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1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7
第一三九章  講一句多謝

    已經深夜,酒過三巡,章玉麟在五邑酒家的包廂裡,滿臉謝意的對桌上十幾位客人端起酒杯:「各位叔伯,下午勞煩各位幫忙去那些報館奔走,玉麟感激不盡,我再敬諸位叔伯一杯。」

    說完之後,章玉麟把杯中白酒一飲而盡。

    對章玉麟而言,家族生意他並不擅長,大哥作主,二哥謀劃,剩下他就負責與那些在生意場上與章家有來往的人吃喝應酬,在辦公桌前談生意他不如大哥二哥,但是在酒桌上拉交情,他卻自認做的不錯。

    比如這桌酒席,從剛開始的客氣寒暄,到餐前閒談,甚至酒已經打過兩關,章玉麟都始終把握著桌上的主動,在場十幾人心中就算再有疑惑隱憂,也只能順著章玉麟的節奏進行。

    眼看酒終人散,章玉麟才開口點回這個話題,畢竟不能讓這些下午幫章家奔走的人真的一直按捺下心中疑慮直到散席。

    他蜻蜓點水一樣給出話頭,又瀟灑的一口飲盡杯中酒,桌上的人頓時轟然叫好,等章玉麟再次坐回座位,有性子急的已經開口發問:

    「玉麟,你打電話讓幫忙去報館打點壓壓消息,小事而已,各個報館也都看在鈔票的份上開口保證不會亂講話,只是大家坐在這裡有些想不通,為什麼工商業管理處那位副處長的夫人,在樂施會贈藥時,故意針對歐洲海岸公司?今日全港藥業公司的貨倉都被掃,與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係?」

    這兩個問題也是在座所有人心中想的,幫章家跑跑腿送送錢搞定報館,不算什麼,可是如果章家得罪了工商業管理處副處長,又連累了大家全都被海關查封貨倉,那就不是章玉麟請一桌菜,喝一杯酒,道一聲謝能解決的。

    章玉麟從桌上拿起香菸自己點燃,笑著說道:「小事,其實不是工商業管理處針對歐洲海岸公司,是利康商貿公司的褚孝信針對我四弟章玉良,各位叔伯不妨回家問問各自子侄,前幾日褚孝信在外面飲酒時與玉良起了衝突,潑了玉良滿臉茶水,玉良年少氣盛,當然不能忍下這口氣,所以就斷了一批利康需要的藥物,就這麼簡單,之所以那位工商業管理處副處長夫人會開口,就是因為褚孝信是樂施會三位發起人之一,無所謂,鬼佬認錢的嘛,褚孝信的利康能搭上這位鬼佬夫人,那在座各位也一定能搭上,整件事就是年輕人鬥氣,而美國佬前兩日又話香港走私軍資,鬼佬要徹查,所以兩件事剛好攪在一起,場面就顯得過大了些,退一步講,就算是鬼佬要幫褚孝信出頭,那也應該只是封章家的生意,各位又沒有干涉其中,鬼佬不會搞連坐的,對不對?所以儘管放心,整件事我來搞定,明日我約了海關署的鬼佬副署長一起釣魚,到時一定為大家問一個解封的準確時間出來。」

    桌上大多數人紛紛點頭,章玉麟這番話說的不錯,的確,就算是褚孝信搞出大場面,那針對的也該是章家,沒有道理讓這麼多人陪綁,而且就算有事,大家也是從章家手裡接貨,該由章家頂在前面。

    「明日午後,我讓陳福打電話給大家,把我同鬼佬吃飯時問出的消息及時通知各位。」章玉麟站起身,最後為席間眾人安心。

    應酬走了這些人,章玉麟自己去五邑酒家的洗手間把之前飲下的酒能吐就吐出來,又回到已經空蕩蕩的包廂裡,讓服務生送上一壺茶,等去掉了嘴裡的酒味,這才出門坐上車的後座,閉目養神準備回家休息。

    車行駛到麥當奴道的路口時,兩輛黃包車突然從旁邊衝出,打橫攔住了街道,司機踩下剎車停車,按了兩下喇叭,坐在副駕駛上的助理陳福也放下車窗準備開口詢問,高佬成從其中一輛黃包車上下來,沒有理會司機和陳福,而是走到後車門處輕輕敲了敲車窗。

    章玉麟睜開眼睛望去,高佬成隔著玻璃說道:「章先生,利康宋秘書等你很久,想要和你聊聊。」

    「五邑幫的人,唉……」章玉麟鬱悶的嘆了口氣:「大佬陪我大哥出國,就沒有懂事的小弟出來保護我,搞的現在讓阿貓阿狗都能攔我的車。」

    說著話,他推開車門,對高佬成這種不速之客仍然和顏悅色的說道:「他在哪裡?想見我等明天,我準備回家睡覺。」

    「中環碼頭。」高佬成沒有上車,只是對章玉麟說道:「宋秘書說,章先生應該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說著話,高佬成從口袋裡取出幾張照片,照片上,是海關署署長和幾名英軍,正在海關倉庫裡檢查十幾箱類似軍資止血粉的東西。

    「褚孝信和玉良飲醉酒吵架,難為那位宋秘書居然把照相師和各種燈光都送進了海關倉庫,想嚇我呀?帶我去見他,看看他到底有多大口氣。」章玉麟翻看完那幾張照片,就隨手扔在了後座上,閉上眼毫不在意的說道。

    「請章先生的車跟著我的車,放心,五邑幫沒有安排人手,我高佬成也一定能保證章先生的安全。」高佬成說完,就走回自己那輛黃包車,兩輛黃包車分別位於章玉麟的轎車前後,好像護送一樣,帶著這輛車朝中環碼頭的方向趕去。

    在連前排的司機和陳福都沒有注意到的角度,章玉麟一雙手微微抖著,青筋都從手背上凸了出來,死死抓著自己的西褲。

    販運禁運品,與販運軍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利康的褚孝信瘋了?要用栽贓陷害這種手段?準備雙方不死不休麼?

    ……

    宋天耀和安吉—佩莉絲送走收了十五萬港幣才撥冗來倉庫一行,順便在照片上拍照留念的海關署長之後,又為三十多個負責值夜把守海關倉庫的英軍每人送上一千塊港幣,帶隊的軍士長更是送上五千港幣。

    這些英國人對自己能見報又有錢收的事非常配合,幾個英軍甚至在貨倉裡拍照時還擺出些造型。

    等這些人連同照相師都被安排好打發走之後,宋天耀帶著安吉—佩莉絲慢慢走到碼頭邊,望著黑漆漆的海水說道:

    「我對你講的都記住了?照片收好,我讓人送你回酒店休息,明日訂最早飛倫敦的機票。」

    「如果我一直沒有等到你的電話,該怎麼做?」安吉—佩莉絲看著身邊的宋天耀:「有人殺你第一次,就有人可能殺你第二次。」

    「一週,一週沒有接到我電話,把那些照片和資料寄給美國的報館,宋天耀如果真的運氣衰到尾,不小心死掉,那也不能讓這些活著的傢伙過的太舒服。」宋天耀轉過臉打量了一下安吉—佩莉絲:「你今天穿的足夠多,我就不扮紳士把外套脫給你了,走吧,回酒店休息一會兒,明日我送你離開香港。」

    安吉—佩莉絲沒有再說下去,轉身跟在爛命駒和四五個潮勇義的成員身後朝碼頭外走去。

    「不用我留下跟著你,宋秘書?」爛命駒離開前問了宋天耀一句,宋天耀指指水面上一溜漁船,和二三十米外的三十多個黑影:「五百個福義興的成員,如果再看不住我,不如讓他們干脆跳海自殺,免得活著為江湖人這個詞丟臉。」

    章玉麟的轎車慢慢駛進碼頭,宋天耀轉過身,望向這位走下汽車後座的章家三少,微笑著開口:「章先生,照片拍的清不清楚?特意用了四盞電池燈,十幾盞煤油油燈取光,才把黑漆漆的倉庫拍的好像白天一樣。」

    「黑就是黑,拍的再亮,也是黑色。」章玉麟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自己邁步走到宋天耀的身邊說道:「那個帶路的傢伙說是利康的宋秘書見我,沒想到就真的只是你一個秘書在這裡,我以為褚孝信怎麼也會露露面,潑完我四弟一杯茶,再噴我滿臉的口水。」

    「我見你,是想同你講,這一局你做不了主,想請你打電話給章玉階,讓他盡快返香港,由他決定,利康同章家到底是戰是和。」宋天耀臉色平靜的看著章玉麟,一字一句的說道。

    章玉麟不屑的笑笑:「栽贓陷害,拍照登報,這點見不得光的手段,用不到我大哥特意回香港吧?」

    「過了今晚再打就遲了,你覺得耗下去,利康一定撐不住,總要有人做替罪羊,對不對?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替罪羊現在不是利康出,是要讓章家出,介紹個人俾你認識。」宋天耀說完朝十幾米外的高佬成招了招手。

    一個鼻青臉腫,身上還有不少血漬的中年人,嘴裡塞著破布,雙手被捆在身後,凍得打著寒顫,被高佬成從泊在旁邊的船上拎了過來。

    「這是潘雲明律師,你同他慢慢聊,聊完再決定,要不要讓章玉階回香港收拾殘局。」宋天耀低頭擋著風點燃顆香菸,對章玉麟說道:「我想,聊完後你仲要對我講一聲多謝。」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7
第一四零章  夜談

    「那位皮青臉腫,你所謂的潘雲明律師講,玉良背著章家用不同的人註冊了四五家公司,準備騙那些章家的合作者足足一千多萬港幣的現金出來,這種沒有短見的蠢事聽起來是不是太假了些,我四弟是留學歸來嘅,不是我這種念幾年私塾的人,他會不清楚整件事很容易被查清楚?」章玉麟沉著臉走回到宋天耀的身邊:「不過,他同上海人搞的那些,是不是想要投機炒股票?」

    宋天耀重重吐了口濁氣:「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伊利斯指數?」

    章玉麟認真的搖搖頭:「不知,我不懂證券股票這些,章家也從不做這些投機生意。」

    「章玉良就是欺負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章家人不清楚這些,所以等他趕絕你們時,你們都還蒙在鼓裡。」宋天耀遞給章玉麟一支香菸,眼神複雜,語氣裡說不出欣賞還是厭惡:「章家四少,三虎一彪,章玉良就該是那頭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彪,你們三個,都不如他。」

