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78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6
第九章  夜總會衝突

    舅少團有點像宋天耀上一世見過的那些歌星的歌迷組織,舅少二字,在粵語裡指新娘的兄弟,風月場上的歌伶往往都是年輕女性,這些追捧歌伶的歌迷往往都是富家公子哥,也就被香港報紙戲稱為舅少,當然,這個詞沒有任何貶低成分。

    相反,如果能成為某位當紅歌伶的舅少團成員,那絕對是會得到大多數人豔羨的目光。

    宋天耀,褚孝信,吳金良三個人坐車趕來北角麗池花園所在的七姊妹道時,已經晚上九點四十分,但是整條七姊妹道卻被路燈車燈照的亮如白晝,各式汽車,黃包車把街道堵的死死,雖然有十幾個穿著馬甲佩帶著領結的年輕服務生走出來疏導交通,但從街口到夜總會正門,褚孝信這輛車仍然走了將近十分鐘。

    一名服務生快步走過來,欠身幫這輛福特49打開車門,本以為會看到每晚風雨不誤趕來捧場的褚家二少走下車,結果卻是穿著長袍的吳金良走下來,吳金良快步繞到汽車另一側打開車門,褚孝信才走了下來,而宋天耀則從副駕駛上走了下來。

    「信少,歡迎光臨。」服務生朝褚孝信禮貌的躬身行禮。

    褚孝信嘴裡咬著一支三五香菸,正眼都不看這個服務生一下,與之前酒席上與吳金良和宋天耀談笑風生時判若兩人,只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茱蒂今晚幾點鐘登場。」

    「十點鐘,不過凱少和榮少幾個人已經提前來了,現在正在後台陪著茱蒂小姐。」服務生猶豫了一下,對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的一張俊臉頓時沉了下來:「你是怎麼辦事的,嗯?廢柴!」

    說完之後,邁步朝著夜總會正門裡走去。

    宋天耀走在最後,從錢包裡取出十塊錢扔給這個被褚孝信一句話嚇的臉色慘敗的服務生:「這是信少賞你的。」

    剛好褚孝信扭頭想要招呼宋天耀,見到宋天耀給了那個服務生小費,語帶怒氣的對走來的宋天耀說道:「阿耀給他小費做什麼?那種人蠢到死!吩咐一點事給他做都做不好!」

    「他是夜總會的服務生,又不是信少家的下人,當然不可能只聽你一個人的吩咐,何必因為這種人生氣。」宋天耀對褚孝信笑笑:「信少來這裡是開心,沒必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動肝火。」

    褚孝信不再說話,只是瞪了那名服務生一眼,進了大廳。

    麗池花園的正門大廳,更像是一個中樞,在這裡,前往麗池花園的各路客人分道揚鑣,比如宋天耀褚孝信三人是來捧舞女歌伶的場,就要從這裡前往夜總會,其他客人有想要用餐的,就去中餐廳西餐廳,有想要打牌的,則前往棋牌館。

    「信少。」一名穿著夜總會禮服的中年人看到褚孝信三人進入大廳,馬上滿臉堆笑的跑過來:「信少真是守信用,昨天講好今天要繼續來捧茱蒂的場,果然就趕來,不愧是茱蒂舅少團團長。」

    「這是夜總會的一個經理,姓金,叫他大頭阿金就可以,是麗池老闆李裁法特意高薪從上海請來的,當初上海灘,他就是十里洋場百樂門夜總會的經理。」褚孝信對宋天耀介紹面前這個有一顆顯眼大頭的中年人。

    轉過頭又對金經理介紹宋天耀:「這是宋天耀,我新請的秘書,以後我如果有事不能趕過來,可能他會幫我來為茱蒂送禮物。」

    「信少的秘書,哇,只看這外表就覺得十足犀利,年少有為,一表人才,你好你好,宋先生以後來夜總會,任何事都可以找我阿金。」金經理和宋天耀握了一下手,熱絡的說道。

    褚孝信沒有介紹吳金良,金經理自然也就沒有追問,在他看來,褚孝信和宋天耀都一副富貴打扮,這才是麗池花園需要的貴賓,穿著長衫雙手有繭的吳金良,看表情明顯是第一次進這種場所,可能是褚家的下人。

    「信少,宋先生,請跟我來。」金經理在前面引路,朝著夜總會走去。

    三人跟著金經理穿過一處富麗堂皇的廊橋,到達了舞池夜總會,有服務生幫忙推開裝飾著鍍銀紋飾的大門,入眼就是正前方一處奢華舞台,當然,奢華二字在宋天耀看來,不值一提,無非就是一些亮片裝飾,配合各色燈光營造出來,前世隨便一家鄉鎮級KTV的燈光都比這處舞台的奢華。

    此時舞台中央,一名穿著華麗晚裝的年輕歌伶,正在一群舞女的伴舞下唱著上海灘七大歌後之一姚莉的經典曲目《玫瑰玫瑰我愛你》。

    舞台兩側,則設有兩個舞池,此時兩個舞池中有十幾個男人正擁著夜總會的舞女隨著歌聲跳舞。

    正對著舞台的前方,則是沙發茶座,大部分茶座都已經坐滿了客人和陪酒的舞女,穿著白襯衫的服務生不時托著托盤穿梭於一個個茶座之間,送上客人點的酒水或是鮮果。

    褚孝信臉上雖然沒有之前在大門處時的怒氣,但是也並不見笑容,此時進入夜總會,看著舞台上的歌女,開口對旁邊正要請三人去前排茶座入座的金經理說道:

    「給我送十個玫瑰花籃上去,就說是我褚孝信送給顧媚的。」

    金經理臉上的笑容凝了一下,不過隨即點頭答應:「好,好,信少的吩咐,我馬上就安排。」

    說著話,金經理招手叫來一個服務生:「現在送十個玫瑰花籃上去,信少吩咐的。」

    「信少,不如你先入座?您的老座位可一直幫您留著。」金經理在旁邊小聲說道。

    「不用,我就在這裡等。」褚孝信站在大廳最外層臨近門口的位置,面無表情的說道。

    宋天耀不動聲色的看著金經理,發現金經理低下頭,輕輕的嘆了口氣,似乎褚孝信這句話讓他非常為難。

    服務生的效率非常快,台上叫做顧媚的歌女剛唱完這一曲,十個服務生就每人抱著一個半人高插滿玫瑰的花籃登上舞台,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十個花籃整齊的擺在了舞台前端,鮮紅的十籃玫瑰如同十團火焰,讓台上的歌女不知所措。

    然後宋天耀就看到,最靠近舞台的十幾個沙發茶座上頓時站起了二十幾個年輕富家公子,各個臉上怒氣衝衝,其中一個更是直接站起身對著身後其他茶座上的客人粗暴吼道:

    「蒲你阿母!哪個夠膽,剛剛調戲阿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6
第十章  我話說完,誰想上前?

    這個青年對著身後這些飲酒的客人罵了一句髒話,頓時好像炸了鍋,要知道,能來這裡喝酒消遣的客人,什麼人都有,華人探長,華人官員,有錢富商,社團大佬,這些人中唯獨沒有窮人。

    所以聽到有人爆粗口,馬上就有人想要起身罵回去,可是那些想要起身的人屁股剛離開座位,等看清楚罵髒話這位青年的樣貌後,又再次坐下,裝作沒有聽到他那句髒話,一時間,隨著這句髒話罵出來,整個夜總會舞廳反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連舞台上伴奏的樂隊都停下了演奏。

    「我送的,怎麼?安少怕我搶了你顧媚舅少團團長的名頭咩?」褚孝信在這時候,吐掉嘴裡的煙蒂,對著那名剛剛囂張罵髒話的青年說道。

    十幾個富家公子模樣的人馬上循聲衝過來,那名罵髒話被褚孝信稱為安少的青年最後分開自己的同伴,走到褚孝信面前,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語氣也沒了剛才的囂張:「我當是誰有這麼大手筆,原來是信少,怎麼?信少不會是喝醉了吧,把送給陳茱蒂小姐的十個玫瑰花籃錯送給了阿媚。」

    「沒送錯,就是給顧媚的,我不準備和你搶顧小姐,只是剛才聽她唱得好,捧她的。」褚孝信嘴角稍稍翹了一下,語氣隨意的說道。

    安少盯著褚孝信看了十幾秒,突然露出笑容:「信少開口,我當然信,那就多謝信少對阿媚的捧場,一起去喝一杯。」

    褚孝信微微點頭,連同宋天耀,吳金良一起,跟著這十幾名富家公子走到最前排的茶座入座,等褚孝信和宋天耀落座,安少朝旁邊一個富家公子擺擺手,那名富家公子哥馬上會意的走到舞台前,示意顧媚繼續演唱。

