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0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3
第一二九章  太和街上

    宋天耀坐在跨海小輪上望著海面,剛剛趕回來的鹹魚栓則正在宋天耀後面的位置上喘氣休息。

    宋天耀之前打發鹹魚栓又一次去見高佬成,讓高佬成帶差佬抄了章玉良製造盤尼西林包裝的工廠,連人帶貨全都拍照然後帶去差館。

    在宋天耀看來,抄一個包裝加工廠對章家沒什麼影響,最嚴重無非是到時海關清查各家藥品時,坐實章家有假藥的問題而已,對章家完全談不上威脅。

    他不想按照石智益設的這一局走,石智益謀算深遠,如果自己傻乎乎見到那批此時在海關倉庫裡的藥品就紅了眼睛,獅子大開口,全部以次充好,找批假藥把裡面所有的盤尼西林,PSA肺片,氯喹片這種搶手藥物都替換出來高價轉手,的確能為利康,石智益和那位港督大賺一筆,但是自己作為替罪羊,死是必然的,章家就算不動手,那些其他的藥業公司也不會嚥下這口氣,就算對頭全都不想殺人,褚耀宗能放過自己?以他商會會長的位置,如果要給章家和那些藥業公司交代,不可能讓自己二兒子站出來,何況就算想交出褚孝信,憑褚二少那智商,對方也不會信,無非最後自己是替死鬼,不死在對頭手裡,也死在自己人手裡。

    可是如果除了輿論之外,什麼都不做也不行,利康這一方已經出招,由貝斯夫人嘴裡說出歐洲海岸公司惡意搶購原材料,明日會見報,並且宋天耀也給出了足夠的時間讓那些闊少去通知章家,這一招章玉良應該能輕鬆解決,所謂見招拆招,宋天耀讓人抄了工廠,就是不疼不癢的第二招。

    他現在希望章玉良也好,章家其他人也好,能看出自己現在有些騎虎難下不得不出手的局面,而不是執意想要舉刀殺人,不然他宋天耀第二招絕對不會只是讓警方抄工廠,拍照留證據這麼簡單。

    宋天耀以為自己給出的誠意和提示已經足夠多,他完全可以對章家第一招輿論取勢,勢成第二招就該是見血,隨後第三招誅心,先打章家個措手不及再慢慢開始談,而不是還能空出時間讓那些五邑闊少去報信,給章家騰挪餘地。

    「宋秘書,接下來去哪?」鹹魚栓坐在宋天耀身後的位置,上身朝前探起,把自己攥著的帽子舉起來,慇勤的為宋天耀扇著風,一副十足狗腿打扮。

    這讓坐在他旁邊的師爺輝臉色很是難看,動不動就白眼瞥鹹魚栓一眼。

    「冇事,如果章家不是白痴,就該等晚上時,去杜理士酒店見信少,大家坐一起聊聊整件事,先去太和街,不然獻花的人返來,我老媽口袋裡冇錢付,她又好面子,滿腔火氣最後只會發在我身上。」宋天耀聽到鹹魚栓的問話,想了一下說道。

    暫時沒有其他的事需要自己去做,無非是等章家的反應,所以宋天耀開口說回太和街,把獻花的人頭錢拿給自己老媽。

    「宋秘書,成哥他們抄了章家的工廠,要不要我去碼頭揾幾個老福的兄弟跟在你身邊,當心章家找你的麻煩。」下船時,鹹魚栓又開口問宋天耀。

    宋天耀笑了一下,語氣肯定的說道:「不會,章家又不是蠢人,何況那間工廠對章家只算是小事,我抄間工廠就是為章家提醒而已,如果章家有良心,都該對我講一句多謝。」

    師爺輝在旁邊替宋天耀招手攔著黃包車,嘴裡還挑釁一樣對鹹魚栓叫道:「用叫人咩?我師爺輝跟在華哥身邊這麼久,學過拳腳,就算對方來三五個,也絕對近不到宋秘書面前。」

    宋天耀好笑的看向師爺輝,從口袋裡取出一百塊港幣遞給師爺輝:「羨慕阿栓揾到錢呢,就直接講出來,這是你的。」

    師爺輝之所以看鹹魚栓不爽,就是這傢伙今天除了上午和自己一樣在聖約翰座堂外指揮交通之外,還一直幫宋天耀跑腿,每次跑腿,宋天耀就取出十塊二十塊幫對方做路資,最多一次沒有零錢,宋天耀直接給了鹹魚栓整整一百塊。

    自己和阿栓現在都穿一樣的白襯衫黑馬甲,憑什麼鹹魚栓這個光頭猴子就因為多戴頂氈帽,就比自己多賺一百多塊?師爺輝就算再無所謂,也心中不舒服,所以話語間若有若無的針對鹹魚栓。

    此時被宋天耀說破心思,師爺輝又有些尷尬,撓撓頭:「宋秘書,不是,我是講我真的同華哥學過功夫,能一個打……」

    「打你老媽呀!黑心華都死了多久啦?他都廢材,你同他學功夫?」宋天耀上了黃包車,嘴裡對正和鹹魚栓擠上一輛黃包車的師爺輝說道。

    三人在太和街的街尾下了車,在街尾的公廁裡方便了一下,這才朝著街裡走去,一邊走師爺輝一邊打量安靜的街道兩側:「哇,白天走這條街都感覺有些發冷,太靜了吧。」

    整條太和街沒有行人出沒,大部分店舖雖然開著,但是連夥計都不見人,大多是老人坐在店舖裡一動不動的照看店面順便打瞌睡。

    走出沒有十幾米,後面就有兩輛計程車開了過來,唰的一下停在三人身後的街尾處堵死,車門打開,四名手裡握著砍刀的青年跳下車,朝著宋天耀三人不由分說的撲來!

    宋天耀反應最快,把旁邊涼茶鋪外正煮滾的涼茶水整鍋端起,朝著對方潑去。

    趁對方後撤閃避時,宋天耀轉身掉頭就跑,嘴裡還不忘提醒鹹魚栓和師爺輝:「跑!」

    師爺輝早把在車上吹的牛已經忘的乾淨,轉身追著宋天耀的方向跑去,倒是鹹魚栓比師爺輝和宋天耀兩人都表現的冷靜,看得出對方這些人不是追砍自己,乾脆抱頭蹲到一旁裝死。

    四人果然沒有理會他,只是與他擦身而過,繼續追著向前跑的宋天耀,等四個人跑過去,鹹魚栓站起身衝進街上的煤油鋪,手裡拎著兩個煤油瓶衝了出來,用油燈點燃一支瓶子的瓶口引子,朝著前方的四人方向扔去!

    「嘭!」一大瓶煤油在四人身旁炸開!雖然沒有把四人燒著,但是油漬火點也濺射到身上不少,頭髮衣服上都有些許火焰燃燒,四個人急忙停步拍打身上的火焰,鹹魚栓這時已經把第二個煤油瓶點著,握在手裡又朝四人腳下扔去!

    這一次,四個人有了提防,躲開的即時,反而倒沒有被燒中,有兩個提著刀已經想要朝鹹魚栓撲來,鹹魚栓扭頭就再次衝進煤油鋪,這次脖子上掛著四五個煤油瓶出來,手裡還拿著油燈湊到引子上,一副你們過來我就點火,你們轉身我就砸你們的樣子。

    「繼續扔,不要停!」宋天耀沒有跑遠,聽到瓶碎的聲音轉身,看到鹹魚栓居然聰明的用煤油瓶幫自己解圍,宋天耀乾脆的停步,從一旁的水果檔裡抄起一把西瓜刀,而師爺輝也雙手握著根扁擔,跟在宋天耀身後走了回來!

    鹹魚栓聽到宋天耀的話,手腳麻利的點著煤油瓶,接二連三的朝著四人繼續砸去!火焰在地上蔓延的面積越大,四人能躲閃的空間就越小,只能朝宋天耀和鹹魚栓兩人的方向退去,而且還要不時拍打身上被煤油濺染到的零星火焰。

    讓宋天耀和一群江湖人火拚,宋天耀沒有那種本事和勇氣,但是趁機落井下石卻不會手軟,趁一個傢伙低頭拍打褲襠處不小心燒著的火焰,宋天耀輪圓西瓜刀,一刀劈在對方的後頸上!

    可惜他不擅長砍人,一刀出手完全沒有人頭落地的場面,刀被卡在對方脖子上的肉裡拔不出來,宋天耀只能空著手退回去,看著那個倒霉的傢伙脖子上卡著西瓜刀跳腳慘叫。

    師爺輝揮舞著扁擔,趁著其他三個躲閃煤油時,朝幾個人用力揮舞拍擊,一時看起來竟然不分勝負,或者說略佔上風,畢竟宋天耀還一刀傷了對方一人。

    就在這時,出租車後座上的代鋒打開車門,一身乾淨得體的西裝,臉上寫滿了不屑:「幫裡老頭子們收人真是越來越沒有眼光了,殺個人都能殺成這幅德行。」

    說著話,他朝鹹魚栓的方向慢慢走過去,鹹魚栓看到背後多了一人,馬上警覺的把自己後背靠到牆上,手裡油燈朝著煤油瓶口的引子湊去,嘴裡喊道:「別過來!」

    看到代鋒從出租車上下來,宋天耀就顧不得其他,他見過代鋒在麗池上海餐廳出手,和高佬成平分秋色,此時隔著火光朝鹹魚栓大喊:「快點跑!快點!」

    鹹魚栓卻想點著煤油瓶朝代鋒扔一個,逼退對方之後,自己才調頭沿著街邊衝過去與宋天耀匯合,他低頭點火一瞬間,不疾不徐的代鋒突然俯身加速!等鹹魚栓點燃煤油瓶再抬頭時,代鋒已經到了他身前!

    代鋒兩手探出奪下鹹魚栓手裡已經點燃的煤油瓶和油燈,同時一腿踢出,正中鹹魚栓胸口!力道之大,連鹹魚栓背靠的牆壁都微微掉了些牆皮!

    一腳就讓鹹魚栓失去了戰鬥力,雙眼如同死魚一樣朝外凸著,身體慢慢貼著牆癱軟下去,嘴裡朝外一汩汩的朝外湧著血沫,眼睛無力的望向代鋒。

    「你喜歡玩火呀?我讓你慢慢玩個夠。」代鋒朝著前方邁步走去,卻把煤油瓶和油燈摔到了鹹魚栓的身邊!火焰騰然而起,燒著了鹹魚栓的衣服褲子!