    陳泰和黑仔傑送來的潘雲明,雖然對章玉良在尖沙咀會館做的事並不是十分清楚,他也不懂章玉良整理的那些伊利斯股票價格指數乃至股票市場走勢圖這些到底有什麼用,只是把自己瞭解到的這些如實說了出來,如果是其他人,也許會一頭霧水,可是重生一世的宋天耀,卻在聽完之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香港一九五一年還沒有恆生股票價格指數,雖然股市可以看作是香港經濟的晴雨表,經濟繁榮與否,能從股市看出來,但是香港從一八九一年出現香港股票經紀協會到一九四七年,近六十年,都沒有股票指數來顯示股市走勢以及總概香港股市歷年水平。

    直到1946年底,香港誕生伊利斯指數。

    伊利斯是香港證券交易所的一名會員經紀,之前在美國華爾街和英國倫敦都一直從事股票證券交易工作,鑑於香港沒有華爾街與倫敦那樣的股票指數來供客戶參考,他開始白天負責為客戶買賣股票,晚上效仿美國華爾街道瓊斯工業股票指數,把香港市值大,資產多,經營狀況良好,股息穩定的上市公司股票作為成份股,在1947年股票開市第一天,逐日計算股票指數,為香港證券交易所會員發放,稱為伊利斯股票指數。

    不過華爾街道瓊斯指數與倫敦金融日報指數這兩大流行指數,是由與證券界相關的財務公司和權威媒體編制頒布,而伊利斯只是個普通經紀,故而創立時,聲勢較小,關注人很少,但是伊利斯沒有停止編制香港伊利斯股票指數,並且開始在香港金融類報紙的版面角落刊登伊利斯指數,

    隨著1949年大陸解放,內地富商湧入香港,很多在上海做慣了股市投機生意的有錢人轉戰香港股市,伊利斯指數成為了這些人最好的指路明燈,能讓他們清楚的查閱股市升幅跌勢。

    可惜的是,伊利斯指數隻存在三年,1950年,伊利斯在下班時突然遭遇車禍,伊利斯指數隨著伊利斯一起,壽終正寢。

    宋天耀之所以在聽完潘雲明的話後倒吸一口冷氣,就是因為章玉良要干的事,很明顯就是接手伊利斯指數,在伊利斯指數的基礎上編制新的香港股票指數,而且不同於伊利斯是自己單槍匹馬慢慢發展,這次,章玉良是要與上海人合作,如果真的整理出新的股票指數並引起關注,再配合上海那些投機富商支持的財富,可以說,以後香港股市,完全可以由章玉良和他手裡即將誕生的這份章玉良股票指數來話事!

    等這份股票指數正式刊登引起關注之後,作為股市股民所關切的晴雨表,完全足夠讓章玉良和上海那些投機富商輕鬆從股市掠走大量財富。

    而章玉良不惜壞掉章家名譽,套取大量現金,應該就是想要投入股市,與背後的上海人一起牟利,只要章玉良指數推出,配合上海人的財富,章玉良指數就算比不了道瓊斯指數與金融日報指數,但是媲美日本東證指數毫不誇張,功成名就的另一面,是章家聲譽遇到毀滅性打擊,他章玉良那時能從容的抽調資金,推還在毫不知情的三位哥哥出去做替罪羊,自己為章家收拾殘局。

    謀算,眼光,手段,章玉良的表現讓宋天耀都忍不住後心生寒。

    章玉良就是算準自己那三位沒有出國見識過,只懂現貨交易現金結算的哥哥不懂自己做的事業,等一個月之後,章家被眾人登門討要說法時,又紛紛指向章玉階的兒子章渭淋,章玉麒的老婆等等那些空殼公司的註冊人是罪魁禍首,就算那時三人想查出來,章玉良也不可能再給他們三人機會。

    到時候,誰敢保證那三人不會如同伊利斯一樣突然遭遇車禍?

    把章玉良編制伊利斯指數,準備與上海投機商群體攻陷香港股市的判斷說給已經聽的呆了的章玉麟之後,宋天耀淡淡的問了一句:

    「現在,你覺得自己仍然能作主咩?」

    章玉麟不懂股票,但是卻知道上海那些投機商的厲害,四九年炒金狂潮,讓香港人談金變色,如果自己四弟真的在股市上掀起這麼一場巨浪,到時恐怕章家的天,就算是大哥二哥再想支撐,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吧,再想想章玉良瞞著自己三人不惜敗壞家族聲譽套取現金的事,章玉麟臉色都有些發白。

    「我現在就去給澳洲打電話。」章玉麟轉身,朝著自己的汽車走去。

    宋天耀在他的背後說道:「不如晚上去酒店開間房住下,讓你的司機回家送信,說你飲醉酒,住在酒店了,當心被章玉良看破,所有事,都留給你兩位哥哥處理,章家外面,我安排了五個紅棍,保證章玉良安安穩穩在章家不可能走出一步,一直等到你兩位哥哥回香港,聽他們的發落。」

    ……

    章玉良在家裡先陪母親為父親上香,誦經,再把母親送回臥室之後,這才回了二樓自己與妻子的臥室,他妻子是家中老工人的女兒,婚事也是母親作主安排的,妻子吃苦耐勞,勤勞踏實,和大嫂二嫂一樣,每天在家族生意裡幫忙,收工還要操持家務,典型的章家兒媳。

    「婆婆睡下了?我幫你打了洗腳水,還燙著。」看到自己的男人進來,鄺潔瑩走過去幫章玉良把身上的外套取下來掛到角落的衣櫃裡。

    章玉良坐到緊窄的雙人床床邊,伸手要去自己脫掉鞋襪,鄺潔瑩已經走過來蹲身下去,幫章玉良先一步動手去了鞋襪,然後又把拖鞋擺到了腳盆旁。

    「我自己來就可以,累了一日,早點休息。」章玉良對自己妻子說道:「對了,差點忘記,把我的外套拿過來。」

    鄺潔瑩轉身幫章玉良把西裝取過來,章玉良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小袋粒狀牛肉乾遞給自己的妻子,好像做賊一樣壓低聲音:「我讓人在尖沙咀那家澳門滷味店特意悄悄買來的,送給你吃。」

    鄺潔瑩手裡拿著這一小袋肉脯,小心的先把門鎖好,這才說道:「還是你吃吧,看你晚飯都沒有吃幾口,一定是不合胃口,再說婆婆最討厭別人偷嘴。」

    「我在外面吃的太多所以才吃不下,這是特意給你買的,幹那麼累的活,一日三餐卻只有饅頭青菜,不清楚以為章家吃不起肉。」章玉良伸手輕輕一拉妻子,把對方拉的坐到自己身邊,然後攬著對方的腰說道。

    「不如明日和大家一起吃。」鄺潔瑩看著章玉良,小心翼翼的問道。

    章玉良笑了起來:「你想害死親夫呀?那豈不是全家都知道我偷偷買肉脯?快點自己吃掉,然後等下出門潑水時順便把包裝紙扔掉,毀屍滅跡。」

    「嗯。」鄺潔瑩幸福的靠在章玉良肩膀上,拆開了包裝,拈起一粒肉脯,先送到了章玉良嘴裡,等章玉良吃了之後,自己才朝嘴裡送了一粒。

    丈夫很懂哄自己開心,他是外國留學回來的,卻偏偏娶了個沒見過世面的自己,知道自己學問不好,就從來不會與自己聊些生意或者難懂的事免得讓自己無話可說,只會回家後陪自己說些家長裡短,或者像今日一樣,小小一袋牛肉粒,兩個人分食,也能讓鄺潔瑩高興很久,讓她大部分疲累辛苦,都煙消雲散,有個這樣體貼的男人,讓鄺潔瑩覺得自己現在唯一的小苦惱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懷上孩子。

    想到這裡,她就皺皺眉看向這處逼仄的臥室,不過八九平米,一張雙人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衣櫃,就把這處小小臥室堆積的滿滿,左邊隔壁就是三哥章玉麟的房間,右邊是渭淋的房間,兩邊房間都有人住,夫妻之間都不敢行房事,唯恐被旁邊的人聽去,虧婆婆還一直催問為什麼還懷不上孩子。

    像是感覺到了妻子的小小苦悶,章玉良輕輕摸著對方的頭髮說道:「不用擔心,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住大房子,到時你也不用這麼辛苦,我請幾十上百個傭人整天服侍你,你想生多少寶寶都隨你,每個寶寶我都安排一間獨立房間給他。」

    「婆婆和大哥都沒有說要買新房子,哄我開心也要想個新主意,口氣大的就像你現在能作主一樣。」鄺潔瑩舉手朝章玉良嘴裡送了個肉脯:「不過我就是喜歡聽你這樣哄我。」

    章玉良咬著肉脯,長長吐出一口氣,把懷中女人抱緊了些:「快了,等你住進去的那天就知道,我是不是只是哄你開心,章家這個家,實在是太小了一些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8
第一四一章  好哇

    章玉階躺在墨爾本唐人街中華旅館的套房內,這處比起自家臥室還要寬敞舒適些的套房,卻讓睡慣了自家木床的他連續幾日都有些失眠。

    章玉階今年三十八歲,從十四歲開始幫父親在家鄉倒賣山貨算起,如今已經在商海打滾二十四年,香港華商中,三十八歲就成一行執牛耳者,唯有他一人,比起其他同齡人正滿心進取,努力擴張香港的生意,章玉階已經開始考慮讓家族生意逐漸擺脫藥品行業,如果可能,甚至把家族遷往澳洲。

    朝鮮戰爭是章家發跡的根本,沒有朝鮮戰爭,章家不過是個小藥商,但是戰爭總有一日會打完,到時藥品生意會一落千丈,恢復正常,眼下百家爭鳴花團錦簇的香港藥業協會,不知道有多少家會在戰爭結束後冷清關門。

    章玉階現在想的就是,為章家再走一條財路出來,香港是不能留了,如果朝鮮戰爭打完,中國大陸真的決定武力恢復香港,章家的藥品生意無法維繫不說,自己在戰爭期間干的那些事,說不定還會被拉去槍斃。

    所以他決定來墨爾本看看地產生意,幾十年前的澳洲淘金熱,讓墨爾本湧入了大量的海外移民,其中也有很多廣東廣西地區的華人,人口增加,住宅就需要增加,而且章玉階特意讓自己的弟弟章玉麒在來之前就特意瞭解過墨爾本房地產生意的情況,同為英國殖民地,墨爾本對城市發展有一套更為系統的規劃,而不像香港殖民政府那些城市規劃政策,毫無轉圜,僵硬的一刀切。

    章玉階躺在床上想著以後章家遷來澳洲後的情景,他在這裡會是個合法合格的地產商人,章家一家在這裡買下一大套宅子,全家住進去,不會有人知道和關心他曾經做過什麼生意,手上染過多少鮮血。

    似乎越想越精神,毫無睡意,章玉階從床上起身下地,拿起床頭櫃上的香菸準備去開窗吸一支。

    窗戶被他剛剛推開,臥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無聲的推開,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的五邑青年社社長蔡建雄探頭進來,看到是章玉階自己打開窗戶,就要退回去關上門。

