住了半個心志。」

    「半個心志?」

    「他的情況說來複雜,後來他因為中毒,又損失了自己的半個身體。」

    「連身體也只有一半?」

    夏獲鳥和柔一笑,道:「是的,都只有半個,半魔半仙半個人,不過他後來研習出傀儡之術,我覺得十分不錯。」

    「傀儡之術?那不挺適合林蘇青的?!」狗子玩味的笑道,打趣道,「他這慫瓜蛋子衝鋒陷陣肯定是不敢的,若是不能使用幻術,用傀儡不也挺好?悄咪咪地躲在一個小角落裡操控傀儡就行了。」

    夏獲鳥莞爾一笑:「巧了,我也這樣覺得。」夏獲鳥與狗子竟是以戲謔林蘇青而達成了共識。

    不料而後她話鋒一轉:「不過,雖然我們覺得受用,但是他願不願意教授,就很難說了。他的脾氣古怪得很,在沒有入戶這片林子前,有不少慕名而去的求學者,在他的百般的為難之下,不是丟了性命,就是失了神志,有的性命在,神志也在,可惜身體殘損了……」

    「……」林蘇青聽得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腳邊的小熊貓們亦是倒抽一口涼氣,嚇得嘴微微張開愣住了,連呼吸都忘記了。

    狗子的一隻耳朵撇到了腦瓜子後面,一張笑臉眼歪嘴斜的擠弄著,顯然也有所擔心:「那……那還去麼……」

    「這就要看林蘇青了。」夏獲鳥轉身抄著臂膀立得挺拔,對林蘇青道,「就看你到底又多少誠意了。他雖然性情古怪,但他其實也有分寸,對於越是心誠的到訪者,他多少還是會手下留情的。」

    手下留情……就是指那些神志與性命都在,而軀體殘損的嗎……

    「還有一點就是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招。」夏獲鳥愀然變色,莊重肅然道,「他極其善於洞察人心,若是被他看破,小花樣可能不會有什麼,若是恰恰是他不喜歡的,那……」

    「會如何?」大家都聽得提心吊膽。

    「可能就死了吧。」夏獲鳥說得雲淡風輕。

    「死了就死了,死又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事情。」狗子不屑地掃了她一眼,「關鍵是怎麼死,那才可怕。」

    呵呵……四條腿兒著地說話,倒是地盤穩當不腰疼林蘇青在心中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他剛一開口,齊刷刷地目光拋向了他,他頂著壓力嚥了口唾沫,「就去唄……不是說他是合適的人選嗎……」總歸不是合適送命的人選對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00:08
塵骨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思

    「合適的確合適,但能成不能成,還是要憑你自己的本事和運氣。」夏獲鳥半抬眼皮側目看他,「有道是師父領進門修行還要看個人呢,我也不過正巧知道有這麼個機會罷了。沒有道理說了就一定要幫忙做到位呀。」

    林蘇青緘默不語,暗自衡量著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接下要離開這三不管地帶,但此去塵世間,他斷然不能顯露蹤跡,否則不僅會給自己招來性命之憂,怕是必然也會給丹穴山帶去麻煩。他的假死意味著二太子的包庇,屆時恐怕再沒有迂迴的辦法。