    「幫信少開一瓶法國蘭香檳酒,再送一打嘉士伯啤酒過來。」安少對著旁邊小心伺候的金經理說道。

    金經理馬上親自跑去拿酒,趁機脫身。

    「阿媚還有這最後一首歌,唱完就要轉場去雲華夜總會,等她唱完,就該是茱蒂小姐登台獻聲了。」安少與褚孝信相對而坐,開口說道。

    因為剛剛發生的獻花插曲耽誤了幾分鐘時間,所以台上的顧媚臨時唱了一首時間短暫的《明月千里寄相思》,前後不過兩分鐘,就唱完收工,顧不上回後台換衣服,穿著晚禮服就直接走下舞台,到褚孝信這一桌來專門敬酒。

    看到安少也在這一桌,顧媚稍稍鬆了一口氣,面前的這兩位少爺,都不是自己一個小小歌女能招惹起的,她端起金經理剛剛送來的香檳酒,斟滿一杯,欠身對褚孝信說道:

    「多謝信少捧我的場,一杯薄酒,聊表顧媚心中感激之情。」

    宋天耀坐在褚孝信的身邊,打量著這位顧媚,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臉上畫著淡妝,身穿晚禮服,一副標準歌女打扮,但是在此時環境中,卻獨有一種文靜嫻雅的氣質,像書院女生反倒多過像歌女。

    難怪能吸引一干富家公子追捧。

    吳金良小聲對宋天耀說,褚孝信隨口送出的十個玫瑰花籃,一個價值百元港幣,十個就是一千港幣,按照夜總會與歌女分成比例,等於褚孝信隨手就賞了顧媚四百塊。

    宋天耀臉上表情不變,心中卻琢磨自己口袋裡那點兒錢,恐怕也就只夠充一晚闊少而已。

    正在這時,舞台上又登上了一名歌女,隨著這名歌女出場,後台也走出五六個和安少褚孝信穿著類似的富家公子,一邊朝茶座方向走,一邊對著台上的歌女鼓掌。

    這名歌女剛在舞台上站好,音樂還沒響起,一眼就看到褚孝信坐在第一排,等看清楚他身邊敬酒的居然是顧媚,臉上表情頓時為之一變,下意識的開口叫了一聲:「信少……」

    信少兩個字脫口而出,這名叫陳茱蒂的歌女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已經晚了,茶座上本來等她唱歌的眾人頓時噓聲四起。

    「這歌女倒有意思,登台不唱歌,先喊男人名字……」

    「情郎不在身邊?甚是想念?下來讓哥哥開解你,無論……」

    看到歌女出糗,一些客人頓時大聲嘲諷。

    那五六個富家公子見到陳茱蒂出錯被人嘲笑,頓時一個個大怒,轉身就朝後方茶座罵去,只可惜他們的身份比起剛才的安少可能要相差不少,那些客人沒有人給他們面子,有幾個囂張角色更是與幾個人對罵起來。

    褚孝信如同與女朋友吵架的青年一樣,扭過頭不去看舞台上已經窘出眼淚的陳茱蒂,而對面的安少已經明白,原來這位信少是與陳茱蒂鬧了矛盾,馬上與顧媚悄悄交換了一個眼色,安心看戲。

    「信少,無論如何,您現在都還是這位台上小姐的舅少團團長,剛才的冷落,給她個教訓已經足夠,再拖下去,容易讓其他人看您的笑話。」宋天耀在褚孝信旁邊輕聲開口說了一句。

    褚孝信沉著臉嗯了一聲,卻沒有開口幫歌女解圍,宋天耀馬上就想到,這位褚二少是擔心他自己先開口沒了面子,於是再次說道:

    「信少不用開口,我來。」

    說著話,宋天耀站起身,伸出左手食指,朝後面所有茶座客人指了一圈,右手取出自己的錢包,取出所有鈔票抓在手裡,開口說道:

    「剛才是哪個落茱蒂小姐的面子,這裡有港幣兩千元,褚孝信褚少爺,想要看看到底誰這麼有種敢糗他捧的歌女,剛剛開口的人來這一桌,這兩千塊賞他做醫藥費,如果沒種就給閉上嘴!這兩千塊就換成花籃信少就送給台上的茱蒂小姐。」

    褚孝信雙眼一亮,連對面坐著看戲的安少都露出一副欣賞神色,褚孝信帶來的這個年輕人剛才這番話說的漂亮!

    第一,褚孝信沒有開口,卻幫陳茱蒂解了圍,兩千塊,二十個花籃,足夠把剛才褚孝信捧顧媚的十個花籃壓下去。

    第二,點出了這位茱蒂小街背後舅少團團長褚孝信的名字,又不需要褚孝信親自出面開口,降低身份。

    第三,這番話說的大氣,錢拿出來就不再朝回收,這才是歡場老手,只憑這一手,恐怕今晚所有舞女歌伶,都想知道這位年輕人的名字。

    宋天耀那根手指就這麼環指眾人:「我話講完,有人上前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6
第十一章  警察是弱勢群體

    其實對宋天耀自己內心而言,感覺站起來說這樣一番話很蠢,不過他此時穿越成了一個十八歲青年,年少氣盛的青年為女人出頭,在其他人眼中反倒不覺得突兀,相反,配合此時宋天耀的動作表情,給眾人一種銳氣十足的感覺。

    年輕人,尤其是看起來有錢的年輕人,就該氣盛。

    「我不管乜鬼舅少團和什麼褚少爺,真是稀奇,糗台上的舞女還能有錢拿,好啊,我來拿。」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年輕人,在後排的某個位置醉醺醺的站起身,故意誇張的撩了一下襯衫,露出腰間的槍套,告訴所有人自己的身份是差佬,然後斜著眼,慢慢悠悠的朝宋天耀的方向走來。

    看到有人跳出來,宋天耀臉上表情不變,還帶著淺笑,甚至還朝這位便衣差人點點頭,反倒是褚孝信臉色難看的轉回身,看向這個走來的差佬。

    宋天耀手上這些錢,拿走,也與宋天耀無關,丟的是褚孝信的面子,宋天耀能沉住氣,褚孝信卻不可能真的看著這個警察把錢拿走。

    「挑你老母!我褚家養你們是用來看戲的?是不是想明天全家餓死在街頭?」褚孝信看了那名醉醺醺的警察一眼,轉回身,坐在茶座上吼了一句。

    隨著褚孝信這句話說出口,後面幾處茶座上站起了四個中年人,都穿著短打衣服,脖頸上帶著金鏈,拇指上戴著扳指。

    這四個站起來的中年人,身份全都是黑社會幫會潮勇義的頭目,其中一個叫陳阿十的更是潮勇義的坐館,整個潮勇義現在擁有四千多人,全部在香港的各個碼頭依靠潮豐商會的生意開工,賺錢吃飯,可以說,潮勇義這個幫會的兩千多人,就等於是潮豐商會養的打手,沒有潮豐商會按時發工錢給他們,餓也餓死這些碼頭苦力。

    所以褚孝信,才能用好像吩咐下人一樣的口氣開口。

    這四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一起從茶座上走了出來,其中兩個直接采住了警察的襯衫,將他拉住,其中一個開口說道:「警官,那是潮豐商會褚會長的公子,現在開口認個錯回座位,還來得及。」

    「潮勇義的陳阿十?」警察醉醺醺的抬起頭打量著說話的中年人:「你他老母的飲醉酒呀?放開!是不是想去羈押房吃幾天冷飯去火呀?再不松開我就叫人天天去碼頭揾你的麻煩!」

    「警官……」陳阿十苦笑一聲:「飲醉酒的是你,褚少爺惹不起的,來香港的潮豐人,有過萬人靠潮豐商會食飯,你……」

    「陳阿十,我讓你站出來做和事佬呀?丟出去打斷他的腿!」褚孝信看到幾個潮州幫會的人居然攔住警察在那裡勸說,不滿的催促了一句。

    陳阿十扭頭對褚孝信笑笑:「信少,動花腰(意指警察)很麻煩,傳到褚會長那裡……」

    「阿耀,你敢不敢走過去幫我賞那個差佬一支啤酒?」褚孝信不再看陳阿十,而是瞥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宋天耀,對他開口說道。

    宋天耀拎起桌上的一支啤酒,邁步就走到那個差人面前,眼睛都不眨一下,左手探手扳過對方的肩膀,讓對方正面對著自己,右手手裡的嘉士伯啤酒掄起來,狠狠砸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那名警察本來正對著陳阿十,讓對方鬆開自己,沒想到有人扳過自己的肩膀,還沒等看清楚對方,一支酒瓶就敲在了頭上!

