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71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2 00:24
第三百四十八章 覓高人

    卻只見小熊貓們肚皮起起伏伏,睡得四仰八叉,睡得過分熟的,腳尖還不由自主地顫一顫,似是夢裡正蹦著腳揪那樹梢尖尖上甸著的果子。

    狗子沒有看見先前的那一幕,專心致志不得分心的林蘇青也沒有看見,唯獨夏獲鳥看見了。

    她知道那些小崽子們恐怕是耗盡了體力,才昏睡了過去。既然是經過了商議才做出的決定,就是不知除了昏睡,方才的作為對它們還有沒有其他的影響。

    不過,這並不是夏獲鳥主要擔心的事情。適才,那五隻小崽子釋放的是五行之力,也就是說,它們意味著五種屬性,各自一屬。而倘若林蘇青要收回那最後的幽精之魂,必須收得齊全,缺一不可……可是他遲遲不收……

    這五隻小崽子雖說是畜牲貌,但它們畢竟是子隱聖君的心頭血肉所化,承載的更是神域與妖界的皇宗血脈,倘若被誰強擼去,無論是生吃活吞,還是煉丹入藥,對於修行而言斷是明效大驗。

    她越想越覺得後患無窮,有了主意不禁心道:「還是叫林蘇青盡快收回才可保萬全。」

    五行生陰陽,陰陽生八卦,八卦生萬物,則五行乃萬物之始,亦乃萬物之根本,方才那五隻小崽子匯聚五行貫穿了狗子,令它由內而外煥然一新,當下宛如方剛入陣,精神飽滿神采飛揚。

    「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林蘇青處於天地之間、陰陽之間,誦唸著心咒,續接著不同的手印,心緒澄澈自有一派超然的氣勢與威力震懾八方,「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烜之……」

    「最後一名!兌位的女子我找到了!」夏獲鳥驚呼,半半都為之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祈禱著一切順利。

    林蘇青聽見了,似置若罔聞,訣法有條不紊,語氣風波不驚:「艮以止之,兌以悅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半半!歸位!」林蘇青突然大喝一聲,嚇得半半連忙睜開眼睛向來時的兌位翻去,從坤位到兌位,連翻了三個跟頭。

    「歸位!全力攻擊那花王!」

    在林蘇青的指令下,就在半半方剛落地時,伴隨著唰唰唰三道風聲的同時眼前落下狗子、夏獲鳥、林蘇青三道身影。

    他們齊齊落在了她的面前,旋即三人同時沖那花王發出攻擊。

    霎時只見狗子高舉一雙堪比獅子腦袋大的爪子,彷彿從天地之間借來了一股力量,迅速在它的爪子只見抱出一團比火焰更加熾烈燦爛的力量,它毫不猶豫抱著那團火團登時甩向那花王……

    與此同時,夏獲鳥從腰間抽出佩劍,騰起凌空一個大劈,延出一道強勁無比宛如劈山之勢的力量直劈那花王……

    而林蘇青手中,則結著一個極其複雜的手印,即使不動法印,也能憑直覺感應出它並非攻擊之用,那似乎是一種加持,也似乎是一種控制。

    是的沒有錯,他利用法印借助了陣法之中的力量,從而增強了狗子與夏獲鳥的攻擊力量,同時他還利用陣法短暫的桎梏了花王。可謂是借力打力,亦可謂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陣法已經解開,到了這最後一步,那花王就是關鍵的鑰匙,他們需要以力量去「轉動」這把鑰匙。

    林蘇青推測,那佈陣者在此地留下這樣的陣法,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考驗進山拜訪的有緣人,更是有來防禦敵人之用。既是如此,佈陣者必然對這個陣法有監視,他們的種種進展,乃至當下即將破關,那佈陣者必然都知曉。

    關鍵便是他還要不要這個陣。如今奇門遁甲的局陣已破,只剩下法陣,法陣不同於局陣,雖然二者都難以憑肉眼看出來。可是,局陣是即使看出來、即使堪破了、即使找出了解陣之法,也不得不參與其中一步一步地去解陣,才能夠得以解脫。而法陣,看似無懈可擊,卻也最為脆弱,一旦陣法被看出,最直接的破陣之法便是摧毀。

    只要力量比陣法強大,或是比佈陣者強大,直接破壞亦是解陣之法。

    此法陣的關鍵花王,而花王與狗子纏鬥如此之久,至此未能取下狗子的狗命,料想眼下沒有了奇門遁甲的保護,此間法陣恐怕還抵不過狗子的一記暴擊,何況還有夏獲鳥,何況還借助了陣法本身的法力加持。

    所以,假如那幕後的佈陣者不想要這個陣法了,那花王便就此毀壞了去;假如他還想要這心血,此時該是他出面了。

    一時間內,雖然大家的腦海中思考了許多事情,然而實際上的時間不過是他們剛凝聚出力量的剎那。

    詫然一瞬之間,只見那花王猛地收回花環,彷彿還原回尖刀鐵鞭,在身前甩動成一個圓圈,那圓圈越甩越快、越快越密集,便不再是一個空心的圓圈,而是變成了一個實心的盤,旋即形同大傘。

    隨著大傘的不停轉動,傘面越來越大,眨眼遮蔽了便大成一堵牆似的,遮去前面所有。正當疑惑莫不是陣法有變?霎時只聽砰地一聲,大傘一收,先前種種消失得無影無蹤,面前只留下茫茫一片花海。

    連風也被收走了似的……剎那世間靜無聲息,卻是片刻,蟬鳴聲乍起,鳥雀高鳴,又是一派自然氣象。

    「遁匿了?」夏獲鳥轉過頭問向林蘇青。

    林蘇青暫時無法確定,他道:「我們往山頭上退一退看看。」說罷,大家便退回了來時入陣前的山頭,一切安然無恙。

    於是他撿起幾枚石子,亦如先前那樣,拋去花海之中幾處特別的地方,石子自然落下淹沒在絢麗多姿的花海之下,一切安然無恙。

    不等林蘇青做出回答,狗子微微疑惑道:「這就完了?沒想到破這陣法好像挺容易的?」

    前一刻還在酣暢淋漓的戰鬥,這一刻便突然就結束,彷彿高山流水行正酣暢卻戛然而止,居然有了意猶未盡之感。

    不知何時又默默閉上眼睛的半半怯怯地拉了拉夏獲鳥的衣角,夏獲鳥回頭看去,見她依然膽顫心驚的模樣,忍俊不禁道:「陣法已破,你睜開眼睛吧。」

    她卻搖搖頭不睜,夏獲鳥一愣,隨即與狗子心有靈犀似的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林蘇青……林蘇青承受著他們異樣的注視,不禁生了幾分侷促,清了清嗓子道:「咳,半半……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半半這才聽話地睜開,此間林蘇青感覺……夏獲鳥與狗子的目光……好像更加熾烈且異樣了些……

    「咳,走吧。」他開口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聲,「那隱世的高人應當也在接迎我們的路上了……」

    「呵~呼嚕嚕……呵~呼嚕嚕……」一陣酣暢的呼嚕聲驀然入耳……幾人循聲找去是那五隻小崽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3 07:02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人偶

    僻靜的重重山林,幽深而秀麗。萬壑古樹參天而上,令蔚藍的天空與霏霏白雲彷彿壓得比樹還低,千山深處鳥雀啼轉,前者呼後者應,像是引路,像是傳報。

    林蘇青雙手叉腰而立,臂彎中各抄著一隻小熊貓,頭上還趴著一隻,此外夏獲鳥懷中臥著一隻,狗子也一臉不情願地馱著一隻。

    他將臂彎中的小熊貓往肩上一順,且由它們趴在肩膀上,便按著狗子招來的雲朵坐了上去。

    他們渡過了毒氣瀰漫的花海之後,循著潺潺的水聲找到了一條溪流,便下了雲朵由狗子打頭,沿著這條溪流約摸行了七八里,便見前方百梢懸泉,卻不見那泉水從何而來,遂又多行了十來步,抬眼就見那百梢底下有一眼不足一丈寬的方泉,而那樹梢之上傾斜下來的泉水盡灑,將方泉周圍的青石板沖刷得光滑如鏡。

    然而奇妙的是,撲面而來的涼爽水汽,卻滿載著清冽的酒香,僅僅深聞幾次,就不禁入醉。

    他們正當疑惑,忽然一聲琴音襲出,在幽幽山谷中迴蕩,似是迎客至。隨後便十是一曲清微淡遠的瀟湘水雲,飄逸的泛音將七弦瑤琴的深沉與悠遠展現得淋漓盡致,令人彷彿置身於煙霧繚繞的浩渺碧波之中,浮浮沉沉;感覺雲水翻騰,柔情萬種,也感覺水天一碧,萬里澄空……直叫人如痴如醉……