    倒也不是因此而畏懼了。而是前方要走的路太艱險,要實現的目的太宏大。是的,不是理想,只是目的。

    凡成大事者,必躬行不言,不拘小節。他的首要任務是藏鋒斂銳,但不是做一隻不敢窺見天日的耗子。

    傀儡之術,聽起來的確適用。他已經想到了出去這三不管地帶以後要從事些什麼了,便是這操控傀儡之術,絕妙地應了他的打算。

    可是,要說自己有哪點卓出的地方能夠取得那位性情古怪的高人賞識……林蘇青想了又想他也就擅長耍耍花招玩玩心眼了,可是那位尤其不喜歡的就是這一點了。

    總不能停滯不前,坐以待斃,「既然目前想不出別的路子,何妨試一試。」林蘇青決議道。

    「你倒是爽快,你這不是為難我麼……」狗子癟了癟嘴,林蘇青要去以身犯險的話,那壓力可全都在它的身上了。周全、周全,重點就是一個全字,難的也正是這個全。

    「你輕輕鬆鬆地去送死,我便要全力以赴的去拚命。唉……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主上要這樣罰我。」狗子慫眉耷眼的嘆道,「早知道這麼麻煩這麼累的話,我就……我就……唉,就算是提前知道我也沒什麼辦法改變,誰讓是主上的命令呢,唉,唉,唉!」我追風命苦哇。

    「先去看看,不見得就要跟著那位隱士學習。」林蘇青明白狗子,抱怨歸抱怨,但每次事情發生時,哪次不是它第一時間去救他。這一點他是確信的,即使他們之間現今發生了隔閡。

    他寬慰勸解道:「還是要先親自去見識見識,相處相處,萬一拜了一位品行不好的師父,難免會對將來有長遠的影響,怕是還會成為極為棘手的隱患。鑑於你我如今的處境,和將來要做的大事,總歸不能莽撞決定。」

    「是是是,怎麼都是你有理。」狗子白眼幾乎翻上天去。

    「那這些……」夏獲鳥眼神掃過捧著燭火頂著發著螢光的月亮樹枝的小熊貓們,「你打算如何處置?」

    見他沉默,夏獲鳥愀然道:「它們安全倒無礙,萬一被發現……你可曾想過後果?三魂七魄缺一魂,你對將來的勝算有多大?」

    那一隻隻小崽子眼巴巴地瞅著他們,不知有沒有聽懂他們話裡的意思。在林蘇青看去時,一個個立刻還他一排排坦率的笑顏。

    都是二太子的血肉所生,究其到底,也都不是存放靈魂的容器。它們和他,除了外貌的不同,其實都一樣。

    「先留下吧。」

    「你是打算帶在身邊?還是讓它們繼續留在這裡?」夏獲鳥有所擔憂,「你要明白,這裡是三不管地帶,也是三界交匯點,此處魚龍混雜,大多是因為各種緣故不被世間所接受,才不得已躲藏在這裡,不見得都心有善意。」

    小熊貓彷彿聽懂似的,連忙騰出一隻爪爪來揪住他的褲腿和袍子,可憐兮兮的望著。

    他看了狗子一眼,小熊貓連忙屁顛顛地過去將狗子包圍了起來,一雙雙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瞅著它。

    狗子為難,它彆扭地拗過臉去,將圓圓小嘴舉得老高,假裝看不見:「你、你們纏著我作甚。」

    「那就暫且帶著吧。」林蘇青恬淡道。

    「?!」狗子一驚,「林蘇青!你!」

    「它們對這片林子的熟悉,怎麼不比我們任何一個強?」他早有理由等著狗子,堵住它的咆哮後,他才平靜道:「今夜都先歇下吧,明日一早我們便前去拜訪那位高人。」

    語氣並不強硬,甚至十分溫和,聽上去卻彷彿收到了命令,下意識就是遵從,不曾生起遵從以外的想法。

    「我都行,反正怎樣都與我無關,我只是來近距離看熱鬧的,無論你生還是死,我只當戲進戲罷。沒有肩負責任,如何也不會覺得麻煩。」夏獲鳥眯眼笑道。隨即轉身邊向房間那頭的床鋪走去,不知何時,那張原本不滿灰塵的破舊竹床,而今已經鋪好了棕櫚墊子,也壓上了棉花堆,甚至還有一匹虎皮作為薄被。

    她好不生疏毫不客氣地一坐便翻身躺下,將虎皮打橫一蓋,回頭道:「山野裡夜深露重,我這單薄的身板同你們這些火氣旺的年輕小子比不得,這床我就自個兒佔了,你們看是就地打坐,還是另作他法吧。安了~熄燈吧!」

