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117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7:22
第111章 問僧

    少女她們喝的湯究竟是什麼味道,季寥終歸沒弄清楚。

    畢竟陳小寒的神態不似作偽,但女兒的促狹他分明是瞧在眼裡的。這也成了季寥心裡的一個謎,可一想到陳小寒的湯,他已經會下意識頭疼了,喝陳小寒的湯比跟人大戰一場都累。

    季寥還是將湯都喝了,畢竟這是他自己要求的,怪不得誰。

    接下來季寥只能仍裝作若無其事,跟三女說說笑笑一陣,待到星光璀璨,趙希夷準備回去打坐,他們才各自散去。

    如此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季寥悄悄去了那爛陀寺,準備親自致謝妙色。他有那爛陀寺給的身份木牌,故而能進寺廟中,沒有遇到阻礙。

    恰好他去時,晨鐘響起,寺內的比丘開始做早課。他問了問寺內的知客僧,知道今日妙色在天王殿開講佛法。一路詢問過去,終於尋到天王殿。那是一座宏偉的大殿,在大殿下的台階中有一塊平台,上面立著一尊白象。

    白象旁邊是個水池,它便以長鼻吸水噴水,形成一個噴泉。

    季寥走過白象旁邊,才發現池水裡養著一條黑色的蛟龍,心想那爛陀寺果然氣象宏大,連蛟龍都敢隨便放養在池子裡。

    天王殿裡諸僧侶稀稀落落圍坐成裡裡外外數層,妙色正在圈子中央,坐在一蒲團上,口吐蓮花般講解佛法。

    他只管講,也不提問,聲音洪亮,卻不震耳。保證大殿裡諸僧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季寥進來後,也無僧人盤問他。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聽妙色講解佛法。他對佛經亦有研究,所以清楚妙色說的佛法內容都不算新奇,像是照本宣科一般。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妙色才講完佛法,眾僧散去。

    唯獨季寥沒有走。

    妙色瞧見他,對他笑道︰「聽累了吧,我們去殿後的靜室坐坐。」

    季寥一笑,說道︰「固所願,不敢請耳。」

    天王殿背後的靜室別具一格,裡面有小沙彌點起香爐,佛煙裊裊,縈繞在四壁的佛像上,佛像應是彌勒,背著布袋,擺出各種手印來。

    季寥瞧了一眼,便猜出這是某種佛門的修煉功法。

    妙色也不隱瞞,解釋道︰「上面畫的是真空手印的修煉法,我這一輩子,有小半時光都浪費在上面,這佛也真是害人不淺。」

    季寥見他說話有趣,笑道︰「大師在這裡說這番話,也不怕驚動了佛祖。」

    妙色笑了笑,道︰「彌勒佛大肚能容,肯定能容下我的些許不敬。」

    「大師倒是不拘一格,只是剛才講解佛法,似乎沒現在這般灑脫。」他只差沒說大師你照本宣科了。

    妙色道︰「給小和尚們講我的佛理,他們也是不明白的。而且求佛在於心,唸經什麼的,你說它有用便有用,說它無用便無用,你要是想聽不一樣的佛法,我倒是可以跟你講講,小和尚聽不懂,你這道士倒是能聽懂。」

    季寥聽出妙色弦外之音,乃是要給他好處。

    他微微欠身道︰「大師實在厚愛了,你之前救我,我都還沒能好好回報你。」

    妙色笑道︰「你怕是也疑惑我一個和尚管你們道門的閒事幹什麼,其實我不是為你,而是為北落師門。」

    「原來是貓兒。」季寥暗道,這下倒是找到妙色救他的緣由了。

    「北落師門有恩於我。」妙色繼續道。

    他心想貓兒的脾氣沒樹敵天下都不錯了,怎麼還會施恩惠給妙色。

    「莫不成妙色大師跟我一樣,從貓兒身上學到了某種法門。」季寥暗自道。

    季寥道︰「先給大師說清楚,我和北落師門雖然關係不錯,但也不是特別親近,你如果要還恩,最好是直接回報它。」

    妙色笑道︰「北落師門要什麼東西,它自己會去取,根本用不著貧僧出力,我這如何能回報,而且我既然願意幫你,自然是不會後悔的,你且放心便是。」

    季寥道︰「我實是有些受之有愧。」

    妙色微笑道︰「有愧也好,說不準將來貧僧還有求到你的地方。」

    季寥正色道︰「如果真有這一日,貧道必當盡力相助。」

    妙色合十道︰「那就提前謝過了。」

    他又瞧了瞧季寥,說道︰「道友你神氣雖然有所衰落,但境界似乎提升了,那日我救你時,只覺得你傷勢極重,怕是沒多少希望能醒過來,不知道友如何甦醒的?」

    季寥心想妙色畢竟救了自己一命,而且亦是高人,說說自己的情況,他或許能給自己一些提示。

    他便刪繁就簡說了一遍自己的情況,主要是講了竅穴的變化。

    妙色聽後,說道︰「竅穴有靈,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道友可知道一個典故?」

    季寥道︰「大師請說。」

    妙色道︰「佛陀說一粒沙含三千大千世界,又說一碗水有四萬八千條蟲。若是以此推之,咱們自身是不是也藏有無數世界,我們自身亦是不是有無數小蟲?木真子道友你竅穴有靈,豈非也證實了這一點。」

    季寥沉思,妙色說的,在他為學霸那一世已經得到驗證。從微觀角度,一粒沙子亦有宇宙一樣的複雜結構,一碗水裡面亦確實藏有無數細微的生命。人的身體,本身就滋養著無數細微的生靈。

    他竅穴有靈,跟那些生存在他身上的小生命,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比如腸胃裡存在細小生命可以幫助人體消化,而竅穴裡的靈卻幫他煉化星輝,只是功用不同而已。

    難得的是佛經裡面的智慧,又同那個世界所謂的科學竟然異曲同工,讓季寥不由得暗自感慨。

    妙色見季寥若有所思,微微一笑,便道︰「看來道友很清楚這個道理了。」

    季寥點頭道︰「大師說的道理很深刻,貧道受益不淺。」

    妙色道︰「如此說來,道友確實可以輕鬆採集星光修煉,這實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季寥微笑道︰「只能說是因禍得福,還是多虧大師相救,才有今日。」

    妙色繼續道︰「不過照你的說法,現在你肉身卻很虛弱。」

    季寥點頭,他昨天喝了陳小寒兩鍋湯,結果半夜便拉肚子。自從他修行有成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尷尬事。

    他之所以不跟女兒她們說便來那爛陀寺,亦有這方面考慮。畢竟她們都五感敏銳,說不準就能從他身上聞出什麼味,到時候便尷尬了。

    妙色從袈裟裡掏出一本秘籍道︰「我這裡有一本雷音大乘經,興許能幫到你。」

    季寥接過秘籍,掃了一眼,暗自苦笑,這分明就是虎豹雷音的練習法。

    季寥道︰「大師這雷音大乘經不會是從北落師門身上悟出的吧。」

    妙色點頭道︰「我當初年少遊歷天下,遇見一個對頭,跟他鬥了一場,結果身受重傷。正好北落師門出現在我身邊,我便從它身上悟出雷音,也因此我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軀。道友照著這雷音大乘經修煉,相信能對你有幫助。」

    季寥將雷音大乘經還回去道︰「這雷音我已經學會了。」

    隨即他身體發出輕微的「嗯」聲,正是虎豹雷音。

    不過現在虎豹雷音對他身體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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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僧問(求月票)

    妙色境界高明,一下子就看出季寥是把虎豹雷音練到了骨子裡。但季寥發音之後,身體也無什麼變化。

    他皺眉細思一會,說道:「你現在情況很特殊,要不隨我去見我師兄,他或許有辦法幫到你。」

    那爛陀寺能當得起妙色師兄的唯有法主了。

    自從清雨仙逝,如果說有誰當得起世間第一修士,只怕唯有法主。季寥對這位高僧大德,當然有所好奇,既然妙色願意帶他去見法主,季寥便欣然從之。

    隨即妙色帶季寥去了世間修士大都很嚮往的聖地,那爛陀寺的藏經閣。

    藏經閣裡有多達九百萬卷經文,甚至世間最重要的一本經文無字經也放在藏經閣裡。但從沒有人能打無字經的主意,因為藏經閣裡不但有無數高僧留下的魂念守護,更有法主常年坐鎮於此。

