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79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0
第五十九章 扶不起的褚孝信

    房芝華很想努力回答出宋天耀的這個問題,可是他最終只能給出一個模糊的答案:「八九家。」

    「八家還是九家?」宋天耀皺皺眉,繼續問道。

    「八……九家。」房芝華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勉強點點頭:「華哥懂英文嗎?」

    「懂幾句。」

    「那你同羅氏或者拜耳方面打交道或者信件交流時,怎麼做?」

    「利康有翻譯,而且羅氏和拜耳在香港的代理商也都有華經理,他們懂得聽中文。」

    「那你對那些代理藥廠藥品的英資公司瞭解多不多?比如對方老闆是哪位,做了多久這些?」

    「不清楚,利康只做羅氏和拜耳,也不做香港的市場,所以基本上沒有接觸。」

    「商行除了翻譯之外,還有沒有人懂英文?」

    「沒有。」

    「華哥之前在哪裡高就,在這裡做了多久?」

    「之前在利亨做賬目,前前後後加在一起快十年。」

    一番對話之後,宋天耀已經摸清了利康商行這些職員的底細,全部都是褚孝忠舅舅發叔的親信,可惜這位發叔看起來能力差很多,只懂收攏這些在褚家其他商行做過工,對褚孝忠忠心的舊人,這些人忠心足夠,進取不足,能力已經隨著時代變化有些落伍。

    一家做醫藥行業的商行,職員居然連香港有多少英資背景的同行都不清楚。

    這種表現,就算宋天耀想繼續留用他們,都已經張不開口,這些人留下來做什麼?除了按月領一份薪水,完全無法提供幫助。

    當其他想做大的商行都已經朝著公司架構發展,利康商行卻還在用保持著原來的舊式商行運作模式,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結束一天的工作,宋天耀離開利康,趕去杜裡士酒店,想要去見褚孝信,說說這幾日自己在商行工作遇到的各種問題,而且也該計畫一下,去船廠看看貨船。

    宋天耀按響褚孝信包下的客房門鈴,結果走過來開門的居然是麗池花園的歌女陳茱蒂,此時頭髮略顯凌亂,臉色潮紅,而褚孝信從臥房探出個頭看向門外,看到是宋天耀之後,就大搖大擺的穿著睡衣走了出來:「阿耀?這麼早?剛好,等下讓茱蒂約她姐妹,一起去食晚餐。」

    宋天耀禮貌的對這位應該是有些混血的陳茱蒂點點頭道謝,這才走進客廳,陳茱蒂則對褚孝信親暱的說了一句去洗澡,就有些腳步虛浮的走進了臥室的洗手間。

    褚孝信坐到沙發上,宋天耀坐到側坐,拿起茶几上的香菸自己遞給褚孝信一支,自己又點了一支:「信少你不會是一整天都同這位茱蒂小姐呆在酒店吧?」

    「當然不是,下午三點鐘才過來,今天是茱蒂唱午場,幾個撲街同我爭,最後還不是被我得手?」褚孝信志滿意得的叼著香菸對宋天耀小聲說道:「喂,你如果感興趣,我幫你介紹茱蒂的朋友。」

    「不用誘惑我,我現在頭疼的要命,兩件事要信少你作主。」宋天耀笑了一下,沒有去和褚孝信聊女人,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褚孝信身體前傾,看向宋天耀:「什麼事?」

    「第一件,我準備清退商行所有人,重新招一批人手,但是清退這種事,我不能作主,需要你信少你回家同褚會長和忠少打招呼,畢竟那些人都是在褚家做了多年的老人,總要有一個安置。」宋天耀吸了一口香菸,遲疑了一下,對褚孝信開口說道。

    「全部辭掉?」褚孝信愣了一下:「不太好吧,就算有些撲街心中向著我大哥,但是都是家裡做慣的人,比外面的人要忠心吧?」

    「撈偏門,碼頭上有福義興忠心就足夠,剩下的正行生意,不需要忠心,而是需要有能力,現在整個商行連個懂英文的都冇,還要去特意付薪水雇翻譯,說出去不怕俾人笑。」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對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不解的問了一句:「走私也要懂英文?」

    「大佬,你不會真的以為走私能走一世吧,戰爭不可能一直打的,日本鬼子那麼犀利,打遍亞洲,也不過幾年就被打敗,走私只是賺快錢,賺快錢的同時,仲要把商行做大,不然戰爭結束……」

    「不用說了,我聽起來這些就頭疼,晚上我回家食飯,同我老豆講一聲,可以了吧?你最好同我一起去,你講給他聽更合適。」褚孝信捋了一下頭髮,對宋天耀說道:「第二件事。」

    「可以準備去船廠轉一轉,選艘小點的船……」

    「喂……我……」褚孝信聽到宋天耀說去船廠,臉色變了一下:「一艘船幾多錢?」

    「用艘小漁船改一改,幾萬塊而已,成百上千那種大噸位貨輪則幾十萬上百萬都有,我們低調些,小漁船改貨船就可以。」宋天耀觀察著褚孝信的臉色:「該不會是……」

    「讓你猜中,下午為了把茱蒂泡上床,與那幾個撲街斗富,花掉了一些,又答應幫茱蒂買對鑽石耳釘,加上這兩日花費,所以現在大概只剩下三萬塊多一點。」褚孝信有些不自在的對宋天耀笑笑:「不如我晚上回家,同父親解釋,大不了……」

    這筆錢是宋天耀從福義興手裡收來的黃金,從他父親手裡換成了現金,本來對父親已經說好是用來幫利康添置一艘船,所以父親才直接幫他把黃金換成了港幣。

    「不需要,信少,為了幾萬塊被褚會長罵一頓,不值得,小事而已,我來搞定,做秘書就專門幫老闆排憂解難的嘛。」宋天耀語氣平靜的抬起頭對褚孝信說道。

    他完全不在意褚孝信花了太多的錢的態度,讓褚孝信眼睛一亮:「你有辦法?」

    「能不能把剩下的錢給我,這段時間,你需要零花錢呢,可以直接回家同褚會長去要,只要數目不是太多我想他一定給你,我用這三萬塊先去租一條船。」

    「對呀,租船用不了幾萬塊,小船有幾千塊就能租一個月。」褚孝信聽到宋天耀說去租船,馬上反應過來說道。

    宋天耀對褚孝信笑笑:「要改裝啊老闆,何況清理掉商行那些人,招新人手也需要費用,三萬塊不多的,最主要……」

    「OK,我信你,你去做就好了,父親那裡我晚上幫你去開口,不過錢就真的只能給你三萬塊。」

    「三萬塊足夠。」宋天耀眼神肯定的看著褚孝信開口:「兩個月,兩個月時間,你不從利康裡拿錢,給我這段時間讓我撐住,以後就再也不用回家去求褚會長拿錢給你。」

    褚孝信起身找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數出薄薄的三沓鈔票:「三萬塊。」

    宋天耀接在手裡對褚孝信告別離開,褚孝信在後面喊道:「喂,真的不陪我回家吃晚飯,有你在,我老豆也能少訓斥我幾句。」

    「老闆,我一週都沒有回家,你擔心褚會長訓斥你?我擔心我老媽已經拎著廚刀準備斬死我這個不孝子。」宋天耀把錢裝進西裝口袋,對褚孝信笑笑:「何況,你只需要如實講,褚會長不會訓你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1
第六十章 回家

    換成其他秘書,如果在需要錢的時候突然得知自己老闆把用來採購的貨款花天酒地揮霍大半,說不定秘書能當場一口氣哽死,就算不氣死,臉色恐怕也不會太好看,心中也會不屑。

    不過宋天耀已經太瞭解褚孝信的為人,那就是一個純粹的歡場散財童子,如果他真的能把那筆錢分文不動,反而會讓宋天耀訝異,現在剩下三萬塊給自己,都已經讓宋天耀很滿意,為什麼沒有在當天就陪褚孝信去船廠把錢花掉?就是宋天耀在等著褚孝信把錢花掉大半。

    出了杜裡士酒店,宋天耀招來一輛黃包車,坐在車上朝嘉林邊道木屋區趕過去。

    仍然是在路邊下車,用零錢買了半隻燒鵝,自己拎在手裡朝著裡面走去,不過這次和前幾次回家已經不同,忙碌的街坊們看向宋天耀的眼神複雜,沒有人再開口與宋天耀打招呼,看到宋天耀出現在街道上,馬上就掉轉身回家,如果實在避讓不及,就低下頭快步從旁邊經過。

    街坊的這種態度讓宋天耀找到了一種淨街虎的感覺。

    走到自己家,不等進門,宋天耀就看到十幾米外四五個漢子穿著汗衫敞著胸口,此時嘴裡叼著菸捲畏畏縮縮的看著自己,宋天耀朝對方勾勾手指,幾個漢子大著膽子走過來,語氣客氣的對宋天耀問好:「宋秘書。」