    「啊~~」已經無力動彈的鹹魚栓被燒的在地上翻滾慘叫,沾染了更多的煤油,整個人被火焰包裹。

    隔著火光,宋天耀望向代鋒,眼神凶戾,重生以來第一次罵出惡毒髒話:「代鋒!我挑你祖宗十八代!不殺你我宋天耀誓不為人!」

    「我這就讓你下去投胎做豬狗,小小一個秘書,你口氣倒是很大,憑什麼?」代鋒輕蔑的撇撇嘴罵了一句。

    說話的同時,他從牆邊快步繞過街道中央的熊熊火焰,想要親自動手殺了宋天耀,只是還沒等他穿過火焰站穩,宋天耀背後的長街上,已經出現了幾個人影,為首那個,虎背熊腰身軀壯碩,赤著上身穿一條土布褲子,卻好像故意炫耀一樣,光著上身卻套了件上等法蘭絨呢子的長款黑色風衣,脖子上帶著一串足有拇指粗的蛇皮紋金鏈,最誇張的是,他肩上扛著一把連鞘武士刀。

    「憑他有個叫陳泰的遠房表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4
第一三零章  地頭蛇與過江龍

    陳泰當日在陳慶文的糖果店鼓起勇氣頂了宋天耀一番話之後,就逃一樣離開了糖果店,對陳泰而言,之前沒有與宋天耀說出那番話之前,他哪怕在碼頭與那些混混動手,仍然心中忐忑,甚至感覺自己腳下岔路太多,不知該朝哪個方向邁步,可是等話語出口之後,反而心中輕鬆下來,因為面前就剩下了那條自己認定的路。

    他沒有去拜託高佬成,陳泰自己去了讓自己見識到富貴榮華酒色財氣的梅茵會館,見到了那位梅茵會館的老闆,高佬成的黃紙兄弟,和群英白紙扇跛聰。

    跛聰三十四歲,二十幾歲時與人動手時,被對頭包圍挑斷了右腳腳筋,落下了殘疾,走路一瘸一拐,不過雖然沒辦法與人在動手,但是跛聰卻開始憑藉頭腦在江湖上行走,他所在的和群英,戰後只剩下了五百多人,算是不折不扣的三流社團,地盤,碼頭,生意之類已經無從談起,也沒有與其他字頭爭搶廝殺的資本,社團坐館和叔伯都已經形同虛設,去了新界鄉下養老,跛聰自己幹脆的帶了一百多名仍然願意拿命搏出頭的和群英兄弟,翻山涉水趕赴緬甸金三角,去找當時在中國內戰中節節敗退,但是在金三角地區卻打的緬甸政府軍,印度軍,當地土司全都膽寒,北到密支那,南抵泰國清邁府,東達老撾山區,佔地近二十萬平方公里,不折不扣金三角第一強軍的國民黨第八軍殘兵,提出要收購金三角這裡種植出來的鴉片。

    但是實際上,跛聰手裡連第一批貨款的錢都沒有,但是他厲害就厲害在把自己家人都帶去了緬甸,用自己父母老婆兒子作抵押,又讓對方派幾個警衛員跟自己返回香港,如果看到自己想搞鬼或者不想付賬,直接開槍殺了自己,這邊在殺了自己全家,讓自己全家下麵糰聚。

    並且跛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向這裡的國民黨殘兵表示,自己千里迢迢來金三角不是為了騙鴉片,是為了自己五百多個兄弟找一條能賺錢填飽肚子的活路。

    可能是都有過喪家之犬,苟延殘喘的經歷,讓對方覺得同病相憐,國民黨殘兵方面答應了跛聰的請求,先讓他運一批鴉片回香港,等脫手之後再付貨款。

    至此,跛聰拿到了當時全港價格最低的鴉片,用這些貨打開一片局面,雖然社團沒有因此擴大復興,但是鴉片運輸供應生意至少已經能支撐幫派的五百多個人有工開,有飯吃,不至於再向之前那樣,五百多個江湖人活的不如碼頭沒有字頭的苦力,過春節連塊肉都吃不起。

    跛聰用賺到的錢在石塘咀開了這間梅茵會館,招待江湖上各色人物,很多鴉片館都由他供貨,也有很多江湖猛人想拜到這位身家數百萬的白紙扇門下,但是跛聰一直沒有收人,他想找個能為社團盡忠,為自己盡孝的頭馬,等自己老邁之後,不用擔心對方會背叛自己,能安心把財路交給對方,自己則能金盆洗手安享晚年的這樣一個人。

    終於,這次讓他等到了陳泰。

    從高佬成第一次對他說起陳泰,說陳泰明明很能打,卻沒有殺過人,第一次動手時嚇到嘔吐,說陳泰很孝順父母等等時,跛聰就有了這個心思,可是後來高佬成方面沒了動靜,跛聰以為陳泰看不起和群英這個小字頭,沒想到突然兩日後,這個青年孤身一人來見自己,要加入和群英,拜在自己門下。

    跛聰在江湖上打滾十幾年,腿瘸雙眼卻亮,一雙眼睛見過太多人,他能輕鬆看出面前這個青年,是個忠心義氣的人物,也已經下定了在江湖上打名頭的決心。

    這讓跛聰大喜過望,在梅茵會館擺了幾十桌,把和群英所有成員都請到現場,一桌桌敬酒,對幫內成員介紹自己新收下的細佬陳泰,陳泰拜門時,紅包寒酸的只包了三塊六的數目,跛聰回賜給陳泰的,是港幣五萬塊,西環唐樓一套,兩間鴉片館的股份。又特意安排人去通知與自己交好的江湖同道,自己有了個新門徒陳泰,以後江湖上遇到多多關照。

    可見跛聰對陳泰確實器重,窮家小子陳泰,搖身一變,成了和群英白紙扇跛聰的得意門生,

    高佬成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高佬成做的事就是對外宣佈,以後梅茵會館的保護費,福義興不再收取。

    這番話在江湖其他有實力的字頭眼中代表的是,梅茵會館現在成了無主的肥肉。

    兩日,陳泰依次打翻了登梅茵會館索取保護費的四家大小字頭共計五個紅棍,打到那些成名已久的紅棍人物都不敢再親自下場與陳泰交手,唯恐多年江湖名聲隨著輸給這個十八歲青年而付之流水。

    拜在跛聰門下僅僅兩日,陳泰就憑連勝五個紅棍的彪悍戰績名動西環。

    之前拖欠跛聰貨款的那些鴉片館,陳泰帶著人登門之後,甚至不需要再動手,只要說一句我是和群英陳泰,對方就全都乖乖結清了欠賬。

    陳泰父母被跛聰接到了港島西環那套送給陳泰的房子裡,又請了傭人照顧,宋天耀的老爸去九龍找陳泰幫忙時才發現對方一家人去樓空,打聽清楚之後,宋春仁又返回港島,趕去西環找到陳泰父母,陳泰父母又去把陳泰叫來,所以才耽誤了這麼多時間。

    陳泰雖然江湖上已經成名,但是對待親戚卻仍然如同過去,乖乖的帶著幾個最近收下的得力兄弟,怕趙美珍不放心,甚至連長柄武士刀都帶在身上,跟著宋春仁來了灣仔,準備幫趙美珍守著多寶盒,雖然在陳泰此時看來,他身上這身行頭,都已經比那個多寶盒裡的錢更多,但是宋天耀一家對自己的好,比那個多寶盒的錢要貴重的多。

    沒想到剛從街頭下了黃包車,就看到街尾道路中央大團大團的燃著火焰,陳泰開始沒不以為意,宋春仁卻一眼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宋天耀和師爺輝似乎再和人動手,陳泰這才帶著幾個手下朝宋天耀的方向衝來。

    而代鋒此時也穿過火焰,恰好問出那句憑什麼。

    陳泰斜扛武士刀,站在宋天耀後方桀驁開口:「憑他有個叫陳泰的遠房表弟。」

    說完後,他手腕一抖,刀鞘飛出,刀身如一匹白煉斜指地面,把披著的風衣甩掉,赤著精壯上身大步迎著代鋒走去,經過宋天耀時開口:「耀哥,讓我幾個兄弟護你先走,這幾個撲街交給我。」

    「留他一口氣,等我親自回來送他上路。」宋天耀立在原地,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陰戾狠毒,只是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代鋒說道。

    說完之後,宋天耀轉身用幾個耳光抽醒了已經因為鹹魚栓被火燒而嚇傻的師爺輝:「你留下去救阿栓!」

    等師爺輝回過神來,小心的燒開街道中央朝渾身著火的鹹魚栓跑去時,宋天耀已經快步朝著太和街街頭方向跑去,甚至都沒來得及與自己驚呆的父親宋春仁說一句話。

    「去兩個人跟耀哥,把耀哥送到地方再回來見我。」陳泰頭也不回的對自己幾名兄弟說道。

    得了宋天耀的吩咐,陳泰幾步先衝到那三名還在拍打火焰的代鋒手下面前,長刀出手,撩劈砍削,短短十幾秒,四個人就全部倒在地上不斷呻吟慘叫。

    代鋒臉上輕蔑的表情收起,打量著朝自己走來的陳泰:「大個子,你的刀很厲害啊?」

    說話的同時,他撩起西裝,從自己腰部抽出自己的腰帶,那腰帶是一串鐵鏈,鐵鏈兩端各有一個鴿蛋大小的鐵球,鐵球頂端朝外探出一截尖刺,此時左手握住這條鐵鏈的一端,另一端軟軟垂在地面上。

    「秦家軟鞭。」陳泰看到那條鐵鏈後停步愣了一下,脫口叫出對方兵器的名字。

    就在他停步瞬間,代鋒卻突然發動,身體如同獵豹撲食,直衝陳泰,左手的軟鞭隨著手腕抖動,如同一條怒龍在代鋒身前飛出,頂端尖刺直奔陳泰的咽喉!

    陳泰單手握刀一個斜斬的動作,把軟鞭劈開,代鋒此時已經到了陳泰面前不遠處,抖動手腕,軟鞭又再度回到他手中,雙手各握住鞭頭鞭尾的鐵球,從指縫間露出尖刺,眨眼間軟鞭就成了他手裡的一對指虎,陳泰已經一記反手撩刀去劃代鋒的小腹,代鋒身體朝後閃,雙手卻朝前探,用雙手中間的鐵鏈繞鎖陳泰的武士刀刀身,同時腳下一個漂亮的滑步閃到陳泰的身側,雙手指虎朝著陳泰肋下刺去!

    陳泰擰腰轉體避過這陰毒一擊,代鋒卻已經與他再近一步,兩人幾乎貼在一起,代鋒手上鞭索抖動,鬆掉長刀,一個繞頸鎖喉的動作去纏陳泰的脖子!

    陳泰想舉刀格擋已經來不及,只能單手先墊在自己喉骨處,另一手握著長大的武士刀猛的一個轉體,如同刀鋒在自己身邊劃出個圓!想要逼退代鋒!

    「你們香港這些地頭蛇,就這點本事?」代鋒在陳泰轉體時,如同個猿猴一樣跳起,雙手指虎狠狠捅進陳泰左肩!一擊得手後才靈活的一個後翻,連人帶武器跳了出去!

    整套動作陰狠毒辣,快如閃電。

    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就已經拉開與陳泰之間的距離,而陳泰肩膀兩處血洞,已經開始朝外流淌鮮血!

    「殺了你之後我去洗個澡,再去追宋天耀都還來得及。」代鋒握著雙手這對指虎,不急不緩的對從地上再次把刀撿起的陳泰說道:「原來,你的刀只能殺些廢物?不過最後逼退我那一刀倒是有些意思,你是哪個字頭的?」

    陳泰右手握刀,看也不看自己的傷口:「和群英。」

    「和字頭?香港這些和字頭就是打著洪門旗號的一堆癟三混混,難怪不成器……」

    「蒲你阿姆,邊個再講和字頭!和勝義黑仔傑在這裡!」街尾代鋒開來的兩輛計程車被人踩著車頂跳過來,十幾個混混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和勝義雙花紅棍黑仔傑,手裡握著一對筆架叉:「你叫代鋒?」

    「你認識我?」代鋒轉過頭打量了一下黑仔傑等人,以為是陳泰的幫手,哼了一聲說道。

    黑仔傑突然加速,連火焰都不避,直接踏著火焰,從火堆中衝了過來,兩把筆架叉鋒芒閃爍:「我識你阿姆!我今日收你屍呀撲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4
第一三一章  終是老了

    陳泰的兩個兄弟跟著這位之前從未見過面的耀哥,他們驚訝的發現,拔足狂奔的宋天耀此時臉上明明是憤怒,卻還帶著一種他們說不出感覺的狂喜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在賭牌九時拿到了雙天至尊時一樣。