    便是登仙破虛的絕世修士,亦未必能在藏經閣來去自如。

    但那爛陀寺從來沒有將藏經閣視作旁人不可涉足的禁地,古往今來有許多高人來過藏經閣,閱覽過裡面珍貴的藏書,亦留下過自己的東西。

    否則那多達九百萬卷經文的誕生,僅靠那爛陀寺歷代僧人嘔心瀝血,絕對是不夠的。

    季寥進入藏經閣後,第一感覺便是生出一股神聖敬畏之心,這不是對人的敬畏,而是對智慧的敬畏。

    藏經閣共有三層,第一層擺放的是經典,第二層是神通術法,第三層只放了一本書,無字經。

    法主常年在第一層。

    季寥和妙色去見他時,他正誦讀一本佛經。

    他這樣的人,無論什麼佛經都應該心中熟極而流了。但他仍是認認真真誦讀著,一絲不苟。

    像是呆板的老學究,多過像名震天下那爛陀寺的法主。

    世間已無佛祖菩薩,如果有,唯有這位法主當得起。

    但他唸經的姿態,跟個初涉佛理小比丘沒有區別。

    季寥看得出他是發自內心的。

    妙色慢待佛法,因為他自有佛法。

    法主敬畏佛法,因為佛法當得起他敬畏。

    這是兩種不同的人,但他們都取得了教人羨豔不已的成就。

    一卷經文並不長,法主沒讓季寥等太久,很快就誦完佛經。他微笑示意季寥坐下說話。於是他就在書海中,隨意坐下。

    周圍的書香味,比任何香料更讓人寧靜。

    妙色先對法主說了一遍季寥的情況。

    法主輕輕頷首,問道:「木真子道友,在此之前老僧想問你一些問題。」

    季寥道:「法主請問。」

    法主道:「你修行是為了什麼?」

    季寥思忖片刻,說道:「應是為了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法主笑道:「只怕真正的神聖仙佛都沒法心想事成。」

    季寥道:「但修行越高,能心想事成的事情便越多,我不求十全十美,只求盡善盡美。」

    他說完之後,笑了笑,說道:「我這想法是不是太過俗氣了。」

    法主道:「道友所言,其實很有道理。你所求者便是使自己念頭通達,若心想事成,自然唸唸無滯,所有的願望都能達成,便是佛法的最高境界無慾無求。」

    季寥道:「法主對無慾無求的解釋,我倒是第一次聽聞。」

    法主微笑道:「修行之事,本來各有各的理解,王侯和農夫,只要都有一顆向道之心,便可以一起坐而論道,若無求同存異,那爛陀寺也不會是那爛陀寺。」

    他此話一說,季寥心頭便有疑惑。

    若是那爛陀寺以求同存異為宗旨,當初為何要跟菩提多羅決裂。

    只是菩提多羅的事情不能宣諸於口,季寥便沒有問。

    他道:「法主高見,貧道受教了。」

    法主輕輕一笑,說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不知道友對佛家和道家各有什麼看法?」

    這是個很大的命題,卻可以反應出許多東西來。

    季寥思量了好一會,才道:「我以為道藏固然浩如煙海,但究其核心,不過四字。」

    妙色接話道:「是不是『道法自然』。」

    季寥微笑道:「這四字卻也足夠高明,但太過寬泛,竊以為應是『上善若水』。」

    妙色道:「何解?」

    他心胸豁達,也不恥下問。

    季寥道:「水,無色無味,在方則法方,在圓則法圓,所謂無滯無礙,便是如此。且水性至善至柔,綿綿密密。若細微,則無聲無息;若宏大,則洶湧澎湃。與萬物不爭而容萬物,澤陂眾生,卻不與眾生衝突。如有修士得上善若水之道,我想無人能爭過他。」

    法主道:「道友之言,發人深省,那麼佛家之道呢?」

    季寥笑了笑道:「我讀佛經不多,因此說出見解,怕是不夠深刻,生怕貽笑大方。故而貧道不想說佛家之道,想說法主和妙色大師之道,兩位俱是世間一等一的高僧大德,想必不會怪貧道妄自評判吧。」

    他自然也不能任由法主牽著鼻子回答。

    法主不以為意,說道:「那你先說老僧,再說妙色。」

    季寥笑道:「我還是先說妙色大師。」

    妙色亦微笑道:「快說吧。」

    季寥道:「棒打十方世界,張口吹破天關。我瞧便是妙色大師之道了。」

    妙色道:「這比喻倒是很霸氣,不過貧僧並無這般囂張。」

    季寥又道:「那貧道再加兩句,隻手攪翻東洋海,一腳踢到須彌山。」

    妙色笑道:「差之更遠了。」

    法主卻道:「我看道友說的倒是極準,妙色師弟,他說你胸無成見,自有道理呢。」

    妙色道:「你這麼一說,倒是像這回事,那你且快說法主。」

    季寥凝思片刻,說道:「法主,我倒是拿不準,只有兩首偶然見過的佛偈,似乎可以勉強描述一二,要不我都說出來,法主看哪首更貼切。」

    法主含笑道:「道友只管說,老僧洗耳恭聽。」

    季寥信口吟道:「第一首: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妙色拍手道:「妙妙妙。」

    季寥又接著吟道:「第二首: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妙色道:「卻不如第一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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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心有鏡花水月,日日吃齋唸佛

    法主聞言笑道:「若以佳妙而論,第一首自是勝過第二首的,但道友怕是心底以為我更適闔第二首。」

    季寥微笑道:「確實如此,此非對大師不敬。」

    法主道:「貧僧亦更喜歡第二首。」

    妙色疑惑道:「這本來無一物,可謂見性之境,為何法主卻喜歡第二首。」

    法主瞧了季寥一眼,微微一笑,便道:「想必道友能明白我的心意。」

    季寥道:「那貧道就斗膽猜測一二,本來無一物是最上乘的佛境,但人生於世,本事愚物,非是天生大智大慧,參修這等境界,終如鏡中花,水中月,自是不及時時勤拂拭來得腳踏實地。」

    妙色笑了笑,道:「你們都瞧得眼前,腳踏實地,但貧僧還是更喜歡第一首。」他才智超群,志向宏遠,亦不矜伐己能,實是一等一的人物,故而見到奇偉非常之觀,自然欲至之,卻不以艱險,而心生退意。

    法主微微瞥了妙色一眼,心下嘆息。妙色天資穎悟,有過人的才能,只怕也要被這才能所誤。

    他同時心中甚是遺憾,木真子這等人物卻是道家人。

    只看木真子弄出這兩首佛偈,便知他亦是既有理想,又有自知之明之輩。自知者不昧,知人者智。

    如此人物,遍尋那爛陀寺,亦難以找出第二個來。

    他微笑道:「老僧是心有鏡花水月,日日吃齋唸佛。道友兩首偈其實都用的不錯,不過鏡花水月終是偶爾所想,吃齋唸佛卻是本分。」

    法主這番回話,自然是肯定了季寥所言。

    季寥並不因此自傲,他亦只是瞧出法主的大概而已,何況法主本無意作偽,如山川秀色,你自然能得見。

    修行到這地步,本就是一座山,一條河,一道法,實是了不起的成就,他心中其實很是佩服的。

    季寥道:「世間生靈,能守本分,亦是難能可貴了。」

    法主笑道:「同道友說話甚是愉快,我聽說道友現今其實無門無派,不知……。」

    季寥道:「貧道絕無落髮為僧之意。」

    他心想,別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不會當禿頭和尚。

    法主道:「咱們那爛陀寺亦有帶髮修行的頭陀。」

    季寥笑道:「我實是敬慕法主,只不過遁入空門終非我心中所願。」

    法主遺憾道:「真是可惜了,如果道友肯入咱們那爛陀寺,除卻法主之位老僧限於祖宗法度,不能相讓之外,其他的事,都可以儘量滿足你,便是無字經都可以讓你參閱。」

    這實是道門五派都不可能拋出的橄欖枝,可以說法主對季寥禮遇之隆,已經是那爛陀寺數千年來第一人了。

    季寥道:「法主如此賞識我,實是教我愧不敢當,只是我心中已有歸宿,沒法同法主朝夕論道。」

    法主道:「此是老僧強人所難了,不過老僧在一日,剛才的話就永遠作數。」

    饒是季寥隨性淡然,也被法主的誠意有所感動。

    妙色笑道:「你們也別互捧了,法主,你還是想辦法幫木真子道友解決他身上的麻煩吧。」

    法主微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道友身上的問題,其實不需要老僧代勞的。」

    季寥知他見識高深,不會無的放矢,便問道:「還請法主再作提示。」

    法主悠悠道:「這藏書閣一層二層皆是前人智慧結晶,道友可以隨意閱覽,說不準你就能從中想出辦法,解決你身上的麻煩。」

    季寥見得這浩瀚書海,心知已自己的聰明才智,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將其看完,但那爛陀寺的藏經閣畢竟是修行人仰慕的聖地,裡面的經文,著實有可觀之處,他來那爛陀寺,本就是為了此,如今不過是事情回歸本來而已。

