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62
V123210 發表於 2018-7-7 08:47
第三百五十八章 激將

    滾燙的風毫無秩序的亂撲,彷彿在追趕獵物,又彷彿是絕地掙扎,熱風令牆壁上的封印兵器震顫得鈴鈴作響,令頂上牽著的無數條封印的鐵鏈放肆晃蕩,這些金屬撞擊出的聲響炸得人耳朵生疼,令人心煩意亂,莫名生發出煩躁。

    林蘇青心持清靜經自有定力,他正色,徐徐而道:「你我其實沒有差別,無非是一具容器之中的兩枚困魂,你我一樣。只不過我受丹穴山二太子照拂,優先領用了罷了。」

    那火焰匯作的面孔頗為認同,林蘇青伺機揣摩蚩尤的心思,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副身軀雖然不凡,但畢竟是半路修行,何況它出自二太子,遂有著二太子的法力加持。那麼,它勢必也有著二太子施過的封禁術。這就意味著即使你現在奪去,怕是難以在短時間內脫離二太子的『桎梏』,脫離不了你也就很難施展你真正的實力。那麼所謂『容器』之於你不就等同於牢籠?」

    林蘇青的心中自有盤算,而面上波瀾不驚。

    「而之於我,則全然不同。由我控制這具軀體,則二太子的加持不僅不是禁錮,還具有助於我修行之神效,實乃事半功倍之效。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也與我同二太子出自同一血脈有關。」

    「你不必在這裡賣弄。」蚩尤似乎很不滿被他人看出自己所想,「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但說無妨。」

    「問得好。」林蘇青怡然一笑,「是要同你做個約定。」俄爾他的眼神一凜,繼續道:「你我以六年為期,六年之內你不得在任何情況向外界釋放任何氣息。」

    那副面孔稍有怒氣,質問他道:「我憑什麼答應你。」

    林蘇青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回去:「如果你應下這個約定,那麼在六年之後的今天,我將迎來一次生死大劫,屆時必然虛弱不堪無力與你抗衡,你若能趁機奪舍,你便奪去。反之你若不答應,便沒有那一天,也就沒有那個機會。」

    「奪舍不需要機會。」

    「不,你需要。除非我自願讓出,否則你無法成功。」

    那面孔猙獰而道:「要你自願很容易。」

    「不,你又錯了。」林蘇青早有預防,自是從容,「你莫要疏忽了一件最為關鍵的事情——這副肉身究其底,實際是誰的。」

    「即使你迷惑了我的心志,我自願讓出,可是這其中定然還有著二太子殿下的封印。那麼我的『願意』,便不是簡單的『願意』。」

    「又是這個二太子!」蚩尤氣恨不已,那火焰匯聚的面孔唰地一聲散開,變成火團如雨水大墜。

    林蘇青巋然不動,持重道:「早在塑成這副肉身之前二太子就已經算到了今日。我雖然天命不凡身懷曠世血脈,然而我歷練不足,根本無法掌控與生俱來的法力。而你,定會趁我不備脫出此間封印。」

    那厚重得發悶的聲音氣恨得發抖:「這副肉身……其實是二太子另加給我的又一道封印……」

    「是的。」

    「必須由你在具備清醒的意志下主動讓出,才能輪到我……」

    「沒有錯。」那聲音隱去了蹤跡,林蘇青辨不出它來自哪個方位,隨意上前一步道,「最要緊的是——倘若我死了,你則永遠也得不到,永遠也出不來。等於你也『死』了,只不過比真正的死要難受千百萬倍。凡人稱之為活死人,而之於魔神你……」

    「他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那聲音赫然大怒,懲忿窒慾至極點,聲音顫抖得厲害,「也對,也只有他能想得出如此狠絕的法子!」

    林蘇青一思量道:「你指的是鳳凰先祖吧。我想……假如是鳳凰先祖……恐怕早已經沒有我,也早已經沒有你了。你我怕是早就在子夜元君羽化那日,隨她一併去了。」

    那聲音難以置信道:「先祖托生之胎……十幾萬年了居然還沒有甦醒嗎……不可能!先祖托生之胎活不過百日便會因先祖甦醒而消退自身生命。你們又怎知他是原本的二太子,還是已經是鳳凰先神!」

    此言聽得林蘇青渾身一震,而心中這略微的一動搖被蚩尤立刻捕捉去。那聲音倏然道:「倘若那依然是真正的二太子的話,不過區區十幾萬年修為的毛頭小子,以他的法印,如何能困住本尊!」

    林蘇青愣住了片刻,幾乎已經順著蚩尤的話去思忖了,霎時他猛地回過神,身後負著的手捏決用力朝自己的脊骨注入一道力量,強烈的疼痛刺得他恢復了不少理智——不,假如已經是鳳凰先祖,那丹穴山帝君必定知曉,既然如此又如何只封他一個二太子呢?

    他的思慮又被蚩尤看去,那聲音冷笑道:「丹穴山帝君常年鎮守天涯海角的覆滅之地,即便那二小子活過了百日,然這十幾萬載並非一朝一夕,何日被自己的祖宗奪舍了去,料是他親老子恐怕也無從知曉。」

    險些又被蚩尤繞去了他的思緒,林蘇青將心清了又清,將神靜了又靜,才緩過來鎮定道:「鳳凰先祖歸世,豈是風雲不驚天地不變之小事?竟連三皇五帝都無一知情嗎」

    二太子之事林蘇青有許多不瞭解,但是現在不是去分心的時候,若想不被蚩尤牽著鼻子走,必須由他自己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林蘇青雙手負於身後,嚴峻而道:「蚩尤魔神,今下並非談論二太子的時候,眼下的緊迫只在於你我之間。」

    轟!

    林蘇青的臉前驟然襲來一團烈火,還是那副猙獰可怖與他相同輪廓的面孔,幾乎貼著他的鼻尖。將原本就低沉的聲音壓得更低,彷彿是在控制自己的憤怒,狠惡的對他道:「若不是鳳凰先祖,憑十幾萬年的修為,不可能困得住本尊。」

    「那魔神你是否要冒險一試?」林蘇青面不改色不畏不懼,「你若不應我方才的提議,我出這山林便是死路一條,而我定然死也不會讓位於你。屆時你若能成功奪舍,那於魔神你也一點不虧。只是……倘若二太子的法印能夠困住你……」

    「絕不可能!」

    「那你是否要冒險一試!」林蘇青故意拔高了音量與蚩尤的憤怒對抗。他話音未淨,猛地從火焰面孔中伸出烈火凝作的手來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個轉向將他懸吊在圓台邊緣,腳下是翻滾不休的岩漿,炙熱的火氣灼燙著他。

    「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力道之重之很,幾乎將林蘇青真的掐死,但是慌忙之中林蘇青感覺出蚩尤也有一絲猶豫。他感覺出蚩尤在距離掐死他的力道上略微輕了一絲氣力,恰是能留得他一口喘息。

    林蘇青更是要與他抗衡,即使憋得面部發紫青筋暴露,他也不減半點氣魄,橫眉立目道:「無妨,你若要大膽一試,你便來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00:29
塵骨 第三百五十九章 絕地反擊


    敵人所能帶來的最大的威脅是什麼?是毀滅,包括死亡也屬於毀滅之一。可若是你毫不畏懼那又該是誰來為此感到害怕呢?是敵人。

    正是鬆開的那一絲氣力,正是蚩尤沒有即刻就殺死他,林蘇青才真正的確認了自己的勝算。

    「你害怕了。」饒是吐字艱難,饒是血脈不暢使得面目鼓脹而出,饒是口中分泌的唾液完全無法順利的嚥下去,饒是一切都難堪至極,令他看起來像一名徹底的輸家,但他依然從容。當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心中乍的一驚,覺得自己有些像了二太子。

    此話激得蚩尤一怒,那雙烈火凝聚的手再度用力,掐得林蘇青頭都快炸裂了,倏然便鬆開化為飛灰,彷彿一摞枯葉一瞬燃盡,熱氣將灰燼騰升,轉瞬又四散落開。

    「誰也無法確定他究竟是二太子,還是鳳凰老祖……」蚩尤的話語中飽含猜忌與猶豫,雖然沒有半點害怕的情緒,但其實已經是害怕。他是想活的,不僅為了自己,還要為忠心耿耿等待著他歸去的魔族上下。重獲新生即是重振魔族。所以,就算被林蘇青這種嫩頭小子嗤笑他貪生怕死,他也能忍下這一份羞辱。

    蚩尤乍然鬆手,林蘇青突然獲得了暢快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瘋狂地放肆的大口呼吸,把他自己嗆得咳嗽不止,他緩了許久才將因為窒息而倦怠不已的身體緩過狀態來。他假意捂著自己被掐疼的脖子,伺機探著自己的脈搏,他謹慎的計算著自己還剩留多少談判的時間。如若不能及時甦醒,恐怕狗子要闖下大禍。

    「承認二太子的實力,很難嗎?」林蘇青的眼神四處遊走,小心翼翼地尋找著蚩尤的蹤跡。此地雖然一眼就看遍所有,但他始終認為蚩尤一定躲在某個無法發現的地方,「他若不夠強大,你何以在我體內沉睡幾十年,直至我回來你才得以復甦?而且是二太子故意喚醒了你。」

    林蘇青原地轉著方向似自說自話道:「若不是那日的精怪魍魎無意中觸碰封印將封印解開,你恐怕永無復甦之日。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的靈魂由鳳凰一族世代相承封印在自身體內。而你唯一能甦醒的時刻便是宿主最虛弱最不穩定的時刻,比如妊娠、比如生產……」