    一同說辭彷彿早有草稿,一氣呵成,聽得他們一愣,面面相覷。小熊貓皮糙毛厚倒是容易解決,拖來幾片芭蕉葉,鋪一片蓋一片,就在屋子中央大門前,團成一團睡下了。

    漆漆黑夜裡,就著月亮樹的淡綠色螢光,林蘇青與狗子相處瞅著,希望對方給出一個辦法來,哪料狗子一扭頭,哼了一氣,便擠進小熊貓的糰子裡,混了進去,而且甚是會挑,獨它四仰八叉的躺在中間。

    「嘻嘻~軟和~」它滿意又得意,欺壓得小熊貓們哼唧了一聲,卻也只敢一聲,便就此繼續睡去,哪敢反抗,怕是嫌命長。

    林蘇青看了它們一會兒,走過去又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蹲下去,挨個兒摸了摸頭,除了狗子,他想摸又收回了手。

    便起身回去,於桌前落座。沉默了良久,長夜並不寒涼,只是夜風吹打樹葉的微小聲音,將這份僻靜顯得蕭索。

    回想先前他面對巨大變數時匆忙做出的決定,想來越發後悔,實在莽撞。如果能再沉得住氣一些,能夠再忍耐一點,又何至於變成今天這個局面。

    也慚愧,居然還有慶幸,慶幸於二太子的縝密。可是一想到這裡,便更覺得氐惆。悵然地輕輕嘆了一口氣後,林蘇青又獨自靜默地坐了許久。

    俄爾,他忽然想起了袖中躺著的那一支毫筆,便忍不住抽出來接著熒熒微亮端看。

    當時選擇拋棄一切重新開始,便做了離開一切的準備,卻獨獨望了這一支筆,這支筆裡還有一個魂魄姑獲鳥。

    所以即使以原來的計畫,他也並未全然拋卻。他以指腹轉弄著筆尖的毫毛,不知夕夜此時可好。

    想著想著,他忽而起身,小心翼翼地一大步邁過了躺在門前的糰子堆,正打算出去,不料卻驚醒了床鋪上的夏獲鳥。

    「你去哪兒?」她問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00:08
塵骨 第三百二十五章 滅口

    音色發啞,不似先前飽滿,淺淺的在暗夜裡忽然一生,叫人心中一抖,彷彿被窺見了心事般緊張,可是沒有心事。

    「有一位舊友,想召她出來說幾句話。」

    夏獲鳥聽他說罷,隨即翻了個身,面朝裡側,背朝外,隨口問他道:「是在那那支毫筆之中封存的靈魄嗎?」

    林蘇青已經觸碰到門把的手指一愣,緩緩地收了回來。

    「無論是經歷的見聞,還是學到的知識,抑或是得到的實物。你的分身所獲得東西,在分身消亡之後,都會回到真身。」夏獲鳥聲音懶倦地說著,卻叫聽者不敢怠慢。

    「此間小木屋,佈滿了七殺陣,你當是知曉的吧。」她又問道,而林蘇青則靜默在門前,沒有作答。

    「此陣法布下時,預設過可入陣的要求,其中便有你、追風、二太子、還有我。只有我們,才能入陣。」夏獲鳥側躺著,支起右臂以空拳的拳背撐著面頰,漫不經心道,「除此之外,神來殺神,佛來殺佛,七殺羅生眼下,不留例外。」

    門外風聲倏爾緊了,嗚嗚作響,在縫隙之中竄發。

    「若凡事都要一清二楚,清清白白,你會很累的。若有宏圖大志,你該明白,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必須尋清楚答案。不妨將眼界開闊一些,目光長遠一些。」她說著打了一個懶散渾不在意的哈欠,罷了道,「無足輕重的事情就讓它隨風而去吧,窗外的貓頭鷹都比你聰明。唉~」她打著哈欠道:「還是早些睡吧,趕明兒須得早起呢。」

    連打了幾個哈欠後,她便放下了支撐的臂膀,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頭睡去了。

    是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麼……

    林蘇青杵在那裡愣住了,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愣住,內心裡沒有波瀾,也沒有情緒,只是淡淡的,猶如涼風拂過了心尖。