    酒液混雜著被玻璃碎屑割傷額頭而湧出來的鮮血一起淌下,這名差人也硬氣,伸手就要去摸腰間的手槍,嘴裡吼道:「挑那星!敢襲警?我開槍斃了你!」

    「你自求多福吧,警官。」宋天耀把手裡只剩瓶口的酒瓶扔掉,朝對方笑笑,轉身回了茶座。

    開玩笑,四個潮州幫的人圍著這個警察,如果還能讓他掏出槍來,那就見鬼了。

    這名警察被四個中年人牢牢按住不能動彈,之前的茶座上還有其他警察,此時看到同伴被人用啤酒瓶砸頭,四個警察頓時全都站了起來,取出手槍走了過來,嘴裡喊道:「放開他!全都給我抱頭站好。」

    陳阿十看向褚孝信,卻發現褚孝信完全不再理會自己,而是取出一支香菸遞給了剛剛動手的那個年輕人,陳阿十心中嘆口氣,看來無論自己再做什麼,都不可能比那個年輕人更合信少心思。

    「去叫人!不能讓差佬傷了信少!」陳阿十對身邊的一個兄弟說道。

    那個人馬上就朝著外面跑去,而一名警察轉身也朝門口方向追去。

    陳阿十從警察腰間把對方的配槍取出來,頂在了對方的腦袋上,對其他三個正舉著槍撲來的警察說道:

    「幾位警官,我是潮勇義陳阿十,希望幾位警官給個薄面,今晚的事就當從未發生過。」

    「你說未發生過就未發生過?我抓你回警局慢慢再聽你說!」一個警察把手槍對準陳阿十,嘴裡叫道。

    陳阿十變了臉色,他在江湖上也是堂堂大佬級人物,雖然在褚孝信這種大老闆公子面前抬不起頭來,但是對著幾個小小的便衣警察還真的不需要太客氣,見對方不給自己面子,陳阿十臉色一變,語氣凶狠的說道:

    「好!我倒看看,你如何帶我進警局慢慢說,你契哥我出來混這些年,警察的腿不知道打斷多少條,也不多你們幾個,夠膽就開槍,你現在開槍,我的人今晚就燒了警察局和你全家!」

    宋天耀在沙發上聽的暗暗點頭,這才是一個幫會大佬該說的狠話,香港五十年代初,警察能欺負很多窮人,但是唯獨惹不起有錢人和幫會分子,和有錢人與社團中人比起來,絕對算是弱勢群體,因為此時走私生意正紅火,各個碼頭都有幫會分子劃分地盤,惹了這些靠碼頭吃飯的幫會成員,晚上悄悄朝警察局扔兩個燃燒瓶,或者查出警察住址去對方家裡恐嚇家人的事,不知發生了多少,去年,報紙上還登了兩個警察在中環碼頭被十幾個黑幫成員提著斧子追砍的新聞。

    這些社團中人,不怕警察,警察抓人最多只抓犯案的人,他們卻怕背後出錢的大老闆,因為大老闆如果發怒,那整個字頭數千上萬人就等於沒了飯碗。

    就在雙方僵持時,夜總會大門被人從外面硬生生撞開,之前跑出去追趕陳阿十兄弟的那名警察,滿身鮮血的逃回了大廳,在他身後,數十名光著上身的壯漢,手持水果刀或者竹槓,殺氣騰騰的湧進了大廳!

    「哪個差佬不長眼,敢落褚少爺的面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6
第十二章  又挨一酒瓶

    外面潮勇義的人衝進來圍住幾名差佬,幾個凶狠囂張的更是無視對方的手槍,直接把西瓜刀頂到了幾個差佬的鼻子前,就差直接舉起刀砍了對方。

    幾個人飲醉酒在麗池花園吵幾句打兩下無所謂,但是幾十人衝進來準備動手,麗池花園當然不可能任由這種事發生,從潮勇義的幾十名壯漢衝進來開始,舞台後面就站出來十幾個穿著黑西裝的青年,立在舞台前盯著雙方,而此時,一直看似膽小怕事的金經理再次登場,嘻嘻哈哈的笑著走到陳阿十和幾名警察之間:

    「十哥,幾位警官,大家都是男人,飲醉酒吵幾聲無所謂,但是犯不上一邊動槍,另一邊就幾十人提著西瓜刀,這麼大嘢?不如這樣,各退一步,給我一個薄面,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如果我的臉面不值錢,那我就去請裁法先生出來和幾位聊聊?」

    「裁法先生的面子我當然要給,好,我讓一步。」陳阿十把懷裡被制住的警察鬆開,手裡的手槍也遞給了金經理,朝後退了一步說道。

    那名醉醺醺的警察此時腦袋上還流著血,昏昏沉沉嘴裡還不忘放狠話:「搞我?我天天掃你碼頭,我契爺(意指乾爹)是張榮錦!你他老母的不認識我?夠膽斬死我呀!」

    這名被宋天耀敲了一酒瓶的警察嘴裡冒出張榮錦這個名字之後,陳阿十頓時臉色有些難看,一直側耳聽著這邊動靜的宋天耀也稍稍皺了下眉頭。

    張榮錦,如今香港警隊九龍區華探長,如果從這個警察嘴裡冒出一個警長或者高級探目的名字,陳阿十都不會臉色難看,華探長,現在整個香港,華人探長只有四個,九龍區華探長,新界區華探長,灣仔區華探長,港島區華探長,四名華探長之上,還有兩名華人總探長,也就是電影中說的總華探長。

    探長這個職務在由英國人主導的香港警隊中,並不算什麼大職務,但是卻「位低權重」,每一區的華探長,都有權利不許向上級匯報,調度本區所有便衣探員的權利,也就是說,一個探長在自己的地盤,只要說一句話,所有本區的便衣警員就必須迅速執行,在某些程度來講,探長對本區警察的控制力,比港督和香港警務處長更大,至少港督或者警務處長需要調集警員,還需要層層通知,探長則完全不用這麼繁瑣,直接一言而決。

    這也是陳阿十變臉色的主要原因,目前香港警隊和香港黑社會都分成兩個幫派,警隊分為五邑幫和潮州幫,黑社會也分為五邑幫和潮州幫,而張榮錦這位九龍區華探長,就是五邑人,所以,他轄區的各個碼頭,油水大的生意,全都被五邑商會和五邑幫會把持,本來潮州幫會在他的地盤就受排擠,此時自己這個潮勇義得罪了他的乾兒子,萬一張榮錦讓幾十上百個便衣探員天天找自己的麻煩,那整個幫會就不用再從碼頭上找到工作。

    「等死啦你!還有你們兩個!剛剛不是很囂張?」那名警察捂著自己的額頭,被同伴攙扶著要轉身朝外走去,嘴裡還不忘怪笑嘲諷。

    褚孝信也有些錯愕,沒想到這個醉醺醺的差人居然是九龍區華探長張榮錦的乾兒子,這次麻煩可有點太,他正皺著眉不知所措,宋天耀在旁邊把嘴湊到褚孝信耳邊低聲說道:

    「信少,如果讓他這麼走,商會的生意和社團的眾多成員,很容易被張榮錦收拾,到時候你在褚會長面前,也會被動,不能讓張榮錦認為是潮州幫會落他的面子,因為潮勇義扛不住張榮錦的火氣,只有把這件事壓在小範圍內,比如,是你和這個差人因為歌女爭風吃醋,剛好潮勇義的人在場幫你,這樣,雙方才能勢均力敵,一方是潮州商會會長的公子,一方是九龍區探長的乾兒子,因為歌女爭風吃醋打了起來,一切都還有轉圜,這樣就算褚會長出面,也方便處理這件事。」

    一旁的安少和顧媚都聽到了宋天耀的話,安少此時愈發好奇,褚孝信從哪認識了這麼一個年輕人,之前從未見他出現過,怎麼今晚出現在夜總會,話只說了幾句,卻偏偏每一句都直切主題。

    現在的局面,最好就是褚孝信惹出的麻煩,由褚孝信自己來收拾,不能捲入潮勇義整個幫會,因為一旦張榮錦對付潮勇義,潮州幫這一方等於損失的更大,張榮錦能用警方力量和五邑社團的力量直接對付潮勇義,甚至順勢雙方直接開打,但是卻不可能直接對付褚孝信,只要褚孝信開口說一聲是因為爭風吃醋搶女人,潮勇義只是保護褚家少爺,這個名義定下來,張榮錦哪怕再大的火氣,都只能坐下來談。