    「而鳳凰一族在生產的過程中,為保母嬰平安,會暫時將你從體內引出,待生產結束再封入後代體內。因此這期間封印最弱,是你最有機會衝破封印逃脫的時候。」林蘇青字字珠璣,擲地有聲,「你只有這唯一一個脫身的情機會。而你如今在我體內,由我繼承了這一份傳統。那麼,是由誰封印的呢?」

    「那他定然不是『二太子』!區區十幾萬年的修為何以封印本尊!」蚩尤暴怒,他不允許再聽林蘇青說下去,一個字也不允許。

    林蘇青負在身後的手,緊緊的攢著,手心內不時冒出的冷汗提醒著他時刻保持謹慎。他看似波瀾不驚道:「無關他到底是怎樣的身份,你都是在他的計算之內。不過,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證明二太子任何,我真正想說的也並不是這些事情。蚩尤魔神,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個關鍵,我怕我不說,你就會疏忽了。」

    等了半晌,那沉厚的聲音才回應他:「嫩頭小兒莫要胡言亂語。」

    林蘇青一笑道:「你我可謂是同生共死的聯繫,怎敢對你欺瞞。」

    「有話直說。」那聲音一改憤怒,變得頗為凝重。

    「那我就直說了。」林蘇青轉向那聲音來的方向,騰騰熱氣撲面而來,「想必當初誰也沒能料到,子夜元君竟與妖界祈帝相戀,而發現時已經暗結珠胎。天界為此事震怒,三界混亂得不可開交,一心只想到了將危害扼殺於萌芽之前。」

    說著他感覺身邊的氣息有所變動,遂順著自己的感覺轉了方向,繼續道:「不過還是應了那句老話,慌亂必生遺禍,誰也沒有想到還是被子夜元君成功的誕下了胎兒就是我。」

    「你同我說這些瑣事,所圖為何。」

    「哈,魔神莫要心急,很多時候,一些細微瑣事,往往能牽扯出嚴重而巨大的後果不是嗎?」林蘇青又隨著不時變換的氣息而調整自己的面向,似是始終要與蚩尤面對面談話似的,「子夜元君生下胎兒便亡故了,匆忙之間二太子將你封印在了我的體內。」

    「那又如何。」

    「而我,是男胎。」一語誅心,「而你,沒有了唯一的機會。」

    空氣瞬間凝結成冰,連底下滾滾翻捲的火漿也彷彿在剎那失去了溫度。男胎無法生產,便無法傳承,他便無法在生產過程中借助引他出體的機會掙脫封印……而恰巧林蘇青的身世又為他製造了一個機會,因為他是神域與妖界的共生之子,天界必然容不得林蘇青存活,所以只要林蘇青一死,便就是機會!可是……

    「托二太子的福,你若想得以新生,那麼我就不能死。」林蘇青微微笑著,然而笑容之中卻帶著侵略。

    他的笑容早已經不是初入丹穴山時的那樣,他變了,可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究竟在哪裡變了。只是某個時刻一個恍然發覺如今的自己早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自己了。他曾經也為之感嘆、為之惋惜,不過也為之慶幸。

    「你住口!」

    林蘇青倏然拔高了音量:「我可以住口!可是你可以不面對事實真相嗎?!」

    「本尊為何要相信你的鬼話連篇?本尊可以隨時要了你的性命!」蚩尤怒了,但是他並沒有呵斥林蘇青,而這懲忿窒慾輕聲地問著,比暴吼的呵斥要顯得更為憤怒。

    「是!你可以與我同歸於盡,可是你可有想過你魔界的族民?他們來自山川河海,來自五界六道,他們忠心耿耿歸你座下,生生世世敬你為尊……他們擁躉你、愛戴你、敬重你!你的族民們!他們!能夠承受自己的尊神永不甦醒的結果嗎?!」

    俄爾,林蘇青一轉激昂澎湃的言辭,變為不屑,故作嘆息道:「罷了,你終究是魔。素聞魔族六親不認、嗜殺成性。神仙是忘情,魔族是無情,你不可能去在意那些螻蟻。」

    「你住口!」

    隨著蚩尤一聲怒吼,圓台猛地劇烈搖晃,顛簸不停。圓台之下的火漿放肆的翻湧,以肉眼可見的快速漲升,即將淹沒林蘇青落腳的圓台,四面八方冷兵器顫動不已,撞擊聲震入耳膜,使得人心亂如麻!

    ……

    時間在爭執之中流逝得極快。狗子見蜷縮成弓形的林蘇青全然沒有了絲毫的生命跡象。它的四條腿和尾巴被小熊貓緊緊的抱著,小傢伙們妄圖以身體微不足道的重量墜著它。它亦是在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怒火,它的爪爪用力的抓入地面,可是它已經忍無可忍了!

    它要殺了那個屁的高人!它要搗毀這裡!現在就動手的話,還能趕上讓山蒼子前來救林蘇青一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00:30
第三百六十章 世間難得,卻道瘋魔


    當你堅持了許多年的信念,有朝一日突然在一瞬間被他人全盤推翻時,連你的理智也會拋棄你。「慌亂」趁機而出,使你退縮使你迴避。你厭惡它,因為它令你顯得可笑有餘,可是只有它,在此時此刻保護著措手不及的你。

    無論你的過往是多麼的所向披靡,無論你的現在是如何的落寞破敗,只有慌亂從來不會遠離你。它是你壓制在內心深處的脆弱,是保護著你的本能,亦是握在敵人手中的把柄。

    蚩尤是魔也是神,亦曾是享有至高地位的尊者,如他這般世間無二的魔神豈能容許林蘇青這樣的一介牛犢小兒踐踏他的尊嚴?他怒不可遏痛失理智,可是極盡憤怒之後他覺察到了自己的異樣他居然感覺到了措手不及?他居然覺察自己感到了慌亂?不,這不是,這不是他。

    一時間內,對於林蘇青的所言所迫他難以接受、也難以面對,並且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在各種「難」之下居然產生了俗人才有的慌亂!從而他竟更加的慌亂開來。

    可是他又不能殺了眼前這個踐踏他尊嚴的牛犢小兒,萬一後果正如那牛犢小兒所言呢?萬一呢?

    曾幾何時無法無天無所不能的魔尊,竟在今下不得不操起了「隱忍」這門學問。一尊魔神的顏面,就在此時此刻輕如鴻毛。

    ……

    那方「地獄」正在焦灼,這片人間也滿是無形的戰火。就在狗子已經全然按捺不住胸中憤懣之氣,變大身形正欲沖上去就要痛戰一場的眉睫時刻!夏獲鳥一步上前一把按下了狗子,同時高聲沖那傀儡人偶道:「牽機子!」

    按住了狗子的同時她向那隨之一滯的傀儡質問道:「閣下可就是孟涂山紅邕長老門內唯一弟子牽機子?」

    「你若不應我便當你認下了。」夏獲鳥揚聲而道,俄爾對狗子使去顏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小熊貓們趁機又撲上來抱住了狗子的腿腳和尾巴。

    她好似猛然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原本唯她最為鎮定,雖然同樣擔心林蘇青生死,但她始終也保持著希望,靜觀林蘇青與那高人的對峙。可是因為她的突然發現,她也突然的湧上來一股憤惡,比之狗子更甚。

    「你既然也怒了,為何還要阻攔我!我才不管它是什麼牽機子萬機子的,你讓開!待老子去拆了那破玩意兒!」

    狗子作勢要去,夏獲鳥更是用力的按住了它,那遞去眼神之中寫滿了秘密,看得狗子一愣,旋即她沖那人偶道

    「牽機子,想你曾經也是一位曠世奇才,你盛名之時就連天帝的仙藥也皆由你採供,而老君也是對你讚口不絕。你何以變成如今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了?」

    那人偶忍了許久,忽然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以為他就要因此失控時,忽地他又將憤怒之火硬生生吞了回去。

    「怎麼不敢回應我?想當初你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馳名三界!殊不知你而今變成了這般不人不鬼,此也便罷,竟連你的良心也變得醜陋不堪了!多少慕名而來拜訪你的學子,多少心懷誠摯願入你門下的學子!你不答應就不答應,你居然以試毒為由,用他人的性命延你的壽命!」

    憤恨不平幾欲衝出的狗子驀地愣住,它不解的看向夏獲鳥,而那人偶也同時看向了夏獲鳥。

    「試毒乃入門之法,我並沒有矇騙。」那名為牽機子的高人操控著人偶道。

    「是嗎?」卻被夏獲鳥當場質疑,「那你為何不告訴試毒之人,如果試毒失敗,他們的余壽就會轉入你的壽命之中呢?」

    狗子一驚難怪不讓他們檢查林蘇青的情況。

    只聽夏獲鳥又道:「此乃三不管地界,一入此地便與世間斷開干係,而就算是死在了這裡,陰司的生死簿上那人的壽字也依然繼續往前走字,過往無數為拜訪你而葬送此地的學子,他們的壽字恐怕還多得是日頭,而你牽機子的壽字實際上早就已經走盡了!」

    「你既然知曉我的身份,難道你會不知曉我的壽字為何走盡?」那人偶驟然大怒,橫眉立目的瞪著夏獲鳥道,「我為何會走盡?我為何落得如今這個田地?世人忘了!可我還是記得!我清清楚楚的記得!」

    那可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連普普通通都算不上。

    那時候的牽機子意氣風發,從孟涂山學成下山之時,也是有一腔宏圖勇志,要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力所能及之力。便也是那時候聽聞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久聞那是泛泛之輩高不可攀,薈萃了天下精英的地方三清墟。

    他便慕名而去,不求能拔得頭籌,只為能尋得一個為天下蒼生效力的契機。可憐事與願違,他那日躊躇滿志而去,一如夕夜一己敵萬千那般氣勢如虹,他亦是力壓一眾學子成為了那一屆最為璀璨的學子。

    可是那一方石頭容不下他。當他信心十足地將手掌按上去時,那塊女媧贈與三清墟的玄色石頭拒絕錄入他的學籍,不僅如此,那塊石頭定他為魔。

    他自幼長於孟涂山紅邕長老身邊,亦是修行於紅邕長老的門下。而紅邕長老雖然不在天界擔任何職責,可卻是天帝也不能絲毫輕慢的老神仙。而他則是這樣一位老神仙門下唯一的弟子。試問如此的他,怎會是魔?