    「阿雄,進來食支菸。」章玉階晃了晃手裡的煙盒,對自己這位機警的貼身保鏢說道。

    蔡建雄把門推開,邁步走了進來,等他全身從門外露出來,才能看到他剛剛藏在門後的手裡拎著一把大號匕首,可想而知如果剛才窗戶是被小偷或者盜匪推開,那下場不外乎就是被這位章玉階的貼身保鏢持刀手刃。

    從章玉階手裡接過香菸,蔡建雄吸了一口,陪章玉階一起望向窗外已經燈滅人無的唐人街:「睡的不好?章先生?」

    「我在想,如果以後來墨爾本,要在這裡建個大些的寺廟或者宗祠,這些日子我看遍了墨爾本,好像都沒有類似的建築,建個寺廟或者宗祠,再搞個宗親會之類,能把中國人都團結起來,更方便做生意。」章玉階夾著指尖的香菸說道:「想沒想過,以後你帶家人遷來墨爾本後做什麼?」

    「我?」蔡建雄愣了一下,他是個江湖人,一直帶著五邑青年社的兄弟幫章家在海上販運藥品,章家出錢他們賣命,就是這麼簡單,對人生沒有規劃,在他的印象中就是,章家有飯吃,他就有飯吃。

    「我……章先生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想那麼多干什麼。」蔡建雄錯愕之後,就是撓頭一笑,對章玉階回答道:「不過,章先生,以後要遷來墨爾本麼?也要我一起來?」

    章玉階笑笑:「你跟在我身邊風風雨雨出生入死,也已經十年有餘,比我幾個女人都親近,習慣你在身邊,已經離不開你了,不過如果不想來墨爾本,到時我在香港留棟樓給你,做個包租公也不錯。」

    「我還是跟在章先生背後老老實實做事的好,只要我還能邁得動雙腿,包租公?邊個願意去做就讓他去做好了。」蔡建雄也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阿雄,大哥睡下了嗎?幫我叫他起來,有事要說。」

    「是麒少。」蔡建雄把手裡香菸從窗口朝外彈了出去,轉身去開門。

    果然,門外站著章家二少,章玉麒。

    「麒少,章先生在裡面食煙。」蔡建雄對章玉麒低頭打了個招呼,讓開身體請章玉麒進去,自己探出頭朝走廊裡看看,負責保護章玉麒,與章玉麒同住一間房的青年社副社長丁家鋒此時正靠在門外。

    蔡建雄走到走廊上,把客房的門在外掩住,看向丁家鋒:「夜裡兩點鐘了,麒少無端端幹嘛起床?」

    「不知道,麒少本來已經睡下,但是剛剛接了個電話,好像是麟少打來的,之後麒少就穿好衣服來見章先生。」丁家鋒對蔡建雄說道。

    「就算是香港,現在應該也是深夜了吧?打電話過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蔡建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說道。

    本以為裡面章玉階和章玉麒二人最多一個小時或者半個小時就能談完,可是直到蔡建雄和丁家鋒兩人把丁家鋒的整包香菸都抽完,菸灰落了一地,天光都已經見亮,裡面的章玉麒還沒有出來。

    丁家鋒打了個哈欠,剛想說自己去個洗手間用冷水沖沖頭,房門就從裡面打開,章玉麒臉色平靜的走出來,身後跟著還穿著睡衣神色木然的章玉階,章玉階對蔡建雄吩咐道:「阿雄,你去叫醒阿茵她們兩個,收拾一下,我們等下直接去機場,搭七點鐘的第一班飛機返香港,我要傍晚六點鐘就站在家裡,陪全家一起吃晚飯。」

    「知道了,章先生。」蔡建雄遲疑了一下,轉身就要朝走廊旁邊的一處房門外準備叫人。

    章玉麒開口叫住了蔡建雄:「阿雄,還是我去叫吧,你和阿鋒在外面等了一夜,去洗洗臉,精神些。」

    「好,麒少。」聽到這話,丁家鋒拉起本就有些不情願的蔡建雄就朝進了章玉麒的房間,去衛生間洗漱。

    等兩人離開,章玉麒才對章玉階笑笑:「茵姐就算在你身邊沒有名分,也不好把她當下人,隨便打發個人就去招呼。」

    「女人不都是這樣?難道學你那個女助理愛麗絲,明明中國人,偏偏取個外國名字,恨不得被你含在嘴裡捧在手裡?你就算把那個助理娶回家,弟妹也不會有意見的,她有意見,讓母親對她說。男人就該想些男人該做的事業,哪有時間整日對著女人打磨。」章玉階對自己二弟回應個笑臉,調侃了一句,隨後用力搓了搓臉,再放下雙手,已經滿臉殺氣,磨著牙齒慢慢說道:「玉良真是長大了,好哇,好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8
第一四二章  寧死不退章玉良

    章玉良早上起床,陪家人一起用過早餐之後,才發現似乎出了些問題。

    自己三哥章玉麟昨晚沒有回來,今天早上家門外,代鋒也沒有候著自己,如果是平時,代鋒和車早就停在外面,等著自己上車出門。

    如果代鋒出了問題,那宋天耀到底是死掉還是沒死?

    今日章家外面的街道上,二三十個好像苦力混混一樣的人分成五六伙,或站或蹲守在章家不遠處的街邊,是利康褚孝信的人,還是三哥章玉麟安排的人?

    章玉良沒有急著出門去驗證,而是先在家門口把大嫂,二嫂,自己老婆等等要去做工的人都送出了門,又去向佛堂裡唸佛的母親打了招呼,叮囑家裡傭人伺候好母親等等一系列事情之後,最後才整理著領帶邁步出了章家大門。

    他一出門,距離章家最近的一夥六七個人,就馬上朝他走了過來,為首的大漢面相凶惡,不過卻沒有對章玉良失了禮數,客氣的說道:「良少,我是老福的魚頭標,請你回家休息。」

    「利康褚孝信的人?」章玉良面色不見驚慌,轉頭又看看其他那幾伙在遠處觀望的人,這才微笑著開口對魚頭標說道:「如果我一定要出門呢?」

    魚頭標撩起自己的汗衫下襬,露出掖在腰間的武器,語含威脅的說道:「宋秘書吩咐,你不想在家休息,就打斷你的手腳讓你回去休息。所以良少,別逼我們這些跑腿的人難做。」

    宋天耀還活著!

    章玉良眼神一凝,代鋒沒有回來,宋天耀還活著,三哥章玉麟昨晚沒有回家,一瞬間,他把所有事都向最壞的一面考慮,然後對魚頭標露出個燦爛笑臉:「打斷我的手腳?我現在回家打個電話給幫章家做事的五邑字頭,話我章玉良被個老福的人威脅,你猜猜看,你會有什麼下場?」

    「章玉麟麟少昨晚已經特意叮囑過五邑青年社的人,今日這條街,無論發生咩事,都由福義興的人話事,五邑青年社的人不會出現。」魚頭標硬梆梆的說道。

    章玉良聽完之後點點頭,用手戳了一下魚頭標的胸口:「好,很好。」

    說完,章玉良走回章家,等進了自己的臥室,臉色才陰沉下來,點了支香菸坐在書桌前慢慢想著此時的局面。

    宋天耀不僅沒死,而且還與自己三哥章玉麟接觸過,章玉麟能默認讓宋天耀安排福義興的人盯著自己,就說明,自己那些事,已經全部暴露。

    自己一共錯了兩步,第一步,不該在當日宋天耀去見自己時,輕視了他,被他那副目光短淺的樣子騙了自己,而後順勢又沿著他挖給自己的坑將計就計,隨手轉給章渭淋。

    第二步,自己安排代鋒去做掉宋天耀,有些太衝動,現在想來,當時唯恐自己的計畫暴露,只想迅速殺人滅口,這一步做的太絕,自己當時應該去見見宋天耀才對。

    一步錯,兩步錯,就等於步步錯。

    自己想要快速套取現金並且順便破壞章家聲譽的事,章玉麟既然沒有露面質問自己,肯定打電話去了澳洲,通知自己的大哥和二哥,而他們兩個應該也已經坐不住,準備坐最快的航班飛回香港了吧?下午?傍晚?就該出現在家中。

    這恐怕也是為什麼宋天耀,章玉麟讓人堵住自己,目的就是想要把自己,交給大哥章玉階處置。

    想想少年時自己挨過的那些所謂家法的毒打,又看看自己這間簡陋的臥室。

    既然已經做絕,他就不後悔,殺不死宋天耀,那就與他合作,掀掉章家!堂堂男兒,總不能枯坐在這裡,等著再如同少年時一般,被人狠狠教訓打成一條狗!

    想到這裡,章玉良走到二樓客廳,開始撥打電話,先打給潘律師的事務所,無人接聽,再打給尖沙咀那處秘密整理股票指數的會所,電話佔線。

    第二個電話佔線,讓章玉良手都抖了兩下,那間會所裡有他這段時間的心血,如果那些整理了大半的資料數據出了問題……

    這種虛弱念頭在章玉良心中一閃而過,出了問題心疼又能如何?重新再來就是!

    第三個號碼,他撥給了自己的合作人,語氣謙卑的開口:「維藩先生,我剛剛得知,代鋒和會所那裡可能出了些問題。」

    「我已經知道了,會所被人縱火燒了,下面的人講,是香港的和字頭與清幫李裁法的人開戰,波及到了咱們這點小生意,玉良,咱們兩個的運氣都不太好哇。」電話那邊,被杜月笙時常罵為不堪造就,不求上進,卻仍然被器重的杜維藩語氣淡淡的說道:「大半年整理編繪耗費心血,本來想讓我家老爺子見識見識我的能力,可惜,上天估計無法再給老頭子半年壽命,算了吧。只是代鋒,跟了我兩年,倒是可惜了。」

    章玉良聽到第一句話就愣住,會所被人縱火燒了,就算是燒,也該是利康的人動手,怎麼杜維藩扯到了和字頭與清幫上面?而且聽後面的話,杜維藩心灰意冷,準備收手而不是再重新做起,沒有杜維藩去吸納那些上海富翁的財富做倚靠,自己就算做起來,一時聲勢不夠又有什麼用?