    差點被人砍死,仲能笑的出來?這讓兩個江湖人很困惑。

    宋天耀衝出太和街,轉過街角就跳上一輛剛好經過的黃包車,不等車伕回過神來,一張百元港鈔已經被甩到面前:「哥賦山克頓道,快!」

    車伕接過這張鈔票,仔細檢查過之後,純鋼輻條的兩個車輪開始靈活轉動,腳鈴叮噹作響,朝著哥賦山克頓道跑去。

    「耀哥!耀哥!等等我們!」陳泰的兩個兄弟在黃包車後追跑一段路之後,終究不如常年奔跑的車伕氣力足,大口喘著氣站在原地對車上的宋天耀叫道。

    宋天耀頭也不回,揚起手朝車後灑出了幾張鈔票:「辛苦兩位,拿去飲茶,話俾陳泰聽,他不欠我了,今日我有急事,改日我再請幾位飲酒。」

    車伕得了百元鈔票,確實賣力,一口氣足足拉著宋天耀奔出千多米,千多米之後剛想緩下步透氣,宋天耀就在後面已經連續踩動腳鈴,開口催促:「再快點!到了地方仲有賞錢!」

    也許是宋天耀的車費是車伕這些年拉車賺的最多一次,他幾乎是頂著一口氣硬硬狂奔到哥賦山克頓道,褚家大宅的門外。

    等宋天耀跳下車又給他一百塊港幣時,健壯的車伕已經扶著自己的黃包車直不起身,雙腿軟在地上對著地面乾嘔,只是手裡仍然緊緊抓著宋天耀賞的兩百塊車錢。

    宋天耀深吸口氣調整情緒,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邁步朝著褚家大宅走去,正帶著兩個傭人在前院收拾晾曬被縟的紅姐看到宋天耀出現,把手裡摘下來的衣服交給旁邊的女傭手裡,自己走了過來,對宋天耀開口問道:「宋秘書?來見信少?」

    「紅姐,我要見褚會長。」宋天耀站到這位紅姐面前,臉色非常認真:「有急事。」

    「老爺同恩叔去了蔡會長家裡做客,我去幫你打電話去周家,讓你同恩叔講。」面前的宋天耀衣著打扮與往常無異,相貌也沒有變化,可是紅姐卻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似乎這青年開口說話,讓她有種褚耀宗站在自己面前吩咐的感覺,使她不由自主就說出要去打電話。

    宋天耀點點頭:「麻煩紅姐。」

    跟著紅姐進了客廳,紅姐拿起電話翻看著電話薄,找出蔡家的號碼撥出去,對那邊蔡家的傭人說了幾句,等恩叔接過電話,紅姐把電話聽筒遞給宋天耀。

    等宋天耀接過電話,紅姐就邁步朝後退開出了客廳,沒有好奇的去聽宋天耀有什麼急事。

    但是隔著客廳的玻璃望向站在客廳裡手持電話,面部棱角分明,語氣不緊不慢的宋天耀,紅姐心裡忍不住讚一句,二少爺真是好命,自己比不過大少爺,就能揀到個年輕秘書為自己做事。

    等宋天耀掛斷電話,紅姐才又走回客廳,宋天耀對紅姐禮貌笑笑:「多謝紅姐,恩叔說,他會陪褚會長回來,蔡家離這裡並不遠,我在這裡等。」

    紅姐沒有說話,微微點點頭,幫宋天耀倒了杯茶,就又去院內忙碌自己的事。

    時間不長,褚耀宗就一身麻布長衫的打扮,在恩叔的陪同下走了回來,客廳裡的宋天耀站起身對褚耀宗打招呼,褚耀宗直接擺擺手:「進書房慢慢聊。」

    等進了褚耀宗的書房,恩叔幫兩人把茶水準備好退了出去,褚耀宗端起茶盞,看向對面坐的腰挺背直的宋天耀,語氣淡淡的說道:

    「幾日冇問阿信利康的生意,你就用阿信借的十萬塊搞出這種局面?樂施會?仲搭上了鬼佬的妻子?然後就被鬼佬擺了一道?」

    宋天耀看向褚耀宗,有些自嘲的一笑,什麼叫眼光毒辣,此時面前的褚耀宗就是,他說這幾日沒有關心利康的生意,宋天耀覺得不會是假話,那剩下的,無非是從自己電話裡對恩叔說的話中,直接用多年經驗判斷分析出來的。

    「褚會長,我的確唔該小覷鬼佬,鬼佬走的這步棋,把我逼成殺人刀,替罪羊,我騎虎難下,本來想……」既然面前的老狐狸已經看破七七八八,宋天耀也就不再斟酌詞語,乾脆開門見山。

    褚耀宗用茶蓋輕輕撥動了兩下茶水中的參片,眼神玩味的說道:「本來想打幾下花拳繡腿表表態,然後等章家也同你一樣扮場戲,大家背後坐到桌前,一起分賣藝賺來的錢,可是這時候,偏偏章家突然傻乎乎有人跳出來要殺你。」

    「不是章家,是章玉良。」宋天耀語氣肯定的說道:「這盤棋章家無論如何,都不該壞了規矩殺人,無論我死不死,章家都得不到好處,明明沉默無語就能逼我主動求和,卻偏偏動手?我之前用鬼佬老婆放出章家惡意囤積利康做慈善需要的原材料,章家冇動手,但是我讓差佬查抄了北角一處作假盤尼西林包裝的工廠,章玉良就急著殺我滅口,問題就出在這裡。」

    褚耀宗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沒有繼續開口,任由宋天耀繼續說下去。

    「那即是說章玉良制假藥,章家不知情,而且章玉良一定不會只是制假藥,制假藥這種事就算爆出來也只是小事而已,全港有太多人制假藥,這種事完全不能成為促使章玉良急切殺我滅口的理由,除非他在擔心,章家或者我,從查抄工廠這件事,發現他背後隱藏的更大秘密,本來,替罪羊只有我一個,但是現在,除了我,仲多了章玉良,大家一邊一個,再次有了和談的局面。」宋天耀對褚耀宗說道:「我被人追殺,逃跑時邊跑邊笑,就是笑章玉良沒能殺掉我,就等於是他犧牲自己救我的命。」

    褚耀宗不掩欣賞神色的點點頭,一個十八歲的小小秘書,被人追殺滅口,性命攸關時,腦中還能判斷出殺人的主謀不是章家,而是章玉良一個人,並且把前後因果迅速盤算勾勒出來,這種機變和敏銳,已經不是尋常同齡人能媲美。

    「你自己既然都已經想清楚,出招不會很難才對。為咩仲要來見我?」褚耀宗看向宋天耀,問出他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宋天耀答的仍然對他胃口,那他不介意站到這個青年背後,細細看天縱之才的宋天耀與在香江白手起家,短短數年間,硬是把章家做到掌控全港藥品生意,與粵商各大家族幾乎已經可以平起平坐的章玉階,章玉麒兩兄弟,對弈一局。

    勝負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年輕一輩能把這盤棋下的到底有多精彩。

    看著面前風華正茂沉穩冷靜的宋天耀,又想起印象中章家那個始終不溫不火,斯文儒雅的次子章玉麒,褚耀宗心中忍不住微微感嘆,自己一輩年紀相仿白手起家的諸人,十八歲時,大多還是苦力學徒,期冀有一日能鹹魚翻身,三十歲時,也不過稍有小成,略見曙光。

    可是十八歲的宋天耀,已經經驗眼光不弱於那些商海搏殺多年的老人,出招老道,樂施會這步棋更是精妙。

    三十歲的章玉麒,更是已經讓東亞銀行吉東浦,恆生銀號杜肇堅等人被稱為王佐之才,忘年小友。

    身前季子正年少,匹馬黑貂裘,萬卷詩書事業,直覓富民侯。

    無論想不想承認,自己這一輩,終是老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5
第一三二章  思慮

    「我來向褚會長問一句話,褚家最後時,肯不肯幫章家的忙。」宋天耀雙眼平視著褚耀宗,慢慢開口。

    褚耀宗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擴大,到最後更是爽朗的笑出聲:「問的好,褚家當然要幫,你如果想含怒出招,儘管去做,現在大家就算全都明白你是裝瘋賣傻,也只能無話可說,先兵後禮,也好讓鬼佬,五邑人,章家見識一下我們潮州人的手段和氣度。」

    得到褚耀宗這句答覆,宋天耀從書房的座椅上站起身:「多謝褚會長,我走先。」

    看褚耀宗點點頭,宋天耀轉身出了書房,朝褚家大宅外走去,等走出大門,才發現潮勇義的爛命駒帶著十幾個手下,正站在褚家門外十幾米的地方等候,恩叔則看在大門外,看到宋天耀出來,對宋天耀笑笑,轉身回了褚家。

    「宋秘書。」爛命駒帶著十幾個手下迎上來,對宋天耀開口打招呼。

    宋天耀心中一動:「你們來負責保護我?」

    「嗯叔打電話到碼頭貨棧,讓十哥安排人這段時間護住宋秘書。」爛命駒臉色有些複雜的對宋天耀說道。

    這位宋秘書,當初大佬陳阿十滿心以為褚孝忠能輕鬆解決他,沒想到最後反而是陳阿十灰頭土臉,不僅沒能扳倒宋秘書,在褚會長面前也失了親密,最嚴重的是,碼頭居然讓出位置被福義興插了一根旗。

    宋天耀卻在佩服恩叔,不愧是褚家這位褚會長一刻不能離的大管家,褚耀宗都沒有吩咐叮囑他為自己安排人,這位大管家就已經想到找些懂拳腳的人保護自己,在這種大家族裡服侍人,眼光心思恐怕不比自己這個外面跑腿的秘書差多少,甚至可能還要強上幾分。

    「那就辛苦駒哥你們幾位兄弟。」宋天耀對爛命駒笑笑:「我這幾日的確有些不太平,有人想要我的命。我這幾日,就把命交到駒哥和幾位手上。」

    爛命駒認真的點點頭:「宋秘書,我們這些人就是靠命揾錢,不敢說打遍港九,但是只要不是軍隊架好機槍掃射子彈,只是江湖人找你的麻煩,只要我有一口氣在,總不會讓人傷到你。」

    「謝謝。」宋天耀對爛命駒說聲謝謝,就打量褚家左右,想看看那個賺了自己兩百車費的車伕到底走了沒有,爛命駒把手指銜在嘴裡吹了個響哨,兩輛黃包車被人拉著從遠處山下跑了上來。

    兩輛黃包車停在宋天耀面前,爛命駒身後一名小弟親自站到黃包車車頭前準備拉車,爛命駒對宋天耀說道:「嗯叔說宋秘書出行不方便,我特意搞來兩輛黃包車,不用車伕,由我的兄弟們負責輪換為宋秘書拉車,不知道宋秘書準備去哪?」

    「去見陳阿十。」宋天耀聽到爛命駒的話,乾脆的上了車。

    「去碼頭見十哥。」爛命駒上了另一輛黃包車,十幾名手下跟在車旁一起下山。

    兩輛黃包車趕到中環碼頭時,陳阿十正坐在一處堆積如山待運走的米袋上叼著香菸出神,看到爛命駒和宋天耀趕過來,陳阿十皺皺眉,爛命駒和手下十幾個功夫不錯的人被恩叔叫走這兩日去照顧宋天耀,他是知道的,但是宋天耀帶著爛命駒這些人又跑回碼頭見自己是 為什麼?想要炫耀在褚家得寵?

    他腦袋裡胡思亂想,黃包車已經跑了過來,陳阿十一個漂亮的騰空翻,從米袋上上跳下來,穩穩站到地面上,黃包車恰好停到他面前。

    「十哥。」宋天耀面無表情的從黃包車上走下來,向遠處望瞭望海面,這才看向對面的陳阿十:「我有事想請你做。」

    「阿駒冇問題嘅,十幾個兄弟各個都學過拳,又帶了傢伙,就算對面有幾十人也不會敬嘅。」陳阿十聽到宋天耀說有事拜託自己,馬上以為宋天耀是不是認為自己安排跟著他的人太少,所以不耐煩的開口解釋了一句。

    宋天耀慢慢站到陳阿十的面前,把頭湊到陳阿十的耳邊低聲說道:「雷疍仔,能不能幫我揾他出來。」

    「雷疍仔?」陳阿十朝後退了一步,與宋天耀拉開距離,慢慢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他為褚家在碼頭開工多年,現在又開始做禁運品販運,自然聽過這個人:「我能揾到,不過我為什麼要幫你,你收了福義興十四根黃魚……」

    宋天耀沒等陳阿十說完,就淡淡的開口打斷他:「十哥,我不是讓你幫我,我是有事讓你去做,你不做?用不用我現在打電話給褚會長,讓他對你講?」

    陳阿十被宋天耀這句話頂的呃了一下,啞口無言,宋天耀繼續說道:「你其實清楚,那十四根黃魚,我沒有自己藏下,老盯著這一點開口,咬不到我嘅,不如等下次找個新的理由去告狀?今次你幫我揾雷疍仔出來,信少自然會關照你。」

    說完宋天耀轉身想離開,不過馬上就再度轉回頭,對臉色複雜的陳阿十說道:「揾到之後,話我會在陸羽茶樓二樓包廂等他,只等到晚上八點,過期不候,話俾他聽,全港的盤尼西林和PAS肺片這些救命藥品,全都在利康的手上。」

    這句話叮囑完,宋天耀上了黃包車:「中環差館,我去取東西。」

    ……

    章玉良沒有敢直接回章家,先是去了歐洲海岸公司,章玉麟沒有在公司,章玉良又打電話去尖沙咀的私人會館給潘律師,想讓潘律師拿錢去中環差館把工廠老闆和工人,想辦法保釋出來,可是會館電話一直沒人接聽,章玉良皺皺眉,自己一離開,那些上海人就偷懶下班?當自己不是老闆明日就收拾不了他們麼?