    可是女媧神石從不出錯,那塊石頭源自天地之靈,神石之定即意味著天地之命,天命說他是魔,天命居然說他是魔。連他自己都感覺莫名其妙,可是一時間裡整個三清墟卻截然大變。

    眨眼前還口口聲聲如何如何敬佩於他的同窗們忽然唾棄他,眨眼前還爭先恐後攀比著算計著要來接近他的同窗們唯恐避之不及,如同躲避染不得的疾病,而與他稱兄道弟的那些所謂朋友們,更是刻不容緩的瞬間遠離他,甚至以認識他為恥,甚至於連看見過他都要匆忙去舀一瓢聖水潔眼。

    一切的變化只因為那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定他是魔。可是他是魔嗎?他自幼在老神仙身邊修行,他怎麼可能是魔。

    他自是不服,可是當他去找三清墟的掌院先生求一解釋時,先生們說他具有魔性,只不過尚未萌芽。就好比一些畜牲具有靈性,遲早會位列仙班。他們用畜牲來同他做比喻。

    他去找尊者們尋求結果,尊者們避之不見。就在同一天裡,他的整個生涯驟變,猶如從高山之巔剎那跌落谷底,三清墟將他掃地出門永遠的拒絕,天界要拿他歸案關入天牢,等待著他的是碎盡三魂七魄,化於五湖四海……

    ……

    不堪回首,人偶不由自主地擺了擺首。不是先前那樣憤怒,似乎又轉回了和藹的那一個。

    「我無意取林蘇青的壽命。」他不過是一具傀儡,眉梢卻掛著難掩的落寞,「我說過只要他受住了牽機之毒,我必定會傾囊相授。」

    「是嗎?」夏獲鳥質疑他。

    「你們若願意相信那大膽相信就是了。」這是那人偶為數不多的願意同林蘇青以外的人說話,卻說得彷彿比先前任何一句都顯得真誠,「你們若不願意相信,那則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2 20:34
第三百六十一章 無常者心澄

    「能說慣道即使是假,也叫人當作是真,而坦蕩之人若不善言辭,即使是真也惹人懷疑。」那木偶似個真人似的心懷愁緒般搓捻著指尖的一枚窄小的牽機葉,無數的思緒隨著葉子的翻折捲動漸漸淡去。

    「你若未曾行過不正之事,又怎會惹人猜疑?」狗子斜眼鄙夷而道。

    木偶付之一笑,餘光都不屑施捨,輕問道:「林蘇青行過不正之事嗎?」

    「這……」狗子一時啞口無言,倉惶道:「關你屁事!」

    那木偶便又是一聲輕笑,他低頭頷首,指尖捻著牽機葉子的葉柄搓動,像是沉浸在美妙的回憶之中似的,嘴角勾著淺淺的笑意。那分明是一具人形傀偶,是一堆拼湊在一起的木頭,卻怎麼瞧都比人更像人。

    「想必林蘇青的仇家不少。」半晌他再度開口,卻叫人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們認為,那些與林蘇青結過仇怨的人,待今後,林蘇青會一一原諒嗎?」

    狗子謹防他有詐,不作回應反問他道:「你問這個作甚?與你何幹!」

    「不能問嗎?」人偶也反問狗子,狗子這脾氣一上頭,夏獲鳥當即又是一攔,投去眼神示意它稍安勿躁。

    夏獲鳥耐下性子道:「林蘇青的性子雖然執拗,但他始終心腸溫軟,不說他能夠盡數原諒,但他絕對不是殘酷無情之惡輩。趕盡殺絕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做,以德報怨的情操也一定不會少。」

    「大小多少,皆能以德報怨嗎?」

    夏獲鳥忖了忖,回道:「即使今下有無可原諒之事,日久天長,想必他今後不一定追究。」

    「你倒是很瞭解。」那人偶抬眸瞥她一眼道。

    「我與他娘親相識,畢竟是從小看大的孩子。」

    那人偶不再言語,又是垂首瞧著手中的牽機葉子,很是喜歡,憐惜得不得了,還從袖中取出卷帕為它擦拭葉面上看不見的灰塵,喃喃低語:「那怎麼能叫原諒呢,那叫算了懶得計較,可是懶人早就死了,你說是吧。」

    「是在問我嗎?」夏獲鳥一愣,因為他那樣看上去頗像是在問它手中的牽機葉,可是那不過是一枚葉子……

    那人偶驀地抬眼,轉動扶手上的機關,驅動著座下輪椅向他們而來:「我在問林蘇青。」

    那人偶越來越近,神情詭譎無比:「你懂什麼,你不懂林蘇青。」

    「你想幹什麼!」狗子怒爪一踏,說時就一個猛子竄出去,孰料腳下剛一騰空,猛地就被擒住了腳踝,「夏獲鳥你搞什麼鬼!你站那邊的!」狗子咆哮著扭過頭作勢要先給那夏獲鳥一爪子,霎時一怔目瞪口呆,舌頭都掄不清了道:「林、林……」

    擒住它腳踝的不是誰,正是林蘇青,夏獲鳥亦是渾身一震,轉眼就見見蜷縮在地上的林蘇青猛地劇烈咳嗽,有什麼淤堵在喉嚨之中咳不出來似的,愈咳愈烈,甚至咳得乾嘔起來。他緊握著狗子的腳踝,力度握得愈發的緊,似是借力。

    狗子的身體條件反射似的猛地蹬腿,怎麼也蹬不開,抽搐似的狂蹬它自己也停不下來:「喂你醒了啊?你醒了你就鬆手啊!你鬆手啊!我這腿停不下來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哇……」林蘇青忽然吐出一口比墨汁濃稠的黑色液體,終於也睜開了眼睛,他抬袖揩過唇角,另一隻手一把將狗子從空中拽到地上,重嘆一口氣,緩過神來,語氣虛弱道:「萬幸及時,險些釀成大禍。」

    「誒?」狗子茫然一愣,俄爾恍然大悟,這回是它自己狂蹬,「你幾個意思?你這話幾個意思啊?你是在怪我拖你後腿了是嗎?」

    林蘇青拽著它的後腿將它拖到身後,一把按住狗頭,狗子哪肯就這樣被摁著,它可是堂堂戰神追風神君!當然要死命的掙扎!巧了林蘇青恰是要借力於它的狗頭,摁著它時,他慢慢地站起身來,隨即猛地一用力直接將狗子摁趴在地上,震得塵土飛揚,他正好站穩了腳。

    「哎唷我去,林蘇青你想怎麼的?!」

    在狗子的怒吼聲中,林蘇青不疾不徐的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拍了拍肩頭,抖了抖袖子,沖那人偶施禮道:「徒弟林蘇青,拜見師父。咳、咳咳咳咳……」面色蒼白,咳嗽不止,眼神卻從未有過的堅毅,甚至更多了幾分凌厲。

    氣得狗子一個滾兒打起來,原地起跳,四腳衝他後背一蹬,試圖將他蹬一個趔趄,要毀了他這般惺惺作態的禮數,孰料這一腳去竟是紋絲不動,它氣得一嘆氣,旋即蹦起來又是一腳蹬去:「林蘇青!你有了師父過河拆橋是不是!」

    林蘇青一把揪住它的後脖頸上的皮毛提溜在伸手,另一隻手握住了它的長嘴,防止它再咋咋呼呼。

    只聽狗子唔唔唔的直罵,大約罵他無情。

    那人偶在他起來的時候便停在他們不遠處,不過一丈的距離,頗有怒氣道:「你休要叫我師父,我只答應你過了牽機之毒就傳授你秘術,不曾答應做你師父。」

    「那……當徒兒如何稱呼?」

    「我也不曾答應過收你為徒!」

    林蘇青拘了一禮,道:「還請明示。」

    「我道號為牽機子,你直呼即可。」

    「晚生直呼前輩名號,豈不是亂了輩分有失禮儀尊卑?」

    那人偶勃然大怒,手中的捻著牽機葉衝著林蘇青臉上一扔,呵斥道:「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林蘇青啞口無言,登時抿緊了嘴。

    頃刻人偶立刻恢復了和顏悅色,詢問他道:「你會控毒?」

    「晚生別的本事不多,保命的本事尚算勉強。」雙手束縛著狗子,林蘇青便只有躬身行禮回答人偶的詢問。

    沒有人知道他方才經歷過什麼,唯有他自己知道,一如沒有人知道他今後要做什麼,亦唯有他自己知道。

    從前沒心沒肺,過一天是一天。對那些巧於算計的人嗤之以鼻,沒成想到了如今,自己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更是機關算盡,步步為營。但也與他們有所不同,他不是為了活得更好更得意,他只是為了活著,然這已經是一種奢侈。

    曾經想過一夜暴紅轉運當鳳凰,哪裡想過高枝上的鳳凰其實並不好當。有多少雙眼睛在注視著你,就有多少險惡的心在盯著你,那些都是尖刀,在蠢蠢欲動、在伺機以待;在逼近你、在威脅你……

    「你先是放開毒素蔓延,致使自己中毒,隨即控制毒素使自己保持在瀕死的邊緣。而後又運轉經脈令毒素回流並匯聚,最後一併排出。」那人偶笑吟吟道,「如此熟稔,應當不是初次嘗試吧。」

    被林蘇青提在身後不停撲棱的狗子一訝這堆破木頭說的啥意思?聽起來挺厲害?