    「維藩先生,就算那些資料被燒了,我再去多多安排人手,三個月時間足夠。」章玉良仍不氣餒,繼續開口說道。

    杜維藩卻在電話中嘆了口氣:「算了吧玉良,父親時日無多,剛剛又特意叮囑我們這些人,近段時間要低調嚴謹,而且父親把很多身邊人都安排去了台灣,就連我這個長子,他也已經幫我託人在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謀了個主任的差事,我這段時間,要去台灣拜會拜會父親的故友,提前打打招呼,算了吧,時也命也,算了吧。」

    杜維藩連說了三句算了吧,就掛斷了電話,章玉良重重吐出一口氣低聲罵道:「難怪杜月笙罵你不求上進!明明守著金山卻跑去台灣討飯吃!時也命也?你老子當初一條鄉下泥鰍,也懂得在上海灘升騰化龍!時也命也,我章玉良卻不信!」

    接下來,章玉良又連打了三四個電話,臉色總算從杜維藩收手的難看中慢慢轉變過來。

    打完這些電話之後,章玉麟點燃了一支香菸,開始在這處章家大宅裡慢慢踱步,看著房間裡的各種陳設,格局,直到臨近中午時,章玉良走到佛堂前,看向布幔後仍然在唸經的母親,猶豫了一下,安靜的跪倒朝母親磕了個頭,起身回到自己臥室,把床鋪被縟上淋滿煤油,劃著火柴扔了上去。

    火焰呼的一下燃起,眨眼間就把整張雙人床吞噬。

    以為找幾個江湖人就能困住自己?想讓自己等在這裡被章玉階處置?我章玉良寧死不退,沒了上海人,照樣拿下章家!

    升騰的火光中,章玉良的臉色平靜如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8
第一四三章  離開與歸來

    宋天耀昨晚是回到太和街睡下的,倒不是他不想去杜理士酒店睡,而是自己能去睡,但是爛命駒那些人卻進不去酒店,雖然章玉良不可能同一件蠢事做兩次,但是誰又能說的準呢,萬一找個會講英文的好像代鋒那樣的高手進酒店殺了自己,那他宋天耀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他住在自己臥室,爛命駒和另一個潮勇義的手下就在客廳裡打盹,門外還有四五個手下坐在樓梯上睡覺。

    趙美珍,宋春仁,宋雯雯,師爺輝甚至婁鳳芸,從昨晚宋天耀回來之後,就全都連夜趕去了鹹魚栓的家裡,一家人都知道鹹魚栓為救宋天耀死在了代鋒手裡,鹹魚栓一死,他老婆女兒不知道會被刺激的成什麼樣子,必須要有人陪在身邊照顧,而且鹹魚栓的喪事也要有人幫忙籌辦。

    宋天耀讓趙美珍先為阿栓的老婆送去了兩萬港幣,用這些錢讓阿栓的老婆為阿栓風光大辦喪事,那兩萬港幣,算是宋天耀以權謀私,從褚孝忠給自己的那三十萬現金裡直接剋扣的,估計褚孝忠也不會在意宋天耀如何花掉那三十萬。

    從家裡出來,宋天耀先去了利康公司,他準備今天哪裡也不去,除了下午去送安吉—佩莉絲之外,其餘時間就呆在利康公司。

    咬著爛命駒讓人從茶樓買來的叉燒包,喝著茶水,翻看著特意買來的今天發行的幾乎市面上所有報紙,剛把第一個叉燒包吃完,電話就響了起來,宋天耀拿起電話:「喂?利康商貿公司,找邊個?」

    「阿耀,我是褚孝忠。」褚孝忠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帶著幾分得意:「我幫你添了些柴,五邑過半藥商租的船,都不准出海,那些船的船東寧可付違約金,都要收回那些藥商手裡的船。」

    「當心搞太大失控,忠少。」宋天耀沒有誇讚褚孝忠辦事能力出色,堂堂褚家接班人,無論做出什麼都不值得吃驚,再說只是一半藥商手裡的船不能出海,這要是換成褚耀宗,那火力估計能輕鬆覆蓋整個藥商群體。

    「就讓他們當我失控好了,我細佬被章家欺負,我當然要有過激反應嘛。」褚孝忠在電話裡說道。

    宋天耀把一份報紙的頭版瞄了一眼:「忠少,不如你回家食飯時讓下人多買幾份報紙,發給褚家大小睇下,大家一定都會很開心,說起來,我老闆信少的樣子真的很上相。」

    「呃……」褚孝忠被宋天耀這番話刺激的呃了一聲,他用自己的人脈去搞五邑那些藥商手裡的船隻,結果今日各家報紙卻都登了他弟弟的照片,一些只為金錢毫無風骨的中文小報更是不要臉的把褚孝信照片放到頭版,然後一行粗黑大字,香港大慈善家!

    他拚死拚活的為利康幫忙,而自己弟弟這位大慈善家卻好像應該摟著女人還未起床。

    這就是命,不過最可氣是宋天耀這撲街,自己好心打電話給他,通知他自己動手為藥業協會添堵的事,這撲街就故意提褚孝信登報的事來氣自己。

    「阿耀,你能不能不要像小孩子一樣,故意氣我?你幾歲呀?不同你講,我掛線去買報紙。」對宋天耀那番話,褚孝忠倒不會生氣,只不過覺得宋天耀冒出來故意刺自己的話很小孩子氣。

    宋天耀一邊咬著叉燒包一邊對電話說道:「喂,忠少,不如多聊幾句,我等章家的人等的很無聊。」

    「那就打給你那個上相的老闆,讓他同你聊好了。」褚孝忠回了一句。

    宋天耀就故意引褚孝忠說出那句話,此時壞笑著說道:「信少?信少和茱蒂小姐昨晚共度春宵,到現在還冇起床。」

    「撲街!」褚孝忠在電話那邊意識到被宋天耀又故意調侃了一句,忍俊不禁的罵了句髒話,鬱悶的掛線。

    宋天耀咬著叉燒包把電話放回原位,繼續看報紙,所有收了錢的,無論中文還是英文報紙,都如實並且誇大的報導了昨天樂施會成立和捐贈藥物的事,但是按照原計畫該提的歐洲海岸公司惡意囤積樂施會發起人褚孝信的利康公司原材料的事,卻一個字都看不見,顯然章家這一點做的不錯,把各個報館都擺平,讓大家統統報喜不報憂,全都是善頌善禱,不提章家。

    不過利康捐贈的信牌花塔糖,都被各個報館加重筆墨多寫了幾句效果,一些報紙還登了以信牌花塔糖為背景的照片上去,算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幫利康打個軟廣告。

    一直在利康坐到中午時分,宋天耀才去了杜理士酒店,留了爛命駒等人在酒店外面,自己進了餐廳與安吉—佩莉絲一起吃午餐,今天安吉—佩莉絲沒了往日大膽隨意的打扮,頭髮被束起,戴上發卡,手邊是遮陽帽,整個人的穿著看起來比平時保守很多。

    「倫敦好像沒有法律規定女人不能穿的暴露些或者性感些吧?這身裝扮看起來好像年紀大了十歲一樣。」宋天耀幫安吉—佩莉絲拉開座椅,等她坐好,自己也回到位置坐下之後才對安吉—佩莉絲問道。

    安吉—佩莉絲說道:「但是倫敦那些上流人物很保守,他們能允許女人表現出色,但是接受不了女人看起來和美國女人一樣輕浮。」

    「據我所知,性感的瑪麗蓮—夢露在倫敦很受那些紳士們追捧。」宋天耀嘗了一口餐前甜湯說道。

    安吉—佩莉絲說道:「他們也許喜歡看其他女人在公眾場合賣弄風騷,但是絕對不會想自己的家人穿成那位電影女星那樣出現在街頭,這就是英國紳士。」

    「那倒是,不止英國紳士,我也喜歡坐在街邊吃東西,順便欣賞路過的漂亮女人。」宋天耀頗為認同的點點頭。

    吃過午餐,陪著安吉—佩莉絲喝著咖啡聊了一陣倫敦的天氣,再陪著她去購物中心為英國的家人購買小禮物,直到四點鐘,兩人才搭乘酒店的轎車前往機場,距離機場越近,安吉—佩莉絲就越沉默,等到了機場之後,更是嘴唇都緊緊的抿了起來。

    「走吧,鬼妹,要登機了。」宋天耀幫安吉—佩莉絲拎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看到安吉—佩莉絲站在候機廳裡不動,用手摘去她頭上的寬簷帽,和之前一樣,輕輕揉了揉對方的頭髮。

    一旁經過的人們都用詫異的眼神望向宋天耀和安吉—佩莉絲。

    安吉—佩莉絲伸手把宋天耀手裡的寬簷帽拿回來,沉默的戴回頭上:「如果我在倫敦遇到一個比你還聰明的年輕男人,也許我就不會回來了。」

    「我相信,你遇不到。」宋天耀牽起安吉—佩莉絲的手,另隻手拎著行李箱,朝登機口走去。

    安吉—佩莉絲順從的跟在宋天耀身後,走到登機口時,宋天耀把行李箱遞給她:「你知道你得回來,想想看,你還沒對我說聲謝謝,而且,我們還沒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我可以現在對你說。」安吉—佩莉絲抬起頭,認真的對宋天耀說道:「我可能真的不會回來。」

    「如果你等我去倫敦找你,你麻煩就大了,鬼妹,你知道我做得到。」宋天耀低下頭,在旁邊負責檢查登機的白人鬼佬錯愕眼神中,吻了一下安吉—佩莉絲的臉頰:「就像我曾經對你說過的,我一直記得,你是我唯一不想交給其他人的。」

    安吉—佩莉絲卻笑了起來:「我記得你的原話沒有這麼迷人,你當時是說,我的大腦是你唯一不想交給其他人的物品。」

    「你看,這就是一個理性值過高的律師在我鼓足勇氣說情話時的回答。」宋天耀攤開手,一副無奈的表情。

    安吉—佩莉絲轉身朝登機口走去,臨近登機口時,卻突然轉身邁步走了回來,勾住宋天耀的脖頸深深吻了一下,用有些怪異腔調的中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等著我,宋天耀。」

    「我從現在就開始等了。」宋天耀眼神溫柔的說道。

    安吉—佩莉絲再一次轉身,這次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宋天耀的視線中。

    在宋天耀送別安吉—佩莉絲時,章玉麟則在機場出口外,等到了自己的大哥和二哥一行人。

    身材高大的章玉階頭戴圓氈帽,菸灰色西裝外,披著件長款黑色乾濕僂,走在最前,在他身後保持一步差距的,是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章玉麒,再之後,則是兩個容貌出眾的輕熟女,最後則是蔡建雄,丁家鋒以及其他幾個手裡拎著行李箱的隨行跟班。

    「大哥,藥業協會大半人現在都等在公司,他們的船都被船東催著要收回,各個急的上竄下跳,有些性子急的,甚至說如果章家再不主事,大家就自己話事。我查過,那些船是潮州的褚孝忠出手搞事。」章玉麟臉色難看的迎向了這些人。

    章玉階嗯了一聲,開口說道:「天又未塌,就是天塌下來,我已經回來,自然由我補回去,讓那些一點擔當都冇的撲街先等著吧,回家,我要先回家陪母親吃飯,等見過母親再提其他。」