    「那阿耀的意思是?」褚孝信側過臉看向宋天耀,低聲問道。

    宋天耀把眼睛望向桌面上的那支啤酒:「現在信少過去,再打他一次,坐實你們兩個因為女人發生矛盾的口實,打的越難看越好,如果說些囂張的話出來那自然就更好。」

    褚孝信咬了咬牙齒,抓起那瓶啤酒起身,朝著已經快走到大門處的那個張榮錦乾兒子衝過去,到了對方面前,二話不說,一啤酒瓶再次敲在對方的腦門上,然後揮著拳頭朝對方的眼眶鼻樑等地方打去。

    宋天耀在茶座上站起身,對著還沒反應過來的陳阿十說道:「等什麼!去護住信少!」

    陳阿十和一眾潮勇義成員頓時一擁而上,把褚孝信和幾個警察分開,這一次,雖然陳阿十不敢再對幾個警察囂張,但是潮勇義的人卻都挺著胸口護到了褚孝信的面前,看那陣勢,就算幾個警察把手槍裡的子彈全打空,都未必能碰到褚孝信一根寒毛。

    「張榮錦的契仔就敢糗我的女人?我打落你滿嘴牙齒!張榮錦在這裡,我一樣打死你!」褚孝信在人群後,語氣張狂的吼道。

    宋天耀鬆口氣,褚孝信只要動手,這次的衝突就不會真正鬧大,就算那位褚會長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恐怕還要誇張自己兒子見機的快,知道自己出頭站出來,沒有讓潮勇義幫他擦屁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7
第十三章  兩個雙花紅棍

    隨著褚孝信的這一啤酒瓶,雙方再次陷入膠著,金經理的那點兒面子顯然已經不夠用了,現在雙方各自底牌都已經掀開,一方是潮豐商會會長的公子,一方是九龍華探長張榮錦的乾兒子,他一個麗池花園夜總會的經理,還不夠資格調解這種級別的衝突,金經理能在上海灘被李裁法挖來麗池花園,主要原因就是有一雙察言觀色的眼睛。

    如果今晚沒有褚孝信後來的這一支啤酒瓶砸在那名警察頭上,金經理一定會繼續出面,無非就是勸說雙方離開夜總會,去外面解決,但是現在不同,原來對面那個醉醺醺的差佬,居然是張榮錦的乾兒子,他身為麗池花園夜總會的經理,當然要學會幫老闆拉攏關係。

    雖然他現在也可以叫雙方出去解決,但是既然已經知道這個差佬背後有張榮錦這尊大佛,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今晚這件事,幫老闆李裁法與剛剛升任九龍華探長的張榮錦搭上關係。

    要知道,李裁法可不只是香港夜總會皇帝,他還是全香港第一個懂得如何從鴉片裡提煉嗎啡和海洛因的人,香港現在出現在市面上的本地產嗎啡和海洛因,全都是由李裁法的鴉片提煉工廠供貨。

    在九龍地區開提煉工廠,當然要和警方搞好關係,畢竟這裡不是上海灘,青幫恆社一枝獨大,整個香港魚龍混雜,各個地方社團數十上百個,李裁法雖然在香港現在威名赫赫,憑藉杜月笙徒孫和青幫元老的名頭,被香港江湖中人尊稱一聲裁法先生,但是真要是講起實力來,未必能拚得過潮州幫和五邑幫。

    所以金經理先安排了一個可靠的服務生去請李裁法,然後自己好像個大頭猴子一樣攔在雙方面前,拱手說道:「警官,信少,都消消火氣,麗池老闆李先生馬上趕過來,各位無論如何給個面子,不要在動手。」

    宋天耀此時趁人不注意,悄悄擠到了褚孝信的背後:「信少,恐怕等下警隊會有人出面,你認不認識潮州做警察的人,避免我們到時候被帶去張榮錦的地盤?」

    「油麻地警署偵探隊裡有個探員叫做顏雄,是我們潮州人,很講義氣,和我關係很好。」褚孝信對宋天耀說道。

    顏雄?後來的四大探長?宋天耀心中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偵探隊全稱叫做香港警隊刑事偵緝隊,通俗來講,就是全香港的便衣警員都可以算作這個偵緝隊的隊員,1949年,港英政府才因為香港人數暴增,重視起這個部門,充分發揮以華制華的政策,設立了兩名總華探長統領這支刑事偵緝隊,可以說,如果想要朝警隊上層爬,那麼一名警員的第一步,就是想方設法脫掉身上的制服,加入便衣偵探隊,成為一名探員。

    宋天耀心思轉了轉,此時這種情況下,還不需要褚耀宗出面動用他的關係,要知道,雖然說張榮錦是九龍區華探長,統領一區探員,但是就社會地位和財力而已,褚耀宗比張榮錦要高出一大截,褚耀宗是一個地區商會的會長,不僅僅有錢,還要在所有在香港經商的潮豐人中有足夠的聲望,才可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並且還有很多潮州人的幫會跟在商會身邊開工吃飯,能和褚耀宗真正平起平坐的,是五邑商會會長那個級別的,他張榮錦只是五邑幫一個混的出色的警察而已,而褚耀宗已經是潮豐商會說一不二的話事人。

    直白點說,就是張榮錦只能算是五邑幫的金牌打手,而褚耀宗則是潮州幫的大金主兼話事人。

    讓褚耀宗對話張榮錦,那是太抬舉張榮錦了,所以必須自己這一方先出來一個地位稍低的人與張榮錦對話,談得攏,褚耀宗等於有個好兒子,談不攏,褚耀宗也可以直接去和五邑商會的會長對話。

    顏雄不可能夠資格與張榮錦對話,但是,在便衣隊裡的顏雄背後應該也有靠山,不然不可能混成便衣探目,就看顏雄的能力了,能在後來混成四大探長,在雷洛傳裡扮演大反派的人物,應該腦子不會太笨。

    「我去把顏雄接來,我回來之前,信少對著李裁法客氣一些,但是對著警察,可以囂張一點兒。」宋天耀對褚孝信叮囑了一句。

    褚孝信對今晚剛認識的宋天耀很滿意,自己這個新秘書,幾次開口說出的話都合他的心意,最主要的是,知道秘書該幹什麼,就是要幫老闆解決麻煩。

    「讓司機送你過去。」褚孝信點點頭,然後朝身邊的陳阿十說道:「派兩個人保護阿耀,如果阿耀出了事,你就等著餓死。」

    「阿駒,阿坤,你們兩個陪這位先生出去一趟,保護好他。」陳阿十對身邊兩個肌肉發達一看就是典型打手的壯漢說道。

    「知道,大佬。」兩個人跟著宋天耀退出人群,朝著外面走去。

    而警察那一方,也已經有一個警察退了出來,當然也是去搬救兵。

    那名警察與宋天耀對視一眼,宋天耀朝他微微點頭一笑,出了夜總會,上了褚孝信的福特汽車,對司機說道:

    「辛苦你,麻煩去一趟油麻地警署。」

    「好的,宋先生。」司機已經知道宋天耀是褚孝信新聘請的秘書,所以毫不猶豫的發動了汽車。

    而叫做阿駒和阿坤的兩個打手,則一左一右把宋天耀夾在後座中央,眼睛警惕的盯著車外。

    叫阿駒的,手裡把玩著兩把小刀,此時小刀靈活的在雙手間切換,而叫做阿坤的,則把左手放在後腰處,似乎握著腰間的某個武器。

    「你們在潮勇義是什麼身份?」宋天耀好奇的問了一句:「紅棍?白紙扇?草鞋?」

    叫做阿坤的沒有開口,似乎不想與宋天耀說話,叫做阿駒的壯漢手中小刀的動作停下,扭回頭對宋天耀笑笑:

    「爛命駒,潮勇義雙花紅棍,他是魚欄坤,潮勇義雙花紅棍。」

    宋天耀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兩人身上的汗味都不覺得刺鼻了,沒想到自己穿越之後,居然還能得到讓兩個雙花紅棍護送的機會?