    他道:「貧道就聽從法主所言。」

    妙色慾言又止。

    過一會,季寥便自去尋書看。

    妙色才道:「你既然這麼看得起他,怎麼不把你藏著捏著那套丈六金身拿出來,莫非你要帶到棺材裡去。」

    法主道:「此事我自有考慮。」

    妙色氣道:「老和尚,別忘了你能完善丈六金身,可少不了我的功勞。」

    他帶季寥來,本就是為了讓法主把丈六金身傳給季寥。此刻法主不肯,妙色自然怒氣滿滿,乾脆連老和尚都叫了出來。

    法主嘆息道:「區區丈六金身,我有什麼捨不得的。不過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只不過他才高智絕,心思難測。如果肯入咱們那爛陀寺還好,若是不入,卻讓他練成丈六金身,將來出了事,你我也擔不起責任。」

    妙色道:「最多也是讓他成就菩提多羅那般境界而已,憑咱們寺中的羅漢伏魔大陣,有什麼麻煩不能解決。我說你也是,要我說你把身外化身法給我修煉,我自己都可以憑此布下羅漢伏魔大陣,至少能把那個少年魔王收拾了,用得著現在這樣,大張旗鼓,廣邀天下高人,除魔衛道?」

    法主道:「咱們那爛陀寺最上乘之法共有三十六門,你已經修行了三十三門。我知道你對我不肯把剩下的丈六金身、身外化身和伏魔大法教給你,心裡還是有些不平的,但天地之道,哪有那般輕易圓滿。你兼修三十三門上乘之法,現在確實沒有事,若是修煉第三十四門、三十五門,你就能保證不出問題?當初菩提多羅參悟出完整的無字經,已經一念之間,便可成佛,身兼妙法也不過比你多出七門,可是結果如何?」

    妙色道:「那也未必是他兼修多門秘法的緣故,而且我不是已經淡了這心思了。現在又讓你將丈六金身傳下去,你又不肯。」

    法主緩緩道:「此事我自有斟酌,而且你把我那顆大還丹偷去,我都沒找你算賬。」

    妙色連忙打著哈哈道:「我哪裡有偷你的大還丹,莫不是你記錯了。」

    法主道:「說起來,你自己的那枚大還丹怎麼不給他,偏要偷我的。」

    妙色一本正經道:「老和尚越活越糊塗,我的大還丹自然是給他了,你的大還丹丟了別想賴在我頭上。」

    法主如若拈花,屈指一彈,妙色袖袍就被指力破開,跌出一枚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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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白衣少年(求月票)

    妙色見到袖袍跌出丹丸,知道抵賴不得,便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事,先告辭了。」

    他說話間,還不忘將大還丹收回去。

    但法主隔空攝物,先他一步。

    瞧見老和尚將丹玩放進袖子裡,妙色氣哼哼道:「老和尚你也忒小氣了,你說你留著這大還丹還有什麼用處。」

    法主微笑道:「留著心安,你要走就走吧。」

    妙色不由嘀咕一句,「真是個老摳門。」

    …………

    季寥自是不知道這兩位高僧大德還有憊懶的一面,他沒去第二層看那些珍藏的神通術法,反而流連在第一層。

    藏經閣的藏書真是浩如煙海,入目處全是密密麻麻的書籍。好在每一類書籍都分類整整齊齊擺放,否則想找一本感興趣的書都得大費周章。

    季寥尋到了擺放歷史類書籍的區域,在他看來,人類最偉大的成就便是記錄歷史。往事可鑑,便能少犯許多錯誤,且知道許多答案。

    甚至有人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意思是過去發生的事,現在亦可能同樣會發生。季寥隨意取了兩本書,一本是《道教發展史》,一本是《那爛陀寺起源》。

    對於那爛陀寺還收藏《道家發展史》,季寥並不奇怪,就連靈飛派都有人專門研究佛經。事實上古往今來有不少人由佛入道,亦有不少人由道入佛,進進出出,也不妨礙他們取得大成就。

    因為無論是道家的法還是佛家的法,都是尋求解脫的法。

    閱覽兩本書後,季寥發現,它們都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魔劫。似乎每過一段時間,便有魔物禍亂世間。魔劫很強大很可怕,道門五派和那爛陀寺其實一直都肩負著對付魔劫的使命,如果不是數次魔劫給五派和那爛陀寺造成許多損失,他們現在會更加強盛。

    似乎整個修行界發展緩慢,也是跟魔劫有關係的。

    但兩本書都沒有具體提魔劫出現的緣由。

    季寥倒是記起,慕青曾說過她造過祭壇,可以召喚魔界的魔物。

    但慕青弄出的魔物規模,仍是不能跟兩本書記載的魔劫相比。

    將兩本書看完後,季寥又找了一些書瀏覽,都是人間或者修行界的歷史,還有許多趣聞,不過論對修行界的全面論述,季寥還是覺得當初從歸新子那裡得到的神魔誌異比較系統。

    但內容的趣味性,他剛剛翻閱的書要強一些。

    裡面不但有修士的典故,還有妖魔的事蹟。其實典故里很多修士,都非常人性化,至於絕雲氣、負青天的劍仙自然也是有的,但修士們各有各的性格,就連裡面的一些妖魔都很通人情世故。

    跟凡俗之人想像的修行人,差別很大。

    實際上季寥也未曾遇到真正超凡脫俗,極有仙氣的修士。

    他心裡清楚,這才是正常的修行世界,畢竟修士也是人做的,那種不沾煙火的仙家自然也是有的,可未必要不沾煙火才能成仙。

    道有千條,仙人也不只是一張面孔。

    不知不覺便響起晚鐘聲,季寥心想還是得回去了,明天可以帶季笙她們一起來。

    季寥出了那爛陀寺的山門,忽然間心有悸動,他運起太虛天眼,往西面看去。

    「趙希夷?」季寥發現了趙希夷的氣息,這是他跟趙希夷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摸索到一點如何發現對方的竅門,前提是趙希夷不刻意隱藏。

    趙希夷在那邊做什麼?

    季寥不由得好奇,便打算過去瞧瞧。

    實際上季寥也過了數重山水,才抵達趙希夷所在地。

    那是一片摩崖,下面三江匯聚,摩崖上雕刻著一座坐佛,極具氣勢,瞧來應該是彌勒佛。

    趙希夷出現在佛像腳下。

    「你怎麼來了。」趙希夷的聲音響在季寥耳邊,還有些憂心忡忡。

    季寥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又突然發現有人在看他。

    抬首一望,看到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年人。季寥剛才還在想沒遇到過仙氣飄飄的修士,但眼前那少年人絕對當得起仙人之姿。