    章玉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自己沖了一杯咖啡,揉著自己的眉心開始分析自己殺了宋天耀之後的反應。

    代鋒不會自己去動手殺人,當然,就算代鋒親自動手,也沒有關係,無非殺完人之後低調一段時間,安排人頂罪,等與利康這件事塵埃落定,再讓他出來。

    至於代鋒會不會失手,章玉良從沒有想過,代鋒的功夫他見識過,就算信不過代鋒,章玉良也信得過他那位合作夥伴,代鋒是那位合作夥伴的貼身保鏢,一向可靠。

    「鈴鈴鈴」手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章玉良神色平靜的拿起電話聽筒:「喂,歐洲海岸公司,我是章玉良,哪位?」

    「我是你三哥,阿良,你今日是不是搞事?」電話那邊,章玉麟的聲音傳來,有些慍怒。

    章玉良好像做賊心虛般嘿嘿笑了兩聲:「又讓三哥你知道?我得知利康的褚孝信今日居然成立個乜鬼樂施會,又讓鬼佬的老婆當著港督夫人的面,陷害歐洲海岸公司,就小小教訓對方一下啦?」

    「你讓人去找褚孝信的麻煩?」對面剛剛趕回章家的章玉麟屁股還沒坐穩,就又站了起來。

    章玉良急忙否認:「不,不會,我點會那麼不懂事,是褚孝信的秘書,整件事都是他那個秘書想出來的,我讓人收拾他一下出口氣,不算犯錯吧?」

    章玉麟鬆了一口氣:「真的冇搞褚孝信?只是找人教訓他秘書。」

    「褚家二公子,我頭壞掉咩?他潑我一杯茶我都忍下,當然不會不識時務,就是隨便在碼頭找了幾個苦力,麻袋套頭,教訓那個秘書一下。」章玉良語氣誠懇的在電話中說道。

    章玉麟在電話裡叮囑道:「各大報館我都已經讓其他藥業公司的叔伯去登門打招呼,應該能壓下,利康到現在都冇後續動作,我看無非是想坐下談,你這兩日不要私下搞事,你知不知我剛剛去見蔡會長時,被在場的褚耀宗得到個消息後,突然瞪了一眼,那氣勢,嚇的我以為你找人打壞了褚孝信。下次有事先同家人打招呼,你年紀也不小,麻煩你,在做事之前能不能不要那麼衝動,為家人考慮下?」

    「知道啦三哥,我如果不為家人考慮,我點會忍褚孝信那杯茶,我大哥二哥三哥各個威風,比褚家也不差太多,我早就翻臉,就是聽你們的話我才忍下嘛,下次保證不會再發生。」章玉良聽到章玉麟說褚耀宗得到了一個消息突然對章玉麟翻臉,眉宇間的那最後一絲憂慮都消失不見,笑吟吟的說道。

    章玉麟說道:「晚上你準時回家吃飯,陪母親上香,讓她不要擔心,我晚上去見藥業協會那幾家叔伯,讓大家先安心,章家一定把整件事處理乾淨。」

    「知道。」

    兩兄弟掛斷電話,章玉良打了個響指,褚耀宗看自己三哥的那個眼神,很明顯是得到了宋天耀被代鋒殺死的消息,宋天耀一死,再把包裝廠老闆和工人從差館帶出來,自己稍稍暴露出來的首尾,就可以繼續藏匿。

    為家人考慮下?

    章玉良從座位上站起來,嘴裡慢慢重複了一下自己三哥在電話裡說的那句話,走到辦公室窗前朝外望去,夕陽西下,已近黃昏,整座城市連同周邊的海水,都如同被鍍上了一層黃金,如同傳說中古印加的黃金之城。

    他慢慢拉下窗簾,轉身出門,今晚回家做個孝順兒子,陪母親吃飯,上香。

    章家這次的風潮,有三位哥哥在,輪不到他指手畫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5
第一三三章  裁法先生有令

    太和街上,和勝義雙花紅棍黑仔傑握著一對筆架叉朝代鋒撲來。

    章玉良的律師潘雲明怕死說出代鋒在灣仔太和街後,黑仔傑就帶著手下從九龍尖沙咀追來了太和街,剛好遇到陳泰被代鋒交手不過幾招就費了肩膀這一幕。

    眨眼間,黑仔傑就已經到了代鋒面前,左手筆架叉朝著代鋒心口筆直刺去,代鋒手裡的軟鞭猛的一個抖動,垂軟的鞭身就好像變成了一條靈活的毒蛇,鞭尾朝著黑仔傑的左手手腕抽去!黑仔傑用筆架叉護手格住鞭尾,站穩雙腳把左手朝後拉動,想要扯直這條軟鞭,軟鞭無法發揮靈活特性而變成硬直,就先失去大半威力。

    可是他剛向自己一方拉扯被筆架叉格卡住的鞭尾,代鋒就乾脆的鬆手,黑仔傑一個用力過猛,整條軟鞭都朝他身前打來,而且於此同時,代鋒在鬆手之後,馬上朝前上步,雙手握成鷹爪,使一個順步連環刁手的攻勢朝著黑仔傑連綿攻來。

    黑仔傑只來得及把軟鞭挑開,代鋒就已經到了自己身前,兩隻手出手如電,爪爪不離自己的胸口和面門,黑仔傑堂堂一個雙花紅棍,被代鋒竟然逼的連連退步,雙手握著的筆架叉甚至都來不及變招反擊,只能用手腕手肘極快格擋。

    有一瞬躲的慢了些,黑仔傑胸口被代鋒右手猛的一爪斜斜抓出長長五道爪痕,雖然沒有重傷,但是皮膚全都被抓裂,此時胸口上五道傷口,鮮血淋漓頗為駭人,而代鋒得手的同時,腳尖一挑地上的軟鞭,雙手握住鞭首鞭尾,再次如同戴了副指虎,搶攻黑仔傑。

    陳泰在後面看兩人交手有些按耐不住,他雖然沒有見過黑仔傑,但是黑仔傑剛剛自報家門時他卻聽到了對方名字,也知道和群英,和勝義等等都統稱和字頭,算是一家,此時雙方已經算是生死相搏,如果尋常街頭械鬥偶有死傷可能還會講江湖道義,眼下這種環境,分明是代鋒不殺宋天耀誓不罷休,黑仔傑掛掉,自己再次攔下代鋒的下場恐怕也是個死字,不如狠下心兩個人同時出手,殺了代鋒,再談道義。

    想到這裡,陳泰慢慢邁著步子握刀走到代鋒身後,代鋒正全神貫注一團心神的與黑仔傑交手,打的黑仔傑處於下風,此時突然聽到後面有腳步聲,急忙逼退黑仔傑後一個轉身,瞥了眼陳泰:「二打一?」

    「不殺了你,你就要殺耀哥。」陳泰刀鋒指向代鋒。

    「怕你們兩個一起上呀!」代鋒手腕一翻,軟鞭朝著陳泰的面門抽去,陳泰單手一刀劈開軟鞭,在面前崩起一串火星!隨即一個纏刀向前的動作,揮舞武士刀朝著代鋒身前掃去。

    嘴裡也開口喊道:「傑哥!我是和群英四九仔陳泰!」

    黑仔傑被陳泰剛剛提刀救場,趁機喘了幾口氣,這時黑仔傑總算領教到為什麼這個叫代鋒的傢伙敢一個人就去砸自己的賭檔,功夫果然強悍,如果不是陳泰打斷,恐怕剛才那種攻勢再持續幾分鐘,自己就難免氣力不支,露出破綻。

    可是看陳泰左肩鮮血淋漓,只用一隻手握刀與代鋒交手,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代鋒擊殺,黑仔傑又一咬牙嘴裡喊了一句:「阿泰!你退開,我來!」

    握著筆架叉再次朝代鋒撲上,真正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遠處,師爺輝拎著水桶把鹹魚栓身上的火撲滅,然後跪倒在地摟起身上大部分都已經燒的焦黑的鹹魚栓,用力搖晃:「阿栓!阿栓!醒醒呀!醒醒!」

    也許是劇烈搖晃有了作用,也許是火焰熄滅讓鹹魚栓少了痛楚,鹹魚栓吃力的把雙眼睜開條縫,已經燒焦的下巴和嘴唇微微翕動:「………」

    「撐住,撐住!我帶你去見醫生!」師爺輝雙手用力把鹹魚栓橫抱起來,無頭蒼蠅一樣沿著太和街朝前走。

    「告訴……宋……宋秘書,求……求他幫……幫……我照顧老婆女兒,錢,錢……錢在……」鹹魚栓在師爺輝懷裡,左手努力想抬起來去摸什麼,嘴裡吃力的只擠出了半句話,手臂就重重的落了回去,整個人沒了聲息。

    「阿栓!」師爺輝抱著鹹魚栓淚流滿面,雖然兩個人之前沒有交集,雖然師爺輝會嫉妒羨慕鹹魚栓得到了宋天耀給的更多賞錢,但是同為福義興這個大幫會裡兩個膽小怕事的小角色,又都在為了自己的家人而努力揾錢,讓他們兩個雖然短短兩日,就因為同病相憐變得彼此親近不少,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可是相識兩日,其中一個就已經閉上眼,再也沒辦法睜開。

    師爺輝扭頭看向還在交手的三人,把鹹魚栓放到街邊,抄起地上的扁擔,朝著代鋒撲去:「阿栓!等我幫你報仇!」

    代鋒正在左支右擋應付陳泰和黑仔傑,雖然他一對一時,顯得佔盡上風,但是兩人合力鬥他自己,代鋒壓力就成倍激增,已經從之前連環攻勢變成了防守反擊,連續格擋兩人幾招之後才能看準時機反擊一招。

    就在這時,師爺輝扛著扁擔衝入了戰團,輪圓扁擔不管不顧,朝著代鋒的腦袋當頭劈下,代鋒等扁擔即將砸中頭時,想要橫移身體躲開,陳泰一刀已經攔腰掃來!

    「呀!」代鋒嘴裡喝了一聲,整個人鐵板橋功夫硬生生把整個上半身朝後彎了下去,陳泰的刀貼著代鋒衣服掃過!

    「噗噗!」兩聲兵刃入肉的聲音隨著代鋒的鐵板橋動作響起。

    代鋒躲過了師爺輝的扁擔,陳泰的武士刀,卻沒能躲過黑仔傑那對刁鑽的筆架叉!

    黑仔傑在代鋒鐵板橋彎下去的同時,一個陰毒的屈膝前探,一把筆架叉釘進代鋒下陰!一把筆架叉橫刺進代鋒的腰部!