    不過說起來,是不是雙花紅棍不值錢?怎麼隨便出來兩個,就是雙花紅棍?後世瞭解的資料,似乎雙花紅棍的稱號,百中無一才對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7
第十四章  油麻地警署

    宋天耀知道的香港社團資料,是看後世一些書籍和電影瞭解的,但是實際上,四五十年代,香港各個社團雙花紅棍層出不窮,並不是說雙花紅棍不如後來的七八十年代值錢,恰恰相反,這時候的香港社團,一名被升為雙花紅棍的社團中人,必然有自己強悍的地方。

    香港大大小小,合法非法的碼頭加在一起數十上百個,雙花紅棍就負責鎮守自家幫會的碼頭,當有其他幫會的人來找麻煩時,雙花紅棍能一馬當先站出來,為幫會解決麻煩,保證碼頭上的兄弟有飯吃,有工開,不會被別的幫會搶走生意。

    跟著宋天耀前往油麻地警署的兩名雙花紅棍,爛命駒,潮勇義在中環大碼頭負責罩碼頭的雙花紅棍,正式拜師潮州崑崙拳大師黃永鶴學過功夫,手上此時拿著的一對匕首,既可近身搏鬥,有可當飛刀遠距離傷人,他就是用這對匕首為潮勇義在中環大碼頭打出了一塊地盤之後,被升為潮勇義雙花紅棍,鎮守中環大碼頭。

    魚欄坤,九龍避風塘疍家仔出身,所謂疍家仔,就是指常年生活在船上的漁民,七歲父母出海打漁,遭遇風浪,船翻人亡,魚欄坤無家可歸,吃百家飯長大,因為父母雙亡,性格極度自卑,自卑到了極點就是凶戾,與人發生爭鬥,往往下手凶狠,對方或斷手斷腳,或昏迷不醒,後來在碼頭加入潮勇義,每每幫會與人發生衝突,他都揮舞一把魚叉衝在最前,數年下來仍然沒有落下傷殘或者死亡,被潮勇義安排鎮守西貢碼頭。

    今天陳阿十帶來麗池夜總會的三個人,身份全都是鎮守各個碼頭的雙花紅棍,四個人本來是來聽歌喝酒順便聊聊最近各個碼頭的問題,只不過恰逢其會,再加上褚孝信說要讓陳阿十保護好宋天耀,所以陳阿十為求穩妥,才安排了三個雙花紅棍中的兩個跟過來保護宋天耀,並不是宋天耀想的那樣,雙花紅棍不值錢。

    開車趕到油麻地警署時,已經深夜十點多,宋天耀走下車,打量著夜幕中這棟位於位於加士居道街口的三層建築,這棟警署,是九龍區服役最早的警署,此時警署外的街道上,不時有小販挑著賣細蓉的扁擔走過,也有穿著高叉旗袍,估計撩起裙襬的性感女人對著來往行人拋個媚眼,等待有鹹濕佬光顧生意。

    甚至也有頂不住癮的老道(癮君子)倚在警署一側的邊牆處,取出鴉片膏直接囫圇吞下去止癮,而站在警署外值班的軍裝警員對這種事像是完全沒有看到,色迷迷的與站街的女人們笑著調笑。

    宋天耀邁步朝著警署大門走去,這名值班的軍裝警員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宋天耀,見宋天耀穿著光鮮,語氣沒敢太過放肆,但是仍然一副無精打采欠揍的德行說道:「什麼事?知不知道這裡什麼地方?警察局,你以為你家啊?說進就進?」

    「警官,偵緝隊的顏雄,雄哥現在在嗎?」宋天耀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三五香菸,遞給對方一支,又幫對方點燃,這才笑眯眯的問道。

    警察轉過臉看看那輛福特車,又看看跟在不遠處的兩個明顯是社團中人的壯漢,對宋天耀擺擺手:「二樓,偵緝隊審訊室,雄哥正在裡面爽。」

    「多謝警官。」宋天耀邁步朝著裡面走去,爛命駒手裡把玩著兩把匕首,就那麼堂而皇之的跟著要走進去,警察皺皺眉,對爛命駒說道:「你懂不懂規矩?帶著傢伙進警局?想在裡面長住?收起來,這警署可是有鬼佬的,讓鬼佬見到你這個德行,總華探長都保不住你呀!」

    宋天耀聽到警員的抱怨,轉過身,頓了一下,從西裝裡取出那沒有花出去的兩千塊港幣,本來想拿出兩百,但是想想對方兩個雙花紅棍的身份,直接數出了一千塊,走過來,每人五百,放到了兩人的手裡:「兩位兄弟麻煩就在這裡等我,這些錢就當是兩位的辛苦費。」

    這兩千塊港幣,宋天耀本來還說沒人收就換成花籃打賞給陳茱蒂,結果沒等換成花籃,雙方就起了衝突,宋天耀也就順勢又裝進了口袋,反正他說是要幫褚孝信換花籃,就算最後夜總會要查這件事,也只會算在褚孝信的賬單上,而褚孝信這種公子哥,顯然對這種歡場消費不會在意。

    「先生,這有些不合規矩。」魚欄坤不開口,爛命駒臉上掛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對宋天耀說道。

    他們雖然是雙花紅棍,但是不代表雙花紅棍就和後世黑社會那樣大富大貴,現在的社團,還保留著義氣為先的傳統,碼頭其他兄弟勉強填飽肚皮,身為他們的大佬卻大魚大肉,這種大佬用不了幾天,手下就全部散去,只有同甘共苦,遇事當先,幫兄弟出頭的大佬,才會有人跟,而這種人,往往都沒什麼錢。

    不湊巧,面前的爛命駒和魚欄坤都是這種義氣當先的蠢人,掛著雙花紅棍的名頭,活的比一般苦力稍好一些而已。

    五百塊,按照他們的身份,也要賺一個月可能才拿得到。

    「規矩是人定的,我先進去。」宋天耀對兩人笑笑,轉身進了警署。

    爛命駒看向魚欄坤,魚欄坤乾脆的把錢收了起來,對爛命駒說道:「他願意給,我就收,不過想讓我感謝他?別做夢了。」

    「你有一天出事,一定是因為這種臭性格。」爛命駒拍了一下魚欄坤的肩膀,微笑著說道。

    魚欄坤從口袋裡取出一包好彩,分給爛命駒一支:「我驚他呀?不過是那位褚家少爺的跟班來的。」

    「人家做跟班,能讓褚少爺調車送他,你做雙花紅棍,不整天要靠雙腳走路?我倒蠻欣賞這個叫阿耀的,懂事,醒目,一雙眼看起來清澈溫和,但是實際上,卻看不透他心中想乜鬼,十哥之前同我講過,有這種眼神的人,叫做有城府,哪像你我,傻乎乎,心中想什麼,恨不得全部都掛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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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顏雄

    宋天耀不知道外面的兩個打手如何聊自己,他按照值班警察的指點,踩著樓梯上了警署二樓,二樓是各個偵緝隊探長的辦公室以及偵緝隊大廳,一上二樓,聽到樓梯響,大廳裡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便衣差佬就抬起頭,看向宋天耀:「你找邊個呀?」

    「顏雄,雄哥。」

    「雄哥是吧?左轉,審訊室,記得進房前先敲門。」一名差佬說完之後,就繼續趴回了桌面打瞌睡。

    宋天耀說了一聲謝謝,走到了最裡面的審訊房門外,此時隔著門,就能聽到裡面拳打腳踢的聲音,和人被堵住嘴巴發出的嗚嗚聲。

    宋天耀敲了敲門,裡面的聲音隨即安靜下來,房門打開,一個年輕的便衣擋在門口,對宋天耀問道:「什麼事?」

    「我找雄哥,褚孝信褚少爺讓我來見他。」宋天耀對便衣說道。

    便衣扭頭對裡面說道:「雄哥,有個小子說褚孝信讓他來見你。」

    「褚孝信?哪位,在哪?」裡面一個聲音馬上急切的說道,說著話,快步走到了門口,便衣讓開身體,一個身高略矮的圓臉中年人,此時穿一件白色條紋汗衫,敞著領口的兩個扣子,出現在門口。

    這就是顏雄?看到顏雄的第一眼,宋天耀心中想的是該不會認錯了重名的人吧。

    面前的顏雄最少也要三十四五歲,現在是1951年,1951年顏雄都已經三十四五歲,還只是個比探員稍高一點兒的探目,最多只能算是個小組長,芝麻一樣的官職,那怎麼可能在十幾年後再爬到高級探長的位置,要知道現在的香港警隊,可沒有按時退休這種說法,鬼佬要收錢,位置沒有那麼多,所以就只能加快速度更迭這些油水官職,四十五歲退休養老的探長並不稀奇。

    「你是雄哥?」宋天耀對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半頭的中年人開口問道。

    顏雄點點頭,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是我?信少有什麼事?算了,先進來再說。」

    說著話,顏雄把宋天耀領了進來,此時審訊房中央屋樑上吊著一個人,身上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宋天耀掃了這個被吊著的人一眼,顏雄馬上說道:「阿偉,把這個撲街扔下去,隨便找幾個老福的兄弟趁夜送他游水(游水:指套上麻袋裝入石頭沉入海底)。」

    等叫阿偉的便衣招呼兩個同伴進來把這個挨打的人帶出去,只剩下顏雄和宋天耀之後,顏雄才對宋天耀問道:「兄弟怎麼稱呼?這麼晚來警署?信少出了什麼事?」

    「鄙人宋天耀,是幫信少打理利亨商行的秘書,信少和張榮錦的乾兒子在麗池花園夜總會因為歌女起了衝突,現在恐怕張榮錦的人正趕去麗池花園把信少帶走,我問信少有沒有警隊的朋友能出面周旋,信少說了雄哥的名字,所以我來請幫忙想想辦法。」宋天耀從西裝口袋裡取出香菸,一邊說著,一邊遞給了顏雄一支。