    星光月光下,這少年人的相貌實是無比俊美,找不出任何一絲瑕疵。他淡然而冰冷的目光彷彿流水一般洩落下來,讓人心裡不自覺敬畏。

    如果沒有見到他,便難以想像世間有如此超凡脫俗的人物。

    他孤傲的立在佛像頭頂的肉髻上,似乎凌駕在神佛之上,只論風姿,季寥找不出任何一人可以與他比擬。

    光是相貌,亦只有慕青能做到跟他彷彿之間。但慕青是女兒家。

    季寥跨過江水,來到趙希夷身旁。

    佛像頭頂的白衣少年冷笑道:「怎麼,還是找幫手了。」

    趙希夷道:「對啊,他就是我的幫手,你再不走,我還有幫手來。」

    少年淡淡道:「美人,就算你再來十個百個幫手,你也必須得做我的妃子。」

    「這人便是大雪山逃出的魔王,你不來我還有辦法逃走,你一來,咱們就只能合力一戰了,話說你現在還能打麼。」趙希夷不由暗自傳音道。

    季寥聽到是大雪山逃出的魔王,便心裡一沉,但他此時怎能退縮,道:「你要是能逃就逃吧。」

    趙希夷白他一眼,說道:「我是不講義氣的人麼,這魔頭厲害是厲害,但本姑娘也不差。」

    季寥突然發現趙姑娘也有豪氣的一面,而且還十分可愛。

    他微微笑道:「我也是不差的。」

    少年魔王皺眉道:「你們兩個還敢在我面前打情罵俏。」

    趙希夷道:「是啊,我就跟他打情罵俏,你又能怎麼樣。」

    遂不及防下,趙希夷還親了季寥臉頰一口。

    少年魔王的眼睛裡似有火焰噴出,顯然已經怒極。

    季寥突然發現他似乎經常被女孩子佔便宜,無論前世作為季寥,還是這一世木真子。記得上次,清雨用分神寄託在七月身上,也親了他,還是嘴對嘴。

    他心裡想著,老是被佔便宜也不是辦法,得找機會還回來。

    「我是氣他的,你別動歪念頭。」

    趙希夷彷彿知道季寥的想法。

    眨眼間,少年魔王已經憑空消失。

    一股劇烈的危險感迫近了季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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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一刀

    「拿著。」

    隨著趙希夷話音響起,季寥手裡被塞進一把刀。薄如輕紗,澄如秋水的刀。

    季寥很想說,我更喜歡使劍。

    趙希夷彷彿跟他心有靈犀,又道:「湊合著用吧。」

    她說話間,人已經去了半空。劍氣橫天,已經同少年魔王交手了。

    趙希夷的劍法一出,竟如此決絕,且不留餘地,半空裡不斷炸起氣浪。但少年魔王只是隨意點出手指,輕易便將趙希夷的劍氣威能湮滅掉。

    季寥瞧得仔細,發現少年魔王的指頭其實在畫圈圈,一個又一個圈,形成獨特的氣勁,來對付趙希夷。

    那氣勁圈子竟無比叵測,給季寥一種顛倒生死的感覺。

    他立時進入忘我之境,如井中月,消去諸般雜念,只存留最純粹的戰鬥本能。

    一刀如夢如幻如詩,斜斜削向少年魔王。

    如一陣低沉的悶雷聲響起,虛空為之顫動。

    一縷黑色的發絲悠揚落下。

    季寥已經飛到半空,同趙希夷並肩。不十丈之外,少年魔王冷眸瞧著兩人。「神兵秋水。」

    季寥亦有些吃驚,雖說他剛才使出蟬翼刀,威能已經超越了創立這門刀法的人,但能斬落少年魔王一縷髮絲,仍是出乎他意料。

    不得不承認這其中有一半都是他手上這把名叫「秋水」的刀的功勞。

    趙希夷亦緩緩拔出她隨身之劍,這劍籍籍無名,但亦教少年魔王不能輕視。

    她悠悠道:「我們心有靈犀,刀劍合併,天下無敵,你現在還有把握能活著離開麼。」

    季寥不禁心道:趙姑娘,我們什麼時候刀劍合併,天下無敵了。

    少年魔王顯然對趙希夷的話很生氣,說道:「那我就折了他的刀,毀了你的劍,看你們怎麼刀劍合併。」

    他身子消失,連殘影都不留。

    如此恐怖絕倫的速度,季寥從未遇到過。

    從前他見李希白出手,以為那已經是罕見之至的速度了,可跟少年比起來,李希白的速度就跟蝸牛一般。

    好在季寥已經比當日跟李希白交手時強上不少,他驚人至極的靈覺還在,幾乎不假思索,反手一刀。

    少年魔王乍然出現,只差一寸便要碰到刀鋒。

    正是這一寸,如同跨不過的天塹。

    他明明前衝之勢,驀然間就來了個急轉彎。

    季寥神而明之,察覺到他到了自己背後。身子前傾,腳帶著驚人的勁力,往後面踢去。

    一股無法化解的巨力湧進他身體裡,各大竅穴同時一亮,將那股可怕的力量化解掉。

    季寥突然發現了竅穴有靈的另一個神妙之處。

    這股巨力,他原來只能用肉身硬撐,可不似現在竟然能用竅穴將那股力量分擔掉。

    他的肉身雖然變弱了,但靠著竅穴的變化,抗打擊能力,顯然是有所增長。

    少年魔王本以為能讓季寥筋斷骨折,哪知道季寥沒有出現如他預料的傷勢。他還未來得及趁勝追擊,一劍凌空絕刺過來。

    這是太清道的忘情三式。

    少年魔王白衣晃動,竟被趙希夷的劍氣劃開一道口子。白色的衣服碎片似飛雪簌簌落下。

    同時趙希夷在虛空裡,猶自腳步靈動,姿態之輕盈曼妙,彷彿飛仙一般。

    她自創的希夷步,終於在此刻顯現出威力來。

    少年魔王衣袂飄然,白玉似的手掌拍出驚濤駭浪的掌力來,將趙希夷的劍氣逼退。但他眸色更冷,顯然趙希夷帶給他不小的麻煩。

    季寥自然不會讓趙希夷獨立應敵,手中的神兵秋水改削為刺,這是劍塵絲的劍法。他以刀作劍,同樣有不可小覷的威力。

    綿綿密密的劍,似要將少年魔王絡進去,使他寸步難行。

    少年魔王不為所動,雄踞虛空,自有股滔天氣勢。一指彈出,登時天地有肅殺蕭瑟之感。

    啵啵啵,三道指力彈在季寥的刀刃上,使他虎口流血不止。

    劇烈的震盪之力,頗為詭異,竟然讓他的竅穴都來不及化解這股力道。

    「這是魔殺指,你小心點。」趙希夷的聲音飄進季寥耳中。

    季寥緩緩點頭,沒有離少年魔王太近。

    趙希夷持劍立在虛空,神色滿是鄭重。顯然即便激怒了少年魔王,她也沒有什麼勝算。

    少年魔王道:「你現在應該明白我比這個人類強多了,如果你從了我,我可以考慮放過他,否則我殺了他,再來和你歡好。」

    他顯然對趙希夷極有興趣,否則中魔殺指的不會是季寥,而該是趙希夷。

    趙希夷輕笑道:「但我喜歡有男子氣概的,你長得太像女人了。」

    少年魔王雖然相貌無比俊秀,但絕對跟女子沾不上邊。他從沒被人這樣諷刺過,因此道:「你會為你的話後悔的。」

    他身上白衣獵獵風響,緩緩抬起一隻手。

    下面的江水竟有無數水滴飛起來,凝聚成線。

    那是無數柄水劍,但其鋒銳迫人,絕不在任何劍修祭煉的飛劍之下。

    只怕任何人見到這一幕都會相信,只要少年魔王心念一動,季寥他們便得萬劍穿心。

    趙希夷輕輕一嘆,道:「萬劍歸宗的絕世劍術,竟會在你這樣的魔王手上重現世間,真是世間劍修的悲哀。」

    少年魔王嗤笑道:「這是這門劍術的榮幸。」

    他口氣之狂妄,世所罕見。彷彿天下之大,已經無人有資格跟他論高低。

    季寥卻怔怔出神。

    趙希夷心頭奇怪,此時可不是發愣的時候。

    但她又瞧見季寥混混淼淼的眼眸,立時明了,季寥竟在此時有所感悟。

    少年魔王也不多說廢話,手一招。萬千水劍便當空向兩人刺來。

    這萬千水劍飛縱,確實波瀾壯闊。如同真有萬千劍修正在駕馭飛劍,要斬殺敵人一般。在這浩浩蕩蕩的劍勢下,只怕沒有人可以抵擋。

    趙希夷劍化渾圓,忘情三式化攻為守,將一道道水劍斬落。

    但她亦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守不住。

    她亦未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虛空裡滿是她清麗的身影,劍吟不絕,如同老龍清吟。

    好在季寥未讓趙希夷守護太久,很快他便睜開眼,緩緩一刀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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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魔主