    林蘇青奉之以禮道:「前輩料事如神。」狗子一詫啥?!等等?啥時候的事?這小子啥時候中過毒?我咋啥都不知道?

    「我說了叫我道號!」人偶怒拍扶手,嚇得眾人當即作防禦狀,還以為霎時將有萬箭齊發。

    「好、好的吧……」林蘇青不解,悄悄偏過頭去看向夏獲鳥,夏獲鳥亦是茫然無解,不過她連忙以眼神示意他讓你叫你就叫唄。

    「你們隨我來。」那人偶俄爾歡喜不已,笑吟吟的轉身向林中引路,林蘇青隨著望去,暗下心忖了忖,提著狗子就往前跟去。

    幾隻小熊貓崽子見他舉步要走,忙不迭的跟上去,誰也不讓誰,誰也都要揪住一點衣角拉著走。

    狗子被他提著後脖頸子,在身後頑命掙扎,四腳亂蹬,似打著醉拳:「林蘇青你個混賬王八蛋……」轉念一想,這不是拐著彎罵了子夜元君?當即改口:「你個過河拆橋不要臉的,你把老子放開!你看老子弄不弄得死你!你放開!你聽到沒有!你放開老子!老子要一腳踏碎你的天靈蓋!」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6 22:09
塵骨 第三百六十二章 小樣兒,弄不死你?

    那人偶引了一條荊棘橫生的路,它一身木頭不懼荊棘與毒蟲,走得如履平地。只是苦了他們,饒是他們身份不凡,依然須得披荊斬棘,依然難以避免一身傷痕。傷口不重不深,可是最痛的傷即是皮外傷。

    幾隻小熊貓崽子倒是修得一副聰明腦子,它們像是識得林蘇青那一身刀槍不破水火不熔的偃月服似的,一個個飛速的抱著他的腿肚子往上爬,藏到他的衣袍底下然後各自牽著一角,將兄弟幾個團團裹住。

    夏獲鳥雖然女兒身,但在他們之中除了狗子,屬她身手最為矯健,於是便由她開路,緊跟在人偶身後,林蘇青緊隨其後,遇到高處探出來的刺藤,他抬臂擋在頭頂或臉前便避過了,遇到旁側多出的荊棘,也當作普通枝頭直接走過。他前腳直闖,荊棘枝遇偃月服便彎曲折回,當他一走過,荊棘枝便立刻彈回,恢復原貌。而這一曲一彈,皆是實實地彈在了狗子的臉上,那叫一個慘不忍睹,那鼻頭都要彈開花了。

    這一路走著,狗子的慘叫一聲痛過一聲,此起彼伏哀嚎連連。誰也沒空管它,總之叫破喉嚨也叫不破這天際。

    「林蘇青!出了這片林子老子要活剝了你的皮!」

    狗子的怒罵,在寂靜的山谷裡來回飄蕩,將它自己都駭得一跳,啪!又是一根帶刺的藤子甩在它臉上——「林蘇青!」啪,一根藤子橫打在它嘴裡,刺紮在入了舌頭。

    「林蘇青!你故意的吧!」

    ……

    卻真不是故意的。

    從醒過來以後,林蘇青就一直頭疼欲裂,如有數隻蚯蚓在其中翻江倒海,試圖鑽出一個洞口。同時,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腹中灼燙得厲害,猶如打翻了硫酸瓶,液體一路蔓延一路腐蝕他的五臟六腑,雖然沒有痛感,可是這種不停地蔓延開的灼燙感令他感到莫名。

    難道是沒有清乾淨的毒素?抑或……是蚩尤在作祟?俄爾他猛然回想起初到丹穴山時碰見的那隻山精魍魎,這感覺頓時變得熟悉了些。

    他猶然記得那日魍魎的舌頭在他腹中搜尋時,也有這樣類似的感覺,只是如今灼燙感更甚。那日是魍魎觸碰了封印,那今下呢?莫不是蚩尤在搜尋封印?

    自從喚醒了蚩尤,隨著他的修為見長,蚩尤的活動也愈發的頻繁,他不免擔心……萬一壓制不住……

    不,諒蚩尤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萬一被蚩尤發現了封印之中的玄機,萬一蚩尤利用玄機衝破封印,那……

    「林蘇青!本大人同你說話你為何不應!」狗子忍無可忍用力一掙,從林蘇青的手中掙脫開來。

    當頭吃了狗子一爪子,林蘇青倏然回過神來,而與此同時腹中的灼燙感也在瞬間蕩然無存。他登時一愣,心中驀地生出不安。

    「糟糕!」林蘇青面色一凜。

    「到了。」人偶忽而回首向他道,「今晚你隨我住在這裡。」

    還以為到了高人的住處,可是當他們循著人偶所指看去,只見前方沒有任何房屋,只有一片荒蕪的土地。

    那是一片圓形的空地,與四周草地界限分明,唯獨那圓中寸草不生,風一過便揚起漫天塵沙。四面被亭亭如蓋的茂林包圍,那參天的古樹似乎有意包圍這裡似的,自下至上微微向內傾斜,形成一個拱形,恰恰圍住了這裡。

    那是……一個陣?林蘇青心中的疑惑尚未落腳,那人偶向東行處五丈,手掌握住椅子的扶手向內注入一股靈力,而那股力量順著椅子直達底下,如游龍走蛇登時沖那圓形空地奔去。當那股力量衝到空地的中心時,沒有聲音卻猶如猛浪衝牆,頓時炸開,分流出其他幾股靈力,那些靈力都有各自的安排,在圓形空地內走完了既定的陣形。

    陣形剛一畫完,大地驟然一顫,轉眼那片空地之上就出現了一座住宅,竟是一座三合院。他們面對的正是鋪滿石磚的院子。

    「這究竟是幻術,還是真的……」林蘇青探手試探院前的籬笆,那籬笆上還纏繞著曼陀羅的花藤,觸感如此真實,假如是幻術必定不是一般的修為。

    籬笆內圍著院子搭設了一圈石頭打造的花盆,石槽花盆內種滿了血紅的彼岸花。

    「彼岸花……陰陽之花。」林蘇青喃喃自語,隨即心道:「莫非……那位高人想與陰間有什麼聯繫?」

    「黃泉渡?」狗子詫然道,它趴在籬笆前向內望著那一圈彼岸花,扭過腦袋向林蘇青皆是道,「你不懂了吧?那玩意兒是陰陽之花,也是引路之花,邪門得很。所以山蒼子他們都管那玩意兒叫黃泉渡。」

    「引路?」

    狗子點點頭,煞有介事道:「若要尋找已經離世去往了冥界的故人,便可圍繞自己的住處種上一圈彼岸花,每日於日落月升之初與月隱日出之前,以指尖血澆灌,使其在吸收日月之精華的同時,吸收你的精氣,便可與它們心意相通,它們就會帶你找到你欲尋找的『故人』,或是將你要尋找的『故人』引來見你。」

    狗子說罷伸長了脖子使勁兒地嗅了嗅,旋即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它抬起爪爪搓了搓鼻頭,一不小心碰到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疼得一齜牙,轉而道:「這裡的少說也養了二十載有餘了。」

    狗子俄爾一訝,從籬笆上下來,斜著眼睛沖那人偶撇撇嘴,道:「你都變成一堆破木頭了,這花你是養不成了。」

    「走吧。」人偶沒有回答狗子的話,而是驅動輪椅入了院子,狗子讓開道:「你們去吧,這屋子邪氣深重,我才不去沾惹一身晦氣。我住外面了。」

    人偶不搭不理地領著他們入了院子,林蘇青臨門前意味深長的看了狗子一眼,狗子回了他一個饒有意味的眼神,二者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意圖。

    幾隻小崽子剛要跟進去,狗子小短腿兒一伸,將窄小的門口攔住,不讓它們進去:「你們進去做什麼?嫌命長啊?」它裝模作樣的摸摸肚皮,「本大人餓了,你們隨本大人去周邊走走,去尋些野味兒嘗嘗。」

    幾隻小崽子杵在原地,站直了身子朝著林蘇青眼巴巴的望了又望,又縮回來悄悄的瞅了瞅狗子……

    「看什麼看,林蘇青沒空搭理你們,還磨蹭什麼,還不快走?」狗子說著話,向院中的夏獲鳥遞了個眼色,緊接著就變大了一些身形,叼起最小的地枇杷扭頭就朝邊上走去,忍冬那幾個稍大的一看狗子帶走了地枇杷,那還得了,連忙跟了上去,一路跟著一路奮力往上蹦著,試圖將地枇杷從狗子的嘴裡奪下來,常常一蹦,腦袋瓜撞到狗子的下巴,將自己個兒摔了出幾個滾兒,摔得四腳朝天。它們倒也鍥而不捨,一個滾兒翻回來連忙又跟上去繼續試。