    顏雄聽完宋天耀的這句話就是一愣,第一反應就是褚孝信與張榮錦的乾兒子發生衝突找自己幹什麼?他老子是潮豐商會會長,在潮州人當中威望高,褚耀宗一開口,不要說張榮錦的乾兒子,就算張榮錦,恐怕也無可奈何。

    不過他腦袋轉的很快,馬上想到褚耀宗和張榮錦的對話不能發生在今晚,一個潮州幫商會會長與一個五邑幫華探長坐在一起解決這件事,那就等於潮州人在五邑人面前落了面子。

    褚孝信想讓自己出面周旋這件事?顏雄心中一陣跳動,他今年已經三十三歲,卻仍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探目,向上爬的野心他比誰都大,但是卻沒有合適的機會,顏雄是1941年香港保衛戰之後加入的警隊,那時候的警隊還是日本人話事,等到1945年香港重光,日本戰敗離港,本來像他這種幫日本人做過事的警察是應該被清理掉的,但是還好他見機的快,得到英國人器重的探長姚木返港的消息之後,把自己在日佔期間搜刮的錢財全部送給了姚木,傍上了這條大腿,保住了警察身份,而姚木果然很快就被任命為兼管新界區的九龍區華探長,成為了當時的警隊華人第一人。

    姚木對顏雄也算照顧,升任九龍華探長之後,把顏雄一個有著日佔期間黑歷史的警察硬生生調進了偵緝隊,從便衣探員做起,49年,又幫顏雄升為探目。

    顏雄滿心以為自己只要靠住姚木,一定飛黃騰達,可是偏偏命運捉弄,1949年,姚木成為全香港第一個總華探長,統領整個香港便衣的刑事偵緝工作,顏雄把這幾年辛苦積攢的十萬港幣拿出來,想要讓姚木幫他活動一個警署高級警長的職務,姚木本來已經答應,可是收了錢沒等幫他活動,就因為身體原因提前退休,由原九龍區探長劉福接任總華探長職務,九龍區探長,則被趁機向鬼佬行賄五十萬的張榮錦接手,五十萬,是五邑商會幫張榮錦付的,而張榮錦則趁機在自己轄區擴大五邑幫會的地盤。

    顏雄得知這個消息時,恨不得一口鮮血吐出來,錢自然是不可能再去朝姚木要回來,不然姚木雖然退休,無法再幫自己出面升職,但是想要記恨自己,那可相當容易。

    無奈之下,顏雄只好找了個小靠山,也就是此時的油麻地警署刑事偵緝隊探長黎佑民,黎佑民是劉福的手下,與劉福一樣,都是東莞人,東莞人雖然在香港無法與潮州人和五邑人相比,但是也自成一系,顏雄這種潮州人,自然不可能得到劉福和黎佑民的重視,所以這麼多年下來,仍然是探目的身份,而比他還要早一年加入警隊的呂樂,也經曆日佔期,一樣擁有黑歷史,卻因為始終抱著潮州人自家的大腿,所以安安穩穩,如今已經是深水埗警署探目,深水埗警署刑事偵緝高級警長陳立認定的接班人,只等陳立退休,就安排呂樂接他刑事偵緝高級警長的位置,甚至都不用呂樂花太多冤枉錢,因為陳立就是潮州人,而呂樂跟陳立鞍前馬後多年,接他的位置在所有潮州人看來,都天經地義,自然會有潮州富商幫忙準備好這份接班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7
第十六章  深夜過海

    所以今年開始,顏雄一改之前只抱劉福和黎佑民大腿的策略,頻頻對潮州幫勢力示好,更是拜在了潮州老牌社團福義興門下,成為了福義興的四二六紅棍,通過社團紅棍關係,拉攏交往潮州其他社團大佬,希望能通過那些江湖大佬,搭上真正的潮州大人物,比如褚耀宗。

    只要有錢,顏雄直接買一個警署高級警長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問題就是,顏雄沒有錢,他這個身份就算天天貪污索賄收黑錢,一個月到手無非上千塊港幣,拋開日常開銷,積攢下來,一年不過一萬多塊,而一個高級警長的位置,沒有十幾二十萬港幣,想都不用想,而十幾二十萬港幣,只有那些大商家大撈家才能拿的出來。

    通過潮勇義的陳阿十,顏雄搭上了褚孝信的關係,不過所謂關係,也只是平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聽聽曲,關係還遠沒有達到能讓褚孝信他老豆幫顏雄掏十幾萬買一個高級警長的位置。

    今晚,似乎是一個機會?

    顏雄的心臟劇烈跳動兩下,大腦開始了高速運轉,他在糾結今晚自己幫褚孝信搏這一次,到底能不能換來褚耀宗的回報。

    「雄哥,一邊是潮州人,一邊是五邑人,該怎麼做,不用想太多了吧,如果上一次是自己沒抓住機會,那這次如果再猶豫,恐怕大家都不再把你當成自家人。想怎麼做,儘管開口,汽車就在外面等。」宋天耀看著顏雄臉色數變,不用瞭解顏雄的經歷,只看他此時三十多歲只是個探目,還要對褚孝信這種紈袴公子哥伏低做小,就知道他一定是當初站錯過隊,沒得到潮州商會這方面的支持。

    顏雄聽到宋天耀這句話,一張圓臉狠狠的抖了兩下,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阿耀是吧?好,就再賭這一鋪,我就不信我顏雄三十三歲,一直運數低!你馬上同我去太平山半山別墅區!」

    「阿偉!」顏雄一邊繫著領口的扣子,一邊對外面喊道。

    那名叫阿偉的探員走進來:「雄哥,咩事?」

    顏雄從自己口袋裡取出兩百多塊,猶豫了一下,看向宋天耀:「阿耀,身上有沒有現金,三百塊就好。」

    宋天耀拿出錢包,數出三百塊遞給顏雄,顏雄把三百塊連自己的兩百塊加在一起,拍在阿偉的手裡:

    「你讓阿邦帶著這五百塊趕去荔枝角水警分區找一個叫潘英仕的鬼佬水警,讓他安排一條水警蒸汽船去中環碼頭等我,他見錢開船,所以一定要先把錢給他。」

    等阿偉把錢裝起來,顏雄繼續說道:

    「你親自趕去麗池花園夜總會,你見過褚孝信信少對吧?留在那裡,如果張榮錦的人要帶走信少,你就話是我顏雄要信少留下等我,我除非張榮錦親自到場,不然就算是來個高級警長,也別想帶走信少,有咩事,都由我顏雄一個人扛!」

    說這番話時,顏雄臉上的表情已經可以用猙獰來形容。

    「要不要通知民哥一……」阿偉想說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一下顏雄的上司黎民佑。

    顏雄眼睛一橫:「不用!說了我自己扛!」

    吩咐完之後,顏雄和宋天耀一起下樓,沒有廢話,直接擠上了福特汽車:「尖沙咀碼頭,我要連夜過海去太平山。」

    現在的香港,還沒有海底隧道,港島和九龍之間往來,都是依靠船隻,此時已經深夜,天星小輪早已經熄火收工,深夜想要過海,就需要靠各個社團在碼頭的小舢板,深夜風浪大,舢板被風浪吹翻很正常,顏雄這番話說的毫不猶豫,倒讓宋天耀忍不住多打量了顏雄幾眼,此時這個咬牙切齒眼神堅定的顏雄,比電影裡那個膽小怕死貪婪如鼠的顏仝明顯要出色太多。

    福特車直接開到了尖沙咀碼頭,顏雄下車之後,也顧不得自己的警察身份,站在碼頭棧道上,對著此時挨著棧道避風停泊休息的各種小船直接吼道:

    「我是老福四二六紅棍顏雄!拜門大佬荀元雷,花名金牙雷,江湖救急,深夜求一條船過海,不知當面稱呼,日後定有報答!」

    隨著這幾句喊,棧道旁的漁船有幾艘掛起了油燈,其中一艘船上有聲音響起:「我是老福老四九錢榮,雄哥是吧?同門相助,不求回報,上船。」

    顏雄看看宋天耀和他身後的兩個打仔:「風大浪急,阿耀敢不敢同我走這一遭?」

    「我就是要幫老闆排憂解難,這點兒風浪遠遠不夠看。」宋天耀對顏雄說道。

    聽到宋天耀答應和他一起過海,顏雄也不再廢話,從自己口袋裡取出十幾塊零錢,朝著那艘漁船走過去,而宋天耀則轉頭看向魚欄坤:「魚欄坤,坤哥是吧?等下如果我運氣不好掉下水,還要麻煩你幫我撈上來。」