    他持筆的拇指,輕輕摩挲著筆桿,驀然有一絲懊悔沉在心底。或許當時就不該帶著她,早前便應該放了她,即使她不走,也應該逐她走才是。或許「來」時,便應該棄了。

    怪自己不夠仔細,愣是遺忘了還有這支筆在手裡。

    便有了一絲內疚,一絲自責。一切都淺淺淡淡的。猶如這個夜晚,一眨眼就過去了,只還記得了當夜的沉重。

    ……

    翌日,當金烏剛爬上天際,小木外的林野間便傳來鳥雀清脆的鳴啼,彷彿花卉青草的氣息也只在白晝時較為惹人留意。

    大家揉著惺忪的睡眼,與徹夜無眠的林蘇青問候著早安,而後陸陸續續前去水池旁簡易洗漱。

    便是這樣,許多事情你不說我也不說,彼此也都知道;你不提我也不提,便當作從未發生,便當作已經過去。

    所謂轉瞬即逝,大約也是如此。生命亦如時間,一去不復返。

    小熊貓采來新鮮的果子撲在一大片芭蕉葉上,分別牽著一角歡快地跑來。個個都有靈性似的,彷彿知曉了將從今天開始,過上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日子。不知禍福,但就是高興。

    林蘇青將手中的毫筆,摘下了筆端的毫毛,將筆桿埋在了池塘邊涼亭前泥土裡,將埋藏的地方的土壓得很結實,並採摘下旁邊的花朵,在上面堆成一圈,放下了兩顆野櫻桃。

    啟程後他還在想,葬得也算是前水後山,自後便不再想了。他將那一撮毫毛用一根棕櫚毛系成一簇,怕散了哪一根,又以一片樹葉包好,才揣進袖口裡。

    關於他的一舉一動,關於他的微微異樣的神色,大家都看在眼裡,也都當作沒有看見。

    「小崽子們引的路,該是最安全的,追風神君何故如此警惕。」夏獲鳥打趣狗子道。

    「唔……我總覺得有誰在跟著我們。」狗子疑惑道。

    「興許是林子裡的飛禽走獸罷,若是厲害的東西,早就立刻察覺,你都無法立刻判別的,多不是什麼危險的大東西。」夏獲鳥寬慰道。

    狗子不以為然:「這就是你的不懂了。危險也不全是憑靠殺氣與煞氣去判別的,最危險的反而是那些毫無聲息特別能藏的,叫你不知不覺,迫得你措手不及。」

    便是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一路劈荊斬棘地往前去。深山老林裡沒有路,只有飛禽走獸門穿來穿去時留下的一些小空隙。

    「居住在這裡的人……」他當即改口,「生靈,都不出來行動嗎?」

    夏獲鳥回頭無所謂地看了他一眼,便繼續橫刀劈斬著荊棘一邊走一邊回他道:「之所以會居住在這裡,無非是為了活命,既然是為了活命,自然是怎樣最安全便怎樣活著。」

    「明白了。」林蘇青撩開垂下來的刺滕,彎腰鑽過去。

    這一路,不記得聊了些什麼,只記得如火的烈陽因為蔥鬱的林蔭而不那麼炙熱,只記得口乾舌燥氣喘吁吁時尋得的山泉水格外的清甜;順便還記得沒有樹藤與荊棘時的山路走得尤其暢快,記得鳥雀掠起時的驚慌失措,還有風撞到了耳朵尖,那一縷縷的清涼爽快。

    若要隱居,這裡的確很美。若能將紅塵紛擾盡了,來此寶地荒度餘生,也是天上人間不可比。

    「慢著!」林蘇青與夏獲鳥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出,他們這一喊,將狗子與小熊貓們都嚇得渾身一震。

    狗子抬起的右腿不知當放不當放,連忙問道:「咋、咋了?」

    「前面有毒氣。」

    不同來路時的坎坷,前面是一片姹紫嫣紅的花海,一望無際,有陣陣幽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你看你的腳下。」