    季寥一刀緩緩刺出,腳步滑稽,如同醉漢。

    他人也面色酡紅,眼神似有迷濛,悠悠道:「你有千劍萬劍,我只一刀。」

    原來他適才回憶起當初魂魄離體點殺白海禪那一指,以那一指之玄妙,將劍氣雷音融合進去,竟而臨時創出一招刀法。

    當初白海禪在那一指之下,便萬劫不得翻身。

    今日季寥這一刀,落在少年魔王眼裡,亦彷彿煉獄一般。

    季寥這一刀不管那萬千水劍,只問那少年魔王。

    刀固然極慢,但其中所發的氣機,卻將少年魔王鎖定。如果少年魔王稍有異動,便會被刀光徹底籠罩。

    何況以少年魔王的心高氣傲,天地之大,無人可以使他退卻半步。

    他不但不退,還要進。

    手掌往下一壓,便有無數水劍合攏,要將季寥徹底壓塌。

    在這生死立判的時刻,趙希夷沒有讓季寥獨自承擔。她踩著希夷步,一劍斬出,便有一道湖泊似的劍光出現。

    如盈盈一水,脈脈不語。

    趙希夷面色沉靜,晉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劍道境界中。

    當此之時,兩人同時目視對方。

    此刻他們真正做到了生死託付,心有靈犀。

    無關情之一物,只是彼此間的信任,讓他們超越了過去的自我,抵達一個嶄新的境地。

    趙希夷的劍是光,季寥的刀便是黑暗中的影。

    光明越盛,隱藏住的暗影便越是石破天驚。

    少年魔王亦不由為他們刀劍交織而動容。合攏的水劍先對上後發先至的湖泊似的劍光,水劍以摧枯拉朽之力,要將趙希夷的劍光蕩平。

    但突兀一刀,帶著雷霆之勢生出,恰好是水劍舊力未盡、新力未生的交替時刻。

    一刀破空,毫無阻礙的刺進少年魔王的胸膛。

    季寥殊無得色。

    刀刃顫動,一股強的可怕的勁力散發開來,季寥身子不由被震飛。名喚「秋水」的神兵斷成兩截,往下空栽落。

    少年魔王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很快消失不見。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受傷是什麼時候了。

    趙希夷半空拉住季寥,兩人彷彿翩翩蝴蝶般在空中旋轉,終於化去了少年魔王的恐怖力量。

    少年魔王指頭流出黑色的玄氣,欲要化出蛟龍一般的怪物出來擒拿兩人。

    一串佛珠憑空而降,砸中那團黑氣。

    劇烈的爆炸出現,佛珠在空中化為齏粉,同時少年魔王的玄氣也消失不見。

    「菩提心功。」少年魔王瞧著凌空飛渡過來的妙色道。

    妙色將身上袈裟脫下,往少年魔王擲過去,頓時袈裟不斷放大,似要遮雲蔽月一般。

    「遮天大法。」少年魔王的拳勁將袈裟打碎,背後是一輪圓月,顯得無比莫測。

    接下來妙色又打出一掌,踢出一腳,點殺一指……

    種種奇功密藝皆被妙色熟極而流的施展出來。

    季寥自問他亦是身兼多門絕學的奇才,但比起妙色之廣博,仍是遜色不少。而且明顯可以看出,妙色將每一門絕學都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最後一一招真空手印結尾,如此一來,妙色已經跟少年魔王過上了三十三招。

    也正是三十三門那爛陀寺的上乘絕學。

    其中每一門絕學,流露出去都可以教修行界瘋狂,但沒有任何一門絕學,能夠讓少年魔王抵擋不住。

    不過接下最後一記真空手印後,少年魔王似乎已經無心戀戰,白衣飄飄,踏月而去。

    待他離去之後,妙色才一口鮮血狂噴出來。

    季寥他們上去將妙色扶住,妙色微笑道:「沒事,這下子可以用傷勢當藉口找老和尚要回我的大還丹了。」

    他剛說完,嘴裡便被塞進一枚靈丹,入口即化,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妙色不由神色沮喪,但還是問道:「趙宗主你喂貧僧吃的又是什麼靈丹。」

    趙希夷道:「我派祖師煉製九轉金丹時留下的廢丹,不能提升修為,但治好你的傷勢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是裡面還有丹毒,你自己去化解吧。」

    趙希夷此舉一下子讓妙色的算盤落了空,使他還得運功化解丹毒。妙色不由大為鬱悶。

    季寥又道:「多謝大師相救,否則今夜還不知道如何擺脫那位少年魔王。」

    妙色道:「你們鬧出這麼大動靜,貧僧自然感應到了。別看貧僧受了傷,那傢伙也不會好過。」

    趙希夷點頭道:「適才木真子道長那一刀已經傷到了他,後面大師又讓他加重了傷勢,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妙色不由神色懨懨,他本以為自己獨力打傷了那魔王,結果還是季寥先拔了頭籌。這樣一來,他跟魔頭的差距,又得重新計量。

    妙色仍是保持微笑,問道:「趙宗主和木真子道友怎麼遇上那魔王了。」

    季寥道:「我也是後面才來的,此事當問趙姑娘。」

    趙希夷道:「我出來閒逛,見得這大佛氣派,便來賞玩一番,哪知道那少年魔王也到了這裡,他瞧見我,便非要我做他妃子。我自然不會答應,就開始跟他精神交鋒,鬥到一半,木真子道長便來了。」

    妙色道:「那佛像不過是我寺一位高僧以大法力修建用以鎮壓洪水的,魔王到底是為了什麼,貧僧想他應該是有目的才對。」

    趙希夷道:「我亦是如此猜想,莫非佛像裡還有什麼秘密。」

    妙色道:「我們在這裡瞎猜,不如你們隨我去寺內問法主,他肯定知道。」

    趙希夷道:「好,我也沒見過法主,趁此機會,便去拜訪一下他老人家。」

    妙色道:「木真子道友你呢?」

    季寥道:「我得回去看看季笙她們,這魔王突然出現,我怕她們出什麼狀況。」

    妙色道:「這樣也好,那我就和趙宗主去見法主了。」

    季寥緩緩點頭。

    他們各自作別。此處離無憂城本來也不遠,片刻後季寥便到了他們居住的禪院裡。蓮葉搖曳,水風清涼,小樓的燈火卻亮著。

    少女聽到動靜,便開窗,正好看到季寥。

    她喜道:「大叔,我正想說你怎麼還不回來哩。」

    季寥見到少女沒事,便放下心。

    眼神掠過一片蓮葉,微微一凜,便道:「不知哪位朋友到訪,還請現身一見。」

    季寥如此一說,少女便好奇,從樓上飛下來。

    陳小寒亦從另一間房子出來。

    那蓮葉之間,直接漂浮起一團水藻般的怪物。陰測測道:「屬下陰九重見過魔主。」

    「魔主?」季寥頗有些意外。

    陰九重道:「我們旁門左道之人被道佛兩家視為魔道邪道,你是我們的領袖,自然是魔主了。」

    它又道:「如果魔主大人不滿意這個稱呼,可以另外說一個稱號。」

    季寥道:「我怎麼成了邪道領袖,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陰九重道:「魔主大人斬殺了天師教的白海禪,修為蓋世,我們萬千左道之人,都為此心服口服,願意受邪帝大人驅使。只求邪帝大人,能幫我們緩解一下身上的痛苦。」

    它這樣一說,自是知曉季寥身負天魔氣無疑。

    可季寥想不通,他身負天魔氣的事怎麼給左道之人知曉了。白玉魔和無相魔已經死了,慕青當日並未看出他身負天魔氣,那麼只剩下天魔祖師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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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你只能留下你的命(求月票)