    然後有十來隻鳥雀銜著葫蘆瓢,三兩一起各舀了一瓢泉水為他們遞來,見他們各自接下,它們才陸續散回林中去。

    林蘇青將葫蘆瓢靠在臉前,用手扇了扇,嗅著那瓢中泉水果然有一股香甜的酒味

    「果然酒,而且……」

    「咕咚。」幾乎是他剛開口說話的同時,狗子已經毫不猶豫地一口灌下了一瓢,抬起爪爪抹了一把下巴毛,稱讚道:「嘖,香得嘞~」

    「……」林蘇青舌頭都要打結了,「你就不怕有毒麼……」

    「嗯?」狗子一怔,「你方才端起來不是要喝嗎?我見你喝我才喝的!」

    「……」林蘇青當場語塞。

    「誒?!」狗子瞅著他手中的葫蘆瓢一愣,「你咋沒喝呢?!」

    「……我只是端起來聞一聞……」

    砰!狗子一葫蘆瓢衝著他腦瓜子砸去,被他被他一躲,一瓢砸在了小熊貓的腦袋上,一個後仰向後甩去,被砸醒的小熊貓明感覺著自己要往下掉,著急忙慌一把揪住林蘇青的耳朵,抱住了他的後腦勺和脖頸子。疼得他齜牙咧嘴,連忙騰出手向後繞去,提著小熊貓的後脖子將它捎回來,這時因為他動作過大,肩膀上趴著的那隻又要掉下去了,一個猛驚它一把抱住了林蘇青的胳膊,蕩來蕩去生怕掉了。

    「你方才『而且』什麼?」狗子驀然想到,「我聽見你說『而且』了。」不禁擔心是否是而且有毒。

    「我說了嗎?」林蘇青卻忘記了自己起先要說什麼……

    「說了!」

    「是嗎?」他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話。」

    「?」狗子怔了怔。

    夏獲鳥看出了狗子的擔憂,遂替它問道:「此酒有毒嗎?」

    「此酒無毒。」怎料傳來一道無比蒼啞的聲音,聽起來是一位老者。

    恐怕正是那隱世的高人,大家面面相覷,循著那聲音來源望去,琴聲戛然而止接著便聽見類似於木製車軲轆滾動的聲音,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忽然看見有一個身影從樹林深處緩緩而來,來人貌似坐在椅子之上,控制著椅子自行前行,而那聲響則是椅子下面的車軲轆碾過凹凸不平的地面所發出來的。

    當那身影緩緩行出林間時,終於現身在朗朗青天之下時,林蘇青一干無不震驚了,那豈是個人?

    那椅子做工精巧絕倫,一眼便知必然玄機重重,除此之外,要堪稱奇的是那椅子宛如一個坐著的人,扶手便如人體曲著的胳膊,而驅使者便是坐在那「人」的腿上,踩在那「人」的腳背之上……

    而來者,卻並非是人……準確的說,他並非一具有血有肉的軀體。饒是做工精妙,但依然能從木訥的眼神之中發現這應該又是一具傀儡,一具比適才花海之中的任意傀儡都還要逼真上百倍的傀儡。因為幾乎看不出來它不是人。

    大家下意識警惕起來,防備又是一場陷阱。

    「恭候多時。」它甚至有思維,甚至會說話。

    操控傀儡的高人莫不就隱藏在附近?林蘇青將神識多放了出去,循著那傀儡來時的發現探去。

    「踏破鐵鞋無覓處,然而所覓正在你面前。」那傀儡猜透了林蘇青,「小兄弟,你不必再尋了。」

    林蘇青收回神識,也不同他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地問他道:「前輩莫非是將幻術與傀儡秘術相結合了?」

    卻見那坐在椅子上的傀儡人偶似人模樣微微一笑:「非也。」

    那似人非人的模樣,和栩栩如生的神情,本身就透著詭異,眼下道起話更顯諱莫如深,他反問林蘇青道:「那麼你是幻術與傀儡秘術的結合嗎?那麼它們」他空洞無物的眼神卻似真的似的掃視了一遍那五隻小熊貓,「也是幻術與傀儡秘術的結合嗎?」

    頓時悚然,一股涼意順著後脊樑竄上頭頂,他們都愣住了。

    「敢問閣下……也是將三魂七魄……」夏獲鳥剛一開口,旋即迎來那傀儡人偶十分嫌棄的目光。他雖然沒有真實的瞳孔不存在目光,可是夏獲鳥卻從他看過來的視線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不友善。

    「方才是你解了牽機陣?」他問向林蘇青,顯然是明知故問。

    「在下不才,托前輩手下留情的福,才勉強通過。」

    「誰是你的前輩。」人偶道。林蘇青感覺到那人偶將談話的主動權轉到了他自己的手裡,不容他們隨意。

    「您是隱世的高人,在下此來是為求……」

    「我不是人。」不等林蘇青說完,便被人偶截斷了話。

    夏獲鳥以胳膊肘悄悄捅了捅林蘇青,小聲道:「他性情反覆無常,切莫惹怒他。」

    那就只能順著他的節奏嗎?林蘇青卻並不覺得,相反,他覺得這位高人恐怕並不喜歡萬逆來順受者……他還記得夏獲鳥曾經對那高人的形容,特別是即使高人對誠心誠意拜訪的來訪者手下留情,也不曾留給誰完整的軀體。所以,他推測這位高人喜歡的是「樂趣」。

    既然高人喜歡控制別人,那麼於高人來說,不受控制的應該也算「樂趣」。林蘇青心想我可以心懷誠意,也可以不受控制。不知是否能正中高人下懷,左不過沒有好結果,不妨膽子大一些。

    他捧手謙謙一禮,微笑貌道:「那……敢問如何稱呼才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6 12:23
塵骨 第三百五十章 那是個怪人

    那人偶彷彿輕輕睨了他一眼,然而不僅沒有回答他的詢問,甚至全然置若罔聞,道:「你是祈帝的孩子?」

    忽然被初次見面的人問及這個問題,林蘇青頗覺不適應,回道:「應該是吧。」

    「應該?」人偶疑惑道。他也有思維,也有情緒。

    其實此人偶並非真的人偶,不過是那位高人捨棄了肉身,將這具傀儡人偶作為新的「容器」罷了,就如同林蘇青的肉身是二太子「塑造」出來的罷了。不過這個秘密應當沒有幾個知情者。

    「你生得同祈帝一個模子。」

    這令在場所有皆是一震,林蘇青亦是訝然,不過他很快將那異樣的神色掩飾去,不卑不亢彬彬有禮道:「多聞祈帝少以真面目示人,您竟然見過祈帝的真容。莫非二位曾是舊友?」

    「哼,我同那慫孫子怎會是舊友。」人偶相當氣惱,分明是假物傀儡,卻好似能看見他因為憤怒而胸膛起伏。

    「那便是有舊仇?」

    「無仇!」人偶極度的厭惡祈帝。

    「那便是純粹的厭惡?在下明白,世間許多人與事,就是會產生沒有緣由的憎惡。大約是因為磁場與屬性相斥,所以即使是素未謀面的人初次見面,也可能會憎……」

    「什麼狗屁!」人偶疾言厲色打斷了林蘇青的囉嗦,「那個慫孫子,當初若是他肯攻打天界,何至於天界衰敗成如今這般田地。」

    「那敢問前輩是希望天界好,還是希望天界不好?」

    這一問卻讓那人偶說不出話來,他竟愣住了,不僅沒有接林蘇青的問話,甚至沒有轉移話題。

    夏獲鳥實在不想林蘇青觸怒了那怪人,連忙將他的衣袖拽了拽,悄聲道:「他當初修得大成即將飛昇渡劫,適逢一日本不該是他的雷劫,可奈何天界一道雷打偏了,卻將他劈到了……所以……」

    「那就是與天界有仇咯?」林蘇青低聲問她。

    「也不全是。」夏獲鳥湊近了些,將將聲音壓得極輕,「他後來轉入魔道,卻在即將入魔時又產生了悔意,也就是依然執著於成仙……於是落得個半魔半仙……」

    林蘇青大約聽懂了:「有些慘了……」

    「咳咳……」一旁偷聽的狗子輕輕咳了兩聲,悄悄道,「他不是被雷劫的雷劈到的……以他當時的修為,區區一道雷劫他是頂得住的,不至於因那道錯劈的雷而喪失神志……」

    「你也知道?」林蘇青問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那人偶,頗擔心那人偶其實正於遠處偷聽他們的談話。

    「咳……呃……」狗子竟難堪起來,「咳……那道雷本來是來劈我的……我那天偷了雷公的雞……那雞本來是雷公燒好了要送去討好電母的……然後……然後我不知道電母也來追我了,然後……我當著電母的面扒了雷公的花褲衩……」

    「……」

    「……」

    一頓沉默……

    「現在怎麼辦?」夏獲鳥問道。

    「事已至此,當年的真相肯定不能被他知道。」林蘇青很擔心不遠處的人偶很有可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可是那人偶卻一動不動,半天一句話也沒有。

    想試探卻又不能試探,更不能順著他方才的話題聊下去,畢竟他似乎不太喜歡祈帝王

    於是林蘇青乾脆開門見山,直言了自己目的:「嗯……前輩,在下此番打擾,其實是有要事有求與您。」

    卻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幾度沉默過去,然而那人偶彷彿失去了「生命」,重歸於一團了似的,就連方才能感應到的生氣,也消匿了。

    「前輩?」林蘇青小心地多喊幾次,「前輩?」

    而那人偶始終沒有回應他,正當疑惑之際,呵~呼嚕嚕……又是一串呼嚕聲傳了出來,他神色無奈——這幾隻小崽子太也放肆了吧。

    「嘿,醒醒……」他輕輕握著它們的脖子搖晃著它們的腦瓜,而它們卻似脖子斷了似的,任其搖晃,睡得迷迷糊糊就是不醒。

    「嘿……醒醒,都醒醒……」

    「你怎知我睡著了?」那道蒼啞的聲音終於響起。

    「?」大家當場一怔啞口無言,怎麼著?他方才是睡著了?