    一擊得手,黑仔傑拔出雙叉朝後退去,師爺輝更是一扁擔出手就沒了後招,陳泰也慢慢後退幾步,只剩代鋒在街道中央,隨著漂亮的鐵板橋動作被黑仔傑刺中,身體整個撲倒在地,整個人在地上翻滾慘嚎,鮮血和灰土混雜在一起沾染在身上,比起之前動手殺鹹魚栓時的風度翩翩乾淨斯文,此時已經髒的如同乞丐。

    陳泰收刀朝著宋天耀父親的方向退去,師爺輝也驚慌失措的扔了扁擔,不敢再看代鋒,跟在陳泰身後逃一樣的朝宋天耀家住的唐樓跑去,只有黑仔傑獰笑著走到仍然在慘叫翻滾的代鋒面前:「無冤無仇搞我的賭檔?蒲你老母!」

    說話的同時,兩把筆架叉狠狠捅進代鋒的胸口,甚至叉尖從後背探出,直接釘進了地面!

    隨著心口被刺穿,代鋒的慘叫戛然而止,整個人被筆架叉釘在地面上痙攣了幾下,就歪倒在地上不動。

    就在黑仔傑拔出筆架叉站直身體的同時,太和街街尾湧來數十人,穿西裝者有之,穿長衫者有之,穿馬甲者有之,形形色色,手裡拿著各種斧頭刀械,越過擋路的兩輛計程車,為首帶路的正是在會所被黑仔傑打傷的那些青年中一員,此時看到黑仔傑和他十幾個手下,那青年指著黑仔傑叫道:

    「就是他帶人燒了杜先生家的院牆!」

    隨著他這句話出口,他背後足有六七十人各個舉起斧頭砍刀,嘴裡罵著上海土白:「我冊儂娘個比!癟三,敢動杜先生!欺清幫在香港無人?裁法先生有令,把動手燒杜先生宅院的癟三碎屍萬段!砍死他!燒了和勝義所有檔口堂口,趕絕和字頭!」

    隨著這些髒話罵出口,這些人如同潮水一樣朝黑仔傑和他十幾個手下撲來!

    「帶仁伯回樓上躲起來!」陳泰看到這一幕,乾脆的用手拉過宋春仁,把他推向師爺輝,讓兩人快點上樓。

    等宋春仁和師爺輝兩人進了樓道之後,陳泰單手握刀對幾個手下說道:「走呀!我留下守在樓下!回去見我大佬,就話有上海人對和字頭開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5
第一三四章  打虎親兄弟

    中環差館,藍剛自己的辦公室裡,此時藍剛站在屋內中間,攤開雙手愁眉苦臉的看向對面叼著煙沉默不語的高佬成:「喂,大佬,就算你平日關照過我,我做的也夠多啦?你話抄工廠,我帶軍裝從中環跑去北角,越境幫你拉人,你話拍照,我也點頭,隨便拍隨便照,但是我不是法官呀,我就算再懂英文,再懂拍鬼佬馬屁,香港仲是講法律的,人家讓家人拿錢出來擔保,做假藥包裝又不用吊絞架處死,大不了人家擔保金繳多一些,按時出庭就得啦?你幫幫我,讓人家走出差館行不行?」

    高佬成只是叼著煙不開口,藍剛鬱悶的叉著腰看向旁邊從照相館取了照片回來的盲公石:「喂,這種又臭又硬不通情理的撲街你是點能同他做十幾年朋友的?做人做事一點都不考慮朋友處境,十足撲街!」

    「上面讓做事,阿成也冇辦法。」盲公石對藍剛說道:「想辦法多扣幾個罪名?」

    「大哥,你以為是街上的老道(癮君子)呀?隨便扣罪名?人家好歹也是工廠主,有錢人來的,我扣他罪名?萬一那撲街有錢聘幾個知名大律師,我死都翻不得身。」藍剛鬱悶的在房間裡轉了幾圈:「那老闆的家人現在就在外面等著簽擔保,最多幫你拖半小時,半小時一定要放人。」

    盲公石從牆邊站直身體,嘆了口氣:「算啦,你找個兄弟帶我去審訊房,我同那個老闆聊兩句嚇嚇他,讓他把家人打發走,過幾日再來擔保好了,又讓我做這種被人背後咒生兒子冇屁眼的事。」

    「無頭哥,有個自稱利康宋天耀的人在外面要見成哥。」一名便衣推開門,對房間裡的藍剛,高佬成,盲公石三人說道。

    高佬成聽到這句話,從辦公桌前看向盲公石,盲公石探手入懷,把裝著剛剛沖洗出來的照片的信封遞給高佬成,高佬成接在手下朝門外走去。

    等高佬成出了自己辦公室,藍剛仍然不忿的對盲公石說道:「對方只是個秘書,就忙不迭出去拍馬屁,我仲是偵緝隊探目,都不見他給個笑臉,難道我連個秘書都不如?」

    「那位秘書能讓福義興進碼頭。」盲公拍拍藍剛的肩膀:「你這位差佬只能在口袋裡的零用錢不夠付過夜費時打給阿成,讓他幫你擦屁股,換成邊個,都不會給你笑臉。」

    出了差館,高佬成看到宋天耀立在門外,緊走兩步把手裡的信封遞給宋天耀:「宋秘書,已經按你講的搞定,這是查抄工廠時的照片,仲有,口供都已經錄完,無論工人仲是老闆,全都招認是章玉良安排個叫潘雲明的律師吩咐他們做的,筆錄文字也都照了下來。」

    說完這句話之後,高佬成才扭臉看向宋天耀身後的爛命駒等人,微微皺眉:「宋秘書,你缺人用對我或者雷哥開口就是,福義興過萬人,隨你揀,不好用外人來糗福義興吧。」

    江湖人對內外分的極為清楚,在高佬成眼中,福義興既然跟了利康進碼頭,那利康大小事務無論輕重,哪怕是利康指使福義興這些人跑斷腿,他們這些江湖人也不會有怨言,可是對利康而言,既然已經有了福義興幫忙做事,也就不能隨意再牽扯其他江湖社團,因為那等於是落了福義興在江湖上的臉面和招牌。

    「不是我揀的,褚家安排的,下午時章家差點殺了我滅口,褚家怕我死掉,臨時抽了潮勇義的人跟在身邊。」宋天耀也知道這種事必須要說清楚,所以停下拆信封的動作,特意對高佬成解釋了一遍。

    「我幫宋秘書你揾人,論打,福義興比我犀利的人仲有很多,這種事是福義興分內事,用不到外人幫福義興照看,再多人福義興都出的起。」高佬成聽到宋天耀說有人殺他滅口,臉色一變,招手就要叫自己小弟。

    宋天耀一邊看著照片一邊說道:「不用,把海關倉庫替我看好最重要,褚家讓潮勇義的人跟我,我也不知是那位恩叔隨口安排,仲是那位褚會長心裡另有盤算,這種時候不好節外生枝,你如果有時間,幫我安排人把利康的鬼妹律師送去陸羽茶樓,倉庫這幾日不能有事,聽到未有?」

    說著話,宋天耀從口袋裡取出自己的錢包,當初褚二少打借據拿來的十萬塊,拋開釣章玉良用掉五萬,又借支給褚二少當零用錢五千塊,搞定記者,照相師,僱傭人工這些又支出兩萬,只剩下此時錢包裡薄薄一沓兩萬多塊,有一萬塊仲要付自己老媽幫忙找的獻花人頭錢,此時再次數出三千塊遞給高佬成:「拿去給差佬和你兄弟飲茶,等整件事處理完,再算你那份,仲有,阿栓被火燒的很重,生死不知,生,無論湯藥費幾多,事後我來出,死,記得提醒我去他家,送他一程。」

    說完之後,宋天耀轉身上了黃包車:「陸羽茶樓,我要去等人。」

    ……

    褚孝忠蹙著眉頭,聽面前的江泳恩對自己說今日外面關於利康和自己弟弟的消息。

    聽到自己那位紈袴弟弟居然與工商業管理處副處長老婆一起成為了香港樂施會的發起人,而且利康免費向民眾捐贈驅蟲藥物,並且各大報館都安排了記者去報導,又有照相師全程跟拍,褚孝忠心裡有些壓不住的羨慕。

    自己的弟弟運氣實在是太好,這件事之後,恐怕今年利康第二次捐贈藥物開始前後,褚孝信印在名片上的姓名後就能加上JP兩字縮寫,港督府今年委任華人太平紳士的名額,褚孝信可以說現在就已經提前佔下了一個。

    而隨著褚孝信成為太平紳士,恐怕到時候全港華商,都能記清楚他身邊站著的那位秘書,宋天耀。

    大家都知道褚孝信是什麼成色,自然就更會佩服為褚孝信出謀劃策的宋天耀,褚孝信到時一躍成為華人年輕新貴,宋天耀也能成為大家眼中炙手可熱的人才。

    想到這,他又看向正對自己匯報的江泳恩,這位從秘書工會聘來的幹練女人,比起其他人已經專業太多,為自己打理公司事物井井有條,能讓自己從繁重的公司事務中解脫出來,也算是精明強幹,可是與弟弟手下的宋天耀一對比,就沒了那份光彩。

    「公司現在有多少能支配的現金?」褚孝忠手裡轉動的鋼筆突然停下,像是有了決斷,對江泳恩問道。

    江泳恩思索了一下:「如果不計算其他投資未動的銀行存款,剛剛收回來一批貨款已經入賬,數目有四百七十萬,後日需要支出一百九十五萬左右,到下月月中之前,有兩百七十萬能供您支配。」

    「公司保險櫃裡有現金三十萬,是準備用來付薪水的,等下我會先提出來,明日你從銀行取三十萬放回保險櫃補足數目。現在你先幫我打電話給銀行,銀行就快下班,讓他們下班之前幫忙轉一百五十萬港幣到利康商貿公司的銀行賬戶。」褚孝忠從辦公桌前站起身說道:「再幫我打電話到利康問一下,那位宋秘書現在在哪裡,我去見他,利康現在賬戶上窮的可以餓死老鼠。」

    「褚先生,你沒必要對利康示好。」江泳恩錯愕了一下,抬頭對長身而起的褚孝忠說道:「章家後續的反擊,還未開始,等局面明朗時,你再站出來……」

    褚孝忠扶了一下鼻樑上的鏡框,對江泳恩露出個輕視笑容:「示好?阿信是我弟弟,章家四兄弟動我細佬,你勸我扮冷靜?你小時候如果有弟弟被其他孩子圍毆時會點做?當然是沖上去幫你弟弟一起打嘍?難道你扮冷靜,等你弟弟被人打到鼻青臉腫再上前勸架?江小姐,不是在外國多讀了幾年書,就把鬼佬做生意那套直接搬到中國人身上,中國人有自己的規矩。」

    「很多人都講章家四子三虎一彪,我褚孝忠也聽過,不過,我仲聽過另外一句話。」褚孝忠穿上自己的西裝外套,朝門外走去,與江泳恩擦肩而過時說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欺負自家細佬可以,別人動他,不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6
第一三五章  水滿則溢,月盈則缺

    已經時近黃昏,茶樓裡閒坐消磨一日時光的茶客也都陸續離開,正是陸羽茶樓一日中最清淡的時候,看到宋天耀出現在陸羽茶樓,吳金良臉笑成一朵花,把宋天耀和貼身跟在宋天耀身後的爛命駒讓進了常坐的包廂,又親自幫宋天耀泡了茶之後,才出了包廂去招呼在外面大廳裡的爛命駒帶來的其他幾個潮勇義成員。

    宋天耀用手慢慢端著茶盅朝嘴裡送去,爛命駒坐在旁邊,不知道宋天耀在等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對這個年輕的秘書說些什麼,來緩和包廂內有些沉悶的氣氛。

    他是個粗人,吩咐他去砍人做事搶地盤,他眼都可以不眨一下,但是讓他與宋天耀這種動動腦就隨時挖坑埋人的傢伙呆在一起,比讓他去出生入死更有些忐忑,因為至少與人交手,出招都是看得見的,而對面這個不動聲色的秘書,出招卻連痕跡都不見一條。而且又不能打宋天耀一頓或者套上麻袋扔進海裡,對方是褚家二公子面前紅人。