    「金牙雷讓你們來的?」宋天耀看看幾個人身上的衣著,雖然算不上名貴,但是也都是綢緞汗衫,不是木屋區窮人常穿的衣服,開口問道。

    「雷哥怕宋秘書太忙,無暇幫手家裡,所以打發我們過來。」為首的一個光頭漢子對宋秘書說道。

    宋秘書把手裡的三五香菸扔給對方,朝幾個人笑笑:「有心,辛苦。」

    說完,就轉身進了自己的家。

    推開木門,宋天耀第一感覺就是自己家突然比之前更加擁擠逼仄,因為此時房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全都是干鮮蝦蟹或者水果雞蛋之類,此時自己父母正坐在床上,床鋪對面的兩把破舊椅子上則緊張的坐著一對衣著寒酸的夫妻。

    聽到門響,屋裡的人都扭身看過去,趙美珍看到自己兒子回來,動作麻利的從床上跳下來,趿拉著鞋站到屋門口:「你還知道回來?一週不見人,跑去哪裡住?」

    「我不是讓阿業前幾日帶錢回來,說這幾日不在家裡住嗎?最近忙的很。」宋天耀走到趙美珍面前,把燒鵝遞給對方,打量著那些雜物:「怎麼?這麼多親戚朋友想起要同你走動啊?我老豆也沒有出去做工?」

    「不要廢話,我先介紹親戚同你認識。」趙美珍左手拎著燒鵝,右手拉著宋天耀進了房間,把燒鵝塞到丈夫手裡,順便把丈夫趕下床騰出空位,把自己兒子按坐在床邊,指著此時手足無措坐在對面的那對中年夫妻說道:「這是你珺姨公婆家的弟弟和弟媳,你叫三叔三嬸就可以。」

    宋天耀都不知道珺姨是哪個,不過看到滿臉滄桑的這對夫妻還是露出個微笑:「三叔,三嬸。」

    夫妻兩人拘謹的站起身,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宋天耀的這聲招呼,緊張的看向趙美珍。

    「這就是阿耀,我的仔,阿耀,你三叔三嬸剛好有事求你,他們剛剛來香港不久,兒子阿泰與你一般大,還不懂碼頭的規矩,就隨便幹活開工,結果與碼頭上的人動手打了起來,被差佬抓去羈押房,他打傷的那個是有字頭的,對方的大佬要三千塊湯藥費,再擺和頭酒才肯放過他,家裡實在拿不出錢來,所以才求你幫手。」趙美珍大氣的對兩人擺擺手,然後對宋天耀指著對面的三叔三嬸介紹道。

    宋天耀看趙美珍那副模樣,就知道自己這位老媽說不定已經對自己完全沒印象的三叔三嬸拍了胸脯打了包票。

    趙美珍把話說完,就與那對夫婦一起,眼巴巴看向宋天耀,等著宋天耀給答覆,宋天耀摸起床邊自己父親沒收走的香菸,發現自己父親居然從最便宜的小喜香菸換成了好彩,點燃吸了一口,宋天耀語氣有些無奈的抬起頭,對面前這對可憐人說道:

    「三叔三嬸,我記下這件事,我也願意幫手,不過話講在前,我辦妥之後,不需要兩位長輩道謝,只希望不要對外說是我幫手,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只要阿泰能出來,我們一定不會亂講的。」聽到宋天耀開口答應下來,兩人喜出望外,女人說話的同時,眼淚都止不住的淌了出來,不時抬起如同枯樹皮一樣的手去抹眼淚。

    「和他動手的是哪個字頭?阿泰被關在哪個差館的羈押房?」

    「我聽人講,那些人是和二平的人,阿泰現在被關在西貢警署。」三叔雙手握在一起,緊張的看著宋天耀說道。

    「天色不早,三叔三嬸不如用過晚餐就早點回去休息等消息,我盡快幫你們辦妥。」宋天耀記下這個名字之後,起身走到家門外,朝外面幾個福義興的成員再次招招手。

    剛剛收了宋天耀一盒香菸的幾個人馬上跑過來,宋天耀對為首的問道:「和二平是什麼字頭?」

    「和二平?小字頭,香港淪陷前統稱和平,開了十六個堂口,從和一平一直開到了和十六平,不過香港重光之後,就只剩下了和一平和和二平兩個堂口,其他堂口七零八落,被這兩個吞併,現在和一平和和二平加在一起不超過兩千人,而且已經不撈偏門,雖然人數少,但是江湖上還是很有地位的。」這名被金牙雷打發來的漢子頭腦反應快,說話很有條理,幾句話就把和二平來歷和人數介紹出來。

    宋天耀問道:「為什麼會七零八落?不撈偏門在江湖上也有地位?」

    「當初日本人打香港九龍,和平的大部分堂口兄弟自發參與了香港義勇軍,保衛香港和九龍,保衛戰開始沒幾天,和平十六個堂口就打沒了十個,兄弟也都死傷大半,香港淪陷之後,和平的人更是被日本人一個個抓出來打靶,所以又跑了不少,等戰後再返回香港,查點名冊發現只剩下了六個堂口,沒幾年,打打散散,就只剩下了和一平和和二平兩個堂口直到現在,江湖上敬重和平當年抗日的事蹟,所以雖然兩個字頭都已經沒什麼勢力,但是參與過當年香港保衛戰的字頭大佬還是很被大家敬重。」

    宋天耀聽完之後點點頭,從錢包裡取出一百塊零錢,交給這個福義興小弟:「辛苦你,現在西貢警署有個叫阿泰的被關在羈押房,是因為與和二平的人動手,你幫我過去買些香菸酒菜打點一下值班的差佬,讓他們不要為難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1
第六十一章 富在深山有遠親

    剛好三叔三嬸也被趙美珍送出來,看到兩人出門,宋天耀扭頭問了一句:「阿泰姓什麼?今年多大?」

    「陳泰,十八歲。」三叔忙不迭的說道。

    宋天耀對那名福義興小弟說道:「記住了?陳泰,十八歲。」

    實際上,如果宋天耀上一世瞭解一下香港黑社會的資料,就會感覺這個名字非常熟悉,可惜,宋天耀對黑社會不關心,也不在意,更沒興趣去瞭解這一群體。

    等福義興小弟離開,三叔三嬸也千恩萬謝的告別之後,宋天耀回了家坐到床邊,對關好門進房的老媽趙美珍皺著眉說道:「你到底應承了多少人,才收了足夠把這裡堆滿的禮物?」

    「都是街坊親戚求上門來的小事,你現在褚家做秘書,有些親戚朋友求上門來再正常不過。」趙美珍沒有聽出宋天耀話裡的意思,不以為意的拿起一顆蘋果洗淨,放到宋天耀手邊:「吃個蘋果,晚飯想吃什麼?你老媽幫你去做。」

    「你少幫些街坊朋友可不可以,雯雯差點被賣去城寨時,都沒見到街坊鄰居出來幫手,等下我讓人幫忙把這些東西陪你一起送回去,叫他們另找高人,我幫不到他們。」宋天耀不耐煩的翻身靠上床,倚著疊好的被縟說道。

    「你發跡就翻臉不認人,街坊鄰居,親戚朋友全都不能靠你混些好處?我都不知點會生出你這種白眼狼!我們潮州人,哪怕只剩一塊餅,都舍得與親戚朋友分著食,你現在可好,富貴居然不認人,你乾脆不認你老豆老母好了,不怕那些親戚街坊背後戳你的脊骨咩。」聽到宋天耀的話,趙美珍馬上一個箭步站到床前,指著靠在床上的宋天耀教訓道。

    「這種街坊朋友你幫不過來的,我只是個跑腿的秘書,不是港督,你要把餅分給他們?那當初你的仔警校落選,那群街坊都不等隔夜,直接上門討債,幫他們?我都不如幫外面一條狗,至少我喂熟之後,有人凶我它都能朝對我凶的人吠幾聲,幫他們?叫他們滾遠一點。」宋天耀把頭側過去,懶得看趙美珍那副大義凜然的表情。

    兩母子正互相不滿時,宋雯雯從外面回來,此時身上穿著一件粉白色帶篷邊的連衣裙,腳上也穿著一雙新涼鞋,宋雯雯本來相貌就不難看,此時一身洋氣的裙裝,更顯俏皮可愛,看到自己哥哥躺在床上,宋雯雯走過來高興的坐到床邊,拍了一下宋天耀的肩膀:

    「哥。」

    宋天耀扭回頭看了一眼宋雯雯:「哇,這麼靚?老媽不會有這麼好的眼光幫你去訂裙子吧?穿這種打扮去茶樓做工,你不怕老闆娘看你不順眼咩?」

    「我哥是褚家的秘書,我當然不需要再做工,好不好看?阿倫特意幫我定做的。」宋雯雯站起身轉了一圈,對宋天耀獻寶一樣的說道。

    宋天耀不解的看看宋雯雯,又看看旁邊滿臉苦大仇深的趙美珍:「阿倫?哪個阿倫?」

    「街上保仁堂老闆齊叔的獨子,十八歲,前兩日齊叔登門,說要幫他兒子阿倫求親,不過我還沒同意,等你的意見,畢竟你現在大秘書了嘛,只不過最近兩日阿倫一直約雯雯出去逛街。」趙美珍對宋天耀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沒好氣的解釋了一下。