    季寥懶得多做猜想,便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能解除你身上的痛苦?」

    陰九重沒有遲疑,直接交出一顆珠子。

    季寥認得,那是留影珠,可以記錄聲音影像。查看這留影珠的內容,居然記錄著他當日探查玄嗔道人洞府的事,上面還有他記下天魔經總綱的過程。

    他本已經將天魔經總綱毀去,沒想到整件事都被記錄了下來。

    這看來是天魔祖師留下的後手,否則季寥當時不會發現不了有蹊蹺。

    陰九重小心翼翼道:」這珠子的內容已經被很多左道之人得到。「

    季寥神色淡然,只是道:「留影珠上也記錄下了天魔經總綱的內容,你們這些旁門左道為什麼不自己修煉,還來找我幹什麼。」

    陰九重道:「已經有不少人試過,凡是照著留影珠上面內容修煉的人,最輕者便是走火入魔,嚴重一點便直接自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倖免,當然這肯定不包括魔主大人。我們一夥人因此聚集起來,一致認為,那聖功只有魔主大人才能掌握,你應該是上天派來,帶領我們左道崛起的領袖。「

    季寥心道:我如果是三歲小孩,只怕就信了你的鬼話。陰九重的話裡面其實還有破綻,那就是他們怎麼知道他一定將天魔經修煉成功了。而且就算他們真的清楚自己身負天魔氣,可這些旁門左道不先想著從他身上得出成功修煉天魔經的秘密,反而要奉他為主,更是奇怪至極。

    他淡淡道:「我對做你們的魔主大人實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瞧在你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份上,你自己離開吧。」

    陰九重道:「魔主大人,我們是真心想奉你為主,請你給我們一個機會。」

    季寥一拂袖,便有一陣清風將陰九重帶走。

    院子裡還殘留著陰九重真切的懇求聲,「魔主大人,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等到聲音散去,少女面色古怪道:「大叔,你真的修煉了那天魔經。」

    季寥道:「現在也不瞞你們了,反正這消息估計很快就要傳遍修行界。」

    陳小寒擔心道:「後面怕是有不少旁門左道之徒來找你,你要多加小心,這些人個個詭秘得很。」

    季寥笑道:「我修煉了天魔經,你們就不怕我麼。」

    少女道:「有什麼怕的,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叔仍然是大叔啊。」

    陳小寒亦頷首,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心有芥蒂,可經歷許多事之後,她對季寥已經甚為信任。

    季寥輕輕道:「你們這樣,倒是讓我少費一番口舌解釋,不過你們信任我,只怕其他人不會這樣看。」

    少女道:「大叔,我們顧著自己便是,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

    季寥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抬眸看天上繁星如水。他擔憂的不是旁人的看法,而是有人會以此做文章,何況慕青亦有可能憑此猜出他是季寥了。

    如果有選擇,他希望能帶著女兒去一個無人能打擾的地方,調教她成為清雨那般卓絕的人物,可是人在世間,實在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

    陳小寒認真道:「木真子道友你不用太顧及我們的,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

    她性子冷,並不代表不通世故。陳小寒很清楚季寥不欠她們什麼,卻已經為她們靈飛派,為小師妹做了太多事。否則他一個人,獨來獨往,又有什麼可以羈絆他。

    季寥微笑道:「一切都是我自願,你們不必多想。」

    他又道:「我現在去看看魚餌釣上了什麼東西來。」

    季寥剛才已經在陰九重身上留下手段,正將他逼走後,他會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來個順藤摸瓜,瞭解更多的事情始末。

    他剛使出清風徐來,準備追溯至陰九重所在位置,突然又覺得有些古怪。

    於是他遁法不停,一下子就遁走老遠,卻又暗自繞了一圈,回到禪院中。這次他封閉全身氣息,儘量不露出任何痕跡教人察覺,看看還會不會有人來。

    只見庭院裡季笙和陳小寒師姐妹還留在蓮池邊。

    少女道:「大叔看來是去查探那個陰九重的底細去了,我瞧那個陰九重也確實疑點很多。」

    陳小寒道:「希望他不會出事。」

    少女微笑道:「師姐,你最近好似很擔心他哦。」

    陳小寒莫名心裡一酸,淡淡道:「可他最在意的人是你。」

    少女吐了吐舌頭道:「其實大叔對我根本沒男女之情,我能感覺出來的。只不過……。」她想說趙希夷恐怕比師姐你更適合大叔,但想到這一點,她又有些不舒服。

    陳什麼?」

    少女對著東南邊一個角落,悠悠道:「朋友,偷聽牆角是不對的。」

    她說話間,彎腰摘下一片蓮葉,輕輕一扔,蓮葉就急速飛旋,往東南角落而去。

    滋滋滋一陣火光亮起,將蓮葉燒掉。

    陳道:「南明神火劍,你是朱厭。」

    朱厭是傳說中的一種凶獸,每次出現,都會出現一場令天下動盪的戰爭。但修行界也有一個人叫做朱厭,雖然一般修士也殺人,但這個朱厭卻是真正視人命如草芥。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經有數萬之多。

    朱厭一頭白髮,穿一身紅色袍子,面容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

    他腰間掛著一口劍,正是聞名天下的南明離火劍。這是上古的神兵,同趙希夷給季寥的「秋水」齊名。

    朱厭看向季笙,說道:「不愧是清雨仙子的衣缽傳人,竟能夠發現我。」

    他說話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沙啞,語氣冰冰冷冷的,似乎沒有作為人的感情。

    少女凝眸道:「你的目標是我?」

    朱厭道:「不錯,有人讓我帶走你。陰九重真是個廢物,見到木真子,什麼膽量都沒了。」

    少女道:「原來你和那個水怪還是一夥的,不過我大叔若是在這,你就算有膽量,也是枉然。」

    朱厭冷笑道:「木真子嘛,我總會找機會跟他鬥一次,但現在帶走你更重要。」

    「我看你只能留下你的命,什麼也帶不走。」有人從暗影裡步態悠然的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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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同心咒(求月票)