    直到吳金良再次走進來,問宋天耀是不是吃些點心,或者去酒樓幫忙送幾個菜色過來時,宋天耀才抬起頭抄窗外看了一眼,原來外面不知不覺已經入夜。

    宋天耀擺擺手打發走吳金良,就在這時,外面潮勇義的小弟從包廂外探進頭,小聲的對爛命駒說道:「駒哥,十哥帶著一個人正上樓。」

    「宋秘書,我去迎一下十哥。」爛命駒趁機起身走出包廂大大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陳阿十帶著一個人剛好走上了二樓。

    「十哥,宋秘書在包廂裡。」爛命駒對陳阿十開口打了聲招呼。

    陳阿十則對自己身邊的人開口說道:「你如果在這裡出事,就讓你那些兄弟拉了我全家老小去填海。」

    「十哥擔保,我當然信的過。」來人對陳阿十抽動嘴角笑了笑,邁步進了包廂,自己轉身關上了包廂門,把爛命駒陳阿十等人都隔在門外,這才拉開一把椅子坐到茶桌前,從口袋裡取出一包廉價的小喜香菸點燃:「利康宋秘書,聽說你揾我出來想要關照我。」

    說話的同時,他抬起頭,雙眼也望向正打量自己的宋天耀。

    來人二十八九歲的年紀,生的飽滿額頭,眼窩略深,下巴稍稍前翹,相貌稱得上儀表堂堂,可能是常年泛海出洋,臉上皮膚略黑且有幾點海鏽斑,此時夾著香菸上身靠在椅背上,與宋天耀坦然對視開口,頗有幾分萬事無謂的灑脫。

    「雷疍仔,雷英東?」宋天耀慢慢呼出一口氣,朝對方認真的說道:「久仰大名。」

    「整日晝伏夜出,海上奔波,聽過我這個花名的應該不會多,宋先生太客氣了。」花名雷疍仔的雷英東把玩著手裡的火柴盒說道:「宋秘書的手段我今日也聽說過,全港藥業公司的藥品都進了海關倉庫,福義興幾百人在倉庫外面吹風,我在海關的朋友想進倉庫探探消息,不等靠近大門,就被福義興的人圍上二三十人,威脅砍死他全家,嚇得他屁都不敢放一個就乖乖離開,聽說是宋秘書的吩咐,除了海關的鬼佬,其他中國人不准靠近倉庫?」

    「不這樣做,你肯來見我?」宋天耀對雷英東笑著說道:「明人不說暗話,雷先生做些水上生意,我關照你也是想請你關照我。二十箱浸水廢掉的軍資止血粉再加十萬塊港幣,換倉庫裡二十箱貨真價實的盤尼西林,做不做?」

    饒是雷英東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宋天耀兜圈子甚至是談談走一批藥品的準備,此時聽到宋天耀的話,嘴裡香菸都抖了兩下,盯著宋天耀的雙眼慢慢說道:

    「宋秘書,你講笑呀?我正當商人來的,哪裡有軍資止血粉?不過二十箱盤尼西林,如果宋秘書想出手,我倒是有興趣,可以即刻現金結算。」

    「別人話他有軍資,我當他講笑,雷先生話自己冇軍資,我一樣當你講笑,機槍炸藥這些軍火你可能沒有,但是普通軍資,止血粉這種東西,呵呵,我既然在這裡見你,就是想要誠心談談生意,二十箱壞掉的軍資止血粉,換海關倉庫裡二十箱貨真價實的盤尼西林,一箱差價你補我五千塊,二十箱十萬塊港幣,不放心的話,你仲可以讓人同我去倉庫自己驗貨。」宋天耀對雷英東張開雙手,滿臉認真的說道。

    雷英東叼著香菸半響沉默不語:「幹嘛突然關照我,二十箱盤尼西林,現在外面的價格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要二十箱止血粉,哪怕是浸水壞掉的,也必須是正品,你如果對我現在講你拿不出軍資止血粉,那談我關照你這件事就太早了些,門口在你背後,恕不遠送。」宋天耀對雷英東說道:「你也知道利康這幾日很忙,我冇時間約你這位生意人出來吹水。」

    「利康那位褚老闆今日剛剛同鬼佬一起搞贈藥,與鬼佬合作無間,半個月前,英軍還在船頭架著機槍追我的船隊,我點會清楚是不是你想讓你那位褚老闆太平紳士的銜頭拿的更穩些,拿我和我那些兄弟向港督大人邀功?」雷英東彈了一下菸灰,並沒有因為宋天耀剛才的話就真的起身離開,而是晃了一下脖頸,繼續問道。

    宋天耀伸手拿茶壺幫雷英東倒了杯茶,慢慢推到對方面前:「功已經有了,樂施會贈藥就足夠,做太多反而不好,水滿則溢,月盈則缺,現在是功成之後準備就利,話俾你聽,利康現在窮的只剩層皮,但是偏偏手裡握著鬼佬給的呢把刀,隨時可以殺人割肉,軍資止血粉當然是用來恐嚇一下,逼那些被查封藥品的公司讓些好處出來,填利康的胃,不然就是私運軍資,一擊致命。」

    「那為什麼一定要壞掉浸水的軍資止血粉,不要包裝完好的?」雷英東看看面前那杯茶,又看看宋天耀。

    宋天耀坐回位置,把腰靠在椅背上說道:「整個香港,邊個能搞來正品軍資止血粉?你,邊個能搞來壞掉甚至是假冒的軍資止血粉?很多人,有人把你搞來的那些廢棄的止血粉重新收拾一下,繼續販賣,利康如果想要找這種東西,很容易,大家不會聯繫到利康與你的身上,對不對?只要鬼佬認定那些軍資止血粉是正品,管它是不是壞掉嘅,擁有它的公司就一定倒霉。更何況,拿那些完好的止血粉去救人,不是更好?廢品就足夠,幹嘛把正品浪費在鬼佬身上?」

    「潮勇義陳阿十知道去哪取那批壞掉的止血粉,我的人不會露面,只會等著盤尼西林到手,貨到付款,現金結算。」雷英東沉默了幾分鐘之後,把香菸捻滅起身,轉身要離開,可是等走到門口時,他停步說了一句:

    「看在你關照我的二十箱盤尼西林份上,宋秘書,你年紀太輕,這種以次充好,勾結鬼佬陷害對手的事不要做太盡,免的冇退路,鬼佬靠不住嘅,記得你自己剛剛講的那句話,水滿則溢,月盈則缺,當心樂極生悲,胃被撐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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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杜公館

    港島灣仔堅尼地道18號,杜公館。

    上海灘聞人杜月笙在香港的府邸,此時杜公館外,轎車成列,人頭成林,足有數百號人聚在杜公館外,有的西裝革履,有的長衫布褂,也有的赤著上身苦力打扮,這些人全都是李裁法手下討生活的清幫門徒,此時聚在這裡,簡直比起杜公館每年春節發賞錢時聚的人還要多,全都眼巴巴望著緊閉的杜公館大門,只等裡面傳出話來。

    尖沙咀那套住宅,是裁法先生在杜月笙抵港之時的餽贈,雖然杜先生一日沒有去住,但是在港清幫門徒都知道,那套宅子是杜先生的,裁法先生更是安排了傭人園丁,日日掃灑,證明自己的一份虔心,今天居然本地幫會在那套宅子上淋了火油?

    外面這些清幫門徒自然不會知道,往日總能直入病榻前拜見杜月笙的,稱為香港杜月笙,裁法先生,裁法阿舅的李裁法,今日卻被擋了駕,沒有見到杜月笙,只有杜公館大總管萬墨林陪著在書房喝茶。

    四十二歲的李裁法坐在杜公館書房內,此時即便萬墨林作陪,臉上仍然鐵青一片,捏著茶盅不陰不陽的說道:

    「墨林哥,杜先生身體是打緊的,這種事本就不該打擾杜先生靜養,只要杜先生傳一句話下來,裁法就把整件事做的漂漂亮亮。」

    萬墨林心中不屑的罵了一句,他早在二三十年前就認識李裁法,那時這個癟三哪夠資格與自己對坐講話,不要說見杜先生,張嘴提杜先生三個字的資格都不夠,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灘,且不說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這三位三頭六臂的頭等大亨,也暫不論像顧竹軒,嚴九齡,尤阿根,葉清和,浦錦榮,萬墨林等各霸一方的二等聞人,就是已成名的芮慶榮、高鑫寶、馬祥生、孫介福、許榮福等等成百上千個清幫三流角色,李裁法也要叩首作揖,頭都不敢抬一下。

    哪成想這個癟三到了香港這個小地方,倒像是龍入大海,十幾年來,在國民黨,英國人,日本人三方遊走轉圜,硬是搏出個香港杜月笙的名頭,杜先生也是捧他,自從來香港後,每次李裁法來拜見杜先生,都肯讓他直入病榻,毫不避嫌,搞的現在香港很多人都覺得李裁法與杜先生是清幫同輩人,實際上不過是個拜了芮慶榮做老頭子的癟三。

    「裁法啊,笙哥說不知者無罪,尖沙咀的宅子既沒有住人,也沒有掛杜公館的招牌,讓我稍晚時去和字頭幾個老頭子喝喝茶,談開就是了,清幫在香港已經搶了本地幫會不少生意,笙哥的意思,不能學14K那樣,到了香港打打殺殺,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萬墨林微笑著為自己點了支香菸說道。

    李裁法重重吐出一口氣:「清幫自從杜先生來港之後,一直沒有開壇,眾多幫內兄弟也無處可依,大多數都勉強靠兄弟那些產業過活,今次由頭,正是該讓清幫打響招牌的機會,這些本地幫會,不把他們打的怕了,哪裡知道上海灘清幫的厲害?」

    說到最後,李裁法眼睛已經瞪了起來,殺意盎然。

    這個機會,他無論如何要把握住,如今杜月笙哮喘嚴重,說一句話都要喘三喘,無力主持大局,而大部分清幫骨幹也都靠自己的生意餬口,除了杜月笙眼前的萬墨林,顧嘉棠,陸京士等門人之外,可以說香港所有清幫人士都唯自己馬首是瞻。

    這個病鬼,臨死前都不想給我機會?