    「我本就只剩有一半的神志,這些年愈發的不清醒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儘管還是那道聲音,此時聽上去彷彿比之先前和氣了許多?

    「適才見笑了。」那人偶大方笑道。

    好像的確比先前和藹了?林蘇青與夏獲鳥、狗子面面相覷,顯然大家都有著相同的感覺——怎地突然變了性情?

    「就是你們破解的牽機陣?」不待他們作回答,他忽然瞧見了他們各自手中端著的一瓢酒水,當即道,「那是從那方泉眼裡盛的吧?不要飲,最近幾日都不當飲。」

    「果然有毒?!」狗子震驚,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來。

    「非也,酒水無毒。」他說完狗子終於鬆了一口氣,卻連忙又緊張起來,問道:「那為何飲不得?」

    那人偶笑笑:「前幾日醉死了一隻耗子,我今晨感應到牽機陣破,來時的路上的才發現了它,所以……想飲還是可以飲的,只是淨几日再飲比較合適。」

    嘔!狗子一個轉身扶著樹幹當場吐了起來,一想到那裡頭泡了幾天死耗子,它就……嘔!!!

    見林蘇青與夏獲鳥面色如土,人偶道:「是那些鳥兒們盛給你們的吧?那是它們迎客的習慣,不當飲你們倒了便是,無礙的。」

    林蘇青與夏獲鳥連忙將那葫蘆瓢裡的酒水倒了去,林蘇青心想此時的人偶十分和氣,正是提出目的的好時機,遂連忙把握機會,正色道:「前輩,我等不請自來,其實是有要事相求。」

    「既然你能輕鬆破了那牽機陣,量你自身的本事也不低,有何事直言便是。」

    果然極易相處。

    「前輩爽快,那晚生也不必矯飾。」林蘇青捧手鞠躬,十分誠摯,「其實……晚生此來是想與先生學一身本事,能入世入市卻又不被人識出真身。既能嶄露頭角,也能不露鋒芒。」

    「你不想顯山露水,被發現身份。」人偶一語道破他的心聲。

    「是。」

    「你是祈帝的孩子,但是你這副容貌……即使你不想展露,如何也隱不住哇。」

    「因此才來求助前輩,還望前輩不吝賜教。」林蘇青深鞠一躬,不再起身。

    而那人偶也不再言語,彷彿正當深思。

    林蘇青又道:「晚生以性命擔保,學成入世之後,必定絕口不言師從何人。」

    朗朗晴日,靜謐如無風的子夜,單能聽見自己緊張而期待的呼吸聲,有些急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6 12:23
第三百五十一章 怪人怪好,投其所好

    「你想學我的本事,你憑什麼?」

    語氣生冷而凶惡,顯然不似先前那般親和,不出所料那人偶果然又換了性情。

    「要說憑什麼……」林蘇青登時也轉換了說話的態度,故意頂撞道,「那就要看看前輩您……賞識什麼了。」

    「哼。」那人偶冷哼一聲,「猖狂小兒。」

    林蘇青饒有意味道:「這叫隨性。前輩不也是隨心所欲嗎?」

    人偶沉默了片刻,俄爾道:「我連健全的軀體也沒有,何談隨心所欲。」還有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不僅沒有健全的軀體,也沒有健全的神志……隨心、隨心,隨哪一個心?

    倏然他問林蘇青道:「有所得便須得有所捨棄,天下沒有白來的事情,你要學本事,打算用什麼東西同我換?」

    「一樣東西換一樣本事嗎?」林蘇青問道。

    「若我高興,一樣東西也能換你想從我這裡學走的一切本事。」那人偶如意料之中的直接,「就看你的東西值不值當了。」

    「我拿我的性命與你換本事如何?」林蘇青莊肅道,「如你所見,我乃妖界祈帝與子夜元君之子,雖然子夜元君是丹穴山神域的神,但她也受著天界的封號,便也是天界中的神仙。如此無論你是憎惡天界、還是憎惡祈帝,取了我的性命,你都會痛快,不是嗎?」

    「再者。」林蘇青雙手負於身後,挺拔而立,道,「你嗜好殘殺,殺我不比殺那些無名小卒來得痛快?」

    那人偶不屑一顧道:「你性命都沒有了,求一身本事何用?」

    「誒話不能這樣講。」林蘇青微微含笑道,「所有前來拜訪您的,無論人、妖、鬼……萬物生靈中,大家都是懷著一分心願來拜訪您,無論是求您收留,還是想拜您為師,抑或者僅僅只是慕名而來想一度真面目……種種追本溯源,其實這些目的都算是一種心願,那麼便皆是前來托您幫忙實現心願的。」

    「所以……」林蘇青說著,隨即側目向狗子遞了遞眼色,同時繼續說道,「我們亦如是,我們此番前來,便是以我的性命,向您換一份心願的達成。」

    「你的性命……」人偶掂量了起來,「的確值點東西。」

    「前輩這是答應了?」

    「你想換什麼?」是個爽快的。

    「換可保林蘇青性命齊全的本事。」狗子倏然邁上幾步仰著頭道。

    人偶一怔,下意識道:「與你何干?」

    狗子賤兮兮地一笑道:「當然與我有干,因為有求於你的其實是我呀,是我用林蘇青的性命同你換呀。」

    人偶又是一愣,嗯……他得捋一捋……而後道:「你用林蘇青的性命,來換保他性命的本事?」

    「對,沒有錯,就是這麼個意思。」狗子昂首挺胸,一本正經的回答。

    夏獲鳥汗顏……這不是鬧著玩?覺得有些掃顏面的同時還頗為擔憂,只怕會因此惹怒對方,久聞那高人性情古怪非常,而且嗜好殘殺,即使留人性命也絕不留齊全……

    她不禁開始思忖後路,便背手在腰後悄悄地捏好了訣法,準備在那高人爆發的剎那至少應該來得及起一道屏障。還不能防備太早,萬一被他提前發現,屆時落得個心不誠的意不堅的下場,恐怕會更加危險。

    哪料想那人偶不僅沒有動怒,反倒是饒有意味的說道:「你們同我講條件?還同我耍無賴?」

    林蘇青坦然一笑,道:「這不是耍無賴,這是明明白白的交易。」

    「入了我的羅盤,你的生死就在我的手中,你何來的勇氣?你有什麼資格?」人偶的聲音驀然冷厲,卻隱隱透著玩味。

    夏獲鳥怔住……難道是激起了他的興趣?她難以理解的心情溢於言表。

    「因為你的生死也在我們的手中。」林蘇青的臉上始終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從容,「算不算資格?」

    明顯看出人偶有一絲愕然,他八成猜不到原因,一聯想他們先前的無賴行為,遂覺得又是在套弄他。

    他慍怒道:「呵,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入了我的羅盤,安敢猖狂?」

    林蘇青像那人偶一樣沒有接話,而是另起話道:「前輩不是知曉我等的身份嗎?」

    「呵呵,你適才自報家門,是妖界祈帝與丹穴山子夜元君之子,呵,憑你這樣的身份你能風光成哪般?」那人偶只當林蘇青倨傲要以出身壓他,而他最是瞧不起這般俗子,因而怒氣更盛,「世間容不得我這類瘋魔,更容不得你這樣的禍患。我看你的性命恐怕比那打洞的耗子金貴不了幾分。」

    「在下只當那些膽小懦弱的庸俗之輩,才有如此卑微的看法,原來超脫俗世的前輩也同他們沒有分別嗎?」林蘇青裝作訝然,但不忘借住機會拍一巴掌馬屁。

    「誰同他們沆瀣一氣!」人偶登時暴怒,「老子寧死也絕不降志辱身!那天界的老小子也是個孬的,他怕了妖界,也怕著神域因你而偏幫妖界。那老小子比你爹還慫得緊!」

    「前輩真知灼見。」林蘇青捧手恭維貌道。

    那人偶突地一凜:「慢著!你居然活著?」

    居然是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件大事嗎……狗子臉皺得五官都走了位,一臉的難以理解。

    「是的沒錯,我還活著。」林蘇青坦坦蕩蕩道。

    「那你娘親呢?子夜元君也還活著?」人偶忽然很著急,像是突然醒過神來的瘋子,變得很嚴肅也變得很認真。

    「你認得子夜元君?」夏獲鳥頗覺訝異,不禁脫口而出。

    「大丈夫說話,小娘們兒閉嘴!」那人偶當場震怒,生怕關鍵的問話被岔走似的。就連那本來沒有生氣的假瞳仁,亦彷彿突然點亮了神采,原本就栩栩如生的傀儡人偶頓時真的活了似的。

    夏獲鳥所問恰恰是林蘇青也想問的,遂他重複了道:「前輩似乎與我娘親相識?」

    人偶暴怒吼道:「你先回答我!她是不是還活著!」

    將他們吼得一震,而後林蘇青默默地搖了搖頭,沒有說生,也沒有答死。他能存活尚且是意外,哪裡敢下定論二太子是否還用著別的非常手段隱藏了子夜元君的生死。

    「死了,二太子親手殺死的。」卻是夏獲鳥持重道,「天界要一個交代,為了護下林蘇青,子夜元君之死便是那個交代。」

    那人偶只是微微一怔,卻並未驚奇,不驚奇居然是二太子親手殺死的,也不驚奇二太子居然會保下林蘇青。只是感慨道:「是二太子殺死的啊?那就算是鳳凰……也難以成活啊……」

    「前輩似乎對丹穴山很瞭解?」狗子忽然插話道。

    「畜牲閉嘴!」遭來人偶一頓暴吼。

    「你!」狗子哪堪這般羞辱,正欲發作,登時被林蘇青一道封敕令逼在面門,它頓時乖坐住,不敢妄為,不敢衝動——「見令如見吾。」是主上曾經交代過的。不過是想起主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它的心中宛如被狠狠地剌了一刀,疼得眼睛酸澀鼻子刺痛。