    經林蘇青一提醒,狗子這才發現,自己的腳下竟是斷崖!它若毫不留意地往前一步,便會墜入深谷。

    一眼看上去以為是平地,以為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花海中去,殊不知這斷崖就在這花海之上。

    「還好小爺我是神仙來的,這要是摔下去,不得粉身碎骨?」狗子往後退了一步,安撫著心中的緊張,的確被嚇了一跳。

    「就算你是神仙,怕也不能對這裡掉以輕心。」夏獲鳥說罷,看向了林蘇青,林蘇青便接著她的話說道:「你仔細看看底下都是哪些花。」

    「我哪裡知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我哪懂什麼花,那是小姑娘的事情。」狗子搖搖頭,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去看,瞧著五光十色,百花爭妍,煞是入眼。

    不禁疑惑,「這些花怎麼了?」

    「那些樹是夾竹桃,是最毒的植物之一,一整棵包括汁液都具有致命的毒性。即使乾枯毒性也絲毫不減弱。即使焚燒它,便連帶焚燒時所產生的煙霧亦能致命。」林蘇青一本正經道,「那樹上盛開的粉的白的花朵,它們散發的氣味,初初會使你感覺昏昏欲睡,久了便可致昏迷,甚至致死。就是不死,也會因此而變得痴傻。」

    「?」狗子驚怔,小熊貓更是當即往後竄躲,躲在了林蘇青的腿後。

    「你在看那些桃色的,是紫荊花,紫荊花本身毒性不大,主要是它散發的花粉,會誘發呼吸方面的問題,比如咳嗽或哮喘。」林蘇青指著花海之中的各種顏色道,「紫荊花本身不可懼,但是你再看那片紫色的,那是飛燕草,長得形似蘿蔔花,但是它們全株都有巨大的毒性,尤其是種子,若不慎吸入或是誤食,便會引起神經系統的中毒,輕則引發痙攣,重則呼吸衰竭而亡。」

    而此地將飛燕草與紫荊花種在一起……

    「還有那些……都是吸入氣味,或接觸太久便會引起昏迷的有毒植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00:09
塵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墜神嶺

    茫茫花海,無一善類,那邊那一片亭亭玉立的南天竹,何嘗不是全株劇毒,儘是些會引發痙攣,抽搐和昏迷的毒物,還有那些倒錘如瀑的紫藤,紫藤倒不是嗅一嗅花香花粉便會中毒,它是種子內含有金雀花鹼,中毒輕的症狀有些類似於事物中毒,多是嘔吐、腹瀉一類的症狀,不過,嚴重的會口鼻出血,乃至休克、死亡。

    這怕不是機緣巧合生成這一片毒海的。

    「是阻絕來者的第一道關卡麼……」林蘇青喃喃揣度道。

    「我們都是知道這是故意的,但問題是怎麼過去?」狗子回頭問道。

    底下儘是毒,最容易的辦法是從高空之上飛過去,可是這必然會進入天界的視野,試想會來到這三不管地帶的,有誰願意被天界發現呢。

    若是土遁……也不可取,許多植株的根系亦有劇毒,甚至會影響到四周的土壤,即使盡力潛到最深處也很難確保在過程中不會在無意中弄斷誰的根莖。

    正觀察著底下無邊無際的花海時,林蘇青猛地一個激靈,有了一個巨大的發現:「等等!這底下似乎還有陣法!」

    粗略一看,只知是一片花海,仔細看,也不過是覺得錯落有致的花海,你看它們每一種類別都生長在一起,絕不會出現在別的花叢堆裡。這是很違背自然原則的,試想開花結果後,風一掃過,如何確定一種類別的種子不會被帶到別的地方去,又如何能確定會帶到哪一塊地方或是別的株群?這只是其一。