    宋天耀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黑線的看著趙美珍:「老媽,我才一星期不回來住,你連雯雯婚事都快安排好?是不是下一步就準備也把我的婚事也搞定?我連老婆都不用見一面?回家直接入洞房?」

    「隔壁紅嬸說素貞姐還鍾意你,還說最近正和生果行……」宋雯雯在旁邊聽到哥哥的話,開口說道,沒想到宋天耀看向她,一臉不耐煩:「雯雯,你在女子茶樓賣茶點這麼久,腦子不用思考咩?那個乜鬼阿倫之前在你哥我未做秘書之前,為何不來約你逛街食飯,他那個開中藥鋪的老豆為何不來登門求親?隔壁的素貞鍾意我?我落選警校時怎麼不見她鍾意呀?現在?讓她慢慢鍾意好了。」

    「仲有,雯雯剛十五歲,你就急著把她嫁出去?」宋天耀說完宋雯雯,又對趙美珍說道。

    趙美珍雙手叉腰:「老娘十五歲都已經同你老豆生下你!何況齊叔家獨子,以後保仁堂中藥鋪一定是阿倫繼承,雯雯嫁過去做老闆娘有什麼不好?」

    「那叫阿倫的撲街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宋天耀再次扭臉看向宋雯雯問道。

    宋雯雯被自己哥哥語氣眼神嚇的馬上搖頭:「沒有過。」

    「那個撲街有沒有求你對我說些什麼話?希望我幫他做些事?」宋天耀繼續問道:「想清楚一點。」

    「沒有。」

    「沒有最好,以後不准再同那撲街來往,等下這身裙裝多少錢原價給他送回去,告訴他那個開小藥鋪打小算盤的老豆齊叔,雯雯年紀小,暫時不想結婚。」宋天耀越想越煩躁,從床上翻身下地,把剛剛抽了一半的香菸扔在地上踩滅,朝外面走去,臨出門前指了一下堆滿整個家裡的那些禮物:「晚上不在家裡吃飯,仲有,我會盡快把家搬走,街坊是吧?親戚是吧?你們願意交往我無所謂,但是不要再想我幫他們排憂解難,我心慈面善,但是我不是如來佛,幫不了這麼多人,不自量力做善人,只會累死我自己。」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自己警校落選時,宋雯雯被黑心華差點綁走時,那些撲街街坊親戚一個都不見,縮在自己家裡扮縮頭烏龜,現在卻都懂一個個探出頭想要佔便宜。

    窮,不丟人,但是這種分明只想佔便宜不想出力,幾句恭維話就恨不得讓你幫他抬座金山出來的人,不值得交往,更不值得宋天耀把自己維繫的那點人脈關係用在他們身上。

    走出家門,把門從外面合攏,宋天耀長長呼出一口悶氣,正想離開木屋區,回杜裡士酒店開房間吃飯睡覺,就看到那幾個幫忙照看自己家的福義興小弟擁著一個穿長衫的中年人跑過來,那中年人看到宋天耀,舉手遠遠招呼道:

    「宋秘書,宋秘書,請留步,我是華雲麻雀檔的帳房。」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1
第六十二章 宋秘書,我願意。

    宋天耀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名自稱麻雀檔帳房的中年人一路小跑到了自己面前。

    華雲麻雀檔,就是黑心華開在木屋區的那間賭檔,宋天耀等這名穿著長衫戴著一副圓孔黑框眼鏡的帳房站穩,才開口問道:「先生有事揾我?」

    「宋秘書,當不起您叫先生,大家都叫我做師爺輝,您叫我阿輝就可以,是這樣,賭檔前幾日不小心惹了您,華哥投海自盡,現在賭檔是芸姐作主,她一直拜託這幾位雷哥派來幫手盯著你家的兄弟,說如果您返家,一定請您移步賭檔。」這個叫做師爺輝的中年人對宋天耀客氣的說道。

    宋天耀皺皺眉:「黑心華的老婆?她不會自己來見我嗎?好大的派頭,讓我去賭檔見她?而且這賭檔金牙雷居然還讓她作主?看起來對她不錯啊。」

    「宋秘書,不是芸姐不想過來,她犯了洪門三十六誓,被字頭安排人打圍棍,足足打了三十六棍,腿斷了一根,肋骨也斷了幾根,現在實在出不了門。」師爺輝看著宋天耀,語氣有些發苦的說道:「您過去見一下她就知道了。」

    宋天耀面色不動,心裡卻稍稍吸了一口冷氣,混黑社會有什麼好,下場也太淒慘了,得罪了有錢有勢的大人物,社團根本保不住自己,黑心華被泡在海水裡活活浸死,宋天耀以為就這樣接過去,沒想到福義興居然連女人都不放過。

    不過那女人當初帶人追斬自己時的狠辣眼神,宋天耀還記在心裡,萬一這個女人想要幫丈夫報仇,她把黑心華的死算在自己身上,現在自己跑去賭檔,被她找人輕鬆圍死在裡面,自己死的恐怕比黑心華還要冤。

    「人都爬不起床,就不要再……」宋天耀沒有說完,就看到剛剛師爺輝來的路上,此時兩個漢子抬著一副擔架急匆匆的跑過來,擔架上,黑心華的老婆婁鳳芸身上裹著一張毯子,上半身靠在一個高枕上,努力直起頭,正看向宋天耀。

    「宋秘書……這……芸姐……」師爺輝臉上表情看到婁鳳芸出現,非常吃驚,婁鳳芸一張臉花容慘淡,相貌憔悴,宋天耀看看左右沒有街坊站出來看熱鬧,對擔架上的婁鳳芸不客氣的說道:「怎麼?苦肉計啊?對我賣慘呀?」

    「宋秘書……我聽老頂事後說起,是你放了我一馬,我……」婁鳳芸勉強上自己從擔架上稍稍坐起來一些,對宋天耀語氣虛弱的說道。

    宋天耀乾脆的朝對方做了個打住的手勢,看著婁鳳芸的眼睛說道:「不用感激我,客氣話我聽的太多,你最好清楚一件事,你男人的死不關我事就可以,道謝就不用,賭檔我也冇興趣,太晚了,我還冇食飯,不打擾你帶人出來散步,走先。」

    話說完,宋天耀就乾脆的轉身朝外走去。

    「我求宋秘書你放我和華哥全家一條生路……」婁鳳芸這時候哪裡還有當初的哪怕一分威風桀驁,幾乎是帶著哭腔對轉身邁步的宋天耀叫了一句。

    宋天耀沿著街道走出了五六步,停住腳,然後又走回來,站到擔架前,盯著婁鳳芸的眼睛:「我好像清楚了一件事,今晚你不是求我放過你,你不是蠢人,我問個問題,如果再讓你回到我捅傷黑心華當天,知道我的身份之後,你會點樣做?只准答一次。」

    婁鳳芸把頭低下去,其他福義興的人都不解的看向宋天耀,不知道宋天耀問這個問題的意思,宋天耀則像是興致十足的看著面前的女人,等著她給出答案。

    婁鳳芸把頭低下去足足幾十秒,才再次揚起臉,語氣虛弱,但是眼神卻肯定:「不猶豫,在爛命駒到場之前,讓手下撲上去當場斬死宋秘書你。」

    宋天耀臉上帶著看不出喜怒的淺笑點點頭,看向旁邊明顯被婁鳳芸的話嚇了一跳的師爺輝:「我肚子餓,附近有沒有能食飯的地方。」

    「三條街外,有個福星酒樓。」師爺輝下意識的接口答道。

    宋天耀看到師爺輝還愣在原地,拍拍對方的肩膀:「去叫人幫我去酒樓做幾道菜,等著填胃呀,你做師爺和做我做秘書差距這麼多?」

    「我這就去……」師爺輝想要轉身邁步,不過馬上又扭回身:「送來這裡還是等下宋秘書去酒樓。」

    宋天耀指了指擔架上的婁鳳芸,對婁鳳芸說道:「是不是只要戴一副眼鏡就能做師爺呀?走啦?看你問題答對,就去你的賭檔找間安靜的房間,我食晚餐,順便聽你講故事。」

    「阿輝,去酒樓點一桌上等酒席讓他們送到賭檔,阿財,先跑回去讓兄弟們把三層那間臨窗的招財進寶牌九包房收拾出來。」婁鳳芸聽到宋天耀的話,激動之下,身體略略向上動了一下,讓她身上斷裂的肋骨牽動,忍不住慘哼一聲,不過她馬上又忍痛稍稍挺直上身繼續開口:

    「幫宋秘書去叫一輛黃包車。」

    「黃包車就不用了,我又不是病號,就當散步好了。」宋天耀對抬著婁鳳芸的兩個小弟說道:「抬著你們的老闆娘前面帶路。」

    黑心華的賭檔開在嘉林邊道木屋區外面的街上,是一棟四層唐樓改出來的,一樓被打通擺了十幾張麻將台,主要是做街坊生意,聚攏人氣,二樓則是搖骰子賭大小的骰寶,這種是專門殺賭鬼的銷金台,三樓則是比改造的包廂,專門用來賭牌九,玩牌九的都是有些閒錢,生活算是富裕的普通人,四層的幾套房則是留著賭檔夥計和家人自住。

    宋天耀進了賭檔就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一樓忙碌幫忙清台或者巡視各個麻將台防止有人出千的那些賭檔小弟,對婁鳳芸這位賭檔老闆完全不在意,連走過來問聲好的人都沒有。

    反倒是看到跟在婁鳳芸身後進來的衣著光鮮的宋天耀,有個夥計急急湊過來:「先生,想玩幾手?鐵寶還是牌九?」

    「隨便轉轉,等有需要我會叫你。」宋天耀扔出十塊錢給夥計:「先辛苦你幫我去拿包三五香菸。」

    夥計看到宋天耀出手闊綽,反而倒不敢繼續熱切催促,轉身幫宋天耀跑去櫃檯先拿了一包香菸,把零錢和香菸遞給宋天耀,宋天耀接過香菸:「剩下的錢賞你的。」

    看到婁鳳芸已經被諸多賭客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之下抬著上樓,宋天耀點燃香菸也邁步朝著樓梯走去。

    ……

    先趕回來的小弟已經把招財進寶那間包房收拾了一下,所謂收拾也只是把地上的煙蒂之類清掃一下,打開窗戶散散空氣,婁鳳芸連擔架一起被放到三把椅子臨時拼在一起的床上,宋天耀則坐到寬大的牌九桌主位,劃著火柴點燃了一支香菸,眼神玩味的看著婁鳳芸。

    那些婁鳳芸的小弟悄悄退了出去,把門在外面關好,宋天耀對婁鳳芸說道:「是真的坐不起來,還是你覺得這樣躺在擔架上更舒服一點?」

    婁鳳芸伸手掀開自己身上蓋的這條毯子,身上此時穿著的是一身中式素白色睡衣,她迎著宋天耀的目光,雙手一顆顆解開了上衣扣袢,把整件睡衣慢慢脫掉,上身只剩下一件繡著五毒的金細鏈紅色肚兜,此時在肚兜遮掩不住的兩肋處,能清楚的看到仍未褪去的黑紫傷痕,和用來正骨的夾墊。

    「用不用一言不合就除衫?」

    「腿上的傷,宋秘書還要不要看。」婁鳳芸對宋天耀的調侃抿了抿嘴唇,問道。

    宋天耀走過去,把毯子幫婁鳳芸重新蓋好,遮住了對方的上身,然後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上,這才坐回原位:「講。」

    「這間賭檔是華哥自己從無到有一點點做起來的,他最初只是個街頭靠魚蝦蟹三顆骰揾錢的小角色,後來一點點做到擁有這家賭檔,從頭到尾,這間賭檔都與字頭沒有關係,是華哥自己賺下來的。」婁鳳芸雙手稍稍緊了緊身上的毛毯,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笑了一下:「你不如把這句話自己同金牙雷再講一次,我猜他可能很快就安排人打你第二次三十六棍。」

    「惹了宋秘書,是我們不長眼,華哥死我認,我被打一樣認,但是要不要社團裡的其他叔伯,準備趁這個機會連賭檔都奪走?」婁鳳芸用力咬著自己的紅唇,半天才開口說出這句話:「要不要連華哥的燒七都等不及,馬上就安排其他人來接手賭檔?現在外面那些張羅生意的人,全都不是我和華哥的人,我不敢不同意,也不敢同意,三個大佬,我同意哪一個,其他兩個也不會放過我,如果我把賭檔交給老頂,那就是三個大佬對我不滿,宋秘書,我求你給我一條生路走。」

    「這個告訴我們,只有白痴才會去混字頭。」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對婁鳳芸說道:「其實說來說去,不是他們逼你,是你自己捨不得你男人打下的這點基業,才會拖到現在這個局面。」

    婁鳳芸默然,最初本來只是有人垂涎這處賭檔,但是隨著後來自己惡了宋天耀,而宋天耀又明目張膽收了金牙雷的好處,所以那些大佬馬上就開始加碼,說社團為這件事花了十五根金條,要她把賭檔這些年賺的錢全都交出來填數。

    惡毒一些的,甚至已經說出要把她賣去九龍城寨抵社團賬目的話出來。

    「錢留下五分之一,剩下的交給福義興,賭檔則全部交給福義興,我給你一個平安退出福義興的機會,你願不願意?其他的話,再多說也無益。」宋天耀夾著香菸,對婁鳳芸說道。

    婁鳳芸眼中的光芒隨著宋天耀的話黯淡了不少,這真的是一個只有十八歲的青年?自己什麼好處都未許出來,甚至正題都未開口,他就已經堵死自己的口,只給出一條所謂的路。

    她想的很好,想著宋天耀木屋區出身,自己如果把賭檔的五成交給他,再委屈小意的在對方身下承歡求全,這個年少氣盛的青年應該會可憐自己,只要宋天耀開口,福義興那些大佬包括坐館金牙雷應該都不會再打這個賭檔的主意。

    「老頂說你收了十五根金條,又用整整一根金條去打賞歌伶……」婁鳳芸失神的怔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宋天耀點點頭,肯定的說道:「所以,我沒有直接說你蠢,換做邊個知道我那些事,覺得我貪財好色都不意外。」

    「五分之一的錢,沒了華哥,沒了字頭,我一個女人,撐不住一個家的。」婁鳳芸說著話,眼圈已經泛紅。

    「賭檔之前是你男人打理,仲是你在打理?」宋天耀沒有理會婁鳳芸的傷心落淚,語氣如常的問道。

    婁鳳芸心中嘆了口氣,對面的宋天耀真的是一副硬心腸:「是我,華哥懂搖盅和打骰,所以他負責殺客。」

    「你如果只有一身姿色,我不會開口,但是你頭腦不蠢,我今天出門對我那個記吃不記打的老媽講,善心不是隨便發的,不自量力去幫人,到頭來只會害死自己,想清楚剛剛我問你的那個問題,我給你一個平安退出福義興的機會,你願不願意,我只吃一碗飯,吃完就走,在我走之前告訴我。」宋天耀吸了最後兩口香菸,把香菸捻熄,朝外面喊了一聲:「快點,在外面聽牆呀?以為我同你老闆娘叼西呀?見不得人呀?快點把酒菜送進來!」

    外面的師爺輝被宋天耀這句話嚇了一跳,推開門帶著幾個夥計把打包好的菜品送了進來,宋天耀等他們擺放好,自己端起米飯,開始吃晚餐。

    師爺輝等人不敢留在這裡,把菜品上完就忙不迭的退出去。

    宋天耀下筷如風,確實是肚子有些餓,眨眼之間,那碗白飯就下去了過半,婁鳳芸在擔架上看著宋天耀香甜的吃相,突然心中一動,狠下心對宋天耀說道:「宋秘書,我願意。」

    這六個字說完,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淚水,整個人無力的倒在擔架上,把手指咬在嘴唇間無聲的哭泣。

    黑心華十幾年心血,自己六個字,就要把它全部交出去,只為換自己和黑心華家人一條生路。

    「華哥,唔好怪我。」婁鳳芸鬆開被咬出血痕的手指,叫了一聲。

    宋天耀把嘴裡的米飯嚥下去,朝外面聽聲的師爺輝說道:「不用進來,直接去見油麻地的高佬成,讓他來這裡見我,我有事對他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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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名媛茶室的構想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遠去,宋天耀看向一副傷心欲絕的婁鳳芸:「看不出你同黑心華感情這麼深厚?聽他花名就知道那撲街不是善類,黑心華,黑心華,整天出千殺街坊的錢,你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老實講,當初我是有些意外金牙雷居然會搞死了黑心華幫我消氣,不然我都決定對金牙雷講,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你們想綁我妹妹,那就把你兩夫妻找機會賣去澳門妓寨和大馬礦場,讓你們體驗一下被人綁架賣掉的滋味,就當為民除害。」

    聽到宋天耀的話,婁鳳芸抓著毯子的手有些顫抖,這個此時臉上雲淡風輕的青年,此時說出的話讓婁鳳芸這個在江湖上賭檔裡打滾數年,自認見過各色人等的女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發寒。

    澳門妓寨,不是九龍城寨,九龍城寨在香港,自己和黑心華如果被賣去九龍城寨,多少還有希望靠錢財或者人脈解脫出來,但是澳門妓寨裡的女人只有一種可能從裡面出來,那就是被蹂躪折磨死掉,被妓寨的人抬出來。真的被賣去澳門妓寨,不要說她一個福義興的老四九,當初香港有個字頭大佬的小妾,被姑爺仔騙去澳門轉手賣給妓寨,那位大佬威脅恐嚇,拿錢打點,想方設法準備把人救出來,可是最後下場卻是那位小妾在澳門妓寨消失,下落不明,據說是妓寨為了避免麻煩,二次轉賣把人賣去了東南亞。