    林蘇青看了一眼狗子,原本想以令封住它行動,卻見它突然老實了,便收回了令。而後將它提過的問題又重複問了一遍。

    那人偶聽是他問,便不是那樣暴躁,不過還是沒有沒有回答他。

    「我無須回答這個問題。」

    「那我換一個問題。」林蘇青恭敬有禮道,「前輩認識子夜元君?」又是先前的問題。

    被這樣一再的追問,那人偶有些煩躁,可是並沒有發作。林蘇青發現——關於這個問題,那人偶格外的在意。

    只見人偶的眼眸之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了下去,看上去失落且惆悵。他沉默了許久,以為他依然不會回答,孰料他忽然咬牙切齒道:「我恨她,我還恨不是我親手殺了她。」

    林蘇青與狗子的心中一涼……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9 07:07
第三百五十二章 當至無情

    眼下如何是好,嚴格意義上去看,狗子應該是那高人的頭號仇人,若不是狗子招惹了雷公電母,那高人不至於誤中那一道狠厲的天雷……唯一能慶幸的是那高人並不知道這背後的實情。

    可是對於子夜元君,他的言下之意是恨不得親手取她性命吶,這是何等的仇怨。

    他們三個隨即交換了眼神——學不學本事現在是其次,還能不能安全的活著出去就,才是眼下最關鍵最緊要的事情……

    首先要確認那高人與子夜元君之間的恩怨,林蘇青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前輩似乎與家母存有過節?」

    半晌不見回應,他們的心中陡然又涼了半截,這時夏獲鳥的眼神側了過來,示意道——又換了?

    在他們一番小動作交流之時,那人偶忽然嘆道:「沒想到她居然死了。」

    這溫和不含半分戾氣的語氣令他們一喜,真是救苦救難的及時雨。林蘇青連忙正色,將方才的問題重複問上了一遍。

    隨即便見那人偶的神色頓時變得慼然,十分氐惆。

    「若不是當初的那一眼,我何苦執著於成仙。」

    林蘇青與狗子面面相覷,疑惑也震驚,莫不是曾經暗戀過子夜元君?而夏獲鳥亦是一臉茫然不解。大家都忘記了一刻的生死,不由自主地關心起陳年往事來。

    狗子與夏獲鳥方才插話都不大成功,皆怕再開口又撞上那高人換了一副「心腸」,於是紛紛給林蘇青遞去眼色,慫恿他上前問。這叫他如何問得出口?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當前所處分明不明朗,可謂水深火熱,稍有不慎恐有殺身之禍。而他的心中應該焦灼才是,卻不禁在心中關心起這一樁舊聞

    林蘇青來回醞釀了幾次,選了自認為最穩妥的形式問道:「子夜元君依然留存在前輩的心中?」

    這話一出,好傢伙,狗子與夏獲鳥不禁一個哆嗦,真是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留存?」那人偶悵然若失的緩緩搖頭,「若不是因為她,我怎麼會生執念,又怎麼會在那丹穴山的山腳下遭了那一道天雷。若不是因為她,我至少也是一個修有所成的魔……還有的是機會擁有想擁有的一切……」

    那人偶一邊碎碎唸著,一邊不住地搖頭。他後悔著許多過往,卻也珍惜著許多過往。氐惆的情緒將他包圍,他越說情緒越失落。

    「如非想再見她一面,哪怕只是一眼。如何會落得如今不人不鬼,非魔非仙……我恨她!」一聲怒喝,似是對一切回憶與一切情緒的總結,可是在那個「恨」字還在深山中迴蕩之時,他又連連搖了搖頭……

    「前輩恨著子夜元君?」林蘇青儘量使自己的問話像是置身之外,如此顯得客觀。

    那人偶愣了愣,沉思了良久,俄爾又是連連搖頭。狗子與夏獲鳥見狀一臉茫然,蹙眉相視——這就怪了,果然是怪人一個。

    同那人偶一樣不發一語的還有林蘇青,他似乎能明白些許,如這樣矛盾的情感,他彷彿有所體會,但他並非發自男女之情。可惜他無法形容,委實難以清楚的形容。

    「前輩與家母存著舊時恩怨,無論是有恩還是有怨,今下都可以還了。」林蘇青挺拔而立,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兩側,無畏無懼,亦無傲氣。

    熟悉林蘇青的狗子頓時明悟過來,它的爪子悄悄地收緊了,蓄勢待發。而夏獲鳥亦如是,不動聲色地在身後捏好了訣法。

    「你們走吧。」那人偶驀然冷肅道。

    「前輩不擔心我們離開之後洩露您的蹤跡引來危險嗎?」

    人偶毫不在意:「我的安危與你何幹!滾!」他厭煩地催促了一聲,便驅動身下的座椅作勢折返回林中去。

    「前輩請留步。」林蘇青笑眯眯道,見那人偶轉回身來,他賠笑道,「說來前輩勿怪,我們自來,就沒有打算過空手回去。」

    人偶略一思考,頃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還是執意要修傀儡之術麼。」

    「來之前是有這樣的打算,不過現在看來……可能不止要修習傀儡之術。」言語很是輕狂,可是因為林蘇青不卑不亢地神色,叫那話聽上去顯成了認真,叫人想生氣,但捉不住生氣由頭。

    不過那人偶卻反應劇烈,話裡的怒氣更是漸漸顯重。他不屑且鄙夷道:「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要以你的性命做交換?」

    「正是。」林蘇青眉眼一眯,看上去和和氣氣,然而話裡有話道,「前輩亦可以傳授術法,換取繼後的安穩。」

    讓那性格怪異無常的高人自願教授他術法只怕不可能,但世間談判,除了和氣生道,還有一種非常情況所使用的非常手段——便給他限制條件,令他不得不答應。這亦是你來我往,亦是條件置換,只是令人不大愉悅罷了。

    刀光斧影已在話中淺顯處,誰都明白其中的意味。便猛地聽那人偶凶惡道:「前幾日天上隕了一顆星,不是旁的正是你們丹穴山掌事的二太子,現如今丹穴山無主,你死了便死了,誰也不會憐惜你的性命。」

    「雖然不知道有誰會憐惜前輩的性命,不過前輩定然有必須活下去的原因。因此這個條件……其實主要不在區區在下的性命。」

    那人偶沒有說話,又是沉默,大家都以為他可能是在衡量。於是林蘇青又道:「在下的性命雖然不值得誰來報不平,可是在下身後的坐鎮的這位犬模樣的神仙……他的性命不知道值當不值當。」

    倘若他要殺林蘇青,狗子必定要去拚命的,倘若連同狗子也殺了,那天界與神域勢必會知道的他的下落。

    天上隕落的任意一顆星,如非在命格星君的冊錄之中有所記載,那麼絕非不是小事,一定會徹查。

    往小了說,狗子死了天界與神域會立刻查到此地,若狗子不死,而林蘇青死了,那狗子必然不會放過此地。

    往大了說,丹穴山接連發生大事,天界恐怕不好同丹穴山交代。不好確定丹穴山的帝君會否離開天涯海角,也不好確定帝后會否因此甦醒,更不好確定與丹穴山友盟的其他神域作何感想。

    狗子冷峻而道:「除了答應他,之外怎樣你都活不成。」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3:42
塵骨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分寸


    他們敢做這樣的決定,說這樣的話,便不曾擔心那高人與他們魚死網破,相反的是他們捏準了高人的七寸命脈。因為這位高人十分想活著,甚至為了活著將自己的三魂七魄抽出肉體注入了傀儡人偶之中,從另一種意義上實現了長生不老與不死不滅。

    無論怎樣他都不願意死,那麼傳授機關秘術有何妨?

    「但凡秘術都怕失傳,你收林蘇青為徒,即是傳承,以他的身份做你的徒弟,你也不失顏面不是?」狗子有理有據說得頭頭是道,「甚至你可以要求他向你承諾,你所傳授的秘術,他只能傳授自己的子嗣,概不得外傳,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孰料那傀儡人偶放生大笑,狗子與夏獲鳥登時愕然看向林蘇青,卻見他沉色不語,他們即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該不是那高人還留著一手?