    「大哥,家裡被玉良點火燒了,玉良不見了,母親只是略有驚嚇,沒有受傷,被我安排去了酒店住下,大嫂二嫂弟妹等人都過去照顧她,母親讓我對你和二哥講,她冇事,她要你們帶玉良一起去見她。」章玉麟低著頭,慢慢說出一句話。

    眾目睽睽之下,章玉階一腿踹出,將在人前行事滴水不漏,沉穩斯文的章玉麟踹倒在地,眼神凶狠的說道:「讓你照看這個家,照顧母親,你就給我照顧成這個樣子?不成器的東西!」

    章玉麒在章玉階背後上前一步,拉起章玉麟,而章玉階踹完章玉麟之後,連停都未停,邁步朝汽車走去,嘴裡說道:「玉麒,既然母親說等這件事之後再去見他,那就讓阿鋒陪你,你去忙你該做的事,需要錢的話,無論是現金還是銀行支票,到時讓愛麗絲同阿茵支取,多少都無謂。不成器的廢材!你滾過來同我上車,陪我去公司見那些開口說要自己話事的撲街,我離開不過半月,章家有些小事,就各個以為能趁亂造我的反?我睇下邊個夠膽!讓他當面把要話事三個字說給我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49
第一四四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昨晚還在酒桌上對章玉麟一番話就連連認同的眾多藥商,今日集合了二十多人,亂哄哄的在歐洲海岸公司本就不大的會議室裡,當日最先為章家報信,又安排人為章家去各家報館奔走,被章玉麟尊稱為馮伯的馮義昌,此時更是叫的最響。

    他租了四艘船來販運藥品,三艘快艇一艘漁船改裝的小貨船,可是今日船東突然派人直接去碼頭卸了四艘船的輪機,說是要把船送回船廠大修。

    船隻大修無所謂,但是按照之前簽過的租賃合同,如果船東半途把船送去船廠修理,需要幫馮義昌臨時調一艘船補上,可是那些船東的工人卸了輪機後就不見人,馮義昌打電話找船東,船東則表示現在沒有閒下來的船能抽調。而且話裡話外的語氣,無非就是按照合同上的違約金,一艘船付個五萬十萬的違約金。

    馮義昌在商場也是混老了的人物,雖然沒有混成那些在東華三院和保良局都標名的富豪大亨級人物,但是家中也有些余財,聽出船東的話鋒口氣不對,忍下怒氣,沒有當場發怒翻臉,而是哈哈乾笑了兩聲,約對方過兩日再談。

    掛掉船東電話,聯繫其他做藥品生意的人,果然,只要是做出海販運藥品生意的五邑藥商,大部分租下的船都被各自船東安排工人卸了輪機,而且打電話過去質問,也都與馮義昌的遭遇一樣,對方表示沒有閒餘船隻能抽調,如果翻臉,大不了按合同賠付違約金。

    這擺明是有人針對藥業協會搞事,香港這個地方又沒有多大,不過一個多小時,馮義昌就知道,是褚家那位當家作主的長子褚孝忠做的這一切。

    讓這些五邑藥商去質問褚耀宗,這些人沒有膽色也沒有資格,但是去當面質問一個不過三十歲的褚孝忠,這些人還是敢的,十幾個藥商殺向褚孝忠的利亨公司。

    褚孝忠沒有閉門不見客,大大方方從辦公室出來把馮義昌這些五邑藥商請進會議室,又讓秘書為每人倒了一杯咖啡,然後笑模笑樣的開口問馮義昌等人來意。

    馮義昌記得身邊有個性急的傢伙開口語氣硬了些:「阿忠!大家不同行,你現在突然搞事,讓那些船東突然把船都收回,是準備同我們大家過不去咩!」

    「啪!」褚孝忠正端著咖啡杯準備喝一口,聽到這句話之後,直接把咖啡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好像變臉一樣,整張臉一瞬間就從和煦轉換成了怒恨:「我聽人講!章家同我細佬阿信做對,我細佬讓報館登章家公司斷他原材料的消息,是在座的各位幫章家去各大報館跑腿打通關節?一家報館十萬塊?各位錢很多呀!我的錢也很多,你們能用錢砸的報館閉嘴,我就能用錢砸的船東開口!」

    一番話,就讓在場的五邑藥商全都喘著粗氣紅了眼睛,褚孝忠這幅態度,分明是要和他們這些五邑商人做對開戰?不死不休?

    這樣鬥下去,無非就是各憑本事去搞砸對方的生意,你搞我的船,我就搞你的貨,鬥下去兩敗俱傷的局面,為了不成器的褚孝信,褚孝忠真要走這樣一步?

    「阿忠,你也知道,藥業這方面,向來是章家作主,幾大製藥公司在香港甚至東南亞的代理權,都握在章家手裡,只有章家手裡有那些搶手藥品,是章家老四章玉良與阿信有過節,你冇必要一定要連我們這些跟在章家背後做些小生意的人都要翻臉吧?」馮義昌是這些人中年紀最大的,褚孝忠翻臉,自己一方其他人都不知如何開口,只有他笑著生硬的轉圜會議室裡尷尬的氣氛。

    有人遞來台階,褚孝忠也就不再繼續黑著臉,緩和口氣說道:「馮伯,的確是阿信與章家這點小問題,不過你們能站出來幫章家,我站出來幫我親細佬,大家做的都一樣,有什麼區別?」

    「當然不同,當然不同,大家幫章家是被逼無奈,畢竟要靠章家手裡接貨做生意,我們大家與阿信和你都沒有過節,你又何必一下就傷了這麼多人的和氣?」馮義昌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親切些,開口說道。

    褚孝忠看著會議室內的眾人:「那我又不能看著你們就因為要靠章家做生意,就全都站到章家一邊欺負我細佬,章家不認輸,大家就繼續斗好了,我無所謂。」

    他這番話,讓馮義昌在內的所有人都心中忍不住破口大罵,褚家當然無所謂,家大業大,耗也能耗死他們這些場面不大的小生意人,如果褚孝忠真的要這麼耍無賴,大家卻又沒什麼好辦法。

    「藥業協會現在是章家話事……」馮義昌面容苦澀的說了半句,就再也說不出口。

    有些自認頭腦精明的,當即就說道:「章玉階是藥業協會會長,但是不能讓章家與褚家有仇,就要牽連大家,去章家的公司,讓章家給個說法,現在大家所有貨都被海關查封,船又被收回,該出頭的章玉階不在香港,如果章家再不給個交代,大家乾脆就投票重新選個人出來話事!」

    跟在章家身後的這些藥商,場面大的,無非家中數百萬積蓄,場面小的,百多萬港幣身家就已經頂天,眼光心思差的太多,聽到有人開口,就紛紛點頭認同,沒錯,現在藥業協會出了大事,該站出來的章玉階卻無法主事,那大家不如乾脆投票重新選個人來臨時主持大局。

    只有褚孝忠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馮義昌,恰好馮義昌也偷眼望向褚孝忠,看到褚孝忠瞄向自己,一把年紀急急做了個討好的笑容,再回首,又是那張寫滿愁苦的的臉。

    老狐狸馮義昌故意把話只說了半句,就是等有其他人傻乎乎站出來先開口。

    「那如果……」馮義昌等眾人都說完,又欲言又止的望向褚孝忠。

    褚孝忠朝馮義昌笑笑:「只要馮伯你們不參與章家和阿信這次的事,一切都可以談,如果再站在章家那一邊,你們也知道,船可是很搶手的,別等下定決心的時候已經太遲,生意都歸了其他人。」

    「去章家吧。」馮義昌這次真的是心情複雜的說了一句,然後走出了利亨公司的會議室。

    章家與褚家兩尊大菩薩交鋒,最先遭殃的卻是他們這些在旁邊搖旗吶喊的小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50
第一四五章 狀似瘋狂與雲淡風輕

    章玉良上午利用縱火引起的慌亂從容離開章家,一直整個人消失到傍晚,才換了一身乾淨的灰藍色西裝,出現在利康公司。

    他進入利康的辦公區時,剛好探頭看見宋天耀坐在敞開門的辦公室裡,正朝著辦公桌對面的空位前,擺放茶杯。

    看到章玉良出現在利康公司,宋天耀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章玉良也笑了一下,邁步想要進宋天耀的辦公室,卻被爛命駒上前一步擋住。

    「駒哥,禮貌的把章四少請進來。」宋天耀大聲對爛命駒開口說道。

    隨著他這一句話,似乎整個利康公司都安靜了下來。

    爛命駒朝旁邊退開,對章玉良說了個請字,章玉良邁步進了宋天耀的辦公室,神態自然的坐到了宋天耀辦公桌對面的客位上,指了指面前宋天耀剛剛擺好的茶盞,笑著問道:「你在等邊個?」

    「出了這種事,章家總要有人出來同利康聊一聊,我也不知道邊個會來,但是提前預備好總不會錯。」宋天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雙手支在辦公桌上,微笑回望章玉良。

    夕陽下,染成金黃色的辦公室裡,兩個年輕人微笑對視沉默不語,足足持續了十幾秒,雖然都是微笑,但是笑容卻明顯不同,宋天耀臉上的笑容平和,淡定,而章玉良臉上的笑容像是有些自嘲,又像是有些解脫後的快感。

    章玉良率先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他朝宋天耀豎了一下大拇指:「宋秘書的戲演的很棒,我仲記得,你在我的辦公室時,那副聽到我開口斷了利康那批驅蟲藥時,驚慌失措的表情,用那些細節,表情,動作,釣我這條蠢魚咬鉤,你現在該知道,我咬了你的餌,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良少扮紈袴,扮那種自大又沉不住氣的角色也很出色,如果不是代鋒露面來殺我,我都不知良少背後下了多大一盤棋,香港股票指數,潘律師話俾我聽時,我愣了足足幾分鐘。」宋天耀言語由衷的說道。

    對章玉良搞的股票指數,宋天耀是的的確確發自肺腑佩服的,要知道,章玉良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重生者,二十五歲,能有這種敏銳的眼光,一己之力與上海人合作準備做香港股市的話事人。

    對這件事,宋天耀只想說,戰後四五十年代,香港商海豪傑何其多也。

    無論章玉良這一局成也好,敗也好,這份眼光,手段,謀劃都足夠讓人心折,最主要的是,面前的章玉良足夠年輕,他還輸的起。

    章玉良聽到宋天耀說他扮紈袴,哈的笑了一聲,從口袋裡取出萬寶路牌子的香菸,遞給宋天耀一支,自己叼了一支在嘴上,然後取出一個在香港還不算多見的美國Zippo打火機,動作熟練的單手打著,幫宋天耀點燃再幫自己點燃,最後瀟灑的啪一聲甩滅火焰,夾著香菸說道:「不扮紈袴不扮白痴,在章家能做咩事?」