    至於後面的大馬礦場,更是人間地獄,連死都走不出礦山,累死之後,就地掩埋。

    「華哥對我很好,我當初十七歲隨家人因為戰亂逃來香港,身無分文,父親是個小學教員,來港後找不到工作,只能去碼頭開工,那時候我們一家都不懂那些碼頭圈套,父親被人騙去簽了份三年契約,去了印尼做華工,多年都再無音訊,後來我跟了華哥才知道,登船第三天父親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被船上的蛇頭直接拋下了海,母親和我最初住在大勘村木屋區,靠幫人漿洗衣服餬口,後來母親生病,冇錢醫治,我就想去做舞女,可是等去了夜總會才知道,像我這種不懂陪客人跳舞只懂陪酒的女人,做舞女都不夠格,那時候華哥已經在大勘村開了個小賭坊,雖然沒有現在這樣大,但是也已經一天進賬上百塊,我走投無路,就跑去了他的賭坊想要用自己賭一次,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生意好,他忙不過來,所以沒有讓我上台開賭,而是取出二十塊,隨手塞進我胸口裡順便捏了一下,對我說剛剛他佔了我便宜,二十塊就當賞錢。」婁鳳芸低下頭輕輕說起了自己和黑心華的往事。

    「二十塊,我買藥治好了母親的病,也打定主意把自己賣給了他,我同父親學過寫字,懂賬目,而他老婆前幾年難產死掉,一屍兩命,所以那間賭坊一點點被我們做成了夫妻檔,兩年前我母親去世,他忙前忙後,披麻戴孝,幫我把母親入土送終,他不嫖娼,不去煙館,所有賺來的錢都如數交給我,現在他死了,我要幫他照顧好他父母親人,所以,宋秘書,真的只能帶走五分之一,能不能再多一點?」

    宋天耀像是完全沒聽到婁鳳芸的話,而是加快速度把那碗白飯全都吃下去,這才輕輕拍了拍腹部,對婁鳳芸說道:

    「你希望能帶走多少?」

    婁鳳芸像是心中早就計算好,聽到宋天耀開口,馬上說道:「一半,能拿到一半,我願意送給宋秘書一半的兩成。」

    「你自己說的,我沒有逼你。」宋天耀看著婁鳳芸,眼神中彷彿總是帶著調侃:

    「你們兩公婆相敬如賓也好,青梅竹馬也好,不關我事,我幫你也不是看你孝順,等下了了這件事之後,你願意照顧黑心華父母,就找個地方老老實實住下去,我最多兩年時間,可能會開一個好像名媛茶室的場所,到時候……」

    婁鳳芸眼睛一亮,抬起頭熱切的看向宋天耀。

    不過宋天耀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後,馬上又照她的頭潑了一桶冷水:「不用那樣看我,你覺得做了幾年賭檔老闆娘就能去茶室當主理人呀?現在那些名媛茶室主理人的三個賣點你佔幾個?」

    所謂名媛茶室,是從女子茶樓改良而來的一種分支,名媛茶室並不是說去那裡的客人只能是女人,而是整個茶樓上至主理人下至侍應,全都是女人。

    名媛茶室和女子茶樓不同在於,茶樓一般開在上環,西環這些市井商業區,而名媛茶室卻只會開在太平山,跑馬地這種高級住宅區,而且佈置格調也較高,最大的特點就是,強調主理人身份的高貴,三個賣點分別是名門遺孀,外國貴婦,英文書院出身。

    一個女人,有這三個賣點中的一個,才有資格去名媛茶室當一名主理人。

    按照婁鳳芸現在的小寡婦身份,可能只夠第一個名門遺孀的遺孀二字。

    「宋秘書是想讓我去做茶花?」婁鳳芸用牙齒輕輕咬了下嘴唇,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搖搖頭:「沒那麼輕賤你,到時你如果有興趣,自然會知道。」

    坐在賭檔裡近一個小時,外面走廊裡才響起了腳步聲,雖然腳步聲急促,但是到門外時,卻停下禮貌的敲了敲,高佬成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宋秘書,我是高佬成。」

    「進來。」宋天耀開口說道。

    高佬成和上次見面時一樣,穿著一件汗衫,從外面走了進來,看都不看旁邊那位靠坐在擔架上的婁鳳芸,面向宋天耀露出個笑臉:「宋秘書,你揾我?」

    「坐。」宋天耀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高佬成答應一聲,沒有推辭,直接就坐了過來,眼睛看著宋天耀,等他開口。

    宋天耀的目光在高佬成和婁鳳芸兩人的臉上巡梭了幾次,這才定在高佬成身上:「這女人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高佬成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點燃一支香菸,側過臉對高佬成問道:「那你這麼久才趕來,應該也已經去見過金牙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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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發善心

    「是,剛剛來之前去見過大佬。」高佬成沒有任何猶豫,馬上開口說道。

    宋天耀臉上的笑紋多了起來,用手指點了點婁鳳芸,一字一句的對高佬成說道:「她男人是因為我死的,這女人我又看中,我準備找個地方把她養起來,得閒的時候去搞一搞,去去火,有益自己的身心健康,你一個雙花紅棍,夠不夠資格把她逐出福義興?賭檔她交出來,這些年黑心華賺的錢也只留下五分之一餬口,那五分之四,三分給找她麻煩的三個大佬,就話我宋天耀問候他們,一分留給你,當作謝禮,夠不夠?」

    「大佬對我講,宋秘書只要開口,賭檔可以不交,錢分文不要,我即刻就能代表大佬開口,把婁鳳芸逐出福義興,以後她與福義興再無關係,那三位想要插手賭檔的幫會兄弟,我會出面搞掂,希望宋秘書別把他們三個放在心上。」高佬成對宋天耀笑了笑說道。

    從師爺輝跑去見他,傳話說宋天耀在華雲麻雀檔等著見他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先趕去見了金牙雷,金牙雷雖然不知道宋天耀現在的態度,但是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宋天耀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但是想要護住婁鳳芸。

    眼下正是福義興進碼頭的關口,犯不上小事上惹宋天耀不快,更何況一間木屋區的小賭檔,一個寡婦,金牙雷還是捨得的,所以當機立斷對高佬成表示,只要宋天耀開口問起如何安置婁鳳芸,那賭檔社團可以還給婁鳳芸,婁鳳芸如果想離開福義興也沒問題,黑心華和她靠賭檔這些年賺的積蓄,也可以帶走。

    「我就知道金牙雷比陳阿十懂得做人。」宋天耀對高佬成說道:「也好,錢就讓黑心華的這位未亡人全都帶走,賭檔留給福義興,算她做事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

    「我會記得同大佬講。」高佬成對宋天耀說完之後就站起身,看向此時被宋天耀剛才一番話所帶來的狂喜沖昏頭的婁鳳芸,語氣嚴厲的說道:「福義興四九婁鳳芸,你犯了洪門三十六誓第三十二誓,不得仗勢欺人,按洪門規矩本該將你萬剮凌遲,死於萬刀之下,以正幫規,但是念你是一介女流,作惡不多,首惡黑心華又已經投海自盡,所以堂主荀元雷傳下拜令,門下四九婁鳳芸受三十六圍棍之後,洗去背後洪英,逐出福義興,以後福義興與你再無關係,你不得再對外報福義興的名頭行走。傳令堂主金牙雷,領令香主高佬成。」

    他站在婁鳳芸面前,短短幾句話說完,就徹底斷絕了婁鳳芸與福義興的關係,這種逐出字頭與江湖上常見的金盆洗手不同,金盆洗手,只是不再插手江湖事,但是人卻仍然是字頭的人,日後真的有麻煩,字頭也可以幫他出面,可是逐出字頭,就等於一刀兩斷,以後婁鳳芸不得再提福義興三個字,她的名字也會被福義興從海底(成員名單)中抹去,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她與社團再無瓜葛。

    聽起來似乎婁鳳芸沒什麼影響,但是實際上等於是婁鳳芸如果沒有宋天耀庇佑,一旦被逐出社團,之前受過她欺凌的人或者以往的對頭,會馬上撲上來置她於死地。

    「宋秘書,我做完。」高佬成對婁鳳芸說完這些話之後,就轉身看向宋天耀:「如果宋秘書堅持把賭檔留給福義興,那我會向大佬求情,請他特意留出半個月的時間讓婁鳳芸收拾搬離,等半個月之後,再正式安排人接手賭檔。」

    「辛苦成哥,改日請你飲茶。」宋天耀坐在椅子上不動,朝高佬成笑笑說道。

    高佬成一笑:「我大佬話今次讓我負責碼頭生意,等我在碼頭揾到錢,由我做東請宋秘書飲茶才對,宋秘書沒什麼事,我就返去見大佬。」

    「嗯,多謝。」宋天耀點點頭。

    高佬成乾脆的轉身出門,包房裡就再次剩下婁鳳芸和宋天耀兩個人,這是一個江湖人中難得真正聰明的角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做完說完之後馬上就走人,絕不會故意拖延糾纏。