    一場笑罷,那高人略有諷刺道:「你要問問他,他敢說這樣的話嗎?諒他都不敢保證自己必然有後,你個無知小兒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狗子與夏獲鳥又是一怔,不約而同望向沉默不語的林蘇青。緊接著那高人幾番冷笑,不屑而道:「他精通窺天之術,而天道昭昭,報應不爽,他勢必作繭自縛。你不妨叫他算一算自己,福、祿、壽他能佔幾成?哼,他能輕易堪破牽機陣,以他的造化,恐怕鰥、寡、孤、獨他要佔盡了。你問問他自己,他敢承諾自己必然有後嗎?」

    狗子與夏獲鳥驚愕失色,呆若木雞,更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禁感覺害怕。這份害怕源於對林蘇青的擔心,誰何曾料想他會去修這等自害的術法……

    怎料一直錘眸凝思的林蘇青倏然抬首,正色道:「有何不敢?」

    喚作那人偶一愣,俄爾道:「你應該知曉強行留後的下場。」

    「誰說我要強行留後了?」林蘇青微微笑道,「天地有靈運轉天機,自成規律。竊取天機必然有報應,而我不過是窺看而已,我能看見是天地賜予的福分,而我並不藉機改變其運轉的規律,便不構成竊取的行為,何來天譴?」

    「哼。」人偶冷笑貌道,「誰能忍住不去更改,不去插手?」

    「我啊。」林蘇青微微一笑,「許多我原本就打算改變的事情,即使不看我也要改,而且我有自信能憑著自己的本事更改。那麼作何要看著天機照著指引去改變呢?不竊取便無報應,不盜用,便無懲罰。天地不仁,然天地公正。前輩亦精通窺天之術,應該亦清楚因果造化的因果關係吧?」

    然而然人偶依然不信,甚至更是鄙夷:「哼!我不信你能忍得住不干涉命運!」

    「信與不信那是前輩的事情,總之,前輩問晚生敢不敢承諾有子嗣,晚生只是回答前輩當然敢。」話語間,林蘇青始終負在身後握著拳頭的手不禁覺得酸麻,手心裡不時冒出的虛汗傳來溫熱的觸感,令他心口緊促不已。

    狗子悵然地耷拉下耳朵,心中碎碎念道這是白澤神尊的報復嗎……隨即它仔仔細細的觀察林蘇青的神情,見他認真嚴肅,又不似在誆誰……那他說的應該是真的咯?唔……這小子的定力……一直以來其實都不錯的,若說能忍住不盜取天機,倒也不是沒可能……

    「年輕人休要猖狂,沒有誰能抵擋得了此間的誘惑。」那人偶似輕蔑又是良言勸誡。

    「那要看當事者如何看待了。能夠改變的,無須盜取天機亦能改變;無法改變的,即使盜取天機,也依然無可改變。」林蘇青持重道,「就譬如,天機之中看不見前輩您,晚生猜測只有一種原因是前輩盜取了天機,把自己排出在五行之外了吧?可是換一個角度想,前輩既然已經不在五行之中了,那麼也就不在天理之中了,天地應當無法降責罰於前輩吧?那麼何來的責罰呢?」

    「你既然都無法在天機之中看見我,你又怎知我曾遭受過責罰。」

    「晚生知與不知不重要,前輩您自己知道不知道才是關鍵吶。」見那人偶略微猶疑,林蘇青緊握的拳頭微微鬆了一鬆,語氣也微微和緩,「命中有可改之事,亦有不可改之事。可改之事不必借助天機亦可更改,而盜取天機妄圖更改注定不可更改之事,必遭報應。」

    林蘇青從容不迫的邁上一步道:「然前輩您不僅強行更改了不可更改之命,還承受住了相應的報應,晚生是真心的發自肺腑的佩服。」他抱拳躬身行來上誠摯的一禮,以表敬佩之情。

    「哼,裝模作樣,跟你那老子極像。」人偶蔑視的別過臉去,身下坐著的椅子也側了過去,不願接受他這一禮。

    林蘇青並不在意他受與不受,直起身來時,兀自說了下去:「前輩修得秘術,卻隱在這三不管地界,說是避世,其實不如說是苟活。」

    他語氣平和且鄭重,沒有半分尋釁與鄙夷,最是氣人,氣得那人偶心有怒火卻無處發洩,一拍扶手,怒喝道:「你懂個屁!滾!打哪兒來滾哪兒去!」

    「恕難從命,晚生歷來絕不空手而歸。」林蘇青泰然,儘管稱呼那人偶為前輩,但是在人偶還未收他為徒時,他的態度從頭到尾都只敬不畏,「前輩苦修一生,修得秘術,苟且此地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屆時秘術還不得傳承,難道不覺得可惜?」

    「前輩若是傳授晚生秘術,晚生亦有所回報。」林蘇青從袖口裡取出一小包東西,是以棕櫚葉子緊緊密裹著的,「此信物乃友人所贈,如今晚生借花獻佛轉贈與前輩,五年之後前輩持此信物,可保前輩終生平安富貴。以上,絕無半句戲言。」

    語罷林蘇青雙手呈遞上去。那人偶懵怔,聽出了林蘇青話裡有話,心中不由得盤算起來這小兒精通窺天之術,並且在話裡故意指明了期限,這對於旁人聽去可能不算打緊,可是對於他這個聽者來說,此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也不敢想的是這小子居然膽敢口出狂言承諾自己能夠保他的平安?保他的平安啊……能夠保他者絕非善類更絕非泛泛之輩……他不禁於心中擺開卦法,撚指掐算。

    「前輩不要再看了,天機窺得過多不僅折損福壽,還有損功德。」林蘇青似早有預料似的當即出言制止了,接著他已經將手中那一小包棕櫚葉包著的東西呈在了人偶面前,鄭重且恭敬道,「倘若前輩願意相信晚生所言,便笑納此物。」

    肉眼可見那人偶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即使他只是一堆「死物」所構成的「人」,但是他有著真真實實的三魂七魄,有著生靈本有的七情六慾,也正是因為他只是一堆「死物」,他只是一具人偶,因此無論他如何鎮定,也難以掩飾此時此刻由心而的激動之情。

    於是他問出了一個幼稚無比的問題,一個剛出口當即就後悔脫口的問題。

    「五年之後我哪裡都能去嗎?可以自由出行?丹穴山也可以嗎?」

    他自覺有損顏面當即住口,而林蘇青還是認真嚴肅地回答了他:「丹穴山隨時歡迎前輩。」

    那人偶顫抖得越發的厲害,彷彿是多年的夙願已然得償。然而……唯有熟悉林蘇青的狗子真正聽明白了他這一句話,忍不住心生惻隱,忽而有一些同情起那人偶來。

    於是它也上前道:「我乃丹穴山神域的追風,我可以為他作證。」

    「追風?」那人偶猛地一顫,彷彿才剛認識追風似的,驚訝道,「不敗戰神追風?」

    「呃……雖然很想承認你說的對……不過……不能這樣說了,我也敗過……呵、呵呵……敗過的。」狗子那一張小臉兒唰地通紅,害臊得緊,「否則也不會變成這、這樣……」

    「這不是你的真身嗎?」

    「?!怎麼可能是!」狗子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那人偶掐指一算,俄爾道:「哦……你變成這副樣子是你自己願降的,不算敗。」

    狗子見那人偶算過之後說出這樣的話來,想到曾經的醜事被他看了去,登時臉上就掛不住了,當即別過臉去,不再搭話。

    原來短短的幾句閒談之間,那人偶體內隱藏的高人已經變換過許多次性情,時而和藹、時而乖戾、時而又頑固如鬧脾氣的小孩子……慶幸的是怎樣他都願意溝通。

    「你方才奉勸我不要再窺看天機,那麼我也奉勸你一句,即使沒有責罰,但是窺看會損害福壽與功德,損害太多,便是誰也保不了你。」那人偶忽然慈祥如一位老夥伴。

    林蘇青雲淡風輕的淺淺笑道:「晚生自有分寸。」

    「那好。」那為高人是位爽快人,但是他並不接林蘇青的信物,「你收回吧。倘若真應了你的承諾,五年之後我又何須憑藉信物出行。」

    「前輩這是答應了?」林蘇青問也問得淡淡的,不過眉眼之間溢出的那一絲欣喜依然沒能逃過那高人的法眼。

    「答不答應我說了不算。」

    大家頓時懵怔。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3:42
第三百五十四章 剎那牽機

    「饒是我終日隱居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然而從未與外界斷過往來。」那人偶娓娓而道,「能聽聞我在此並且能來與我相見者,誰也不是泛泛之輩。我何曾沒有想過收幾名弟子作為傳承。」

    人偶的神情看起來頗為失落,他惋惜許久,隨後才接著與他們說道:「可是,修習專術自有修習專術的必要條件。不是我不願意教出去,實際上的確是沒有能夠活著學習這門秘術的人才啊!」

    活著?大家的關注點不約而同的集中在了這兩個字眼上,心中為之悚然,甚至替著林蘇青打起了退堂鼓。

    不學高人的秘術,出去之後行事謹慎一些,只要不招搖過市不過分張揚,不是不能保命。何況指不定還有其他的保命法子。世界之大之奇,並不是除了學習他的秘術就沒得出路。

    聽他話裡的意思,那能夠學習的前提必定是九死一生的條件,再回想過往那些有來無回的到訪者……以及那些有命回去,無一不瘋瘋傻傻,無一不是缺胳膊少腿,無一不傷無一不殘,更關鍵的是留得性命歸去的那些裡,沒有一個活過了七日。

    只有來過的人知道這裡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我適才放過你們,許你們回去,你們卻選擇了死。」那人偶忽然變得冷漠,「錯過就是錯過,沒有第二次機會。」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死?萬一我是通過的那一個呢?」林蘇青心中緊張,面上卻強作一副從容的模樣。

    人偶的聲音也忽然變得陰狠:「那些死去的,無不是你這樣的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的是他們。而我,是自信。」林蘇青邁上一步,看上去無比坦然無比鎮定,「是怎樣的必要條件,請前輩明示吧。」

    為他驚詫的何止人偶一個。可是即使恐懼可能會發生的結果,卻沒有誰上來阻止他。他們懷揣著不同的心事,出自不同的原因對林蘇青有著不同的擔憂,亦有著不同的期冀。不過他們不謀而合的是他們都希望林蘇青能挺過難關受住那「必要的條件」,希望他能夠學得秘術離開此地。