    香港雖然沒有上海十里洋場繁華,但是他李裁法卻想坐實香港杜月笙的名頭,成為真正的香港第一人,只要對和勝義開戰,一戰打響名號,再籌開清幫開壇大會,杜月笙的身體,自然不可能再親自開壇,顧嘉棠,萬墨林等人,在香港這塊地面上,更輪不到他們和自己爭搶,只有自己是籌備開壇的最佳人選,到時來港的清幫門下,都要按規矩集聚在自己麾下,黃金榮,杜月笙當年的上海灘事業,自己在香港未必不可複製。

    萬墨林看著李裁法那副圖窮匕見的表情突然不屑笑笑,也不再客氣,直接皮笑肉不笑的罵了一句:「癟三,你朝我瞪眼?我朝黃浦江裡扔人,跟在笙哥身後搶鴉片時,還沒得閒疼愛你老娘呀,到了香港就以為自己是白相人?我冊你娘個比,就是知道你肚子裡藏著狗屎,才攔你在這裡,怕你熏到笙哥,滾出去!」

    「啪!」李裁法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似乎想要翻臉,可是還沒等他開口,書房外的杜府二管家兼杜月笙保鏢,當年上海灘恆社小八股黨黨首,杜月笙麾下四大金剛之一,綽號花園阿根的顧嘉棠已經邁步閃了進來,一把手槍極快的頂在李裁法的後腦處。

    萬墨林夾著香菸慢條斯理的看著不敢輕動的李裁法,從自己腰裡摸出把用來削水果順便防身的小插子拍到李裁法的面前:「怎麼?你要是真有種,就拿起刀乾脆抹了我脖子,我保證阿根不會開槍,敢抹了我,也算你是個從上海灘走出的人物,要是不敢,就乖乖滾出去,以後少打借笙哥這面大旗的主意,開幾間酒店,幾個夜總會,一個嗎啡廠就以為自己能比的上笙哥?不要說笙哥,論玩頭腦,你阿爸我當年壟斷整個上海灘米價時,你都不懂數錢。」

    李裁法陰沉著臉望著桌上那把小匕首,可是連續喘息幾次,卻最終選擇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把外面那些人趕遠一點,這裡是杜公館,不是馬戲團。」顧嘉棠慢悠悠收起手槍,對李裁法說了一句。

    等李裁法出了杜公館之後,顧嘉棠才看向萬墨林:「笙哥到底什麼意思?」

    「笙哥說,清幫的弟兄就是之前那樣不正式開壇,一切低調行事,才能真正在香港站穩腳,現在又剛好有廣州來的14K,頂在前面做炮台,同本地社團搶地盤,吸引本地那些字頭的注意力,清幫弟兄該做的就是交好本地社團,找穩財路,對了,就是陸京士上次從台灣打電話來講的那句,評書畫本裡說過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李裁法個癟三,覺得自己剛吃飽飯,就成了大老闆,笙哥把旗號借給他,那清幫才會散掉。」萬墨林把那把匕首拿起來,又把桌上果盤裡的一顆蘋果握在手裡,靈活的削著果皮說道。

    「那李裁法在外面做事?」

    「不關笙哥的事,李裁法不打笙哥旗號,他自己要鬧,隨他,反正他攏了很多清幫弟兄,那些弟兄願意給他賣命無所謂,但是出現死傷勝負,不能扣在笙哥頭上。你就不用想太多,這種事,老頭子想的比我們周全。生前身後名,他就算要嚥氣,也不會在嚥氣之前讓清幫弟兄打著他的旗號送死。」萬墨林吐了口煙氣:「你我家人都安置去了台灣,如果老頭子閉眼後,李裁法打著他的旗號開壇,就送他下去陪老頭子。」

    而李裁法走出杜公館大門,外面一眾請幫弟子都圍攏上來:「裁法先生?杜先生怎麼樣?」

    「那宅子是我贈給杜先生的,自然我自己處理。燒了宅子,就是落了我的臉面,叫兄弟們趕絕那個叫和勝義的幫派,見識下我們清幫的厲害!」李裁法臉上那些陰鬱已經隨著出門而消失不見,豪氣干雲的對眾人說道。

    清幫諸人紛紛各自上車或者離開,按照李裁法的吩咐開始去安排人手,片刻後,杜公館外再度恢復安靜,只有李裁法立在杜公館門外,幾個保鏢在他的車前等候。

    李裁法扭回頭看看宅邸上杜公館三個字,哼了一聲,轉身朝自己的轎車走去:「神通廣大的杜先生死在了上海,活在香港的,只是個貪生怕死的杜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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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底氣

    黑仔傑帶來的這十幾個能同他一起跨海到灣仔殺人的手下,全都是常年跟在黑仔傑身邊的,就算功夫不如黑仔傑這位和勝義的雙花紅棍,但是平日械鬥場面見得多,膽色比起尋常江湖人要強上幾分,六七十個人揮舞傢伙朝自己一方撲來,這十幾人並沒有掉頭逃跑,而是退到黑仔傑背後,與黑仔傑一樣正面迎著對方。

    「如果這些傢伙都像剛才死掉那個叫代鋒的撲街樣犀利,那就有些棘手。傑哥,點做?不如你走先,我同弟兄們擋下他們?」黑仔傑的頭馬手裡握著把開山刀,率先開口。

    黑仔傑嘿嘿笑了兩聲,看著越來越近的這些上海人說道:「聽到他們講的啦?燒了和勝義堂口,趕絕和字頭?我挑你老母,廣州的條四(14K)來香港兩年,寧可與潮州那些幫會打了足足兩年,都不敢講招惹和字頭,這些上海撲街也夠膽講?阿華,你去單義灣仔花面勇的堂口幫忙叫些人來,我帶其他兄弟同他們打一場,看看這幾十人是不是有本事燒了和勝義堂口!」

    說完這番話時,那些上海人已經衝到黑仔傑等人十米開外,黑仔傑兩把筆架叉握在手裡,毫無懼色直直迎了上去!

    他身後其中一個叫阿華的手下,轉身朝著街外跑去送信。

    陳泰單手拎著刀守在宋天耀一家的樓道口,望著黑仔傑十幾人與人多勢眾的對手撞在一起,黑仔傑雖然凶狠,手下也各個有膽色,但是對方也有厲害角色,而且雙方人數差了太多,十幾分鐘之後,在拼掉了對方二十多人倒地之後,和勝義一方就只剩黑仔傑孤身一身,赤著的上半身遍佈傷痕,筆架叉也只剩下一把,朝著街頭的方向邊打邊退,眼看就要被上海人湧上合力砍死。

    陳泰揮著刀上前,一刀削斷了個上海人握著斧頭砍向黑仔傑的胳膊!

    「傑哥,走。」陳泰讓過渾身鮮血淋漓的黑仔傑,自己揮刀迎了上去。

    他這把長柄武士刀比黑仔傑的兩把短小筆架叉聲勢驚人,連續劈出幾刀,就把兩人身前的上海人逼退幾步,把黑仔傑護在身後,兩人慢慢後撤。

    有幾個膽氣壯的上海人想要再撲上,被陳泰當即乾脆利落的用刀劈裂肩膀或者撩破胸口踹翻在地,眼看那些被逼退的上海人就要再次撲上,陳泰突然不退反進,手裡的武士刀漂亮挽起個刀花,連受傷的手臂都握住刀柄,雙手握刀一個橫斬!眾目睽睽之下,將沖的最前的一名上海人,多半顆頭一刀削斷!只留了下巴仍在脖頸上!

    「和群英陳泰!不怕死就上前!」生死關頭,陳泰瞪著雙眼暴喝一聲,淋漓刀鋒指著被這一刀嚇住的上海人,護著背後已經踉蹌的黑仔傑朝太和街街頭撤去。

    「噗通!」站立搖晃了幾秒的無頭屍體此時才摔倒在地。

    這一聲像是發令槍,被剛才一刀嚇住的上海人回過神來,仍然悍不畏死的朝兩人撲上!

    「剛入和字頭三日就要撲街,早知就聽耀哥的話。」陳泰和黑仔傑肩並肩站在一起,看著比起之前更加瘋狂的敵人,有些唏噓的冒出一句。

    說完之後,陳泰把刀再度舉起:「傑哥,我輩分小,我行先一步。」

    陳泰揮刀衝了上去,黑仔傑把單手從褲袋裡摸出香菸,點了一支美美吸了一口,這才握著僅剩的一支筆架叉,也迎了上去,嘴裡說道:「大家同屬和字頭,兄弟,生雖不是同日,死也一起上路,和字頭冇孬種。」

    「砰砰!」就在陳泰和黑仔傑準備和這些殺紅眼的上海佬拚死到底時,後面突然傳來兩聲槍響!

    「放低你們的武器!」

    槍響之後,是一聲厲喝。

    陳泰和黑仔傑習慣性的扔掉手裡武器,朝旁邊街邊抱頭躲了一下,順勢回頭望去。

    此時太和街上,七八名軍裝,五六個便衣全都舉著手槍瞄向對面上海人,站在這隊差佬最前端的,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頭戴圓氈帽,身上套一件灰白色的乾濕僂,手臂高舉,手中槍口向天,此時還正冒著裊裊槍煙。

    「動!再動一下就打爆你們這些撲街的頭!挑你老母,當我的環頭是菜市場呀!拿刀出門買菜呀!放下武器!聽到沒有,讓你們放下武器!」

    看到那些上海人雖然停步,但是手裡仍然握著武器不松手,這名打扮明顯是灣仔差館探長的差佬舉槍朝著那些上海人腳下連開兩槍,打的土石碎屑翻濺!

    「兄弟們,香港警察不敢開槍殺人,我們一起……」為首的幾名上海人中有個明顯是頭目的傢伙,手裡握著把染血的砍刀,紅著眼睛叫道。

    只是話沒喊完,「砰!」一聲槍響,那名探長模樣的差佬就扣動扳機,一槍擊中對方握刀的手腕!

    「不敢開槍殺人?我殺你們這些撲街全家!再講一次,放低武器,雙手抱頭排到牆邊靠牆站好,哪個敢逃跑,按襲警拘捕論,全港通緝!當場擊斃!」

    這一槍和這番話,讓上海人沒了血勇,手裡的武器紛紛扔掉,神色木然的看向舉槍慢慢圍過來的警察。

    「這個差佬好威風。」陳泰在旁邊對黑仔傑說了一句。

    黑仔傑死裡逃生,重重吐了口氣,整個人跌坐在街邊,如釋重負的望了那個差佬一眼,對陳泰吃力的擠出個難堪笑容:「當然威啦兄弟,單義的二路元帥,姚木做差佬總探長時他手下的五虎將之一,現在四大環頭灣仔差館的華探長梁沛嘛,單義灣仔地區的大佬花面勇,是他黃紙兄弟,是救我們兩個的救兵來的,這次不用死啦。」

    ……

    雷英東離開陸羽茶樓,宋天耀則等著安吉—佩莉絲,安吉—佩莉絲不可能回來太早,下午發放完贈送藥品,晚上還有她,貝斯夫人與褚孝信三位樂施會發起人對今日上午那些捐贈者搞的樂施會成立暨答謝晚宴。

    宋天耀有些鬱悶的吐口氣,看向包廂外寧可站在門外吸菸都不再進來的爛命駒:「喂,駒哥,你話如同我同你大佬陳阿十借錢去太白海鮮舫擺幾桌,他肯不肯借我?」

    爛命駒根本不去看宋天耀的眼睛,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香菸勉強笑笑:「宋秘書真會講笑,十哥出去了一趟,等下他返來你自己問他好了,我這種粗人,只懂動刀,不懂動腦。」

    就在這時,樓梯上腳步響動,一個聲音從樓梯口帶著笑意響起:「只借幾桌酒錢?少了些罷。」

    說話間,褚孝忠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去而復返的陳阿十手裡拎著個文件袋,把文件袋放到桌面上,就退了出去,褚孝忠扶了扶眼鏡,坐到之前雷英東坐的位置上,對宋天耀笑笑:「宋秘書,我剛好路過,順路來飲杯茶。」

    「忠少,叫我阿耀就可以,你太客氣。」宋天耀看到褚孝忠出現,急忙從自己位置上站起身,對褚孝忠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對其他人諸如陳阿十雷英東,宋天耀還可以坐著不去迎客,可是他是褚二少的秘書,對外又打褚家的旗號,看到褚家未來繼承人,當然要維持必要的禮貌。

    「坐下吧阿耀。」褚孝忠對起身的宋天耀笑笑,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比起上次在褚家,你讓我和阿十嚇到手腳發涼,今次我總感覺你好像缺了點什麼,棋走的不錯,樂施會,章家,鬼佬,藥業協會,潮州,五邑各個都算進去,聽阿十去接我時講起,你又見了雷疍仔,把這些全都攪在一起,算計精妙,但是少了些能把人逼到好像我當日在父親面前表現的手足無措的味道,我想來想去,感覺阿耀你和利康缺了底氣。吶,那就是底氣,三十萬現金,利康賬戶上也剛剛轉入了一百五十萬。」

    宋天耀不解的望向褚孝忠:「底氣?」

    「能醫不自醫就是講你,你自己知道利康賬上冇錢,很多事不能直接去辦,所以轉而去走很多旁路去答到目的,對比當日在褚家,你和阿信手上有十四根黃魚,就敢對我和阿十講一句是不是別有私心,算計上更多些,氣勢上卻差了些,說來說去,那一日你不怕翻臉,是因為十四根黃魚就足夠你幫阿信在利康重整旗鼓,而今日你盤算籌謀卻遲遲沒有動作,第一是對手強,第二就是袋內無銀,胸內無勢。」褚孝忠摘下眼鏡哈了口氣,慢慢的擦拭著鏡片,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雙眼一亮,這位褚家大少是明眼人,能一語道破自己沒有想到或者說在局中忽略的問題。