    「我在船上,保你不會喂了海龍王。」魚欄坤對宋天耀冷漠的開口說道。

    留下福特車和司機在碼頭這裡等,四個人上了這艘漁船,說是漁船,實際上不過是一個五米長的小舢板加裝了一個拱棚而已,除了那個叫錢榮的福義興成員,船裡還有他老婆和三個孩子,此時正擠在拱棚裡,顏雄,宋天耀,爛命駒,魚欄坤四個人也不好意思去和女人孩子搶地方,於是就站在拱棚外,迎著風浪望向黑漆漆的海面。

    「雄哥,深夜過海是準備見誰?」宋天耀與顏雄並肩立在船上,嘴裡開口問道。

    顏雄深吸一口夾雜著腥味的空氣,重重吐出來說道:「見全港第一個總華探長木哥。」

    原來是去見退休的姚木,宋天耀對姚木不瞭解,也不清楚顏雄和姚木之間的瓜葛,所以只是略略一點頭,沒有追問。

    但是顏雄卻似乎覺得自己不吐不快,繼續說道:「木哥當年收了我十萬塊,本來答應捧我做高級警長,但是沒等他幫我搞掂,就自己患病退休,事情沒有辦成,這筆錢我也沒有再提過,就當孝敬了他老人家,但是今晚,我要把木哥欠我這十萬塊錢的人情,用在信少身上。」

    宋天耀低頭攏著火柴點了一支香菸,抬起頭從嘴裡吐出口煙霧:「漂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7
第十七章  姚木

    姚木今年已經56歲,雖然眼不花耳不聾,但是身體過了夜夜笙歌的年紀,加上做警察這些年落下了很多病,所以鐘錶不過九點鐘,就準時上床休息。

    而他住的這塊太平山別墅區,在香港淪陷之前,雖然沒有明文條例,但是一直只有英國人才有資格住,香港重光之後,姚木在香港警隊用一條命立下汗馬功勞,退休之後,被警隊處長安排下買下了這處前香港警隊刑事偵緝處處長兼政治部主管修輔頓的別墅。

    是整個香港警隊第一個住進太平山別墅區的華人警官。

    「叮咚~叮咚~」別墅大門安裝的電門鈴響了起來,姚木年紀大了,睡眠很淺,再加上常年擔任警察,為人警醒,所以即使隔著一個院子,門鈴一響,他就隱約聽見,從床上坐了起來。

    旁邊的老妻勉強睜開眼,看向坐起身的姚木:「出了咩事?」

    「你先睡,我去洗手間。」姚木輕輕拍拍自己的妻子,把被子幫對方蓋好說道。

    他有兩房老婆,早年間還貪圖年輕女人,隨著年紀愈大,卻又更記得自己大房妻子的好,所以退休之後的這兩年,大多數時間都是老夫老妻住在一起,二房帶著幼子睡在另一間臥室。

    姚木自己下地穿著拖鞋睡袍站到了二層臥室的落地窗前,稍稍拉開百葉窗的縫隙,看向別墅大門的方向。

    透過別墅大門處兩根亮著的電氣庭院燈柱,姚木一眼就認出了站在大門外的顏雄。

    對顏雄這個人,他當然有印象,為人醒目,辦事利落,最主要的是,顏雄當初在自己回香港重返警隊時,是第一個靠向自己的日佔期警察。

    後來,更是為自己送來了十萬港幣,想要請自己幫他活動一個高級警長的位置,只是沒等自己著手安排這件事,當年就因為右腿差點截肢,匆匆退役。

    其實姚木一直記得顏雄的這十萬塊,也一直記得顏雄當初幫自己做的事,可惜劉福不是自己提拔起來的,自己退役之後,安排一個軍裝轉便衣,或者探員升探目這種事,完全沒問題,但是,如果提拔一個探目升高級警長,那必須是要經過總華探長那一關的姚木一直擔心自己開口萬一劉福拒絕,自己的面子不太好看,所以這件事耽擱了下來,不過讓他欣慰的是,顏雄這兩年,每年過節來探望自己,也從不會提這件事,似乎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所以今晚看到顏雄,姚木馬上就想到,顏雄一定是遇到了真正棘手的事情,看樣子也準備把十萬塊的人情用在這件事上,不然深夜想叫開自己家的門,如果顏雄之前沒有那十萬塊送給自己,一個小小的探目?敢來按自己家的門鈴?

    不過看在對方這兩年懂事的面子上,姚木決定給顏雄一個機會,所以他走出臥室,慢慢的走下樓,穿著睡衣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聲音不大不小的開口說道:

    「阿芬,去開門。」

    隨著姚木的這聲吩咐,客廳旁邊的小房間裡馬上就想起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不過幾十秒,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穿著漿洗燙熨的筆挺中式白布小襖,下面一條黑色香雲紗長褲,只是站在那裡就給人幹淨利落的感覺,此時一邊走一邊把自己及腰的一根長辮挽成髮髻束在腦後,嘴裡問道:

    「老爺,什麼事?」

    「外面的門鈴響,怎麼不見你開門?」姚木對自家的這位女傭和氣的說道。

    女傭看看外面大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姚木說道:「這麼晚來吵我家老爺,就該讓他們站在外面吹吹風才好。」

    「人家有急事才會深夜登門,去開門,大不了我等他們進來,替你出口氣,嚇嚇他們,誰讓他們大膽害阿芬睡不好覺。」姚木臉上掛著淺笑,對女傭說道。

    阿芬點點頭,把頭一絲不苟的束好,又披了一件外套,這才出門穿過別墅前院,走到了大門外,對著鐵藝大門外的顏雄和宋天耀幾人問道:

    「深更半夜,找哪位?」

    「芬姐,是我,油麻地警署的顏雄啊,逢年過節都會來的,你把我忘了?」顏雄對著這名女傭賠笑說道。

    女傭橫了他一眼:「全香港警察那麼多,我怎麼記得過來,大半夜跑來吵我家老爺睡覺,如果不是老爺讓我來開門,我就準備讓你們一直站在這裡吹風。」

    說著話,女傭從裡面取出鑰匙把大門旁的一道小門門鎖打開,示意幾個人進來,然後自己就率先走回了客廳。

    看的宋天耀一怔一怔,嘴裡不確定的問道:

    「雄哥,這位阿姐什麼身份來的?」

    「這是木哥家的自梳女傭,十三歲在木哥剛加入警隊時,就梳了頭在木哥家做幫傭,木哥右腿生病疼痛難忍,連他老婆都不准碰,碰一下就會被罵,只有這位芬姐能近身服侍,當初木哥升總華探長,給全港所有環頭的警隊頭目開會,從家裡出來時忘記了吃藥,結果會還沒開到一半,芬姐就走進去,把止痛藥放到木哥面前,木哥最恨別人打擾他,可是在芬姐面前,只是搖頭苦笑,乖乖把藥吃下,那一次之後,全港警隊頭目都知道,招惹木哥不要緊,惹了芬姐發火,那就大嘢。」顏雄放慢腳步,低聲對宋天耀說道:「所以等下進去,你不要把芬姐當成那些上海人家裡的普通下人,這是真正的住家自梳女傭,現在就算是有錢,都已經很難再請到了。」

    顏雄一邊朝裡面走,一邊扭頭看了一眼後面準備跟進來的兩名雙花紅棍,雖然沒開口,但是宋天耀知道對方想什麼,所以轉身對爛命駒和魚欄坤說道:「駒哥,坤哥,辛苦兩位在外面等。」

    畢竟之前收了宋天耀的好處,兩個人也沒有堅持,也知道姚木的身份,自己這種幫派中人容易讓姚木反感,所以宋天耀一開口,爛命駒就對宋天耀說道:「我們在外面抽支菸。」

    「辛苦兩位。」宋天耀對兩人笑笑,跟在顏雄身後進了姚木家的客廳。

    一踏進客廳,宋天耀心中就忍不住讚歎一聲,富貴果然是沒有朝代和地域之分的,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互聯網,對窮人來說,可能會枯燥,但是對有錢人而言,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

    整個大廳裡裝飾的古香古色,各種上等木材打造的家具,珍品瓷器,地上的名貴地毯,角落香爐裡焚著的檀香,唱片機,手搖電話,收音機,客廳一角的麻將桌,恐怕如果窮人進來,能被這個客廳裡散發出來的富貴熏一個跟頭!