    「好小子,有膽氣!」那人偶陰深深的語氣難得激昂一回。

    林蘇青報以恭敬的笑意,抱拳作揖道:「權當前輩對晚生的誇獎了,承蒙前輩賞識。」

    「小子,你看這是什麼。」那人偶揭開椅子扶手上的獸首,那底下做著一個可以收納小物品的盒子,只見他不緊不慢地取出一串綠喬木的枝椏,上頭廣卵形的葉片還掛著點點露水,很是新鮮。

    隨即那人偶撫摸著葉片,輕輕撥開,露出三五成串的小果實,那些結掛的小果實每粒僅如一顆花椒大,顆顆飽滿,黃亮亮的似小小的炒熟後的黃豆子。

    人偶似撫摸至寶似的撫摸著碧綠的葉片,但他絕不去觸碰那些黃黃的小果子,甚至像有意避開似的。

    「你可認得出它來?」那人偶將手中的枝椏往前抬了抬,輕斜眼皮問向林蘇青。

    狗子小聲嘟囔著碎碎念叨:「看起來……我覺得應該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應該還挺好吃的吧……」

    林蘇青皺眉凝思,見那葉片先端急尖,果實橙黃,而那人偶還刻意躲避……他只能想到一種東西……

    他想了又想後道:「前輩手中所持的……可是劇毒之物牽機?」

    狗子心中咯噔一聲,什、什麼玩意兒?這玩意兒有劇毒?

    林蘇青眉頭緊鎖,不再如先前那般淡定。這果子名叫牽機,他小時候沒有學習過許多藥物毒物,唯獨對它有著獨特的印象。只因為除了娘親與老師教授的知識以外,他還在那邊世界的史書中讀到過關於它的一絲記載。依稀記得好像是南唐後主歸附宋朝後,善於製毒的宋太宗便尋了機會賜了這牽機之毒於南唐後主。

    此毒之烈,不在於要命,而在於它要命的過程。

    「牽機……」夏獲鳥心中默默唸著,她猛然想到了什麼,但可惜只是一剎那的想起來,那感覺無法確定。

    緊接著便聽見那人偶冷笑一聲道:「你服下一粒,若能生還,我便教你本事。不多,一粒即可。」

    狗子悄悄地蹭到林蘇青腳下,用鼻子碰了碰他的褲腿,小聲地問他道:「這玩意兒很厲害嗎?怎的和前邊那個陣法一個名字?那陣法是叫這個名字吧?」

    林蘇青皺著眉頭沒有應答它,在他曾經的世界裡,牽機有著另一個名字,叫作馬錢子鹼,除了用來製毒,它曾經還被用作興奮劑作用於中樞神經,但是那些用法全都是微乎其微的用量。

    畢竟這是一種單單是近距離看著它,都會中毒的毒物,聞著氣味也會中毒,並且僅僅只是觸碰就會致死。

    「一粒之後,你若是健全的活著,我決不食言。」那人偶似笑非笑,抬手放出一隻竹片編織的小鳥,令它將手中的那串牽機叼去。

    半半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在後頭瞅了好半天,不知何時她居然不動聲色地挪到了林蘇青身側,她緊張地咬著食指的指甲尖,想伸手從小鳥口中接過,膽顫心驚地試探了幾次,正好下定決心一把去接時,猛地被回過神來林蘇青擒住了手腕。

    「你做什麼?」他問她。儘管事發緊急而且事關重大,但未曾忘記對她要溫聲細語。

    半半的手腕被他擒在半空,瘦瘦小小的身架子緊緊地縮著,頭垂得幾乎緊貼在了胸口,整個兒同林蘇青的腰腹差不多高。

    她一聲不吭,不縮回手也不作回答,既愧疚且又羞澀。她的耳根子紅透了,小臉兒也漲得通紅,連那指尖都彷彿要滴出血了。

    林蘇青背著落陽的斜暉,蹙著眉頭緊盯著她,片刻才松開了她的手,語氣雖然溫和,但聽得出十分嚴厲:「去後面站著。」

    這時候那人偶嘿然一笑,道:「那小猴子是想替你嘞。」

    林蘇青側轉身去回以那人偶淺淺一笑,將半半整個兒都遮擋在了身後,夏獲鳥連忙上前去將半半牽回來,便只剩下狗子與林蘇青與那高人對峙著。

    那人偶又道:「方剛開竅的畜牲而已,不懂規矩便不存在壞了規矩,我不會同她計較,你們不必這般緊張。」

    「前輩說笑了。」林蘇青語氣之中早已不復先前的從容。

    「怎麼樣?你可想好了?若你想學秘術,就得先過了這一關,往後一切好說。」那人偶的笑容因它那並不精美的面孔而顯得尤其猙獰可怖,「小子,不是我故意要於你為難,切切實實是這門秘術的必需條件,你若過不了這一關,便如何也學不會這一門秘術。」

    那人偶似真人似的攏了攏袖子,煞有閒情逸致的問道:「如何?可考慮出個結果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 21:05
塵骨 第三百五十五章 絕處逢生,險中求勝

    萬道霞光披灑在亭亭如蓋的林蔭之上,將翠綠籠上了橙紅一層紗。晚歸的鴉雀毫不嫌疲憊與舌燥,一遍又一遍地繞著棲息的巢籠陣陣哀嚎,將深山幽林叫得愈發的寂寥。

    朝飛暮卷,日落風生,一切都靜悄悄地在變化,彷彿都將要歸去,彷彿都將要停息,彷彿都正在有意地迴避。

    紅日西墜,百鳥歸林,雖然不比清晨初升時候那般燦爛得令人心怡,卻也令人忍不住感嘆有另一種別樣的優美。

    因為晚霞餘暉的灑照,萬物都鍍上了橙金色的光芒,顯得格外的嬌豔。只可惜許多花草伴隨著夕陽西下漸漸地枯萎了去,與那嬌豔之中襯出垂老與淒苦,叫人瞧入眼便發生出憂愁來,也隨之感覺到陣陣失落與惆悵。

    林蘇青隨意垂在身兩側的手,不由自主地將空拳攥了攥緊,試圖以此將心中的那股空洞洞的感覺也一併擠出去。因為正是這空落落的感覺使他感覺到不小的緊張,亦隨之感受到壓力與迷茫。但是他清醒的知曉,這些種種淨是他絕對不能有的情緒。

    當停懸在他面前的那隻木材所制成的飛鳥,搧動了第八十一次翅膀,在場的所有都看出了林蘇青心中的決定。

    眾目注視之下,林蘇青緊抿的唇角輕輕牽動,他又吞嚥了一次乾澀的喉頭,然後穩重的伸手去從飛鳥的口中把那一串牽機接了下來。

    這時那人偶微微側首望著蒼茫的暮雲,若有弦外之意道:「日暮途窮啊。」

    天色已經漸漸晚了下來,從林蘇青接過那一串牽機開始,路也已經走到了盡頭,一切已經無可回頭。

    那人偶斜睨了林蘇青一眼,又道:「多的是安穩的路子你不走。」

    狗子憂心忡忡地盯著那串牽機與林蘇青,而夏獲鳥忍不住勸道:「你若有意要隱,除了崑崙山的那位神尊,定然誰也不可能找得見你,安安穩穩的日子不是沒有。」

    夏獲鳥頓了一頓,人偶忽然瞟過來道:「我看你不是想簡單保命而已吧。容我猜一猜——你是妖界與神域的孩子,未曾聽聞誰提起過祈帝膝下有子,那你便是獨一個。而丹穴山……帝君鎮守天涯海角不得歸,帝后沉寂無覓處不復甦;而子夜元君與子隱聖君,呵呵,先後隕了……那麼你……」

    抬手指向林蘇青,故作神秘道:「又是獨一個。」

    說著他開懷大笑,更是幾度拍手叫絕,而後諱莫如深道:「依我看吶,想找出你小子蹤跡的,且多著呢!哈哈哈哈哈~」

    林蘇青肅著臉,皺眉道:「前輩說得是。居安而不思危,凶至而不知懼,便如燕巢於幕,魚游於鼎,亡不待夕矣。」

    人偶擺擺手,不屑一顧:「少跟我說這些文縐縐的話,你慘與不慘那是你的事情,幹我屁事。還是那句話,一個規矩——你入一粒牽機,能成功活下來我就教,不能活就由你的屍首喂養這深山裡的飛禽走獸。管你是什麼出身,在這裡,誰都只有一個身份。」

    起先還涼爽的習習晚風,忽然變得異常燥熱,捲著塵沙撞到了腳踝甚至感覺非常滾燙。

    狗子愈發不安起來,它怎麼會不擔心,萬一林蘇青挺不住這毒物,萬一……但是它一句勸阻的話也沒有,半個字也沒有。

    它只是緊緊地盯著林蘇青,緊緊地盯著林蘇青手上的劇毒之物牽機,然後不動聲色的在心中發狠。倘若林蘇青真的沒能挺過,它追風做什麼也要拆了這裡,做什麼也要把那什麼破高人踏得粉碎。就算它一個打不過,那就叫來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只要能拆了這破地方,只要能弄死那破高人,斬草除根的狠絕事情它追風還幹得少了嗎。

    而半半,她一直一直都提著心吊著膽,若不是一直被夏獲鳥緊緊地拉著手腕,她恐怕早已經忍不住要上去奪走牽機。不過她方才全都聽明白了,她瞭解她不能去壞了規矩,最怕的便是自己幫不上忙還反倒拖累了林蘇青。