    「股指這件事,你完全可以對章家你那三個哥哥提出來,慢慢做大,說起來,到底有什麼樣的仇恨,讓你連三位親大佬都設計?」宋天耀夾著香菸,好奇的問道。

    章玉良靠在椅背上,不屑的笑笑:「章家,全家都是白痴,與這個二戰之後的新時代已經脫節,我大佬自己好像清朝皇帝一樣,我母親呢,就是垂簾聽政的皇太后,我二哥呢,就是宰相軍師大臣,我和三哥是什麼?太監,跑腿的太監而已。你以為我大佬能聽懂什麼叫做股指?他不懂,也不準備做,他認為我做股票,就是偏門,投機,賭博,他開口不准做,全家就不能再提這件事。我對他第一次提出來時,他對我講,是我賭性太大,叫我小心點,發現我賭就打斷我的手腳。根本無法與這種自大又落伍的人交流,類似的事仲有很多,我不想說,你也不會想聽。」

    「那現在你來見我呢?」宋天耀拿起手邊的茶壺,幫對方的茶盞裡倒了些茶水問道。

    章玉良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稍顯愧疚的低低頭:「我做錯一件事,生意上的錯,就是生意上的錯,我不該讓代鋒動手殺你,而是當時親自來見你,終究是經驗淺了些,事後想起來,已經遲了,但是遲也總要道歉的,我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你講一句,對唔住。」

    「代鋒沒有殺死我,卻殺了個我身邊的人。」宋天耀慢慢收起笑容:「你覺得我對你該說什麼?」

    「無所謂,你說殺了我,我也無所謂,我講對唔住,又不是一定要你接受。」章玉良吐了口氣:「我大哥二哥應該也已經回了香港,說不定現在正去見我母親,見過之後就應該是選擇繼續和利康過招,還是坐下來大家一起談。」

    「 那也已經是利康與章家之間的事,而良少你現在恐怕已經,沒什麼機會參與章家這種事了吧?多關心一下自己跑路去哪,避免被你大哥打斷手腳才是正理。」宋天耀對章玉良語氣淡淡的說道。

    說他宋天耀對章玉良同情憐憫,完全沒有,恨之入骨,也談不上,就章玉良的行事風格而言,很對宋天耀的胃口,但是章玉良真正執行起來,手法經驗卻還差太多,在商場上,執行出了問題,往往就是全盤皆輸的局面。

    這一局,章玉良無論能否逃跑,下場都是被章家推出做替死鬼,已經沒什麼翻身的可能。

    「你也覺得我會做替死鬼?忍一口氣,被家人教訓一頓,然後推出去無論被什麼罪名送進監獄短期服刑,遮掩章家這次的風波?」章玉良彈了一下菸灰:「這就是我來見你的第二件事,我代表章家同你談這件事。」

    宋天耀頓時來了興趣,坐直身體望向章玉良:「你代表章家?」

    「章家的歐洲海岸公司擁有美國,瑞士,英國,荷蘭,德國等等七家製藥公司在香港和東南亞的代理權,我想把這些代理權轉給利康,宋秘書能給我一個什麼樣的價格?」章玉良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愣了愣:「代理權?這種合同,不是你章家一個四公子能做主的吧,你大哥再與時代脫節,與那些公司也是有法律合約的。」

    「章家每年喂飽這七家藥品公司在香港辦事處的負責人,都要用上百萬港幣,這算不算商業賄賂?商業賄賂是不是違約?違反聯合國禁運令,走私禁運品算不算違反國際法律?這些,都能讓那七家藥品公司終止合約的。」章玉良用手輕輕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語氣裡滿是決絕:「我能讓這七家藥品公司的工作人員或者家屬爆出這樣的醜聞。」

    蒲你阿姆,章玉良瘋了。

    宋天耀看到章玉良那個貌似平靜實則瘋狂的眼神時,心中冒出的居然是這句話。

    要對這個家有多大恨意,才能讓章老四幹出這種事,而且他剛才說什麼?家屬或者職員爆出這些醜聞,這貨和七個藥品公司的家屬或者女職員都有絕對深入密切的聯繫?這一局章老四到底謀劃了多久?自己當初發現章玉良搞股指時,以為最多把其他章家三人推出去做替罪羊,章玉良接手章家生意就足夠,現在看來,如果章玉良真的成功,章家不止是三人被推出去,而是整個章家都不復存在,他完全可以自己把代理權從容轉入自己註冊的藥品公司,另起爐灶,自己做香港藥業的話事人。

    「就算那些公司終止章家的代理權,也不一定會便宜利康。」宋天耀震驚之餘,說了一句廢話。

    其實利康能提前得到這個消息,再配合鬼佬石智益運作一下,憑藉利康在香港剛剛搞出的慈善名頭和褚家充沛的資金,很容易就攬下這些代理權,宋天耀之所以說這句廢話的原因是因為,實在是不知道該對已經為了顛覆章家不擇手段的章老四說什麼才好。

    章玉良也知道宋天耀這句話是在隨口一說,他繼續說道:「五百萬匯豐銀行支票,我做完這件事,看到章家樹倒猢猻散,即刻回美國。」

    「良少,你好像忽略一個問題,那就是我真的只是個秘書,這種大事,終究要讓褚家人作主。」宋天耀深吸了兩口氣,臉上似乎都帶上了激動神色,開口說道。

    章玉良對宋天耀笑了起來:「褚孝信不做,你也可以讓他做嘅,他那麼信重你。」

    「我今晚就去見褚耀宗會長,明日中午之前,一定給你答覆,這種事,信少做不了主。」宋天耀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水:「良少,你的棋走的真是漂亮。」

    章玉良從對面站起身,轉身朝外面走去:「明日中午我會再來見你,讓褚家想清楚一點,算清楚一點,五百萬,買了多大一座金山。」

    宋天耀親自把章玉良送出了利康公司的大門,看著章玉良攔下一輛的士離開。

    等章玉良走後,宋天耀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望著面前章玉良碰都未碰一下的茶盞出神。

    這時,隔壁房間,一身黑色中山裝的章玉麒在褚孝忠的陪同下,開門走了出來,坐到之前章玉良坐過的位置上,和宋天耀一樣,望著面前這杯茶沉默不語。

    「玉麒先生,你話你這位細佬,知不知這杯茶是我為你準備的?」宋天耀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章玉麒,開口問道。

    連身後的褚孝忠,此時都望向這位被吉東浦,賀善衡等人稱為王佐之才,今年不過三十歲,二十三歲時就已經擔任廣東省建設廳經濟科科長,工作閒暇之餘還能替多病的岳父打理百貨公司生意,並且把百貨公司開到全廣州最大,下飛機之後馬不停蹄直接來見他和宋天耀的章家二少,章玉麒。

    「玉良想要留條路自保,居然用了這種孩子氣的方法,倒是讓褚兄和宋秘書見笑了。」章玉麒端起自己弟弟沒有碰過的那杯茶,喝了一口,雲淡風輕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50
第一四六章 睥睨縱橫章玉階

    馮義昌等人在歐洲海岸公司的會議室裡正不耐煩的抱怨時,公司正門外,章玉麟引路,章玉階披著風衣,在自己的女助理阿茵和保鏢蔡建雄兩人的陪同下,邁步走進了公司。

    從他進入會議室的第一秒開始,之前還嘈雜紛亂的會議室馬上就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章玉階走到船型會議桌的正中位置,蔡建雄幫他拉開椅子,阿茵幫他取下披著的風衣,又遞上雪茄,章玉階接過雪茄用火慢慢烤著,不急不緩的點燃,濃重的雪茄煙霧升騰,朦朧了他那張冷硬木然的臉,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雖然與會議室眾人明明只有一步之遙,卻又遠隔千里。

    馮義昌等人都眼神驚愕的望向坐在突然出現的章玉階,大部分人的臉上還帶著幾分不知所措的表情,昨晚那餐飯,章玉麟並沒有說今日章玉階就會返香港,如果知道他今日返香港,不要說船被船東收回,哪怕船和貨出海都被水警扣住,大家也絕不會急著跑來歐洲海岸公司搞事。

    章玉階落座後就吸著雪茄,一語不發,讓在場本就有些內心惶恐的眾人更加手足無措。

    「章會長……」仍然是年紀最大的馮義昌開口,他斟酌著語氣:「你及時返來就好啦?現在褚家對我們這些五邑……」

    章玉階雪茄抽掉了半支,才抬起頭望向面前這些藥業協會的藥商,語氣中不見任何波動,淡淡的開口:

    「邊個講要自己話事?」

    「章會長,不是這樣,哪有人敢講這種話,是……」聽到章玉階開口這個問題,馮義昌心中一沉,急忙堆著笑開口:「是大家……」

    連續兩次被馮義昌插嘴,章玉階把手裡的雪茄直接朝馮義昌的臉上摔去!

    雪茄上的炭火砸在馮義昌的臉上,火星四濺,燙的馮義昌手忙腳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章玉階指著被自己雪茄砸中的馮義昌,囂張開口:「我進門之後,忍你第一次隨意開口,是看在你為章家報信奔走,但是不會忍第二次!一把年紀,冇大冇小!阿雄,把這老傢伙拖出去,話俾他聽,三個月,他的西藥行拿不到一粒藥!」

    蔡建雄從章玉階身後上前,拖著馮義昌就朝會議室外走去,馮義昌此時顧不得臉面,在蔡建雄手裡掙紮著對章玉階叫道:

    「章會長!章會長!我知錯!不關我事!我幫章家在外奔走……」

    再想喊下去時,他已經被拖出門外,嘴巴似乎也被蔡建雄堵死。

    等馮義昌被拖出會議室,章玉階又慢條斯理點了支雪茄,對面前全都嚇的變了臉色的眾人說道:「蒲你阿姆!喂了你們這麼久的肉,就各個真把自己當成狼?你們只是一群跟在我章玉階這頭狼身後吃肉的狗,再問一句,邊個講過,要自己話事。」

    已經有了剛剛馮義昌前車之鑑,此時房間內眾人,哪個再敢隨便開口,大家面面相覷,都希望其他人鼓足勇氣,自己在背後觀望風色。

    等了十幾秒,沒人開口,章玉階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說道:「我家剛剛失火,我母親一把年紀要被迫去住酒店,我想去先陪母親吃晚飯,但是因為你們這些撲街突然跑來我的公司搞事,我要先來招呼你們。不是想等我站出來咩?我現在坐在這裡!把你們之前的話再講一次出來!」

    「蒲你阿姆,當初我章玉階同大馬,印度尼西亞那些人在海上搶那些製藥公司東南亞代理權時,死了多少人?未見你們出來幫手,當日你們在邊度?見到藥品賺錢,全都跟在我背後吃肉,出了一點點小事,就想造我的反,憑你們也配?」

    仍然沒有人開口,全都低著頭不敢去看章玉階的桀驁目光。

    章玉階眼神霸道的掃視一週,繼續說道:「藥業協會,是我關照同鄉的,是我章玉良用來交朋友的,不是用來養一群準備張口咬我的狗嘅!藥業協會我章玉階退場,讓給你們自己搞,好不好呀!最後再問一句,邊個講過,要自己話事?」

    有人忍耐不住這種被章玉階催壓的苦悶氣氛,想要抬頭,可是章玉階眼神掃過來,鼓起的勇氣在對方眼神中迅速消散,又忙不迭把頭低的再低幾分!