    婁鳳芸此時難掩臉上的欣喜,一雙俏目裡滿是感激:「多謝宋秘書,我……」

    「你要一半,我幫你做到了,剩下的一半計算清楚,那是我的,對了,還有你答應我的兩成。」宋天耀不等婁鳳芸說完,打斷她,自己開口說道。

    宋天耀的話讓婁鳳芸的身子晃了幾晃,差點一頭栽下擔架,她有些失神的望著宋天耀,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宋秘書,我……你……」

    「你自己講的,能留下一半就可以,不是我逼你的,我都已經告訴過你,我幫你不是看你孝順。是不是等到最後,你才能想清楚這句話的意思?」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對婁鳳芸說道:「後悔呀?之前五分之一的錢都能咬牙答應,後來我幫你留下一半,結果現在看到我動動嘴巴就拿走你的另一半,捨不得呀?我全都還給你,你要不要啊?」

    婁鳳芸感覺自己的嘴裡一陣陣泛苦,她這幾日聽人說過字頭紅棍差佬雄就是因為這位宋秘書丟了警隊探目的位置,差佬雄當初還把怒氣發在自己身上,現在看來,不怪顏雄蠢,是這個一直臉上掛著笑的男人太可怕。

    他一直對你笑,一直笑,但是實際手裡已經悄悄舉起刀,等你毫無防備時,一刀切下你的肉。

    「那之前在我說把賭檔分給你五成時,你又拒絕?」婁鳳芸一手捂著疼痛的肋部,皺著眉對宋天耀問道。

    「我比你想要的要貪財,不過貪財有很多方法,現在這樣多好,你現在退出了福義興,主動把錢分給我一半再加兩成,一點點麻煩都沒有,我本來今晚還想去找我老闆借錢,幫我家人換套房子住,現在好多了,你自己主動拿錢送上門,乾乾淨淨,我沒道理不收,不過你要是不情願,也可以不給我的,沒關係。」宋天耀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在香港發善心的前提,是自己有足夠的好處,那些親戚街坊,送些雞蛋水果,就想我幫他們揾一份好工作,那是不可能嘅,不過你送的好處,足夠我發次善心,不然你真以為自己生的靚,穿了件勾人的肚兜就值得我晚上跑來這間賭檔食晚餐順便聽你發牢騷呀?」

    婁鳳芸幾乎把嘴唇咬出血來,她此刻覺得宋天耀之前那些話就是再戲弄她,讓她從五分之一的失落,到一半的滿足,再到全部的狂喜,最後再一瞬間跌落。

    可是那一半她敢不送嗎?如果不送給宋天耀,恐怕宋天耀稍稍朝福義興打聲招呼,自己沒了字頭庇護,分分鐘全家被人趁夜扔下海,全部財產便宜了其他人。

    「你不是蠢,只是有些貪,這幾日幫我一家和你自己在灣仔租兩套住處,然後搬過去住,我的錢就存在你手裡,等我要用時,會去找你。」宋天耀說完,捻熄香菸站起身,邁步出了這間包廂:「下次記清楚,發善心也是有代價的,黑心華當年是因為你生的靚,我現在是因為你出的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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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公務員制度

    「父親,阿耀建議我把利康現在所有的職員都清退,我想問問父親的意見。」褚家大宅的餐桌前,褚孝信低著頭說了一句,不敢去看自己父親的眼睛。

    自己父親是最講同鄉情誼和賓主情分的,那些職員全都是跟在褚家身後忠心耿耿幹了多年的潮州同鄉,自己這句話一開口,估計就該迎來父親劈頭蓋臉一頓咆哮了吧。

    可是等了幾秒鐘都沒有得到回應,褚孝信抬起頭看向父親,發現褚耀宗仍然手裡端著老火湯慢慢飲,似乎沒有聽到褚孝信剛才的話,褚孝信看向自己對面的大哥褚孝忠,褚孝忠難得朝他露出個笑臉,開口說道:「宋秘書做的對,利康如果想做大些,的確該換人。」

    這是自己那個之前沒事就冷嘲熱諷的大哥?褚孝信不解的盯著褚孝忠,懷疑他現在幫宋天耀說話的本意。

    「不用這樣看我,阿信,之前因為你不爭氣,所以我的確有些對你看不過眼,不過現在你既然有宋秘書幫你,做對的地方,我一定同意,利康的人的確該清退,不過我的意見是,做禁運品生意,是不是不需要這麼大手筆,慢慢清退更好一些,畢竟那些也都是幫家裡做很久的老人,總要給他們找一個安置的地方才行,不能讓大家說我們褚家太刻薄。」褚孝忠說完之後,就繼續動作斯文的進餐。

    褚孝信這顆腦袋想了半天,都沒找到自己大哥這番話裡的問題,的的確確說的很有道理,而且褚孝信心中其實也偏向於不要一口氣清退所有人。

    可是,自己大哥真的轉了心思?懂得兄友弟恭起來?

    「宋天耀那些金條換來的錢,被你花的只剩不多了吧?」褚耀宗沒有給出褚孝信想要的答案,而是把湯慢慢的喝完之後,抬起頭看向褚孝信微笑著問了一句。

    褚孝信下意識想要撒謊,可是想起宋天耀對他說的,褚耀宗問起就如實講,他不會生氣,稍稍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這兩日的確開銷大了些,父親,我錯了。」

    「有長進,居然懂講自己錯了,看來你秘書教會你很多事,利康的職員都是老人,跟褚家一起風雨這麼多年,就安排他們一半去北角的紡織廠,一半去觀塘的煉油廠,阿忠,這件事你親自去安排,每個人再幫我多包一個兩百塊的紅包。」褚耀宗先是笑吟吟的看著褚孝信低頭認錯,又對大兒子褚孝忠說道。

    褚孝忠用餐巾擦擦嘴角:「知道,父親,我明日就去安排,只是,真的要一口氣清退利康所有的人?慢慢來是不是更好些?雖然宋秘書有能力,可是如果這樣做,不是等於告訴那些老人,一個新加入的宋秘書比他們所有人都更受器重?可能會讓大家心中不舒服,畢竟去工廠比現在他們呆在商行要辛苦。」

    褚家對家裡的夥計工人,從來都是優待,因為是同鄉的緣故,褚耀宗又等於是在香港的潮州人中的領袖,所以褚家賺錢,從不靠盤剝壓榨手下工人那些工錢。

    「那些人呆在利康,戰戰兢兢恐怕更不舒服。」褚耀宗開口說道:「整日擔心被宋天耀算計,還不如去工廠裡心中安穩,一個一個把人調離,反而更讓他們緊張。」

    「明白。」褚孝忠聽完父親的解釋,沒有再多話。

    褚耀宗笑眯眯的看著褚孝信:「除了清退利康這些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事要同我講?」

    「沒有。」褚孝信對褚耀宗回答道。

    「真的沒有?」聽到自己二兒子這樣回答,褚耀宗反而來了興致:「你今晚返來,我一直等你開口說利康準備做走私,拜託你老豆我幫你與工商署那裡打點一下,宋天耀居然沒有叮囑你?」

    「阿耀的確說過做走私要打點工商署的人,今晚可能是忘記告訴我這件事,父親,不如……」褚孝信聽到父親難得對自己和顏悅色,甚至幫手提點關係,有些驚喜的想要答應下來。

    褚耀宗搖搖頭:「這種事他不會忘的,只說明他哪怕一點褚家的關係都不準備借,是準備把你高高捧起來,有想法的年輕人,不過我好奇的是,他要怎麼去搭上那些工商署的鬼佬,鬼佬可是很貪財的。」

    「不會是捧的越高,摔的越重吧。」褚孝信看到褚耀宗今晚心情不錯,小心的開口問了一句。

    褚耀宗有些失望的看看褚孝信,褚孝信沒有自己和阿忠這樣的頭腦,但是運氣真的很好,一個心寬體胖的富家公子,一個心機十足的寮屋青年,宋天耀做褚孝信的搖錢樹,褚孝信做宋天耀的迎風旗,各取所需。

    ……

    宋天耀第二天從杜裡士酒店起床,坐在餐廳裡看著免費提供的英文報紙,一邊看一邊感嘆香港這座城市的很多財路,實際上就藏在英文報紙上。

    比如政府拍賣,或者政府招標採購這些公告,不會刊登在中文報紙上,全部都刊發在英文報紙上,目的自然就是在表示公正公開的基礎上,把這些發財的門路都留給英國人自己。

    不過宋天耀現在不關心那些報紙上的商機,他主要是在看英文報紙上刊登的招聘廣告,在香港,只有香港殖民政府機構招聘本地公務員,才會在英文報紙上刊登英文招聘廣告,如果連英文招聘廣告都看不懂,那也就等於沒資格去應聘。