    因此,就算心中緊緊攢著,高高的懸著,擔驚受怕連呼吸都變得難為,她也依然努力地、小心翼翼地克制著自己的衝動。瘦瘦小小的身板兒不禁止不住地顫抖。

    「林蘇青。」夏獲鳥憂心不已,「你並非走投無路,委實沒有必要冒牽機之險。」

    「是呀~」那人偶也佯作擔心,而後道貌岸然的笑道,「你並非走投無路,可是~當前還有比這條路更好的路可供你走嗎?不妨說與我聽一聽,也好叫我也開一開眼界。」

    「他在激你。」夏獲鳥疾言厲色,「你要冷靜!」

    林蘇青眉頭緊鎖,思忖了良久,驀然緩緩轉身對夏獲鳥敬重地點一點頭,隨後轉回向那人偶,展眉淡然一笑道:「晚生自來,最怕的是死,最不怕的也是死;最想求的是活,最不想求的,也是活。」

    「那你當是無畏無懼啊。」

    「前輩真乃知音。」一語話罷,林蘇青素手摘下一枚牽機小果便要作勢服下。

    「等一下!」狗子乍然一吼,打斷了他,而後以正常的音量提醒林蘇青,「你先別忙著吃。」

    隨即便見它沖那人偶凶道:「久聞你性情古怪,尤其善變得很,如何能保證林蘇青通過牽機成功活下來之後,你就一定會兌現承諾教他秘術?」

    它氣勢洶洶,然而人偶絲毫不給它面子,無足輕重道:「愛信不信,不信作罷。」

    「好了。」林蘇青出言制止住即將爆發的的狗子,始終如初溫和,「既然是我自己選擇了這一條路,究竟是否是絕路,也須得我自己探一探才能知曉。莫要因為我而為難前輩。」

    人偶斜了狗子一眼:「虧你是位戰神,你學學這小子,多會說話?」這是你人偶頭一次與除了林蘇青以外的人說話。

    被如此嘲諷,若不是林蘇青一個眼神過來,狗子早就沖上去薅那人偶幾爪子了,可氣啊,這時候它怎麼能上去添亂?便只好忍下了這口惡氣。心中憤然,等著事後老子一塊兒把賬給你算得明明白白!

    「前輩,晚生即刻便服下一粒牽機,絕無作假,望請您瞧仔細了。」林蘇青點了個醒,在那人偶看向他來時,他摘下一粒橙黃色的小果實,毫不猶豫地服了下去。他服得乾脆利落,揪著的卻是別人的心緒。

    最頑皮的地枇杷此時忽然扭過臉看著夏獲鳥拉著半半,看著她所拉住的半半的手腕處被掐得蒼白,看著半半的整個手腕前部的整個手,都因為血液流通不暢而堵得發紫。

    狗子的小爪爪用力地摳著地面,只見那橙黃的果子不過方剛入喉,林蘇青的臉色即刻就透著青黑,他眉頭緊蹙,嘴角溢出一縷黑血,猛地就是一口濃血嘔出,它連忙變大身軀去承住搖搖欲墜林蘇青,可是哪裡撐得住,林蘇青順著它的身體就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夏獲鳥緊忙上前來檢查林蘇青的情況,她翻看他的瞳孔,已經不見瞳仁,又探他經脈,暴動得厲害。

    「誰也不能救。」人偶冷聲喝道。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只見林蘇青渾身膚色發黑髮紫,他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喉嚨,瘋也似的拽著自己的衣襟,他難以呼吸,失去神志的以為是衣襟阻礙了自己,他發瘋地拉扯著自己的衣領,他發瘋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整個兒脖子都鯁直了,肩膀以上僵硬如石壁,而全身卻是控制不住的抽搐。

    夏獲鳥見狀,當即要將匕首的柄橫入林蘇青的嘴裡,防止他咬了自己的舌頭。猛地聽見那人偶無情道:「誰若碰他絲毫,就算他挺過來了,也不作數。」

    半半當場被嚇哭了,一頭埋在夏獲鳥的臂彎裡泣了起來,夏獲鳥與狗子又氣又恨,心中亦是膽顫心驚,各自為林蘇青默默祈禱。

    而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林蘇青,與泥沙滾作一團,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漸的換了下來,不再痙攣抽動,可是他全身蜷縮著,僵硬得像是一把弓。

    「林蘇青,你振作一點!」狗子急得眼睛通紅,「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振作一點!」

    林蘇青好似聽見了狗子的聲音,他好似想作回答,可是唇角剛一牽動,即刻又劇烈地抽搐起來,面目猙獰可怖比那入魔的惡鬼還要恐怖詭異十分。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蘇青的痙攣再次漸漸緩了下來,可是他的頭與腳越靠越近,更是首足相連,整個兒的蜷在了一起,全身看起來僵硬無比。

    「牽機之毒,就算是毒發身亡了,屍體也依然會抽搐。」那人偶斜來一眼,好似嘆道,「唉,不聽勸呀偏要自以為是,這世間吶,哪裡有那麼多的好運氣。唉,活著不好嗎。」

    狗子怒目橫瞪,咬牙切齒道:「不妨先把話撂給你,若林蘇青真的死在了這裡,你的命也不長了!你也休要痴心妄想還能輪迴轉世,我告訴你,你這條命!絕在這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 21:05
塵骨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久違了

    狗子盱衡厲色的威脅,那高人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來自人偶模樣的滿不在乎仿似在嘲笑他們的憤怒,進而愈發的憤怒。狗子怒火中燒,已經到了難以遏制的程度,它的爪子深深的抓入了土中,鼻頭上因憤怒而皺起的紋路猶如縱橫的溝壑,難以平復。

    「追風……」夏獲鳥遞過去一個關懷的眼神,狗子明白她的意思,它又怎麼會不清楚眼下應該怎樣做,只是爪子不由得摳得更緊更狠了。

    狗子不勝其怒,瞋目切齒地瞪了那高人好一會兒,繼而被更勝一籌的擔憂牽掛住了心,它神情凝重的坐在林蘇青的身邊,看著他首足相連,身體弓成牽機之形,全身僵硬無比。莫名的也看出了氣來,恨不得踹上一腳,怪責他一番為何如此不爭氣。

    「你們瞧瞧,儼然一副死相了。」那人偶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一聲冷笑道,「你們知道嗎?有一種死法,不會被陰司的勾魂使發現,便不會來誰收魂。」

    那人偶瞥來眼尾的餘光,狗子怒不可遏的向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它當然知曉他在說什麼,他說的是自裁而亡。

    因自裁而亡的死者,三魂需自行歸去地府經受陰司的審判。若因尋不到去路等各種原因沒有及時歸去地府,便在世間一直無根無芽的漂泊,直至時限一滿即直接散滅。或是通過修行成為鬼,隨即名字便會自行從生死簿上划去,出現在另一冊錄上……是陰司的千百規矩之中的一種。

    那人偶輕視而道:「世間一日亡故數目不計其數,除非哪個性命牽扯入什麼重要事件,陰司必須進行調驗……反之,無論死一個,還是死一百個,與一片因枯萎而垂落的破葉子有何差別?」

    末了他如泣草芥般蔑著他們道:「至於你們?是勞請我送你們一程?還是你們自便呢?」

    夏獲鳥克制著心中的憤火,慍怒道,「好大的膽子!堂堂戰神隕在這處,你安敢自信絲毫不被發現?」

    「呵呵,山人自有妙計,你們也無須操這份閒心。」

    夏獲鳥看似平靜,話中卻字字帶刺:「瞞天過海乃是大過,你謹防多行不義必自斃!」她說著時察覺自己的情緒之中的暴躁沒能抑制,藉著嘆口惡氣的時刻令自己緩了下來。

    狗子挑著眉頭吊著眼梢蔑視他道:「尋常不過三弊五缺,你怕是罪惡滔天,才至於半點殘軀也留不住了。」它眼尾的目光刻意地上下掃那高人,「才變成如今這麼個不人不鬼的樣子吧。」

    然而那高人付之一笑滿不在乎,反而控著人偶傀儡譏笑起他們來:「哈哈~你們~可真是有閒心吶~」

    人偶眉眼含笑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林蘇青,那因牽機之毒所致的慘狀令他十分滿意,他當成一副傑作似的細細的品賞,笑意時時掛在嘴角。

    狗子怒氣霎時衝了上來,作勢要上去將那人偶卸個稀爛,剛一動,四條腿兒登時被四隻小熊貓抱住,它們各自緊抱著它一條腿,蜷成一個團,試圖以自身的重量去墜住它的腳步,而地枇杷那個小個子,眼瞅著沒有多餘的腿子可抱,它急得繞著過狗子團團轉,猛地一眼瞧中了狗子的尾巴,一個猛子紮上去一把抱住,整個小臉兒都埋在狗子蓬鬆松的毛髮之中。

    僅憑幾個小傢伙怎能桎得住狗子,不過好在經它們一打岔,狗子頓時平復了不少,它幡然清醒,也連連在心中勸說著自己不可輕舉妄動。

    ……

    而在他們爭執不下的期間,疏忽了中毒後的林蘇青身上所有的變化,只有一個人看得最為清楚。儘管她害怕極了,她害怕看見林蘇青受傷,甚至因為害怕,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林蘇青。可是慘不忍睹,擔憂不已的心與放不下的牽掛促使她總是忍不住要去看一看。卻在某一眼著過去時,她驚愣住了,她仔細的瞧著那一丁點的變化,驚恐的捂著自己的口鼻,想拽一拽夏獲鳥的衣袖讓她幫忙看一看那忽然發生的一丁點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身體卻滯住了不聽她的使喚。