    其二,當他以觀察陣法的方式去仔細辨別那些植株類別的位置時,便又有所獲,世間萬物皆在五行之內,均有自己的屬性,人也如是。端看它們,似乎正是憑著自己各自的屬性依照著一種規律排列著什麼方陣。

    ……

    日頭當頭曝曬,烤得人呼吸都灼燙,刺眼的陽光扎得眼睛睜不大開,就是將陣形看出了,也迅速看花了眼。烈日使人頭暈目眩,太陽穴脹痛。

    這令林蘇青感覺為難了,他在崑崙山的典藏裡翻閱背記過無數典籍,卻從未在哪一冊中看到過有關於這類陣法的記載。因此他只能大致地利用規律看出其中隱藏的陣形,但由於確實不認識這個陣法,便倒不出個所以然來,更提供不瞭解決的辦法。

    見他凝眉沉思困窘了半晌,依然思考不出結果來,一直抄著臂膀閒看熱鬧的夏獲鳥,忽而朗聲道:「小子,學著點,這是牽機陣,它還有個諢名,叫墜神嶺。」

    「牽機陣?」林蘇青與狗子不約而同地為之愕然,「墜神嶺?」誰也不曾聽聞過一二。

    「你們這些年紀輕的後輩不曉得也很正常。」她漫不經心,似天邊的浮雲,俄爾回眸睨著林蘇青道,「這恐怕就是你要拜訪的那位高人所布下的陣法。」

    「想來那位高人身有殘缺行動不便,深諳進攻不易,因此極其善於防禦。」夏獲鳥知道他們更在意的不是這個陣法的如何而來,而是這個陣法本身將來得驚奇。

    於是,夏獲鳥當即蹲下去撿起兩三枚石子握在手中,莞爾一笑道:「瞧好了——」

    咻!

    她瞬間彈出一枚石子,那枚石子方要落地,卻在剛觸碰到一朵紅花的花瓣尖尖時,忽然傳來一陣女子的歡笑聲,不是一名女子,是有許許多多。

    笑聲只有那一瞬間,如一浪拍過便停歇的淺灘。緊接著耳邊便聽到了一陣細小的咯吱咯吱的響動。

    忽然小熊貓們嚇得一跳腳紛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緊接著又連滾帶爬的爬起來,揪著林蘇青的褲腿就往上攀,掛了他一身。

    「地在顫動。」狗子抬起一隻爪爪,遂又放下去細細體會,「是真的在顫動。」

    聽他提醒,林蘇青也屏息凝神的感受,果不其然,腳下的土地,彷彿是從地底極深處傳上來的顫動感,而再結合耳邊所能捕捉到的咯吱咯吱的聲響,那聲音依稀能聽辨出彷彿同著震顫一樣,都來自地下。

    隨著一枚石子的落下,這地底下彷彿在一剎那有數十個齒輪在同時轉動,起先緩慢,方能被他們體會出細微的動靜,隨即很快便轉動得極快,快到一切彷彿恢復原態,快到彷彿沒有什麼在啟動,沒有聲音,也沒有震感。但其實都還有,只是因為頻率達到了一定的速度,近乎於無。

    這時,夏獲鳥又彈出一枚石子,石子落地,只聽呼啦一聲,花海之中突然從地上鑽出來一根藤,不那不是藤,它看起來想一根豆芽似的彎彎曲曲,正扭動著立起來,而後看又像是立起了一朵花苞,兩頭尖中間飽滿,猶如盛放前的百合。

    啪,花朵綻放,中間顯出一位一身花瓣做衣裳的美人兒來!