    而此時,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一個穿著睡衣,相貌有些枯槁的老人正側過臉看向進門的顏雄和宋天耀。

    宋天耀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顏雄已經一路小跑走到了沙發前,啪的一個立正:「長官!警員SPC775顏雄,向您報告!」

    姚木笑呵呵的還沒說話,旁邊端著茶走過來的芬姐看著顏雄沒好氣的說道:「你怎麼傻乎乎的?深更半夜這裡大喊大叫?夫人和少爺小姐們不用睡覺啊?真是不應該給你開門,讓你把腦子吹清醒再進來。」

    顏雄頓時臉色尷尬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向姚木。

    姚木先把顏雄晾在當場,對芬姐說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們說話會儘量小點聲。」

    「不要說太晚,醫生說你要多睡眠,身體才會調理的快些,桌上的普洱茶水你不要喝,旁邊那杯加了菊花,蜂蜜和參片的茶,口渴了記得喝。」芬姐把茶水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嘴裡對姚木說話,眼睛卻看著旁邊的顏雄,意思很明顯,有事快點說,別影響她老爺的睡眠質量。

    「知道了。」姚木最後只說了三個字,這三個字說完,芬姐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小房間,把門輕輕從裡面關上,不再出聲。

    而顏雄,自始至終都還保持著立正的姿勢,姚木對他擺擺手:「行了,我都已經退休了,就不用拿這套動作和說詞出來哄我開心,坐下喝茶。」

    「現在您還是香港警隊刑事偵緝處督察級顧問,連總華探長見到您,都要對您敬禮,我一個探目,當然要對督察立正行禮。」顏雄坐到沙發一側,朝姚木恭順的說道。

    這句倒也不是顏雄胡亂吹捧,姚木因病提前退休,英國人為了表彰姚木的功績和給其他華人警員當作榜樣,把他的職務提升到了督察級,並且任命他為香港警隊刑事偵緝處顧問。

    在當時,警隊督察,已經相當於香港警隊中層管理人員,對英國人而言,把姚木提拔到督察的位置,已經是對華人最大的獎勵,在這之前,中層管理人員包括督察的職務,全部都由英國人來擔任。

    此時的劉福,雖然對外稱為總華探長,在華人警員之中的第一人,但是實際銜頭卻仍然是警署高級警長,只能算是香港警隊初級警務人員的最高職務,比起姚木的督察銜頭,中間還隔了一個見習督察。

    「那邊的年輕人是誰?」姚木沒理會顏雄的馬屁,看向了站在沙發一側的宋天耀,開口問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8
第十八章  在這裡住一夜

    「這是利亨商行褚孝信的秘書,褚孝信是潮豐商會會長褚耀宗的二公子。」顏雄對姚木介紹宋天耀的身份,當然宋天耀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宋天耀背後站著的褚孝信和褚耀宗。

    姚木手裡捻著一串十八子手串,對宋天耀點點頭:「宋秘書,請坐。」

    「多謝木哥。」宋天耀在沙發的最邊緣位置坐下,看向姚木和顏雄。

    「是褚孝信闖了禍,招惹了警隊的人,所以你才來見我?三十幾歲的人,還和那種歡場公子來往?阿雄,你這兩年可真是不長進吶,他惹的是劉福的人?」姚木捻著手串的動作極慢,五六秒才捻一個,但是這句話說的卻不慢,一針見血。

    宋天耀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他第一眼看到相貌有些枯槁的姚木時,以為對方只是個已經廢了的老人,無非就是在警隊內還有門生故舊,在劉福張榮錦乃至洋人面前,還有足夠的面子而已,但是姚木這句話說出來,讓宋天耀覺得,能成為全香港開埠以來第一個總華探長的人,果然眼光毒辣。

    姚木只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宋天耀的身份。

    顏雄回答完之後,姚木馬上就意識到是褚孝信惹了警隊的麻煩並且肯定的說了出來,如果是一個巔峰期的中年人,有這樣的反應不足為奇,但是面前是一個枯槁老人,這種反應不得不讓人佩服。

    「九龍華探長張榮錦的乾兒子,與褚家二公子因為麗池花園的一個歌女爭風吃醋吵了起來。」顏雄對姚木如實說道:「褚家二公子和潮豐商會下面的潮勇義幫會分子,打傷了張榮錦的乾兒子和一名便衣。」

    「張榮錦的乾兒子?」姚木重複了一下這個詞,看向顏雄問道:「是褚孝信自己說找的你?還是你自己剛好遇到這個機會靠了上去?」

    顏雄心中咬牙,開口說道:「木哥,是我不長進,想找條門路,自己見到褚孝信的身份地位,所以主動靠了上去。」

    「你一開口我就知道說假話,如果是你主動靠上去,以你為人圓滑的性格,不會把事情搞到這麼被動,你之所以這麼對我說,無非就是想讓我感覺你想要向上爬,卻沒有機會,曾經你有機會,卻因為我,把你耽誤了。不過說起來,這位褚家二公子頭腦夠醒目,惹了張榮錦之後居然沒有嚇到先把自己老子叫出來,而是聯繫了你,這步棋下得好,只要褚耀宗不出面,張榮錦就算帶去九龍區所有便衣,也不敢真的動這位褚家二公子一根汗毛,潮豐商會會長的兒子,果然沒有蠢貨。」姚木沒有絲毫婉轉,直接揭破了顏雄那點兒小心思。

    顏雄有些尷尬的低下頭,不過馬上就再次抬起來:「木哥,我現在就想搭上褚家的線,希望木哥幫我指一條明路。」

    「明路,簡單啊,等下叫阿芬收拾兩間客房出來,你們兩個住下。」姚木從茶几下面的紅木匣裡取出一個煙斗,自己慢條斯理的裝著煙葉,嘴裡說道。

    姚木說完這句話,宋天耀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自己兩世為人,就以為自己已經想的夠細密,但是終究想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習慣性把後世一些對官員和上下級的看法帶入到五十年代的香港,姚木這分明是要反將張榮錦,逼張榮錦做一道無解的選擇題。

    姚木眼睛敏銳的捕捉到了宋天耀握緊拳頭的小動作,他點燃煙斗吸了一口,看向宋天耀:「宋秘書覺得我剛才說的怎麼樣?」

    「木哥說的這句話,豈止是雄哥的明路,簡直是為雄哥架了一條青雲梯。」宋天耀深吸一口氣,臉上故意露出一副欽佩表情,語氣感慨的說道。

    姚木哈哈一笑:「年輕人,有意思。」

    旁邊的顏雄卻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人圓滑善於交際不假,但是頭腦終究不是太靈活,不然最終也不會黯然投靠在同級畢業的呂樂門下,此時看到姚木和宋天耀都一副瞭然的樣子,只有自己渾然不知姚木這句話的意思,也顧不得被姚木笑話不長進,開口問道:

    「木哥,我腦子笨。」

    「讓宋秘書說給你聽好了。」姚木伸手端起了那杯參茶,對顏雄說道。

    顏雄馬上看向宋天耀,宋天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當著姚木的面直接說道:「木哥說,今晚我們住在這裡,外面的人回去報信,張榮錦也已經該知道你幫信少出頭這件事,恐怕現在也已經想到你會來求木哥,所以等著木哥的電話,但是木哥偏偏不打這個電話,只讓外面的人回去告訴所有人,幫信少出頭的顏雄,今晚住在了木哥家裡,就只有這一句話,褚會長可以裝作不知情,木哥可以裝作不知情,而你又不露面,那信少就成了張榮錦手上的一塊燙手山芋,不敢吃,也不敢扔,明知燙手,也要咬牙忍著。」

    「可是最終終究要把這件事解決掉才行,難道信少一直被張榮錦手裡握著?」顏雄追問道。

    宋天耀看了飲茶的姚木一眼,繼續說道:「我如果是張榮錦,遇到這種情況,就一定會去問問五邑商會會長,接下來怎麼走,但是無論這件事如何處理,五邑商會就算幫張榮錦出頭,也需要張榮錦先開口,他先朝誰開口?褚會長?褚會長一定不會見他,那麼就是朝木哥開口,因為你住在木哥家裡不露面,但是我想木哥也不會見他,五邑商會會長不可能主動去見褚會長,必須是張榮錦自己先把我們一方的人請出來之後,五邑商會才會露面,那麼,褚會長,木哥,你,三個之間,最好請的是哪個?就是你雄哥,你是油麻地警署探目,黎民佑的手下,所以他可以讓黎民佑叫你出來,你那時候在露面,和現在去露面是兩個概念,那時候,你代表的是褚孝信,可以和張榮錦光明正大的談,談的好,潮豐商會會長褚耀宗會記住你這次的人情,這個機會,是木哥給你的,如何給你,就是讓你今晚住在這裡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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