    她只能這樣看著,想躲也躲不開。

    她親眼看見了林蘇青的眉心驀地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說是亮說時光,但是並不扎眼,若非恰恰是那一眼看見,根本就不會為人察覺。

    他的額間彷彿暗藏著什麼紋理,那忽然出現的金光以極快的速度順著那紋理流過,快得不及眨眼,連眼神都來不及捕捉,一閃而過並且不再出現第二次。

    她感覺那一閃而過的金光不是因為毒物所致,那應該是林蘇青原本就有的東西。而且她不止這一樣感覺,她直覺那不是林蘇青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而是有什麼即將出現,可到底是什麼她不清楚。單只是有這樣一種難以思索清楚的感覺。

    可是……當那金光飛速流過之後,林蘇青卻變得僵硬無比,連痛苦的掙扎也不再有,像是死了一樣,面目猙獰的首足相接的倒在地上。周圍都是他方才掙扎留下的痕跡,那些可怖的痕跡將一動不動軀體僵硬的他對比得更為悚然。

    ……

    毒性發作的林蘇青,五感頓時閉塞,但能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抽搐不已,同時經脈劇烈的收縮,甚至血液彷彿將在片刻乾涸。身體本來是呈散發狀,而自服下牽機果實之後,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身體的一切從指間、從發尖迅速的向內收縮,收縮到心臟凝聚在一起,不知凝聚的是什麼,但有一種明確的凝聚感。

    心臟暴跳如受了驚的兔子,被困在窄**仄的牢籠之中拚命的掙扎、奔竄,直至精疲力竭,虛弱得癱倒。

    毒性之烈,發作之快,痛苦之時極其痛苦,不過痛苦很快就會結束。

    「你就要死了。」一道深沉的、久違的聲音驀然出現在耳畔,又彷彿不是出現在耳畔,而是出現在心裡。不是耳朵聽見的,是心臟聽見的。

    那聲音厚重如千斤巨石壓在胸口,聞之便覺得喘不上氣來。

    「我可以救你。」那如悶雷滾滾而來的聲音,帶著不相符的絲絲狡黠與掩不住的竊喜,「活著很累吧?這世間容不下你,你一定很累了吧?」

    那聲音吐字緩慢,而每一個字都彷彿具有無懈可擊的力量。

    「當你站在世間之頂,便是你俯視著世間,便不再是世間容不容得你,而是你,容不容得世間。我可以幫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 21:05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

    那把聲音猶如沉寂了千百年歲月的老舊的銅鐘忽然被敲響,初出聲振林木,響遏行雲,更如雷貫耳,振聾發聵,而後餘音經久不絕,一直在這山川林海之間盤旋震盪,來來回回沒有終期似的。

    昏昏欲睡幾欲失去意志的林蘇青,被他嘹然如穿雲裂石之聲漸漸激醒,渾身很是酸脹但不覺得疼痛,只不過頭部頂端兩側就像有兩把鑿子在不停地擊打他似的,一跳一跳的疼,而前額,更整個腦袋疼得就像在內裡關進了一條細蛇似的,在頑命翻騰,攪得疼痛欲裂。

    他抵抗者身體的酸脹癢麻的感覺,艱難地爬立起來,可是如何也站不穩,幾個踉蹌又跌倒跪下,但是他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嘗試著立起身來,嘗試著抵抗一切尋常難以忍受的痛楚逼自己站得挺拔。然後從疼痛得彷彿要炸裂的大腦中尋摸出一點點理智,迫使自己鎮定。

    他單手負在身後,捏了個簡易的訣法印在自己的脊椎之上,便有一股力量沿著脊樑直上,隨後又倒流而下如煙霧般瀰散,為他驅除身上的不適。

    他皺著眉頭環顧這陌生又熟悉的幻境,四面八方還是那刀山火海,頭上還是一口大圓,也依舊牽著無數條鐵鏈……頭頂的鐵鏈上、周圍的冷兵器上,數不勝數的符咒如舊隨著蒸騰的熱氣飄蕩,那些符咒上畫著的曾經看不懂的咒文,到如今再見,他已然能看出個七七八八。

    只是落腳的圓台似乎變薄了,底下的火海熔漿將它烤得十分燙腳。並且,這圓台似乎還縮小了許多。他重新目測了直徑,果然縮去了不少。

    「你不必看了。」那厚重得壓得人喘不上氣的聲音再度滾滾而來,彷彿無處不在,又彷彿就在耳旁,就在身後,「你知道為何與之前不同嗎?」

    林蘇青皺著眉頭,嘴唇蒼白且乾裂,微微牽動即拉扯出幾道傷口,浸出絲絲血水,他未做回答,而那道聲音恰似看透他的心聲,又恰似原本就只是自問自答。

    「因為當你接觸得越多、當你自身的能力修得越強、當你憤怒、當你怨恨、當你妒忌、當你失落……你和我……我們就越接近。」

    這一次的「他」、那道聲音,比之上回更高漲,「他」有些欣慰、有些愉悅。比之先前,更有些詭譎。

    林蘇青負在身後的悄然施訣用力地注入一道力量,那力量注入的身體即刻便沿著脊椎直抵他的頭頂,那很疼,疼得他喉嚨湧上一口咸腥的血氣。這樣的劇烈疼痛有別於他醒來時因為中毒而產生的疼痛,他是以這樣的方式使自己保持清醒,僅有的理智時刻在提醒著他,另一個「他」此刻的狡詐。

    「你也許不知道,但不妨直接告訴你。是的你可以變得很強大,你可以像你的先祖們一樣,憑藉自身的力量而永恆的壓制我,使我脫不出封印。可是……」那聲音一頓,他沒有笑,卻能從那短暫的停頓之中感受到他的愉悅,「你也會和你的先祖們一樣,當你越強大,那麼我們的力量就會越接近。你還記得你的娘親嗎?丹穴山子夜元君。」

    林蘇青只是一想便即刻明白,或許說來不合適,但是意義卻相同,他想到了一句話:一唸佛陀,一念邪魔。是的,但他修得越發強大,那麼與放出體內封印的「他」,便只在一念之間。

    吞噬他就變得更為輕而易舉。

    「不,不是吞噬,是我們,你和我,合二為一。」那聲音笑了起來,低低沉沉,詭譎可怖。

    「蚩尤。」林蘇青蹙眉道,就像過了千百年不曾開口說過話似的,嗓子沙啞得像是從石壁之中摩擦出的聲音,「是這樣稱呼你吧。」

    那聲音狠厲一笑道:「你也可以叫我林蘇青。」驀然,林蘇青的面前霎時出現一張臉來,那是一張由燃燒的火焰匯聚出的臉,竟同他一模一樣,區別僅僅在於那張臉看上去詭譎且滿是戾氣。

    旋即道,「你有求於我。」

    林蘇青心中明鏡一般,他與蚩尤不同,他是林蘇青,蚩尤是蚩尤,原本就不是同一個,終歸也不會是同一個,但是他沒有反駁。

    「區區一枚牽機之毒,如何能毒死我。」林蘇青吞嚥著幹澀的喉嚨,使得聲音能夠精神一些,蚩尤同他開門見山,他也沒有必要委婉,「你卻說我就要死了。」

    岩漿翻滾的聲音將偌大的山洞震得轟隆作響,四面的插入牆壁的各類兵器被熱氣炙烤得橙紅一片,兵器們搖搖欲墜,撞擊出鼎沸的聲響。只有林蘇青落腳的這一處圓台能等到平靜,但也並非平靜,只是不比圓台之外那樣灼熱。

    譴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林蘇青從二太子所贈的那本經書裡修習過這樣的心法,所以能得以清靜。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生生死死,無生無死。」蚩尤諱莫如深道。

    「你亦知曉我此來為求新生。」

    「倘若我不幫你,你當真能夠得以新生嗎?」面前的那張火焰聚成的臉猙獰一笑道,「你想喚醒二太子,必然無法得以『新生』。」

    「新生並非全部煥然一新。」林蘇青蹙眉道,「我還是我,而我已非我。」

    「你既然能看到這一層,那就應該也看得到如若我不幫你,你只有真正的死。」

    林蘇青上前一步,泰然而道:「所以我來找你。」

    蚩尤以火焰凝聚的那張面孔有一剎那的疑惑一閃而過,俄爾陰邪的道:「你利用我。」那神情竟是透著欣慰與歡喜,半分沒有責怪的意思。

    「區區小事何談利用。」林蘇青眯起眼睛,話裡有話的道,「而後你若答應,才算得上利用。」

    「你與我講條件?」那面孔大悅,「很好,很好!**,更多的**」

    林蘇青比之明顯肅然,他的笑容看不出一點輕鬆,道:「不是講條件,是合作,亦是競爭。」

    「合作?競爭?」那面孔扭曲,充滿了喜悅充滿了期待,倒不是因為林蘇青所說的這些話,而僅僅是因為他從這些話裡聽出了林蘇青的**。

    **是一切毀滅的開始,**亦是一切新生的開始。而他,他與林蘇青,他們之間的新生與毀滅息息相關,彼生則我滅,彼滅則我生。

    「說來聽聽。」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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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