    幾個小傢伙一商量,乾脆憑著重量讓狗子鬆手,於是一個一個的蹦上去就抱住前一個,可是它們那一點點重量算得了什麼,幾隻加一起也不過山雞重,便在狗子最下吊著一串。大遠處看,還當是那白首赤毛的狗子長了一溜長鬍子。

    狗子大搖大擺的走著走著,忽然悄悄的回眸,以餘光向那三合院望了一眼,一見他們都已經進了屋子,它當即吊頭回去,一路小跑,將下巴底下吊著的幾隻小傢伙甩得蕩來蕩去。

    它小心翼翼地回到屋前立刻於手中施訣,繞著那屋子畫開了一圈法陣。

    「呸!」它吐了地枇杷,幾隻小傢伙一掉到地上連滾帶爬的跑到邊上抱成一團。

    狗子施展法術以法陣將這座房屋包了起來:「哼哼,我看你還耍什麼花招。敢不教?不教本大人就讓你像個王八一樣憋在裡頭,哼~哼哼~」

    看得幾隻小崽子目瞪口呆,回過神來爪爪握著爪爪嚇得瑟瑟發抖。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6 22:09
第三百六十三章 言之有心,言而有信


    時值日永星火的仲夏之夜,四面高樹低垂,濃蔭包裹不見天幕。躁蟬高歌不住,將潮熱得透不過氣的夜晚襯得更為煩悶,唯有絲絲潺潺的溪水流動聲,將燥熱的感覺沖淡了幾許。

    林蘇青進入院子踏進房門之前,留心了一眼那院內的彼岸花。彼岸花之別稱即為曼珠沙華,它盛開之途引向地獄,即意味著死亡,難怪它也被叫作引路之花。與之同類的還有一種植物,叫作曼陀羅花,那也是一種意味著死亡的花朵,只是不相同的是曼陀羅花的死亡象徵著新生,而曼珠沙華的死亡則代表著墮落,徘徊於無盡的痛苦與悔恨之間的永無盡頭的墮落,只有死亡方能得以解脫。

    而這位隱世高人,在自己的院落之內種滿了一圈的彼岸花,也許他執著於尋找那位離世的故人,亦或許他並不是為了尋找誰……是為了使自己永遠的停留在無盡的痛苦與悔恨之間嗎?假如是後者,豈不是自我折磨。那麼為何?為何要使自己如此難過?

    林蘇青凝向那人偶的背影,彷彿看見了隱在那人偶之中的靈魂,是那位隱世的高人的靈魂。他落寞的坐著,如失去了枝葉的老樹,看不見生命的希望,也並沒有因為枯竭而徹底死亡。

    有那麼一剎那,林蘇青居然想起那日停駐在山崖邊的二太子。當時他們奉命下山,二太子一路都行得很快,卻在出山的最後一個山崖前停住了。他還記得那個眼神,那個凝望著山谷幽林的眼神,還有那一臉戚容、那一眼神傷。

    林蘇青又回頭望了一眼院中的彼岸花,是夜色也掩蓋不住的紅。徘徊在無盡的痛苦之中的陰陽之花、引路之花……他猛地一怔,一切在一剎那恍然大悟。

    「牽機子……」他不大適應直呼這位高人的名諱,是由衷的感覺到冒犯了那位高人,卻有一個問題他實在按捺不住地想瞭解,「當你把自己的靈魂抽離出肉體注入這具人偶之中時,你後悔過嗎?」

    那人偶回眸斜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關你屁事。」便繼續往前走。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林蘇青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座三合院房屋其實別有洞天,他內室底下藏有暗室。當機關啟動,地面便露出向下坡道,林蘇青把著人偶所坐的輪椅的椅背,輕輕推著往下行去。正要轉彎之時,那人偶卻忽然說道:「倘若不注入其中,我早就已經死了。」

    話說得突然,林蘇青聽得一愣,俄爾笑道:「那我再也學不了本事。」

    「那你也死了。」

    「你這怪人,是在幸災樂禍?」

    「可惜啊。」

    二者一前一後,你一句我一句,嘴角都浮著淡淡的笑意。

    夏獲鳥聽得雲裡霧裡,擰著眉頭打量著前面的兩個,心中疑惑著這兩個是聊上了?

    林蘇青抿了抿唇角,到嘴的話忽而遲疑,但還是說出了口:「院內的彼岸花開得很盛。」

    「明日就謝了。」

    林蘇青的腳步戛然一頓,夏獲鳥險些撞上了他的後背。那人偶說彼岸花明日就謝,夏獲鳥聽不出其中的情緒,但她看得出來林蘇青與那人偶之間的談話存在暗語。在他們之間忽然多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她不解,那位高人精心護養的彼岸花,在他肉身已毀的情況下依然開得妍麗,卻在明日就要凋謝,這其中意味著什麼?是沒有精血澆灌嗎?可是他早已是一具人偶而花朵卻依然開放不是?

    正當夏獲鳥疑惑,林蘇青凝重的問道:「一如當年,依然不感到後悔嗎?」

    「關你屁事。」

    林蘇青默了默道:「是我心有慚愧……」

    「關我屁事。」

    「好吧……」

    林蘇青住了嘴,便一聲不吭的推著那人偶轉過了牆角,繼續往甬道前方去。地下密閉沒有任何窗口與縫隙,但絲毫不覺得悶熱,無風勝有風,比之地上極為清涼。

    他們不知這底下乾坤到底有多大多廣,只一路默不作聲的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一間十分寬敞的地方。

    甬道依然向前未到盡頭,而在右側多出一個空間,呈正方形格局。

    人偶雖然是由林蘇青把著椅背推著,但實際方向依然由人偶自己掌控,他轉動扶手機關調轉方向,將他們引入了方形的之內,卻將夏獲鳥留在的甬道上,禁止她過來。

    「小子你來。」人偶停在了方形室內的中心旁邊,將林蘇青招呼到面前,恰是立在中心點之上。

    人偶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蹲下去,林蘇青以為是為了方便說話遂沒有多想就蹲下了。

    「林蘇青,你是丹穴山神域和妖界皇室的孩子,是該叫你羲蘇青,還是祈蘇青呢?」那人偶的話突然多了起來,語氣也變得非常和藹,林蘇青抬頭看它,像是慈祥的老人正拍打著他的肩膀微笑,「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姓姜。」

    姓姜?林蘇青愕然。薑是炎帝的姓氏,亦是蚩尤的姓氏。蚩尤與炎帝本是一脈之裔,說他不會姓姜,也就是說他不會成為蚩尤……

    「好小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人偶話音剛落,林蘇青的思緒戛然而止,驟然倒地。

    只見那人偶的指尖不知何時有一根比頭髮絲還纖細的細針刺入了林蘇青脖子上的血脈。夏獲鳥登時一震,正欲出手相救,卻全身如同石雕,任她如何就是紋絲不動。

    而眨眼,就見那人偶騰出手在它自己的胸前點開一通機關,其中玄機環環相扣,它節節逐一解開。俄爾,他胸前猶如櫃門大開。

    緊接又見那人偶屈指捏決在打開的胸門前施以術法,好似在牽引著什麼。隨和他的牽引,那胸門之中散發出耀眼奪目的關輝,令所有的火炬黯然失色,將整個地下室照亮勝過白晝。

    「是靈珠!」夏獲鳥大愕,他居然把自己的靈珠引出來?!

    目瞪口呆之際,見那人偶已經將靈珠從胸口內全部引出,並且以另一隻手施訣打開了林蘇青的口齒……竟將靈珠引入了林蘇青的口中!

    她猛地想起方才林蘇青與那人偶的對話,腦海中滿是院中那些嬌妍的彼岸花……她忽然懂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8 00:39
塵骨 第三百六十四章 的確是個怪人


    原來他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就算失去肉身變成一堆木頭也要拚命的活著……卻不是為了活著。

    一世英才苟且偷生,為的卻是這一天的死。

    ……

    昏迷中的林蘇青吞下了那位高人放在人偶胸內的靈珠,那是他畢生的修為,亦是他的性命之關鍵,修行者失去靈珠猶如失去了生命。那位高人已經修有所成,若單單只是失去靈珠,而肉身還在的話,性命也就還在,一切大不了重頭再來過。可他偏偏不是。

    他沒有肉身,即意味著他的一切都在靈珠之中,所以當靈珠在人偶體內,人偶便成了他。他今下將靈珠注入林蘇青的體內,那麼!夏獲鳥驚恐萬分,奈何身體遭受禁錮,她作勢要叫來狗子。

    「你放心,我取誰的性命,也不會取他的性命。」

    靈珠的光華盡數隱入了林蘇青的體內,而那具人偶依然活著。只是不如從前健朗,明顯聽得出他的虛弱。眼下,怕是隨意的一掌也背不住。

    他將失去意識的林蘇青伏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地拍打著林蘇青的肩背,像一位慈悲的老人安撫正午睡的孩兒。

    「我說過,只要他受住了牽機之毒,我必定傾囊相授。」

    夏獲鳥心驚肉跳,他居然還活著……那麼……那麼……夏獲鳥想到了可是她不敢置信。只聽到那背對著她的人偶接著說道:「我畢生所學種種離不開劇毒,不試一試他,又如何能確保他承受得住。」