    「想明白了?」看到宋天耀眉眼一挑,褚孝忠就知道對方已經想清楚了這個問題:「是不是覺得之前心裡有些虛?現在,拿錢去砸給海關署長,砸給福義興那些幫你奔走的成員,你講話的聲音就能更大些,你的聲音大,收了你那些錢的人就會更賣力,也就讓對方看到的是利康銳氣十足,不然就算福義興那些大佬人物不會洩氣,那些外面奔走賣命的小角色也會士氣低落,錢,就是幫那些為利康奔走的人用來打氣的,他們越賣力,你底氣就越足。」

    「為什麼幫利康?忠少?恕我直言,信少同您之前……」宋天耀微微點點頭,對褚孝忠說道。

    褚孝忠把眼鏡戴回臉上:「章家四個兄弟,都能一條心,褚家只有兩兄弟,卻仲要鬧的場面難看?讓阿信安心去做慈善家,這一局,我父親雖然不能出頭,但是欺到我兄弟頭上,我這個當哥哥的當然要站出來,替阿信陪章家下這一局,更何況,當幾日你這種福將的臨時老闆漲漲運氣也不錯嘛。」

    「忠少,老實講,你講完,我心中好像更虛了一些,怕最後大家坐地分贓時,填不滿忠少胃口。」宋天耀臉上已經掛出笑容,嘴裡卻半真半假的對褚孝忠說了一句。

    褚孝忠爽朗一笑:「嫌我胃口大?那就利康利亨一起,吞下整批貨,吃到飽好了。見我無事壓壓阿信,就當褚家的人能隨便被人欺咩?我知道肯出力才有飯吃的道理,藥業協會是五邑的,可是他們用來販運藥品租的那些船,卻未必是五邑的。你繼續為阿信做先鋒,我就做一次阿信的伏兵,阿信呢,做他的太平大元帥,安安穩穩等著數錢,負責名利雙收。」

    說完這句話,褚孝忠望向對面臉上帶著淺笑的宋天耀:「我真的很羨慕自己這位細佬,我努力讀書時,他吃喝玩樂,我學做生意時,他吃喝玩樂,他自己打理利康時,他吃喝玩樂,利康要垮時,你冒了出來替他做事,他繼續吃喝玩樂,最後卻是他,搖身一變成了慈善家,名利雙收,老天有時真是不公平。」

    這番話說完,褚孝忠看到宋天耀仍然盯著自己,他乾脆攤開雙手:「兄弟間那些齷齪,等勝了這一局,吃完這一餐再講。」

    「忠少早說這句話,比起你說那麼多更讓我安心。」宋天耀拍拍桌上的文件袋,對褚孝忠伸出手:「我替信少多謝忠少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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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晚不如早

    褚孝忠很乾脆,把錢送到,就在陳阿十的護送下離開陸羽茶樓,只剩下宋天耀摸著桌上的文件袋一陣感嘆。

    撲街的褚孝忠,跑來佔便宜都能說的這麼正氣凜然,絕對是褚耀宗的親生兒子。

    不過這傢伙眼光倒是毒辣,知道利康缺錢,就直接遞上錢來說聯手,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個女秘書幫忙想的主意,要是早知道褚孝忠過來送錢,宋天耀也就不會交易給雷英東二十箱盤尼西林換些錢應急,反正栽贓而已,五箱十箱的意思一下就足夠。

    又等了一會兒,安吉—佩莉絲才被爛命駒的人請到了二樓包廂,鬼妹律師今日算揚眉吐氣,哪怕再理性再淑女,俏臉眉眼間也帶了掩不住的喜色。

    一個得罪了導師,沒有拿到實習報告,只能跑來殖民地臨時等機會的實習律師,搖身一變,成了主動不遠萬里,從倫敦畢業後就來到殖民地投身慈善事業的英國獨立女性。

    只要英國政府想要為自己臉上貼金,必然不會少了該給安吉—佩莉絲的好處,隻言片語都足夠讓鬼妹律師引起注意力。

    「你如果想要睡覺休息,可能要等到在飛機上去睡了。」宋天耀等包廂門關上之後,對安吉—佩莉絲說道。

    安吉—佩莉絲愣了一下:「飛機上?」

    「你早晚都要回倫敦去完成你的實習報告,晚不如早,早就是明天。」宋天耀把桌上的文件袋遞給安吉—佩莉絲,故意壞笑著說道:「今晚你陪我去做點兒見不得人的事。」

    「見不得人?如果是你臉上那種壞笑表示的見不得人,你就不會把我叫來茶樓,而是杜理士酒店的客房。」安吉—佩莉絲打開文件袋看了一眼,皺皺眉:「三卷白紙?」

    「我挑!褚孝忠不會這麼白痴吧?」宋天耀嚇了一跳,起身想要接安吉—佩莉絲手裡的文件袋親眼看一下,安吉—佩莉絲卻笑著說道:「看錯了,原來是港幣。」

    「裡面取出十萬塊,你負責去打點那位海關鬼佬署長沈文康,石智益特意交代過他,他今晚應該還會在海關署,讓他看在十萬港幣的面上,撥冗去海關倉庫一趟。我讓幾個人陪你去。」宋天耀坐回位置,對安吉—佩莉絲翻了個白眼說道。

    安吉—佩莉絲聽完宋天耀的話猶豫了一下:「你其實可以收手的,現在利康就算沒有拿到足夠的利益,但是名聲已經到了頂點,你收手,石智益也不會刻意去做針對利康的事,慈善和樂施會就是利康的護身符,利康可以慢慢再去賺錢,至少現在港島九龍很多窮人都記清了信牌花塔糖,只要開個加工廠生產藥糖,配合你擅長的那些輿論操作,完全足夠讓利康壯大起來。」

    「女人和男人的胃口是不同的,鬼妹。」宋天耀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鬼妹的身後,雙手輕輕推攬著安吉—佩莉絲走到包廂的窗口,指向中環碼頭貨倉區的方向:「你有顆聰明的大腦,但是眼睛看的還不夠遠,那裡是中環碼頭的倉庫,現在夜色下,也許你看到的是黑漆漆一片,但是石智益,港督,還有很多人,看向那裡,是座黑夜都無法掩蓋光芒的金山,不把這座金山分掉,胃口是不會滿足的,你說的利康可以慢慢發展,沒錯,但是對石智益等人而言,需要我先幫他們在金山上搬下足夠的黃金,才能給我時間去發展利康。」

    「所以,我回倫敦?除了私人物品之外呢?還有些照片之類的?」

    「利康賬上多了一百五十萬,你明日拿走五十萬當作這段時間的活動經費,給我一個能找到你的號碼,你對我而言,就是二戰時美國手裡的原子彈,是我的底牌,英國人不能錯,錯的只能是中國人。」宋天耀把頭抵在安吉—佩莉絲的肩頭,嗅著女人發間淡淡的香水味道,語氣裡滿是倦意:「祝我好運,希望不會用到你。」

    這番話說完,宋天耀就沒了聲音,像是輕輕睡了過去,安吉—佩莉絲站在窗前任由這個男人從後面擁著自己,把頭垂在自己肩膀處一動不動,過了幾分鐘之後才微笑著輕輕開口:「不如我們去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去吧?」

    「沒心情,也沒時間,頭疼,去見海關署長吧,讓他一定要親自來,不然我們無法應付守著倉庫的那些英軍。」宋天耀把頭抬起來,已經沒了剛才的疲累,雙眼明亮,面色沉靜。

    「明天離開之後,要等我在半年後,拿到實習報告再回來?」安吉—佩莉絲轉過身,望向宋天耀。

    宋天耀用力搓了兩下臉:「當然,讓你的導師在香港註冊成立個律師分行,光明正大的回來。」

    「最後一個問題,你明日會去機場送我嗎?」安吉—佩莉絲拿著文件袋,認真的盯著宋天耀。

    宋天耀點點頭:「我會的,等你半年後返來時,我仲會去接你,那時一定不是現在的秘書宋天耀,你也不是落魄的鬼妹律師。」

    「碼頭倉庫見。」安吉—佩莉絲轉身朝包廂外走去,宋天耀在後面望著女人離開的背影開口:「爛命駒,安排四個人照顧好鬼妹。」

    ……

    「沛哥,花面勇把你喊出來救我?」黑仔傑坐在街邊叼著香菸,對慢慢踱步過來的梁沛笑著打招呼。

    那些差佬勒令放下武器的上海人排成長隊朝太和街外走去,地上的傷員和死屍也都有人拍照後抬走,也有軍裝讓附近店舖的人出來幫忙用水沖洗地面。

    梁沛站到黑仔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黑仔傑,這麼多傷都沒讓你死掉,你的命真是算硬,和勝義在佐敦和油麻地的所有賭檔,煙館,脫衣舞,娼寮,全都被上海人掃,死傷上百,張榮錦的人手不夠,把水警都抽上了岸,你仲有心情食煙,雙花紅棍就是不一樣。」

    灣仔差館探長梁沛的一句話就讓黑仔傑嘴裡的香菸掉在了地上,佐敦是和勝義的老巢,整個和勝義的大部分揾水生意都在佐敦地區,現在是自己社團的陀地被上海人掃了?

    「不過不用擔心,水房和和勝和兩個社團看在同屬和字頭的情分上,幫你們擋了一下,堂口陀地仲在,不過生意十天半月內肯定不用想開業,對了,地上那具被砍飛半個腦殼的,你記得揾個人頭出來頂罪,蒲你阿姆,砍人就砍人,斷手斷腳無所謂,搞斬首這種血腥的事是不是想我難做?七萬港幣過段時間送去我的辦公室當這些兄弟們的辛苦費,不然別想我下次再救你。」梁沛說完,轉身帶著隊伍想要回去。

    聽到和安樂與和勝和兩個字頭沒有見死不救,黑仔傑鬆了口氣,最怕是整個字頭由上至下連堂口到生意,全都被人砸掉,只要堂口沒問題,解決完上海人,生意還能再開。

    「喂,沛哥,我搞到個律師,那傢伙講太和街殺人的事是個姓章的指使的,用他做人頭點樣?現在外面頂殺人,薦人要收十幾萬,剛好推到這個姓章的人身上,我省一些。」黑仔傑沒有告訴梁沛,人是和群英的陳泰殺的,而是直接開口要擔下替罪這份錢,只不過想到自己抓了個告密的律師,能不能坑到那律師招認的人身上,自己少花一些。

    梁沛皺皺眉頭:「你白痴呀?對方請的起律師,我能隨便去坑他?我自己嫌探長位置坐太穩咩?不過你也是蠢,那律師說對方要殺邊個?你找你剛好救下的那個要湯藥費嘛,他要尋仇的是哪一個?」

    黑仔傑搖搖頭,他哪知道代鋒要來太和街殺哪一個,自己問清楚潘雲明代鋒下落,就把他捆在一處煙館後院裡扔著,直接帶人找了過來。

    「他要殺宋天耀。」陳泰在旁邊抬起頭,扣了扣臉上沾染的已經乾涸的血跡,對梁沛說道。

    梁沛聽到宋天耀三個字,摘下氈帽認真想了想:「宋天耀,呢個名字我好似與木哥昨日飲茶時聽……挑!記得啦,褚家秘書,坑了顏雄那個,黑仔傑你發達啦,救了褚家秘書,褚家如果出手大方,幾萬塊賞你小意思。」

    「那就指條明路,現在我到底點做呀,沛哥?」黑仔傑低頭看看身上大小傷口:「幾萬塊,我挑。」

    「當然帶那個律師去見宋天耀啦?路在眼前都不懂走,看低你一世冇發達。」梁沛看看街上已經被收拾的差不多,轉身帶隊離開。

    「你認識呢個宋天耀?阿泰?」等梁沛走掉,黑仔傑對陳泰問道。

    陳泰指了指後面的樓道口:「這裡就是耀哥的家,我是他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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