    等了一陣,仍然沒有人開口,章玉階哼了一聲,轉身從女助理阿茵的手上接過風衣自己披好,最後望向場中眾人:「冇人承認?那就大家一起扛好了,這次海關查封貨物,鬼佬胃口很大,各家在海關倉庫裡那批貨,由我決定,用來填滿鬼佬胃口,損失自理,以後下批藥品,仍然按照章家包銷五成,出讓其餘成員剩餘五成的比例照舊。我話講完,邊個贊成?邊個反對?」

    「我冇講過要自己話事,是他們幾個講的!」聽到章玉階要用他們被查封的貨來打點鬼佬,終於有人忍不住肉疼,大著膽子開口。

    可惜他想像中章玉階會把怒火集中發洩在那幾個人身上的畫面並沒有出現,章玉階只是冷冷看著自己:

    「你是,黃笑球,球哥?返屋企收拾收拾,讓你的西藥行關門吧,你連男人最基本的有錯就要認,有難要同當都做不到,以後你要是能在香港拿到一粒藥的貨,就算我章玉階這個香港藥業協會會長失職,回家吧,你不同大家一起扛,大家為咩要讓你同我們一起賺錢。」

    說完,他扭頭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還有沒有想要開口的?」

    除了已經因為一句話就沒了生意的黃笑球,其餘人馬上搖頭,然後都看向臉上已經不知道已經是嚇傻還是沒有回過神來,仍然保持麻木的黃笑球。

    章玉階披著風衣邁步朝會議室外走去,經過三弟章玉麟身側時,停步扭頭看向低頭不語的對方:「恨我踢了你一腳?」

    章玉麟急忙搖頭,章玉階慢慢開口說道:「我踢你,不是因為你鎮不住這些廢材,是因為你連這些廢材都不如,生意看不住就罷了,你仲連母親都照顧不好?讓她一把年紀,去住到酒店?」

    「我知錯了大哥。」章玉麟抿著嘴唇說道。

    章玉階眼睛定在章玉麟臉上:「你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做咩事嗎?」

    章玉麟眼睛悄悄在會議室外被蔡建雄按住的馮義昌身上瞄了一下,肯定的點頭:「知道,大哥。」

    章玉階滿意的點點頭,朝外面走去,隨口吩咐道:「阿茵,打給褚家和蔡家,就話我從澳洲帶了些小禮物,準備拜訪兩位世伯,讓他們先備好茶水,等我去叨擾。」

    「知道了,章先生。」相貌漂亮,語態溫柔的女助理阿茵,跟在章玉階身後,開口說道。

    她出門前最後扭頭望了一眼此時會議室內仍然鴉雀無聲的眾人,又望向走在前面的這個偉岸男人的背影,邁步跟了出去,眼中滿是愛慕和迷戀。

    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天塌下來,都能用一雙手撐回去吧。

    三十八歲的章家家主,睥睨縱橫章玉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50
第一四七章  定策

    送走了雲淡風輕的章玉麒,褚孝忠看向宋天耀,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覺得,章玉良那番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他把他老媽都燒的去住酒店,當然是真,再假下去,那傢伙死的一定很慘。」宋天耀整理著桌上厚厚一沓報紙說道:「章玉階與章玉麒這對兄弟搭檔,真是絕配,章玉階劈荊斬棘,章玉麒步步謀算,厲害厲害。」

    他嘴裡說著厲害,但是語氣卻隨意的好像誇街邊大排檔賣的食物好吃一樣。

    「天都黑了,你去邊度?如果順路的話,我讓司機送你。」褚孝忠對宋天耀現在越看越順眼,看看自己兄弟褚孝信就知道,今天整整一天都不見人,但是利康這邊安安穩穩,自己仗義助拳放在一旁,宋天耀自己坐鎮,無論是對章玉良還是章玉麒,回答都滴水不漏,無可挑剔,最主要的是,雖然雙方聊天氣氛輕鬆,可是無論章玉良還是章玉麒,希望得到的哪怕半點承諾都沒有鬆口說出去。

    宋天耀把手裡那厚厚一大疊報紙誇張的夾在腋下,一本正經的抬起頭對褚孝忠說道:「那麻煩忠少,我去你家報喜,剛好順路。」

    「撲街。」褚孝忠聽完宋天耀這番話,低聲罵了一句就朝門外走,心中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問一句順不順路的客氣話。

    「不要生氣嘛,信少今日登報紙,我拿去給會長和夫人睇下,他們一高興,說不定我能得些賞錢。」宋天耀夾著報紙跟在褚孝忠的身後還不忘補刀。

    搭褚孝忠那輛勞斯萊斯回到哥賦山的褚家大宅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看到褚孝忠和宋天耀兩個人從一輛車上走下來,褚家傭人都有些發怔,前段時間褚孝忠和褚孝信這位秘書還在家裡斗的場面難看,怎麼今日就有說有笑的坐同一輛車回來?

    有些會動腦的,已經開始琢磨是不是二少爺這位得力助手已經被大少爺給拉攏過去。

    「嗯叔。」宋天耀對站在客廳門口的管家恩叔打了個招呼,恩叔看到宋天耀跟在褚孝忠身後一起出現,等褚孝忠先進了客廳,恩叔跟在宋天耀身邊,笑著說道:「宋秘書,夫人已經讓阿紅催我幾次揾你來家裡一起吃晚餐,看到你不請自到,倒是省了我安排人再去請你。」

    宋天耀好像個臉上藏不住笑的年輕人,此時故意拍拍手裡那疊報紙,對恩叔眨眨眼:「我來等夫人派紅封給我。」

    「老爺,夫人,二少爺,三少爺,大少夫人今日全都在餐廳,等著開餐。」恩叔被宋天耀這番話說的笑了笑,引著宋天耀朝餐廳走去。

    等到了餐廳,宋天耀才發現的確和恩叔說的一樣,褚家全家都圍坐在餐桌前,除了正位上的褚耀宗,連褚夫人和褚孝忠的老婆都坐在一側,往常最怕回家的自家老闆褚孝信,此時正坐在右側一處位置上展開一張報紙,把報紙上自己與鬼佬一起露面的照片獻寶一樣展示給桌上眾人看。

    看到宋天耀跟在恩叔後面進了餐廳,褚耀宗還沒說話,正對他老媽展示自己英姿的褚二少就已經先瞄到了自己這位秘書:「阿耀?過來坐,過來坐!」

    他一開口,餐桌上所有人都望向宋天耀。

    褚孝忠也已經除了外套,此時穿著襯衫坐到自己妻子身旁,與家人一起看向手裡捧著一疊足有字典厚的報紙,滿臉得意笑容的宋天耀。

    「嗯叔不是讓你來家裡吃晚餐?怎麼?你來賣報?」連褚耀宗看到宋天耀手裡那厚厚一沓報紙,都差點把嘴裡的參茶噴出去,急著嚥下去後嗆了兩聲,忍俊不禁的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坐到褚孝信旁邊,把報紙放在桌面上,露出個白痴一樣的燦爛笑容:「我為了讓褚會長和夫人派紅封俾我,特意把今日街上登了信少的所有報紙都各自買了一份。」

    「裝乖賣巧,下午在書房見你時仲不是這樣。」褚耀宗等宋天耀炫耀完之後,淡淡開口說了一句。

    他淡淡的一句話,就讓桌上氣氛瞬間冷了不少,本來一臉喜色慾言又止的褚夫人,得意洋洋的褚孝信,全都乖乖坐好,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只有褚孝忠,仍然眼裡帶著笑,看著對面的宋天耀,宋天耀聽完褚耀宗的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那疊報紙拿了起來,然後抬起屁股,準備墊到屁股下,嘴裡還尷尬的說著:「是我莽撞,不懂做事,報紙有咩好看的?是我做慣了硬座位,不習慣褚會長家裡的高檔椅子,所以特意買來墊在椅子上的。」

    而且他故意把有褚孝信頭像特寫的報紙,放到最上面,準備讓褚孝信的頭像與自己的屁股來次親密接觸。

    褚耀宗哈哈笑了起來:「算啦,我讓夫人派個大紅封給你就是了,就不用動不動把阿信壓在你屁股下出氣啦。」

    他一笑,整張餐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褚孝信急忙把那疊報紙從宋天耀椅子上奪了過來,恨恨的瞪著宋天耀:「我剛才想,你如果坐上去,我一定把你辭退,撲街!我第一次登報紙!」

    「我才不怕你辭退,剛剛我搭忠少的車一起過來,你辭退我,忠少,你公司缺不缺人手,掃地打水我都做得。」宋天耀坐穩後,故意看向褚孝忠說了一句。

    褚孝忠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算啦,我不想同阿信一樣,不派賞錢就被你把照片壓在屁股下面。」

    這句話說完,褚耀宗和褚孝忠父子心中幾乎是同時冒出一句,宋天耀,聰明人吶!