    他的確已經傾囊相授了。失去了靈珠,靈魂又沒有原生肉身滋養,他的性命怕是留不住了。

    ……

    室外,畫完法陣閒坐於院前的山丘上啃著甜瓜的狗子,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在它身邊排排坐的小傢伙們更是渾身一抖,丟了瓜連忙到狗子背後揪著狗子的皮毛藏成一團。

    「咦?突然颳大風?」

    風捲雲舒,起先黯淡的月色漸漸顯露,漆漆夜色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華,它向那屋子望去,晃眼只看見了院子裡那一週盛放的彼岸花。適才突然拔地而起的風早已經過罷,可是它們依然無風自擺,晃動不止。

    它們一朵賽一朵爭放,比鮮血更為深濃的紅彷彿鉚足了畢生的勁頭要在此刻綻放完一生。今晚的夜色在這一晃眼中變得有些蒼涼。

    狗子嗅了嗅鼻子,從遍佈的泥土氣息之中嗅見了淺淺的血腥之氣。它咂咂嘴,啃了一口甜瓜,含著含著瓜瓤囫圇嘆道:「山蒼子又少一串錢錢咯。」

    ……

    那地下室內,無風無浪,除了昏睡不醒的林蘇青,一切都很平常。一直在嘗試的夏獲鳥忽然恢復了自由,與此同時那人偶愈發的虛弱,它不再輕拍林蘇青的肩背,只是平靜地搭著。

    事已至此,夏獲鳥也不再採取行動,也許普通的一桿風就能令它灰飛煙滅。

    這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院前的那些盛放的彼岸花,它們格外的鮮豔,耳邊回想起了狗子講給林蘇青的話。

    「你的慷慨大義,我代林蘇青先行謝過。你不妨直接告訴我,你此前想要尋找的故人是誰,我們替你尋找。」

    那人偶不搭不理,只是輕輕拍了一拍林蘇秦的肩背。像夏日的傍晚,靜靜坐於槐樹下的老人,在它的面前是一堵厚牆,卻也如一望無際的藍天。

    「林蘇青有朋友在陰司當差,替你尋人並非難事。」

    那人偶還是不發一語,若非他偶爾輕輕拍一拍林蘇青,只當是他已經去了。就在夏獲鳥以為無可溝通,只能靜靜地等待他的靈魂煙消雲散時,他俄爾開口道:「如不嫌麻煩,勞請你多說幾句話。」

    夏獲鳥訝然,那人偶的這份語氣如此熟悉,想不再是那「怪人」,而是那位「高人」。臨終的請求,再難也要盡力做成,更何況他是為了林蘇青。卻實在不知與他說什麼好。

    她思前想後,問道:「即使入不了三清墟,何處不是機會,自那之後你為何要去修魔道。」

    沉默在此時無比悲涼,以為他依然不會回應,孰料頃刻他就回覆了,聲音懶懶的,愈發虛弱。

    「終究是陰差陽錯。」

    若不是當初的那一眼,他又何苦來哉。她是神域的鳳凰,而世間最不缺才能之士,平平如他要想入她的法眼,難度可謂登天。然既入不了她的法眼,能死在她的手中不也是一種緣。至於份,就不敢多求了。

    「分明決心入魔道,緊要關頭卻又後悔,你也是為難自己。」夏獲鳥大抵猜到了許多。

    「正道之於我,大約如妖界之於祈帝吧。」不是不願割捨,而是不能割捨。

    夏獲鳥也沉默了,他們似幾尊雕塑紋絲不動,她也看不見林蘇青面容,不知他此時情況如何。

    「你有什麼未能達成心願嗎?林蘇青受了你的恩情,他理應幫你達成。」

    「我曾經想再見一次她。」

    「誰?」

    「一位神仙。」

    神仙……夏獲鳥扼腕嘆息,找神仙要去天界,這對現在的林蘇青來說,可十分難辦。

    「這雖然很難,但是林蘇青一定會幫你辦到。」

    「不必了。」那人偶卻道,「已經見過了。」

    「見過了?」夏獲鳥驚訝,他難道不是一直隱藏於這三不管地界嗎?

    「我沒有什麼心願了。」那人偶低垂著頭,卻沒有半點悲傷,他瞧上去居然很圓滿,「不如你幫我做一件事。」

    夏獲鳥不禁疑惑,但不能拂他的話,於情於理都應該答應。便鄭重應下:「請講。」

    「倘若林蘇青問起我,你只道我換了地方不願為人知曉,包括他。」

    「那你可就真的什麼也沒有留下了。」夏獲鳥心懷惻隱,有些同情他。原是一件感人心弦的事情,叫他這樣一辦,就變得輕飄飄的,「比泰山更重的情義,卻做得輕如鴻毛。到頭來連一個念想著你人也沒有。」

    「沒有最好。」那人偶淡然一笑,「反正我這一生……不大光彩。」

    「非也,我認為……」

    「要說心願,倒忽然有一個。」人偶打斷她道。

    「請講。」

    「願你們安好。」

    夏獲鳥恍然大悟,無比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偶,是目瞪口呆舌橋不下,半天說不出話來。

    倏然,有一道風吹入,一路直通前方在這間不大的方室內打了一個旋兒,轉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何處而來,不知去往何處,那風來得輕巧突然,走時卻沉重蕭索……

    「謝謝。」夏獲鳥眼眶泛紅,這一句感謝不是代林蘇青,而是她自己。

    眼中噙著淚水滾滾發燙,她扼腕生生逼退。透過朦朧的淚水,她模糊看見,那具人偶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活力,都來不及作別。她向那人偶的背影長揖一禮,敬重而道:「望此去安好。」

    我會記得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8 00:39
塵骨 第三百六十五章 邊緣

    那突然路過的風,揭開了一個秘密,也帶走了一個秘密,而那位隨風而去的高人,便是知曉秘密的人。而他何嘗不明白那個老舊的道理這世間,只有死人能夠真正的保守秘密。他守住了秘密,正因為如此,他們方可得到短暫的安穩。

    可惜風起時夏獲鳥才明白出他的用意,遺憾那一聲感謝說得太遲。想來他本來也不想聽到謝字,所以才不讓她提前明白的吧。

    或許他就是想讓他們心底懷著遺憾與虧欠從而永遠地記住他。說什麼沒有人念想最好,到底還是想要被人記掛著。夏獲鳥苦笑,只有這樣去想他,才能勉強消減這份慚愧。

    她胸中鬱結著一團氣,嘆不出來來也嚥不下去。她向甬道前方望去,但察覺不出任何異樣,來時的入口是那間屋子,屋前有追風把守,倒不必擔心。偏是這條甬道的前方不知通向何處。

    她往前多走了幾步,仍然看不見盡頭,於是乾脆畫一下一道屏障隔絕了前方通道。隨後回身去將林蘇青放平在地上,探完他的脈象接著一一驗過他的其他症像。

    「脈象紊亂且怪異,氣血亂行……」她連忙拉開林蘇青的衣襟察看,只見他胸前有血淤似的紋理自身體邊側向中匯聚,「糟了,這是劇毒攻心。」

    縱然林蘇青善於控毒,可那也是在他有意識有防備的情況之下。適才他毫無防備地陷入昏迷,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吞入了高人的靈珠,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

    「追風!」夏獲鳥大聲呼喚,然而甬道之內只有她的回聲,「進來時過了幾道彎,若通往底下的入口閉合,恐怕追風難以聽見。」

    眼見著林蘇青昏迷不醒,而劇毒已經蔓延至他周身,她擼起他的袖子一看果不其然,整條胳膊都已經被毒素淤成了紫黑色。事不宜遲了,她連忙封住林蘇青的幾道生死大穴,以阻止毒素入侵,奈何那些毒素並未因穴位不通而停滯,反而如攻城的將士,迎難而上繼續入侵,只是速度比之前緩下許多。

    她皺眉,當即執起人偶的手,用它指尖的細銀針將林蘇青的十個指腹一一扎破,然後捏決將那些湧向心口的毒素向外逆推,那些毒素彷彿自帶一股力量,不僅不退並且與她的力量相抗衡,半晌才見林蘇青扎破的指腹冒出一星點血珠,尚不及留意,那血珠立刻又吸了回去。

    靈珠的力量不小,所帶劇毒的力量也非同一般。要想赤手空拳將毒逼出林蘇青的體外,便等同於將靈珠從他的體內取出一樣,實非易事。

    「看來……只能問一問追風有沒有法子了。」夏獲鳥心道,隨即眉頭緊蹙施法為林蘇青罩下護盾,扭頭便朝來時的方向奔去。

    ……

    而昏迷之中的林蘇青,卻並不是毫無知覺。隨著有什麼東西順著咽喉滑入腹中,他登時恢復了意識。只不過他的意識只在自己的意識之內,與意識之外隔絕。他是聽不見自他暈倒之後,人偶與夏獲鳥之間聊起過什麼,但是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感受。

    滑入腹中的東西極其寒涼,比之千年寒冰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雖然寒得刺骨,卻沒有絲毫痛苦。甚至感覺身心舒爽,體會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豁達感,身體也是從未有過的放鬆,他感覺出自己應該是愜意的躺在柔軟的床上,比躺在雲絲錦被還要柔軟舒適。全身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通暢,無與倫比的通暢。這無比的通暢感令他倍感輕鬆快活,彷彿輕易一跳,就能躍上十萬里高空,任意地徜徉於雲海。

    不過,這一切的輕鬆的感覺並不是虛浮的,他還有一種別樣的感受,類似於以前練習功法時的感受,有一種精氣沉澱於底,從而才使得神輕鬆如同翱翔的感覺。

    舒適,極其的舒適,無與倫比的舒適,令人沉醉、令人迷戀、令人無法自拔。

    忽然他意識到不對,雖然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可恰恰正是這無可比擬的舒適令他覺察出不對勁,這是危險的信號。因為但凡自身的感受,都應受自己的控制,比如你想醒來,比如你想睡去。危險就在於,他醒不過來。他並不想貪戀這份舒適,他想即刻醒來,怪就怪在無論他如何努力也醒不過來。這是巨大的危險!最危險的是,對於這份危險的來源他全然不知情!