    只見她雙手交叉含在胸前,低著頭合著眸子,如同在沉睡。隨之便有更多的銀鈴般的笑聲響起,轉眼便有許許多多諸如方才的花骨朵似的,忽然間冒出來,忽然間盛放,忽然就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美人兒,她們皆只以大片的花朵貼在胸前,將一串一串的碎花藤蔓低矮的圍在腰間,做成短短的裙幕。她們不似最先出來的那一位那樣頷首垂眸,她們千姿百態,婀娜誘人,有的羞羞答答,有的極盡嫵媚,有的嬌俏,有的溫婉……

    她們個個明眸善睞,向著來人的方向,施展著獨特的「魔力」,分明只是勾一勾手指罷了,卻叫人心潮澎湃。就像在心中揣了一隻驚慌失措的小兔子,在橫衝直撞,瘋狂竄動。

    笑聲嬌軟,令人感覺彷彿墜在了雲朵之間,想一直往下陷入、再陷入;深一些、再深一些。心都因此融化了,渾身酥麻無力。她們只是輕輕地笑著,卻像是莫大的邀請,令人忍不住就想接近,想靠近,想伸手搭在她們勾動的如蔥白的手指上……

    「再往前去可就要沒命了。」耳邊突然響起夏獲鳥嚴肅的恫嚇,她特意將聲音沉得很低,裝得粗狂,顯得渾厚有力。

    驚得他們渾身一抖,這才回過神來,緊接著又是一驚——不知幾時一隻腳居然已經邁了出去,正踏空在懸崖邊,令人心有餘悸,險些另一隻一軟就跌了下去。

    「媽誒,還好老子四條腿兒。」狗子一屁股坐在懸崖邊上,抬起爪爪橫擦了擦根本沒有汗水的額頭。

    倒是林蘇青,風一過,都能感覺到背心的冷汗,更有額上的虛汗滑落在了長長的睫羽上,一眨眼就是一顆汗珠。

    不敢想,如果掉了下去……

    「這才哪兒跟哪兒?」夏獲鳥付之一笑,遊戲似的屈指作勢再去一枚石子,「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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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沉幾觀變

    石子如離弦之箭直擊而出,才方剛落入花海中,夏獲鳥手指向上一提,石子又彈起來,尚未再次落地,便有最近的一位仙子似的美人兒撲將上去,像纏個人似的繞著那枚石子。

    「將石子錯當入陣者,這陣法連身形都分不清,也太駑鈍了吧,憑這也配叫墜神嶺?」狗子頓覺訝然與不屑。

    「我猜並不是。」狗子循聲看向林蘇青,只見他面色嚴峻,不禁好奇道:「難道你發現了什麼?」

    林蘇青指著那片花海道:「方才第一枚石子落下出現她時,旁邊的地形有所變化,恐怕是啟動了什麼陣法引起的;而當第二枚石子落下時,我們一眼所見是有許多『女子』從花海中拔地而起亭亭玉立,其實在她們出現的同時,地形又悄然發生了許多變化,譬如那邊你看現在是一片白色的顛茄花,我記得原先那裡是一片馬蹄蓮。」

    狗子托著下巴回想道:「是嗎?恰好我方才也特地看了看這些花的分類佈局,我記得原先好像就是那種白色的花來著……」

    「你看這片花叢與那片花叢。」林蘇青分別指出兩處地方道。

    狗子乍一眼看:「不是一樣嗎?」

    「那一叢是顛茄花,而這一叢是馬蹄蓮。」林蘇青再分別指著說道,「你再多仔細觀察,它們的顏色與花型極其相似,一眼不易發覺,但其實並不同。」

    狗子仔細一看,的確不同,雖然那是那種尖尖的白白的,但其實顛茄花是一朵大花有五個尖角,形似喇叭。而馬蹄蓮雖然也是尖尖的角,但它們是單獨一朵一朵的小喇叭簇抱在一起。

    「吖,果然不同。」狗子驚訝道。

    林蘇青指著底下道:「這裡原先應該是馬蹄蓮,而馬蹄蓮原先的位置現在種的是白色的鬱金香,鬱金香的毒素雖然不重,但也會引起頭昏腦脹,或是昏迷等中毒症狀,因此人或是動物在鬱金香花叢裡所處的時常最多不能超過一到兩個時辰。」

    他不苟言笑道:「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美人的變化所吸引時,這些花叢其實一直在不斷的變化位置,但它們並不被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那些和那些……」狗子以下巴指著花海中的那些仙子似的美人兒道,「不過是一種障眼法?」