    「聽到啦,我大哥都不會請你,只有我可憐你收留你。」褚孝信和褚夫人,在宋天耀說剛才那句話時臉色變了一下,可是等褚孝忠回答宋天耀之後,臉色就再度回轉正常,比褚二少反應快些的褚夫人更是悄悄看了一眼褚孝忠,再看看宋天耀,嘴角都忍不住翹了上來。

    晚上這餐飯,有褚家女眷在場,所以褚耀宗也好,褚孝忠也好,宋天耀也好,都始終讓氛圍保持輕鬆,至於褚二少,更是不用考慮,此時恨不得臉都笑成一朵花。

    等用過晚餐,褚夫人當真沒有急著回後廳,而且親自去封了十幾個紅封,依次派給家裡的傭人園丁司機,等最後輪到宋天耀時,更是把一個比尋常紅封厚了不少的大號紅包遞了過來,惹得在餐廳裡服侍的紅姐都忍不住把眼睛飄到宋天耀手裡那個紅封上。

    宋天耀接過紅封,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打量了幾下,看看坐在主位上的褚耀宗,又看看遞給自己紅封的褚夫人:「這麼厚?不會同我一樣,用了報紙吧?算啦,我等沒人時再拆,免得真的是報紙,褚夫人尷尬,多謝夫人。」

    褚夫人,褚孝忠的老婆,褚家老三褚孝智,都被宋天耀這句故意講笑逗的笑著離開,回去各自的房間,等餐廳裡只剩下褚耀宗,褚孝忠,褚孝信,宋天耀之後,甚至不用再有人開口,氣氛就突然慢慢降了下來。

    褚耀宗慢慢開口說道:「章玉階打來電話,他晚餐後會來拜訪我,那今晚這一餐,他應該是在蔡家吃。」

    「臨時有個小插曲。」褚孝忠把章玉良突然出現在利康,去見宋天耀的事說了出來,望向自己父親:「阿耀判斷章玉良這番話是真的,他很可能把章家的代理權廢掉,我則認為不太可能,我不是小覷章玉良,而是這種事,雙方合作已久,不會因為所謂商業賄賂或者販賣禁運品這種事就隨意解約。」

    「阿耀說說現在的局面。」褚耀宗看都不看自己那個正襟危坐扮嚴肅的二兒子一眼,心裡清楚他就算臉上再是認真的表情,估計腦中也不知道此時他們三人到底在說什麼,所以就直接問宋天耀。

    宋天耀把那個紅封隨手放在桌面上,看都不看一眼,哪還有剛才大家都在場時的貪財耍寶扮丑表情,認真的說道:「褚會長既然開口說要幫章家,這一局就很好做,我對那個鬼妹律師講過一句話,英國人是不會錯嘅,錯的只能是中國人,就看褚會長的意思,是選哪一個。」

    「英國人是不會錯的,錯的只能是中國人,這句說的好。章玉階年紀不大,但是卻已經和我們這些老傢伙一樣,不中用了。」褚耀宗沉默了片刻,對宋天耀說道:「章玉麒人脈,眼光算是年輕人中最頂尖的一個,無論五邑,東莞仲是潮州的很多老人,就連我自己,都對這個後輩很有好感。」

    「知道了褚會長,我來安排。」宋天耀對褚耀宗點點頭。

    這時,恩叔從外面進來,對褚耀宗說道:「老爺,香港藥業協會的章玉階來拜訪您,還帶了從澳洲來的禮物。」

    「請玉階去書房,沏茶招待,我用完餐就過去見他。」褚耀宗頭也不抬的說道。

    「好的。」恩叔說完退了出去。

    褚耀宗看看褚孝忠,又看看褚孝信,接著是宋天耀,最後又把目光重新鎖在此時正洗耳恭聽,面色虔誠的褚二少身上,雖然知道這個二兒子臉上虔誠,心中不知已經飄去哪,可是褚耀宗還是忍不住想要讓他去見見年輕一輩中白手起家的章玉階,哪怕能學到章玉階一分的功夫也好。

    「你們三個,陪我一起去見章玉階。」褚耀宗最終還是沒有忽略褚孝信,開口讓三人都和他去書房。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二兒子那張努力扮嚴肅的臉,抽搐了一下,有些發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51
第一四八章 心黑手狠臉皮厚 察言觀色見人心

    「褚伯。」章玉階坐在書房裡正望著點綴在書房裡的一些字畫,看到褚耀宗走了進來,笑著起身開口打招呼。

    等他看到褚耀宗身後跟著的褚孝忠,褚孝信和宋天耀之後,只是朝三人略點一點頭,卻沒有再主動開口,反而是褚孝信,褚孝忠兩兄弟先開口朝對方打了招呼,章玉階才回了一句,雖然在褚耀宗面前態度謙恭,但是在這對兄弟面前,卻帶著些傲氣。

    至於最後進來的宋天耀,章玉階眼睛在宋天耀身上瞥了一下,宋天耀連正眼讓他瞧瞧的資格都沒有。

    「坐,玉階,澳洲風景怎麼樣?」褚耀宗和章玉階分賓主落座之後,微笑著對章玉階問道。

    章玉階仰起臉哈的笑了一下:「澳洲風景當然不錯,可是還沒有等我欣賞完,就被玉麟急急的叫了回來,褚伯應該也知道那些事,蒲他老母,本來是阿信和玉良兩個小孩子做做遊戲,可是藥業協會那班喂不熟的傢伙就自以為時機成熟,想要跳出來搞事,所以我回來敲打一下他們,敲打完就來拜會褚伯嘍,順便把阿信和玉良的小矛盾當粉筆字抹掉。」

    褚耀宗輕輕點著頭,旁邊坐在最下首的宋天耀,打量著開口說話的章玉階,這番話說的非常大氣,如果不是親自經歷過,還真以為褚孝信和章玉良斗的這場只是小遊戲,他章玉階回來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敲打藥業協會那些人。

    「阿信,不學無術,整日在外面好勇鬥狠,趕緊向玉階道個歉。」褚耀宗眼睛掃了一下褚孝信,板起臉開口說道。

    褚孝信無論心中火氣有多大,禮數從來都不缺,聽到父親的話,就急忙低頭站起身,對章玉階開口說道:「玉階哥,我不該同阿良鬥氣,對唔住。」

    「哎~不關你事,阿良那個撲街仔才是真正的不學無術,我回來後,玉麟都已經告訴我,他從你的利康公司賬面上倒手十幾次,狠狠賺了一筆,又打著章家的名義截下了你那批準備做慈善的驅蟲藥,是他不上路,這種不講朋友道義,毀名敗譽的撲街,就該被好好管教。」章玉階也站起身,走過去親熱的拍拍褚孝信的肩膀,把對方按回了座位上,笑著說道。

    看到章玉階壓下自己弟弟,褚孝忠在旁邊微笑著開口說道:「眼下有個困局,阿信的利康被鬼佬擺了一道,本來不想搞出海關這些事,但是局面又僵在這裡,玉階兄應該也知道,連港督都開口,英軍都插手,想打發走這些人,就要喂飽了他們。」

    「我來就是告訴阿忠你和褚伯這件事。」章玉階霸氣的轉過身,目光炯炯望向褚孝忠,開口接下了褚孝忠這番話:「所有關係打點,章家來搞定,絕對不會讓褚伯費心,港督那裡,我讓玉麟已經去見恆生銀號,東亞銀行的幾位董事,請他們約了匯豐大班摩爾斯一起共進晚餐,讓匯豐大班去問清楚港督和駐港英軍要吃什麼,吃多少,我喂給他們,喂飽之後,就漫天烏雲散。」

    褚孝忠被章玉階這番話也一下卡住,沒有再開口追問。

    章玉階坐回到褚耀宗的旁邊,看向褚耀宗,笑呵呵的說道:「鬼佬要什麼,章家來出,要人出來負責,讓玉良出來給他們交代,也算讓玉良長長教訓,整件事絕對不會麻煩褚伯您老人家,我來拜訪您之前去見了蔡伯,蔡伯也說如果需要關係,他可以幫忙,被我謝拒了,如果這一點點事我都做不好,哪有臉面見您和蔡伯?」

    褚耀宗笑著說道:「玉階是年輕一輩最出色的那個,這種事當然自己有分寸,我和蔡文柏這些老傢伙,都落伍了。」

    「千萬別這麼講,褚伯,我在您面前就是個不成器的小孩子而已。」章玉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對了,您知道,章家是做藥品,這次我去澳洲,去參觀了一些製藥公司,特意帶回來幾種強身健體的藥品,送給您和蔡伯,西藥比中藥見效快,等下讓下人去車上搬下來。」

    「嗯,玉階有心了。」褚耀宗淡淡的說了一句:「說起來,玉階做藥品一共只有五六年時間了?」

    「六年未滿。」章玉階放下茶盞說道。

    褚耀宗點點頭,看了自己兩個兒子一眼,略有些失神,隨後有些唏噓的說道:「後生可畏,不到六年時間,就坐到香港藥業協會會長的位置,我們這些老傢伙比起來,自愧不如。」

    「阿忠阿信都已經長大成人,子承父業,褚伯你自己尚且正值壯年,我比起您,差的太遠。」章玉階咧開嘴巴,露出一排乾淨的牙齒,笑著說道。

    褚耀宗卻情緒變得有些低落,隨意笑笑敷衍幾句就低頭喝茶,讓書房氣氛淡了下來,章玉階也順勢起身,和褚耀宗告別,褚耀宗讓褚孝忠褚孝信,恩叔等人把他送出褚家大門,書房裡只剩下從頭到尾一語未發的宋天耀,和剛剛還有些情緒低落,此時卻已經面色平和端著茶盞品茶的褚耀宗。

    「阿耀,說來聽聽,今天章玉階這幅囂張做派,是裝的,還是真的?」褚耀宗喝下一口參茶,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看向褚耀宗:「褚會長,這種事您自己心中清楚,何必又問我,章玉階心中怕您怕的要死,不然也不會抬蔡文柏的名字和關係出來落了下成,他願意自己去搞定港督和英軍那邊的胃口,那就隨他去好了。」

    「你這個後生仔察言觀色見人心的功夫,難道是天生的?我們潮州人出人才。」褚耀宗滿意的點點頭,笑著誇了宋天耀一句。

    這時,褚孝忠和褚孝信送完了章玉階回來,剛好聽到褚耀宗說宋天耀誇宋天耀的那句話,不過褚孝忠沒有附和,而是臉色有些陰沉的對褚耀宗說道:「父親,章玉階只說由章家料理鬼佬那邊的手尾,卻未開口提利康,利康設了這麼大一局,難道真的是玩呀?當然是要見好處才收手。不然這次風頭全都由章家攬去,就算阿信得了名聲,也恐怕……」

    「對方不給你任何好處,又告訴你,他自己有關係能搞定鬼佬,又有蔡文柏在背後做靠山,那你準備怎麼做?」褚耀宗頭也不抬,用茶蓋慢慢撥著茶水說道。

    褚孝忠當然不會開口說褚家也有人脈,大不了斗的更大一些這種賭氣話,聽到父親的話後沉默片刻,望向自己弟弟,然後不太確定的對褚耀宗說道:「該不會是阿信的利康……」

    「小孩子吵架,就讓小孩子自己解決,章玉階只說他要去喂港督和英軍,又沒有講如何化解兩個小孩子的矛盾,那就讓他們繼續吵好了。」褚耀宗用茶水漱了漱口,對褚孝忠說道:「有些事,他以為大家都心中明白,但是呢,他不說破,大家其實是可以裝作聽不懂的。」

    短短兩句話,說的旁邊宋天耀連連點頭附和,一副受教表情。

    褚孝忠看著此時書房裡坐在最上首和最下首的一老一少,老的是自己父親,心黑手狠臉皮厚。小的是兄弟秘書,察言觀色見人心。

    比剛才章玉階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桀驁氣焰,現在坐在書房裡雲淡風輕的兩人,更讓他後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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