    是因何原因所致?

    他即刻回憶著前因,是通過了牽機之毒的試煉,他才得以來到這裡,那麼……是毒?!他當前能想到的最大概率的可能性,那就是中毒了。如果是毒,逼退即可。他正欲在體內搜尋毒素,怎奈何?!竟毫無察覺!

    不是因為毒嗎?不,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的原因。想到這裡他忽然感到自己不再是置身雲海,而像是一枚薄弱的青葉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浮浮沉沉,如夢似幻。

    想不了那麼多了,性命要緊。不論方才滑入腹中的是什麼東西,一切應當是因它而已,於是他毫不猶豫的逆行經脈,循著先前灌入的感覺將一切感覺原路逼回。恰恰這時,他捕捉到落入腹中的那一團寒涼,在悄然化散,幾乎要融入他的體內,他連忙原數回退,重新將它們匯聚回來,要連同那一團寒涼一併逼出體外。

    ……

    而在林蘇青不知情的外面,甬道之中,夏獲鳥追著跑得飛快的狗子已經抵達林蘇青身邊,她撤去護盾以便狗子觀察,思考出對策。

    狗子繞著林蘇青仔仔細細的嗅了又嗅,凝重問道:「你確定他是因為中毒?」

    「確定。」夏獲鳥道,為了佐證,她緊接著又道:「林蘇青所精通的藥理都是我教的,我擅於製藥……」

    「你不必作多解釋,藥毒不分家的道理我是知道的。」狗子嗅了嗅林蘇青的鼻息,推測著他目前的狀況,「救命的就稱之為藥,害命的就稱之為毒,不同叫法而已。」

    「你有對策了?」

    狗子搖搖頭,神情更為沉重,復而抬首,從未有過的肅穆:「你確定他一定是因為中毒?」

    「什麼意思?」

    「你只要能確定,他的所有原因儘是因為毒,那我就有辦法了。」

    夏獲鳥忖了忖,連忙上前重新再為林蘇青診斷,她屏息凝神,一絲不苟的檢查,終於確定了答案。

    她回以莊肅:「我確定。」

    「假若解了毒,他就能醒過來?並且沒有任何別的影響?你確定?」

    她鄭重拿捏了分寸,才道:「是否有後續的影響我無法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如果不及時解毒,他恐怕難以醒來。而且有可能……醒來的不再是他林蘇青……而是……」

    「那我知道了。」

    「什麼法子?」她未曾得知追風居然也懂解毒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8 00:39
第三百六十六章 疑慮重重


    狗子不假思索道:「你知道神獸定瑞嗎?」

    「定瑞?」夏獲鳥詫然,「有所耳聞,可是它現在應該在三清墟,即刻去找定瑞來解毒,肯定來不及。」

    「不用去三清墟。」狗子說時便開始在林蘇青袖口翻找,「林蘇青曾經得了定瑞的幼角,他磨成了筆桿子攜帶在身上,只要找到那支筆,不,找到定瑞的幼角,應該也有效。」

    「可你也說了是定瑞的幼角。」夏獲鳥惴惴不安道,「林蘇青是吞了牽機子的靈珠才中毒的,牽機子畢生修為離不開用毒。既然是定瑞的幼角,那只有它幼時的修為,恐怕不夠與牽機子之毒抗衡。」

    「哼。」狗子不知是賭氣還是怎樣,頗有怨懟,「他林蘇青可是鳳凰的兒子,牽機子毒死他一條命又怎樣?」

    夏獲鳥沒有接話,因為他們都知道,假如林蘇青在這裡丟了性命,是的他是鳳凰,可是他需要五百年才能涅槃蘇生。林蘇青的五百年他們誰都能等,但前提是不在意二太子醒來是誰的話……

    「何況他是誰?他是我家主上的血肉塑的身,十個牽機子一百個牽機子也不可能毒得死他!」狗子怒哼哼道,「他肯定死不了,我要的是他能醒過來。只要找到定瑞的角,就一定有效。」

    它斜眼見夏獲鳥也手忙腳亂忙不迭的搜尋,緊忙阻止道:「你一邊兒呆著去,小心送了你自己的命。」

    狗子一屁股蹦上去,跨坐在林蘇青身上,埋頭仔細搜著,邊道:「以林蘇青的性子,如此寶貝的東西他肯定會用敕邪令封存,敕邪令乃我神域至高法令,除開習得此令者,旁的就算神仙也碰不得。」

    狗爪畢竟不同於人手,它翻找起來委實不便,令夏獲鳥看得心如火焚,可是又催不得。

    「找到了!」狗子用牙撕開林蘇青束於內側的衣襟帶,從衣袍內的暗袋中掏出了那支筆來。正是以夕夜的尾尖毛與定瑞的幼角製成的筆,上面果不其然封了一張敕邪令。

    「怎麼用?」夏獲鳥忐忑上前問道。

    「唔……含著?」它撕去敕邪令,持筆在林蘇青嘴前比劃比劃,然後將筆桿子插進了林蘇青的嘴裡,腦袋歪來歪去的瞅著,「唔……雖也奏效,但……看著彆扭。」

    「我有更好的法子。」夏獲鳥凝眉道,狗子乜她一眼,從林蘇青身上跳了下來,順收帶走了敕邪令,對夏獲鳥道:「那你來。」

    「好。」她倒也不拒絕,鄭重其事的蹲坐在林蘇青身側,定了定心神,從他口中取出筆,旋即拉開他的衣領衝著他的胸膛用力一刺,筆本身具有法力,加之她略施力道,一刺即中扎入了林蘇青的心口。

    「你……!」狗子看得目瞪口呆,「你……你夠狠的啊……」

    夏獲鳥的額上虛汗直流,面無血色唇色蒼白,看上去也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她顫抖的鬆開了手,道:「對他來說,不過是痛一痛,傷勢很快就能恢復。」

    看著那些原本向心口湧去的毒素迅速退卻,狗子抄著膀子拉著嘴角看著,戲說道:「不過不得不承認,的確是最奏效的法子。」而後它饒有意味的打量著夏獲鳥,那眼神叫人心中發慌。

    「你不必多想,生死當前萬般都不算狠,我也只是覺得這個法子應當最奏效而已。」

    「接下來就只能等了。」狗子睨著她,目光並不作罷。

    夏獲鳥便認著它揣摩,只道:「你也說了他是鳳凰,何況有二太子護他,肯定夠了。」

    「我所說的等,不是等林蘇青甦醒。」

    「追風神君的意思我聽不懂。」

    「哦~聽不懂呀~」它有意無意道,「那你權當我什麼也不曾說好了。」

    見夏獲鳥一心只注視著林蘇青,狗子神秘兮兮的湊上來諱莫如深道:「不慌,會等到的,我會知道你是誰的。」

    「我是夏獲鳥啊,一個小有修為尚未摸到天界的妖罷了。」

    「哦?是嘛?」狗子眯著眼睛斜她道,「慈悲為懷的夏獲鳥如今這般狠辣了?」

    「我亦說過生死當前這算得了什麼,若是追風神君率先想到了這個法子,想必追風神君也會毫不猶豫的刺下去。」

    「嗯,你說得對,你說什麼都對。」狗子眯著眼睛的笑容中透著危險,「你最好別耍什麼花花腸子。」

    「我若有心害林蘇青,在你找到他之前我就下手了。」

    「我也沒有說你要害林蘇青呀。」

    「那我委實聽不懂追風神君的意思了。」

    「是白澤神尊叫你來的吧。」狗子瞥她一眼,從林蘇青邊上繞開,「我雖然尚不知曉那位神尊在盤算什麼,但我好話給你說在前頭犯我丹穴山者,定叫她……萬劫不復。」它目光炯炯的鎖著夏獲鳥,暗含著隱隱的殺氣。

    「與其沒來由的胡思亂想,追風神君倒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何時才能恢復正身吶。」

    「你!」狗子氣得鼻頭一皺,「常言道打人不打臉!」

    「常言也道,君子周而不比,追風神君也當以公正之心對待天下。」

    「紙終究包不住火,你當心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自家性命。」

    「咳、咳咳……」一陣虛弱的咳嗽忽而響起。

    「你醒了!」狗子與夏獲鳥幾乎同時驚道,卻是離得稍遠的狗子先撲到了林蘇青跟前,激動興奮得一屁股甩到林蘇青腰上坐下,險些給林蘇青砸得倒吐一口老血。

    「咳、咳咳……」林蘇青咳得小心翼翼,每咳一聲就牽著心口撕扯般疼痛,他垂眸看著自己胸口插著的筆,隨口對狗子說道:「你又偷摸說我壞話。」

    「喂!誣陷人也要講證據!」狗子順手一爪子拍在他胸口,「我幾時偷摸說你壞話了?!」

    「嘶~」疼得林蘇青滿面扭曲。

    「我哪回不都是當面說的。」

    「是、咳……」林蘇青剝開它的爪爪,看著自己胸前的筆,尋找著適合的角度將它拔出來,「幸好你記性不算差,還記得我有這支筆。否、咳、咳咳……嘶……否則我要永生困在……」