    少女眼睛一亮,說道:「大叔,你沒走啊。」

    季寥微笑著緩步而至少女身邊,悠悠道:「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又折了回來。」

    少女認真道:「他交給我來對付吧。」

    季寥搖頭道:「你要找對手提升自己,想法是不錯,但現在不是時候。」

    見兩人將自己當做案板上的肉討論,朱厭不由惡狠狠道:「你以為你殺了白海禪,便可以小瞧天下人了麼。」實際上他雖然這樣說,言語中卻有一絲顫抖,他對季寥並非不畏懼。

    他話音未落,一隻耳朵就齊齊整整掉落下來。

    那是半截刀刃劃過他的耳朵。

    刀光又折轉回來,落回季寥手上。這是那柄名叫「秋水」的刀,之前被少年魔王震成兩截落在江水裡,季寥回來時,順便將其撈起來。

    畢竟是一把好神兵,找到高明的練器大師,還能將其復原。

    更何況刀本是趙希夷的,他還希望能將其完完整整還給她。

    半截刀刃又被季寥用兩根手指夾住,先前他才跟少年魔王惡鬥了一場,現在再對付這個朱厭,只覺得無比輕鬆。

    實際上朱厭見到季寥亦是色厲內荏,否則不會等到季寥離開後,才敢來抓少女。

    朱厭凶性激發,伸手就要出劍。

    又是一道刀光,斬去他持劍的手。

    這刀光的速度,要比原來季寥的劍氣雷音還要快上許多。

    不得不說,跟少年魔王一戰,讓他受益匪淺,逐漸往宗師級人物靠攏。

    季寥道:「現在你可以老實一點了麼。」

    朱厭眼中已經全然是畏懼,再不敢故作強硬。實際上惡人並非什麼都不怕,只要遇到比他自己還凶惡的人,惡人們的表現恐怕還不如普通人。

    季寥便接著道:「第一,誰讓你來帶走季笙的。」

    朱厭瞧見季寥平淡的眼神,心裡卻忍不住顫抖,但他還是不敢說,低頭沉默下來。

    於是他另外一隻手也沒了。

    修行界固然有接續斷肢的手段,但斷過的四肢再接上,肯定比不得原來。朱厭心裡發苦,卻害怕再不說連腿也丟掉。

    少女卻很開心,不是因為朱厭被教訓。而是季寥很少有出手這麼狠的時候,他這樣一個平淡溫和的人,下這樣重的手,自然是因為朱厭想擄走她。

    「原來在大叔心裡,我竟這般重要。」

    季寥確實有些生氣了,旁人縱使開罪了他,他都不會太生氣,但涉及到女兒,那就不一樣了。

    朱厭畏畏縮縮道:「教主派我來的。」任誰見到這一幕恐怕都很難相信,大名鼎鼎的殺人狂魔,會在季寥面前如此畏縮。

    其實這並不奇怪,因為他沒外人以為的那樣強硬,季寥動手卻比朱厭想像的還要狠得多。

    季寥道:「教主?什麼教的教主?」

    朱厭道:「魔教。」

    季寥淡淡道:「修行界有魔教這個組織麼?」

    朱厭道:「魔教本是人間江湖的教派,但現在又加進了一大批旁門左道之士,其實我加入魔教也就三個月。」

    季寥沉聲道:「你們教主是個女子?」

    朱厭點頭道:「是的,確切的說魔教有兩個首領,一個是教主,一個是魔祖。」

    他口口聲聲說魔教,其實也證明了他對魔教的歸屬感不強,季寥便也確定朱厭確實沒有說謊,他確實是才加入魔教不久。

    季寥道:「魔祖?」

    朱厭道:「魔祖便是天魔祖師,他老人家竟還沒死,教主也是不老不死的魔,我們加入魔教,便受到他們控制。陰九重是魔祖的人,而我是教主的手下。」

    季寥道:「陰九重出現的時候,你應該也在附近,你如何能掩蓋住自己氣息的?」

    朱厭道:「其實那時候我還離得遠,只是陰九重和我身上都有同心咒,因此在一定距離內,他看見的聽到的,我也能看見聽到。」

    季寥皺眉道:「這麼說來,現在他也知道我在和你說話?」

    朱厭道:「是的。」

    季寥淡淡道:「先不管,陰九重為何要編造謊言說要奉我為主?」

    朱厭搖頭道:「也不完全是編造,一個月前有一個少年人來見魔祖,魔祖跟他密談了很久,連教主都不知道那個少年人和魔主說了什麼。後來魔祖就留下一顆留影珠,裡面便記載著你修煉天魔經的過程,並且魔祖說你是他的傳人,未來的魔道領袖,世間將有大劫,大家奉你為主才有生路,之後就消失了。那顆珠子的內容被很多人複製過,然後便有人試圖修煉天魔經,也如陰九重說的那樣,不是走火入魔,便是爆體而亡,下場都不好。

    於是不少人便私下裡相信魔祖說的是真話,但魔祖消失後,魔教便是教主說了算,許多人也都是偷偷這麼想著。但日前陰九重聽說你斬殺了白海禪,估計就有了別樣的心思,他認為你真的會如魔祖預言那樣,將成為他們的領袖。」

    季寥笑道:「如果我沒殺死白海禪,那麼陰九重肯定是另一番心思了。」

    朱厭道:「不錯,他們這些人,都是自私自利之輩,最會趨炎附勢。而且他一開始就投靠了魔祖,現在魔祖消失,陰九重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這次請命出來,便有看看你到底是什麼人的意思。我估計他要是覺得你不是很強,便會殺了你向教主表忠心。畢竟你是魔祖看重的人,而魔祖跟教主也不是很對付。如果你真的很厲害,他就可能投靠你,因為他要得到教主信任已經很難了,魔祖又對你有過預言。」

    反正他跟陰九重不是一路人,自然不會誇對方的好,而且雖然是猜測,但他覺得陰九重十有八九便是這個想法。

    現在就算陰九重通過同心咒知道他說的話,也不敢把他怎麼樣,畢竟陰九重要考慮季寥會不會相信他的話,如果季寥相信了,陰九重再回來,也是討不了好的。

    以朱厭對陰九重的瞭解,這傢伙現在肯定恨死他了,卻一定不敢回來跟他辯駁。

    季寥洞悉世情,自然看出朱厭和陰九重說的話都有一定問題,而且朱厭多半還故意髒了陰九重一把,這些旁門左道之徒,果然是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但綜合兩人所言,季寥倒是大致勾勒出一些真相。

    旁門左道已經被整合起來,這是慕青和天魔祖師合力的結果。故而短短時間,便已經形成規模。

    但天魔祖師消失,這個龐大的勢力顯然就歸慕青統屬了。

    慕青說過這天下大勢本就是一盤大棋,一統左道,將魔教壯大,自然是她的一個佈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7:23
第119章 毀滅與自毀(求月票)

    但那個跟天魔祖師密談的少年人又會是誰,季寥腦海浮現少年魔王的面容。能跟天魔祖師密談的人物來頭自然也不小,世間頂尖的人物就那麼幾個,又是少年人,怕很有可能便是那個少年魔王。

    他們談了什麼,季寥無從猜測。可季寥更疑惑的是,天魔祖師為何要對他另眼相待,他圖謀的又是什麼。

    季寥自然清楚自己身上確實有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他的魂魄,莫非天魔祖師對他的圖謀,便在他魂魄的秘密上。

    一切終歸是猜測,季寥並未將精神都浪費在上面。

    他對朱厭道:「你們教主有沒有對你說為何要抓她。」

    季寥指著少女。

    朱厭搖頭道:「教主沒有說。」

    季寥道:「諒你也不敢騙我。」

    朱厭低聲道:「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現在可否放我走?」

    季寥淡淡瞥了他一眼,一道青光落在朱厭身上,轉瞬間他就化為一個冰雕,氣息全無。

    水藻模樣的陰九重再度出現。

    「魔主大人,這人凶殘,留不得,屬下擅自做主替你將他料理了,還請魔主大人責罰。」陰九重仍是陰測測的聲音。

    季寥不置可否,他本也不打算放過朱厭的,但陰九重殺朱厭的動機似乎並不純粹。季寥對他問道:「朱厭都說了那麼多關於你的事,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陰九重嘆了口氣道:「這正說明了屬下對魔主大人的誠意。」

    季寥眯著眼道:「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並無意做你們的領袖,所以你的誠意,我是敬謝不敏。」

    陰九重道:「魔主大人且別先急著拒絕,實際上屬下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兩位姑娘,能否迴避一下。」他頓了頓又對少女和陳小寒道。

    季寥道:「我信得過她們,你要說就在這裡說。」

    陰九重道:「既然魔主大人執意如此,屬下便說了。教主她根本就是個瘋子,我們不能讓她瘋下去,而魔主大人是魔祖預言的人,只有你才能阻止教主。」

    季寥道:「你們教主又怎麼了?」

    陰九重道:「朱厭不知道真相,魔祖他根本不是突兀消失,而是被教主和那個少年人聯手重傷。還有就是,教主準備和那個少年人聯手打開魔界和人間的通道。如果真的這樣,人間將會毀滅。」

    季寥心中一震,他一直以為慕青只是將攪亂天下局勢看做一場遊戲,卻沒想到對方有徹底毀滅人間的想法。

    他仍是有些不信,說道:「你有什麼證據?」

    陰九重道:「魔主大人可以用法術鑑別我說的話的真偽。」

    季寥道:「我自然知道一些法術能夠識別人是不是說謊,但也有一些手段,能夠瞞過術法的鑑別,你如果真的說謊,也肯定有瞞過我的辦法,畢竟你們旁門左道最不缺的便是那些詭異秘術。」

    陰九重猶豫一會,說道:「魔主大人如果不介意,可以讓我去見那爛陀寺的法主,那爛陀寺傳承悠遠,我便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在法主面前說謊。」

    季寥料想不到他居然敢去見那爛陀寺的法主,可見他確實說了實話。

    季寥不禁道:「即便你說的是真的,但你們這些人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就算你們教主要毀滅人間,又跟你們有什麼干係?」

    陰九重苦笑道:「魔主大人也聽朱厭說過了,我們身上有同心咒。只是朱厭根本不知道,同心咒亦是魔引,當教主和那少年人開啟魔界通道後,我們這些被種了同心咒的人,也將徹底化為魔物,沒有自我意識。而魔主大人的天魔氣,將是化解我們身上魔引的唯一辦法。」

    季寥道:「為什麼?」

    陰九重道:「這是魔祖留下的指示。」

    季寥心中一動,問道:「你們身上的魔引都是你們教主親手種下的?」

    陰九重道:「是的。」

    季寥心道他身上的天魔氣來源是慕青,而這些人種下的魔引又是慕青所為,莫不成他能解開魔引,便是因為他有來自慕青的天魔氣。

    唯有如此解釋,一切才能說得通。

    季寥並不清楚,慕青具有雙重人格。她既有對世間的極端厭憎,以至於想摧毀世間;又極度厭惡自己,有自我毀滅的傾向。她給當年給季寥那一道天魔氣,其實也有懷著讓季寥將來有一天能憑藉天魔氣反制她的想法。她給了天魔氣後,便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悔情緒,以致於讓季寥去殺清微派的持劍者,想借他人之手將季寥毀去。