    林蘇青點了點頭:「差不多這個意思吧,但她們不只是為了障目而已,應該是最基礎的關卡,先把最蠢最傻的來訪者卡在那一關,而除此之外還有對付聰明的人的辦法。」

    「便是那些變換位置的花叢?」狗子道。

    「不止是花叢。」林蘇青莊肅而凝重,「那些花叢的變換恐怕主要不是因為陣法的緣故,而是與地底下的機關有關。」

    「哇地底下還有機關?」狗子訝異。

    「追風神君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林蘇青能夠一眼辨別出這麼多內容,已是穎悟非凡,你何必再故意對他裝腔作勢,直接表揚表揚他不好嗎?」夏獲鳥瞧著它的神情道。

    「誰對他裝腔作勢了,我是真不認識這個什麼牽機陣。」狗子直言不諱,「若是我什麼都會,何苦做個拚死拚活的武戰神?何不做個閒打扇子紙上談兵的文士,畫畫圖紙動動嘴皮子罷了,豈不輕鬆快哉?」

    狗子正反駁著,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問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你不過是鳥,連我這個戰神都不認識的陣法,你居然會認識?還能叫出它的陣名與別名來。你這鳥都是博學啊。」它陰陽怪氣的,無疑又是拐著彎兒的打探夏獲鳥的身份。

    「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聽得多了自然也記得多,而你終日窩在富饒的丹穴山神域享福,這便是咱們之間的不同呀。」夏獲鳥毫不怯它,直接駁回了它的發難。

    狗子傲氣的扭過頭去,顯示不與她一般見識。而後向林蘇青問道底下那片花海:「你說那片花底下還有陣法?」

    林蘇青思忖著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道:「不,應該是機關。」他聚精會神,將所有感知凝聚在耳朵上,全神貫注的去聽辨那咯吱咯吱的響聲。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花都只種在表面,不到五寸的土壤中,而底下大約有十丈深都是搭建的機關。」

    陣法配機關,這令林蘇青想起了曾經玩遊戲中的魔法傷害加物理傷害……這不得不權衡好先著重破解陣法,還是先著重解除機關。如此恢宏的佈局,憑他們三兩人手實在無法實現同時著手。

    狗子還是有些小脾氣,它一屁股坐下,仰起腦袋睥睨著底下的花海問林蘇青道:「你既然都猜到這麼多了,那你說怎麼過去。」

    「我正在想。」

    林蘇青蹲在懸崖邊,目不轉睛地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觀察著、思索著、琢磨著,若是誰起了歹心給他一腳,他必然掉下去。這大約是偷襲他的最佳時機,不過誰也沒有出手。

    「不能先打那個頭目。」林蘇青看著最先冒出來的最中心的那位「仙子」道,這佈局竟是反其道而行,不可擒賊先擒王。

    見他直勾勾地盯著那些「仙子」看,狗子與夏獲鳥不約而同的抿了抿嘴角,不過都沒有說他什麼。儘管非禮勿視,但他們還是隨著林蘇青的注視也一一想那些「仙子」看去,果然大有發現!

    「這些女子,每一個身上都印著一個卦形,有些在脖子上;有些後頸;有些在手腕處,有些在腿根處……」林蘇青凝思道,「你們看,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她們雖然人數多,但有些人身上的卦形是一樣的,只是印在身體的不同部位。」

    他邊想邊將自己的思考說出來與他們聽,算是一種商議討論,好在他們有不同想法時,即使提出來,以作交流。

    「假如破陣之法與卦形有關的化……那麼……乾為天,坤為地,巽為風,震為雷,坎為水,離為火,艮為山,兌為澤。八卦互相搭配,便能組成六十四卦……我感覺陣法與卦法有關,而她們的人數也與卦法有關……而卦法……恐怕是觸發底下機關的鑰匙……」

    「唔……你說得似乎有點道理……」狗子托著肉鼓鼓的腮幫子道,「所以呢?你想到破解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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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