    儘管二戰結束,香港重光,殖民政府對外宣稱港人治港,政府機構公務員本地化,但是實際上仍然是英人治港,香港所有政治部門的高級官員,主要官員都是英國人擔任,警察,財政,司法,海關等等敏感部門更是連中級職務都要從英國本土選拔擔任,所謂本地公務員,大多數實際上在各個部門的打雜,繁重工作由他們負責,但是陞遷卻遙遙無期,而且英國公務員和香港本地公務員的薪金待遇也完全不同,外籍公務員的薪金和津貼等於三個同等學歷和資質的本地公務員,而且外籍公務員每年有固定回國休假和家屬探親旅費等等福利,本地公務員則想都不用想。

    不過即便如此不公正,仍然有大把年輕人想要進入政府機構工作,雖然在英國人面前只能算是打雜,但是公務員這個身份在華人中,卻是金字招牌,只要成為公務員,馬上就能成為商人和自己長官之間的中介人,會有無數本地商人揮舞著鈔票與自己攀交情,希望能通過自己認識那些英國高官。

    宋天耀的商行想要招幾個人手,第一選擇就是和港英政府搶人才,當然,也不能算搶,只能算是撿港英政府剩下的那些落選人才。

    此時宋天耀的目光就停在一則招聘廣告上,上面是布政司署(殖民署,1961年才改成布政司署,本書直接使用布政司署)布政司下轄行政科面向香港招聘合約制僱員的公告。

    合約僱員,實際上就等於合同制公務員,這一點也能看出殖民政府對香港華人的歧視,香港公務員分為三類,長俸制公務員,非長俸制公務員,合約制僱員。

    第一種就不需解釋,所謂的金飯碗,一旦成為長俸公務員,只要不準備推翻港督,就能一輩子領薪水福利,不過80%的長俸制公務員,全都是英國人,中國人想捧香港殖民政府公務員這個金飯碗,非常難,最少也要有一個英國大學學位,有去英國留學的經歷,而且用錢打點好面試官和主管部門才能換來這樣一個位子,不是隨便拿錢出來就能買到的。

    第二種,則有些像宋天耀上一世知道的那種人事代理制度公務員,非長俸制公務員由殖民政府勞工處就業輔導組統一登記招聘,面試合格審查通過後,分配前往殖民政府各個下屬機構工作,開始在政府機構的跑腿打雜政治生涯,慢慢等著機會熬出頭。

    第三種,合同工,就是政府部門最近一段時間缺人手,但是又不想白白拿出公務員名額便宜中國人,所以就招聘合同制公務員,合約分兩年和三年兩種,合同期間,僱員擁有公務員身份,享受一部分公務員福利,等合同結束,如果政府不續約,馬上就掃地出門,這種合同工是最多的,也是招聘最常見的,除非僱員極其有能力,深得上司喜愛,不然合同結束,大多數都是被掃地出門的下場,政府部門會重新再招一次,為什麼?因為公務員薪水是按年增長的,如果提前續約,就需要繼續給僱員按照資歷漲薪水,可是如果解約之後再簽約,僱員就要重新拿最低薪金,節省了政府財政開支,而且部門主管官員還能通過招聘再撈一筆。

    宋天耀現在就準備去布政司下屬行政科的大門外等著撿人才。

    不誇張的說,一個合約僱員的空額,最少有五十個人盯著,落選的四十九個,能撿來三五個,宋天耀就知足,不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撿到手裡,因為很多大商行也都經常這麼幹,往往那些應聘者落選當天,就能在一些公司商行馬上就找到新工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2
第六十六章 安吉-佩莉絲的登場

    看招聘公告上的日期,今明兩日只是初步篩選,查看應聘者是否符合基本條件,三日後才進行筆試,之後是初步面試,最後面試,體檢和安全審查。

    把筆試的日期記在心裡,宋天耀吃過早餐,取出錢包裡的兩萬塊港幣,讓酒店幫忙換成五百元和一千元面額,看起來厚度增加了不少,他也沒去利康商行坐班,而是出酒店攔一輛黃包車:「中環畢打街告羅士打大廈。」

    告羅士打大廈是一棟商業大廈,前身香港大酒店曾經是香港最高的地標性建築,如今是很多國際公司的香港分公司所在地,當然,除了各種洋行公司之外,這棟大廈裡也還有很多律師事務所,宋天耀來這裡,就是來見律師,而且是洋人律師。

    在香港,生意場上的任何事都離不開律師,不過利康沒有自己聯絡律師行,而是與褚孝忠的利亨公司共享一家潮州人的律師事務所,由該律師事務所提供法律方面的專業服務。

    宋天耀對用潮州同鄉律師沒意見,但是顯然,現在利康還不是急著找可靠忠心的律師幫忙盯著公司各種商業合同的時候,這時候,利康需要的是鬼佬律師的人脈,哪怕這個律師連一條香港法律都記不住也沒關係,只要他有人脈就可以,或者再退一步,只要他是個英國白人,就沒問題。

    站在大廈的門廳查看了一下各個公司和事務所的分佈圖,宋天耀開始了對目標的尋找,不需要一個個的律師事務所進去交流,只需要站在律師事務所門外掃一眼銘牌就可以,凡是掛著中文姓名諸如杜XX律師行,周XX律師行或者諸如丹心律師行,潮盛,莞豐這種一看就非常中式化的名字,宋天耀連腳步都不會停下,因為從名字就已經表明律師是中國人。

    能讓他停下腳步的,也不是門庭若市的那種洋人大型律師事務所,自己進去想要讓這種事務繁多的律師幫忙牽線,估計要排到明年,而且說不定鬼佬律師還會瞧不上利康,直接冷臉拒絕或者獅子大開口嚇退自己。

    六十多家律師行看了四十幾家,終於,一個銘牌上英文鐫刻著「Lawyer」字樣,中文卻鐫刻了安祖—裴瑞思律師字樣,只有一間辦公室的律師事務所讓宋天耀有興趣的停住了腳步。

    看看門上貼了一張英國香港置業公司的英文催租單,宋天耀更是滿意的點點頭,揚起手敲了敲這扇門。

    「請進。」裡面一個女聲用英文回應道。

    宋天耀本來還滿意的臉上頓時皺皺眉,安祖—裴瑞思這麼一個男性化的名字,居然是個女人?

    不過既然裡面有回應,宋天耀也不好當即轉身走人,所以推開門走了進來,辦公桌後,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穿著一套黑色制服裙裝,不超過二十五歲的白種女人此時正從辦公桌後抬起頭,對進門的宋天耀露出個微笑。

    這間辦公室對很多普通人而言,可能還算豪華,可是在宋天耀眼中,簡直寒酸的不像話,完全不像是一個在香港執業的律師應該辦公的地方,一個明顯是用來裝樣子的書架,裡面整齊的擺放著各種英文書籍,但是書櫃上有薄薄一層灰塵,顯然很久沒被翻動過,最主要的是,上面的書籍雖然是英文,但是很多都與法律無關,倒是有一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讓宋天耀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位安祖律師興致不錯。

    一張辦公桌,上面堆疊著文件,看起來像是事物繁瑣,但是宋天耀見多了這種偽裝,把英文報紙與文件疊摞在一起增加厚度,要麼是對方閒的沒事,要麼就是對方只是摞在一起讓人感覺她現在很忙,比如此時,這位女律師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一邊微笑著打量自己。

    宋天耀坐到辦公桌的對面椅子上,這名女律師恰到好處的停筆,抬起頭用有些生硬的粵語開口:「先生,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

    「我懂英文,我們用英文交流也沒問題。」宋天耀笑笑,對這位女律師用說道:「我想請問,貴律師行還有沒有其他英國男性律師?」

    「我覺得提供法律方面的諮詢,無關律師的性別,你覺得呢?先生?我是安祖—裴瑞思,這間事務所的執業律師。」女律師聽到宋天耀語氣中似乎對女人有所歧視,把身體稍稍後仰,盯著宋天耀的眼睛說道。

    「安祖—裴瑞思,安祖—裴瑞思。」宋天耀在心裡念了兩下這名字的英文發音,才明白女人其實應該叫做安吉—佩莉絲,香港用粵語音譯才搞出個安祖—裴瑞思的名字,就跟上一世邁克爾—喬丹被香港翻譯成米高—佐敦一個德行。

    「裴瑞思女士,這麼說吧,我不認為女人能幫我解決現在的小麻煩,我並不歧視女人,只是工作性質有些特殊,其實你的一切都符合我心目中的條件,比如你的Lawyer身份,和你現在需要錢支付租金,還有用三明治做三餐的境況,非常符合條件,唯一的缺點就是,你是個女人,我猜你應該也沒有什麼男性助手之類的,所以,再見,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宋天耀對這位冒牌女律師微笑告別,站起身有些失望的準備離開。

    「你知道Lawyer的意思?」女律師有些尷尬的在後面問了一句。

    「至少我知道那不是事務律師的意思,這個單詞是用來籠統的稱呼法律工作者,我猜一定是你沒有英國本土牌照,也沒有得到大律師行的實習機會,所以才跑來香港,鑽法律漏洞來延長你實習律師的資格。」宋天耀對她說道。