    正是如此錯中複雜的矛盾心態,才導致慕青所作所為十分癲狂。

    雖然他沒有瞭解這麼多,但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和慕青將有扯不斷的糾纏,他道:「我就姑且信你,但你明日要隨我一起去見法主。」

    陰九重道:「屬下也是這個意思,魔主大人一人之力,很難跟教主抗衡。」

    季寥奇怪道:「你不擔心法主會對旁門左道敵視麼?」

    陰九重道:「屬下相信以法主的器量,聽了我的話後,定會放棄成見。」

    季寥淡淡道:「沒看出你倒是有些氣魄在,這朱厭殺人如麻,反而在這方面不及你。」

    陰九重仍是陰測測回道:「多謝魔主大人誇獎。」

    季寥道:「你現在便出去吧,明天我自然會喚你。」

    陰九重道:「謹遵法旨。」

    只見陰九重水藻般的軀體逐漸透明,很快消失不見。

    季寥摸了摸頭,他仔細想來自己彷彿還挺像傳奇小說裡的主角,裡面那些小弟見他納頭就拜的小說情節居然也會出現在他身上。

    但他不過哂笑片刻。

    季寥很清楚,世間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愛恨。空穴來風,也必有因。

    陰九重肯定說了實話,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他。

    但他說的事,確實事關重大,不可不謹慎。

    季寥並不擔心自己身懷天魔氣的事給法主知道,因為他已經見過法主,瞭解過他的心胸氣度。

    而且這樣一來,法主應該不至於還惦記著讓他做和尚了。

    少女和陳小寒旁聽了所有的對話。

    少女十分聰慧,便道:「大叔你的秘密好多,但你不必給我們解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7:23
第120章 情關

    少女讓季寥不用解釋,季寥也當真沒有解釋。他看過兩女,便微笑道:「你們都到我房間休息吧。」

    「啊。」陳小寒一愣,她有些侷促,想著季寥也叫上了季笙,終歸還是應了下來。

    季寥當然也不是要幹什麼偷香竊玉的事,他叫兩女到自己房間,又在屋頂開了天窗,便自顧自的在在冰涼的地板上盤膝坐下,床自然是讓給了少女和陳小寒。

    過了一會,陳小寒便知道季寥讓她們到他房間的緣由了。

    只見天上星華如注洩下,先是流進季寥的體內,過了一會季寥身上似亮起無數螢火,漸漸有純淨柔和的光輝逸散在房間裡。

    陳小寒修的道家正宗丹法,立時就感受到這些光輝都是純淨無比的元氣,她稍稍呼吸一口,元氣立時轉化為精純的法力,幾乎不用任何打磨。

    這就像季寥是個篩子,將星光過濾後,再給她們吸收。

    陳小寒心想:從前師父說仙佛所在之處便是道場,修行人在道場裡修行,便可一日千里,如今瞧來,在木真子道長身邊修煉,亦有類似道場的效果。

    現今季寥在陳小寒眼中變得越來越神秘,但她對季寥也越來越放心。

    少女自是毫不驚訝,她資質奇高,本身也強行修煉過煉星訣,對季寥提純後的星光,有強大的吸收能力,故而屋裡逸散的光輝,倒是有大半彙集到她身上。隨著提純後的星光進入少女體內,越發襯托得她肌膚晶瑩,好似冰玉一般。淡淡的光輝流轉,如玉生煙。

    陳小寒亦很快收斂心神,全心煉化星輝。

    季寥首次全心全意催動煉星訣,終於對這門高深莫測的功法有了新的認知,尤其是在他竅穴變化之後,煉星訣採集星光的效率勝過過去百倍。星光的能量有一種神秘深邃的味道,彷彿也遵循著永恆不變的規律。

    季寥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星空的浩瀚。一大一小的對比,沒有讓他生出自卑,而是對星空生出嚮往和好奇。

    那無盡遙遠深處,究竟藏著怎樣動人的秘密呢。

    …………

    法主在藏經閣前,星空之下見到了趙希夷。

    他見到趙希夷第一句話便是,「剛才的事我已經瞧見了。」

    趙希夷挽過額前被風吹動的一縷青絲,現出清麗如水的姣好面容,嘆了一聲道:「那少年魔王真是強得可怕。」

    妙色微笑道:「法主你既然瞧見他的厲害了,還是把身外化身法傳給我吧,否則很難制住他。」

    法主沒好氣的看了妙色一眼,道:「我就算傳給你,你也不是他對手。」

    妙色道:「那傢伙雖然強的可怕,我可不認為我差他多少,他還不是受傷跑了。」

    趙希夷蹙眉道:「妙色大師,其實想來還是有些不對,此前我跟他精神交鋒時,便察覺他氣機不甚圓滿。」

    法主頷首道:「他應該分出了一部分力量去做了其他事。」

    趙希夷便問道:「法主瞧出什麼了?」

    法主道:「老僧只是有所猜測,既然趙宗主來了,便給趙宗主說一說魔王的來歷,你可知道這少年魔王對自己是如何稱呼的?」

    趙希夷搖頭道:「不知。」

    「根據我們那爛陀寺的記載,他自稱第七天魔王。」法主悠悠道。

    趙希夷眸光閃爍,道:「傳聞中有六慾天,每一天便是一位不可思議的魔王,其中最不可思議的便是他化自在天,又被稱作第六天魔王,那這個第七天魔王跟此有關?」

    法主道:「第六天魔王已經是惡中之惡,但他號稱第七天魔王,自然是要超越第六天魔王的。」

    趙希夷道:「意思是他要做下的惡行將比第六天魔王還要殘酷可怕。」

    法主道:「不錯,這正是老僧憂心的地方,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剷除,再不濟也得重新封印他。」

    趙希夷道:「只瞧他專橫霸道,血洗大雪山附近的佛寺,便知此魔實是危險之極,否則我也不會將出世之心轉為入世,法主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吩咐便是。」

    法主微微一笑道:「說起來,太清道的太上丹經最難的一步便是情關,情關一過,便直入登仙之境,我瞧趙宗主氣機浮動,是否已經找到了應情之人。」

    趙希夷不由神態有所異樣,思忖片刻道:「我是不忍傷人傷己,只願這縷情絲能無疾而終。」

    法主淡淡一笑,說道:「老僧之前聽人說過道家修行的精要便是『上善若水』,趙宗主既起煩憂,何不學那晴空麗水,且由它去,使其自成風景。」

    趙希夷神色一動,便道:「法主是指點我要無為而為。」

    她又皺眉道:「我既然入世,便是有為之心,以有為行無為,豈不是竹籃打水一般。」

    法主笑了笑,說道:「趙宗主才情高超,定有辦法的。」

    趙希夷舒展眉頭,道:「算了,不去想了。法主倒是不安好心,非得勾起我修行上的天關,難道法主怕我修行有成,在你身上挽回我師父在你身上摺去的顏面。」

    法主笑道:「趙宗主真到了那一步,便不會在乎這件事了,貧僧自無擔憂。」

    趙希夷道:「說的也是,因此我對太上丹經最後的境界總有些畏懼。」

    妙色微笑道:「對於趙宗主的憂心,貧僧有一佛偈相贈。」

    趙希夷道:「大師請說。」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妙色悠悠吟道,神色頗是雲淡風輕,一副高人氣派。

    趙希夷沒有震動,反是一臉古怪道:「大師,這是木真子道長給你說的?」

    妙色略帶尷尬道:「他也對你說過。」

    趙希夷點了點頭。

    妙色便即生氣道:「如此高妙的佛偈,他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說與人聽。」

    趙希夷道:「大師還不是隨便就說出來了。」

    妙色打個哈哈道:「對了,我剛才受了傷,是趙宗主將一枚絕世靈丹給我服用,傷勢才好轉。法主咱們不能欠趙宗主那麼大的人情,要不你將那一粒大還丹先給我,我來回贈趙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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