    「痛就少說幾句吧。」夏獲鳥心有餘悸的扶住他的後背,幫他坐起身來,「再堅持片刻,我幫你取出來。」

    「得嘞,惡人全讓我做了。」狗子揚了揚豆子眉頭,滿不在乎的踱向那甬道前方去,「我去前面看看,有事在喊我。」末了還衝他們抱怨的努了努嘴,「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不對,呂洞賓咬狗,不不不對……誒呀算了算了……」

    它一邊走一邊不滿的嘀嘀咕咕:「這世上最讓我自責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這麼個臭小子!子夜元君生誰不是生,怎麼偏偏生了你呢,嗨呀我好氣哦。」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2 13:08
塵骨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好似與生俱來


    等到林蘇青短暫的打完坐,夏獲鳥比他更緊要那入腹的靈珠,迫不及待的問他道:「你現在有何體會?」

    「說實話,我感覺我變強了,可我不知道哪裡變強了。」林蘇青手撫著自己的胸腹處久久揣摩不出個所以然。

    「你我過幾招便知。」

    「不必了。」林蘇青搖了搖頭,他繼續打坐,不時捏決運作體內真氣,是運作也是控制,他周身上下縈繞著兩色真氣,一種赤炎如火,一種透明如風。

    「你的靈力之中有劇毒。」夏獲鳥連連後退遠離開林蘇青,她話音未淨,甬道中乍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響,登時就聽見狗子嚎道:「不好了!不好了!這裡頭有好多傀儡!」

    眨眼就見狗子奔逃歸來,而在它身後緊緊跟隨著無數具機甲傀儡,神態各異,有飛禽、有走獸,有蛇蠍鼠蟻,亦有不同體態的「人」。他們無不散發著渾濁的毒氣,一路緊追狗子而來,它身後甩開的是混沌不清的毒物。狗子方剛跑回來,卻見不止前方有毒障與傀儡,就連他們來時的方向也被毒物堵住,而他們四周的牆體也響應似的轟隆隆作響。

    「你招惹什麼了?」

    夏獲鳥的話還未說完,他們四周的牆體忽然裂開,飛沙走石之間散落下來的石頭像是活的主動滾動相互拼湊,竟拼湊出來又一堆機甲傀儡。

    「我們被包圍了。」而這時毒氣也似個圈似的越圍越攏,夏獲鳥不安道,「我設的護盾支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盡快想辦法出去。」

    然而他們的所有去路都已經被堵死了,夏獲鳥甚至牽機子用毒之歹,她有些慌亂:「按理說牽機子不會害我們,你到底碰了什麼機關?」

    「我碰什麼了我!我什麼也沒有碰,我只是往前走走。」狗子說著說著渾身一震,「啊!差點忘了,我方才看見了一口棺材,我猜是牽機子的肉身,我就好奇打開看了一眼,你猜怎麼著?還真是他嘞。」

    「什麼?你開了他的棺材?!」夏獲鳥大驚,那這裡其實是牽機子為他自己設的墓室,夏獲鳥氣不打一處來,可怎奈何?她無力氣到:「你這是掘人墳墓,難怪觸發了機關!」

    「我還以為一切太平了呢。」狗子滿不在乎道。

    「這種死後的報復是最厲害的,這種報復是針對所有的入侵者!無論是誰!」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只是覺得有趣特意引來給你們瞧瞧,不然我早都弄死了。」狗子說罷了作勢開戰。而它的架勢剛一擺開,就見打坐的林蘇青拔地而起,虎步生風衝入毒障與四周圍過來的傀儡搏鬥。

    他身姿矯健敏捷,以掌風為刃,出掌時輕如飛騰,掌風劈下卻重如閃雷。去勢時而如千斤壓頂,時而如綿軟如雨,然而一旦沾身則勢如破竹,勁似利箭。

    「他毫不畏毒。」夏獲鳥自言自語道,「不……他現在本身就是劇毒之至毒。」

    恰被狗子靈敏的耳朵收了去,它興致大發到:「何止,你看他的每一道掌風落去的地方,每一具傀儡的機關玄機他一清二楚,掌掌『死穴』。」

    林蘇青更是訝異震驚,他就像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四兩撥千斤,如行雲流水般輕鬆應對,可是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一切全是憑著感覺去——誘敵落空,避敵之銳,避實就虛……動靜緩急,一切運轉好似是身體自己在行動,好似天生就會這些。

    可見他的確是學到了。這些因為吃中一道掌風就四分五裂的傀儡就是最清楚的證明。

    他轉念一想,登即捏決施法,剎那之間有無數個林蘇青在擊破傀儡的攻擊,移形換影,看不見出手與步伐。

    夏獲鳥用力閉了閉眼睛,才敢確認這不是眼花。林蘇青能夠分化出千百個林蘇青,並且每一個林蘇青的力量幾乎均等,這的的確確是變厲害了!

    以往幻術之中的分身,分化出的數目越多,越往後則力量越弱,因為無法均分,並且分化的分身越多,所持續的時間就越短。

    這些都是修為……是牽機子的修為全部贈與了林蘇青的結果。

    「林蘇青!」夏獲鳥驚喜,借勢指點開訣法,「氣以硬快不破為最,勁以曲蓄有餘為上!」

    「嗨喲~」狗子抱著膀子坐在地上看著熱鬧,個中閒情逸致只差一疊花生一壺酒,「這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林蘇青嘛。老君的仙丹也沒有這麼神呀。」

    老君的仙丹當然沒有這樣神奇,試問老君可曾以自身性命煉丹?那可是牽機子窮其一生的靈珠。

    「嘖~難怪那些邪道歪術專愛吸食他人靈珠,這等修行之難易,嘖嘖嘖嘖,吃花生米還得先油炸呢,這不等於搭著梯子上天庭,位列仙班不費吹灰之力嘛。嘖嘖嘖,是魔道,魔道呀。」嘴上這樣諷刺著,它面上卻欣喜的笑著,還挑釁似的道:「林蘇青~毒障離我們越來越近越來越濃了,你有什麼法子將毒障散了嗎?」

    只見他抽出毫筆,凌空一筆連繪,眨眼便落地一頭定瑞神獸,毫筆一轉橫立指尖,彈指不流,一聲:「破!」

    水墨成的定瑞神獸霎時金光煥發,威風大作,金光轉瞬即逝,隨著定瑞的化散毒障蕩然無存,然而頃刻整個地下室滾雷轟隆作響。

    「要塌方!」夏獲鳥英眉倒豎,「快撤離此地!」

    林蘇青聞聲毫端疾走,立刻化出猙獸兩頭,它們一俯首各馱林蘇青與夏獲鳥,在甬道中疾馳,丟下狗子自己狂奔。

    「林蘇青你他大爺的!」狗子氣得咬牙切齒,一張嘴就吸入了滿腔灰土,嗆得它再不敢開口。

    他們伏低身姿趴在猙獸的背上,猙獸不僅奔馳迅猛,而且躲避落石也極其敏捷,然而林蘇青手中沒有停,還是像天生就會似的,他捏了一個訣法,許多飛石頓時拼湊,組成了幾個巨人,他們如柱子般頂天立地為他們撐住了幾欲塌方的甬道。

    看著林蘇青種種從未修習過卻下意識就能成就的舉動,夏獲鳥與狗子都不禁擔心起來,林蘇青必然知曉這種種的一切源是他吸納了牽機子的靈珠。得來容易最怕沉淪,多少豪傑因此入魔。

    猛地一晃眼,狗子看見了林蘇青脖子上與臉頰側若隱若現的符文!那是唯有蚩尤的力量洩露出來時才會顯出的符文!可是它斷定眼下的林蘇青尚存理智,即意味著林蘇青並未向蚩尤借力……

    怎麼?林蘇青體內的封印已經如此薄弱了?蚩尤的力量居然在他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就洩露了?

    不可能……狗子震愕——憑蚩尤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這麼早就將封印侵蝕成這般,除非……除非……

    它憂心忡忡的凝向林蘇青臉上隱隱約約的符文,心中惶惶不安……以林蘇青現在的實力,萬一蚩尤尋到機會強行衝破封印,恐怕鎮壓不住他。

    「林蘇青,可千萬不要是你故意破壞的封印。」它心中煎熬,「主上還在沉睡,若是蚩尤出世……嗨呀!管他娘的天下大義,就說你如何對得起主上的苦心!」

    驀地,狗子一顫,不對,還有不對……就算封印變得薄弱,蚩尤的力量也不可能在林蘇青這般清醒的時候作祟……我找到了!它忽然想到了符文顯出的原因,它一刻不耽誤旋即躍上林蘇青所騎的猙獸,抓著林蘇青的衣袍爬上他的肩背,揪住他的耳朵,掙命地衝他耳朵眼喊話:「林蘇青!收起你的慾望!快收起的你的慾望!」

    慾望?林蘇青的耳朵嗡一聲響。

    「你的迫切!你的殺心!它們都是蚩尤最想要的東西!」

    急是欲,貪是欲,不捨是欲,求生是欲,享受殺戮的快感是欲,求知想瞭解自己更多也是欲……而這一刻林蘇青的心中,何止這些。

    它們種種,皆是蚩尤最想要的東西,它們種種,皆有助於蚩尤衝破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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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