    上一世,他和他的合作夥伴做國際生意時,就有過因為搞不清這些英國律師專業職稱的名詞而被忽悠的經歷,大律師,高級律師,資深律師,事務律師,助理律師,實習律師,法律工作者。

    嚴格來說,面前這個女人,最多只能算法律工作者,或者是沒有律師牌照的實習律師,從看到外面那個銘牌開始,宋天耀就知道里面的安祖—裴瑞思律師只是個從英國本土跑來香港騙中國人錢的騙子。

    「你知道我的資質,卻仍然敲門。」女人在辦公桌後站起身,望著宋天耀的背影說道:「你不是需要律師,你需要一個。」

    最後一個單詞,女人猶豫了幾秒鐘,才開口說了出來:

    「利益掮客,我可以做到。」

    宋天耀聽到最後這個單詞,轉過身看向女人,眼神犀利:「你如果能讓我兩天內和工商署的英國官員一起吃晚餐,這一萬塊就是你的,知道這一棟告羅士打大廈值多少錢嗎?不到三百萬港幣,你幫我介紹三百次英國人,按每次我付給你一萬塊計算,賺的錢就足夠讓你買下這棟大廈!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收租,而是你可以隨意去加別人的租金,想加多少就多少!」

    說著話,宋天耀從口袋裡取出厚厚一沓港幣在手裡輕輕拍了拍:「錢我有很多,但是機會只給你一次,要珍惜機會,英國窮人。」

    宋天耀嘴裡語氣張狂,但是心中忍不住讚歎,從自己的話馬上就猜出自己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鬼佬女人的頭腦反應絕對夠快!

    「你在羞辱我。」女人皺皺眉,努力把視線從宋天耀手中那一沓鈔票移開,不滿的看著宋天耀的表情說道。

    宋天耀哈哈一笑:「我不是羞辱英國,也不是羞辱窮人,但是這裡是香港,英國人有很多,英國窮人卻非常稀少。」

    安吉—佩莉絲的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過了十幾秒之後才又重複了一下她之前那句話:「我可以做到。」

    她是三個月之前從倫敦來到的香港,本來倫敦法學院畢業之後,她中規中矩的加入自己導師的律師行開始了實習生涯,只要半年的實習期結束,她就能拿到真正的律師執業拍照,成為一名事物律師,但是一時疏忽,導師讓她處理一份商務合同時,因為恰好與男朋友爭吵分手,所以沒有發現合同上的漏洞,繼而導致這份商務合同為客戶帶來了七萬英鎊的損失,也讓導師的律師行失去了這個大客戶,導師把她趕出了律師事務所,中止了她的律師生涯,可是如果不能拿到那份實習報告,不能得到一名高級律師的簽字認可,就無法領取律師執業牌照,眼看本土實習期限即將結束,而其他律師行都拒絕接納自己,安吉—佩莉絲無奈之下鑽本土法律的空子跑來了香港,本來以為香港人傻錢多,能騙中國人的錢,可是沒想到香港這裡早已經律師遍地,中國商人更信任中國律師,英國商行更不會搭理她這樣一個連牌照都沒有的律師,甚至那些英國律師事務所,也都不聘請她這種實習期沒結束的菜鳥,哪怕只想去一家高級律師事務所實習,由於高級律師不是自己的導師,都需要她支付五千英鎊才肯安排她實習,並且不會在實習期支付佣金的。

    這段在香港的淒慘經歷讓安吉—佩莉絲甚至已經決定,這個月房租到期之後,她就準備用自己那點可憐的積蓄買張船票,去英國其他的殖民地碰碰運氣尋找機會,沒想到房租到期前三天,她遇到了宋天耀,或者說,她遇到了那一大疊鈔票,讓自己的香港生活又出現了希望。

    「你要說動我,我才會拿錢出來。」看到安吉—佩莉絲站起來,宋天耀有些滿意的點點頭,一身制服裙裝,一副黑框眼鏡,這女人的賣相不錯,可能不是純血撒克遜人種,多少混雜了凱爾特或者西班牙血統的原因,她一張臉沒有和那些英國女人一樣多少帶有幾粒雀斑,也沒有英國女人的樣貌那樣柔和,相反更深邃立體一些,而且有一頭黑色略帶暗紅的長發。

    「我知道很多官員的妻子都成立了紙面上的公司,也知道她們讓哪些律師幫她們打理生意,有幾個律師行的男律師一直想要約我吃飯,我可以拿到工商署官員妻子的信息,然後再去登門拜訪,女人拜訪女人,比男人去拜訪女人更合適,如果你想送些禮物示好,送給官員的妻子也比送給他本人更讓他覺得穩妥。」安吉—佩莉絲努力調整了一下腦中的思路,把自己最快能想到的想法對宋天耀說道。

    甚至包括幾個本大廈其他事務所的已婚男律師一直想約她的這種事都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

    不過宋天耀似乎沒有用心聽她的計畫,而是移動著視線打量著這間辦公室,把目光定在牆角綠色植物旁的一個鞋盒上:「你晚上住在哪?」

    「香港明愛衛理宗救主堂,我說自己是衛理宗慕道友,所以教會允許我住在那裡。」安吉—洛佩斯說這句話時,似乎比之前被宋天耀發現她沒有律師資格更尷尬,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去。

    明愛衛理宗救主堂就在中環,距離告羅士打大廈很近,是一處英國教會,難怪這女人的辦公室放了一雙鞋,估計是平底鞋,專門用來早晚走路,等到了辦公室再換成此時的高跟鞋。

    「我帶你去吃個午餐,然後去杜裡士酒店開間房長住,你覺得怎麼樣?你如果見那些官員夫人,總不能說自己住在簡陋的教會宿舍裡。」宋天耀收回目光,對此時似乎因為褻瀆信仰而無比自責的女人說道:「不用自責,你把它當成是你落魄時上帝對你的幫助就可以,如果你實在難堪,我可以把你這份錢用你的名義捐給明愛救主堂。」

    「不,還是我自己來就好了。」安吉—佩莉絲聽到宋天耀最後那句話,馬上抬起頭乾脆的拒絕了對方的提議:「我會把舊衣服留給需要幫助的人,但是錢還是我自己分配更好些。」

    看到女人毫不猶豫的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拎起自己的手包和遮陽帽,準備和自己走出去,宋天耀嘴角稍稍翹起:

    「你似乎都沒問我的名字,也沒問我做什麼生意,佩莉絲律師。」

    把遮陽帽戴在頭上之後,安吉—佩莉絲回應給宋天耀一個笑臉:「那重要嗎?先生?」

    宋天耀和女人一起走出辦公室的門,搭電梯下樓走出了大廈,看到宋天耀隨手攔下兩輛黃包車,安吉—佩莉絲嘴角也翹了起來:「看起來有人其實和我一樣,只不過是裝裝樣子,不同的是,我用辦公室,而有人用口袋裡的錢。」

    「錯,如果我要裝樣子,就會真的開輛汽車出來,恰恰相反,不需要對你花那份錢,你不需要,不過你說對了一點,我和你其實一樣,都只想賺更多的錢,車伕,麻煩,杜裡士酒店。」宋天耀舒舒服服的靠在車上,取出一支香菸點燃,笑著望向旁邊那輛車上的安吉—佩莉絲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2
第六十七章 知難而退

    宋天耀帶著這位安吉—佩莉絲回到杜裡士酒店,幫她開了一間豪華客房,又陪她去了酒店餐廳吃了一頓豐盛的西餐,等女人先吃了一會兒,確定她胃裡已經對美食沒有最初進餐時的慾望之後,宋天耀才開口說道:

    「利康商行,褚孝信,藥品生意。」

    安吉—洛佩斯把栗子濃湯裡的火雞肉丁嚥下,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嘴唇,這才停下用餐:「這是我來香港之後,吃的最好的一餐,謝謝你的款待,褚先生。」

    「錯,我不是褚先生,鄙人宋天耀,一位秘書,褚先生是我的老闆。」宋天耀對安吉—佩莉絲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特意帶你回來開間房並且請你吃頓豐盛的西餐嗎?」

    「我猜你還幫我準備了一些錢,保證我晚上去和男律師共進晚餐時,不用那麼窘迫。」安吉—佩莉絲說完之後,一雙深藍色的眼眸看向宋天耀,嘴角微微上翹露出個稍顯俏豔的笑容。

    宋天耀眼中明顯有些許被挫敗的失落,把煙盒扔到桌上,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三千塊港幣壓在桌面上,然後推到了女人的面前:「你頭腦反應這麼快,居然還能在香港混成這個模樣,不容易。」

    「再有能力,也要有合適的機會才行,比如現在,我還要謝謝你給的機會。」安吉—佩莉絲把三千塊港幣拿起來,收進了自己的手包。

    宋天耀點燃一顆香菸搖搖頭:「我不認同這句話,我覺得那是你的能力不夠,如果你真的有足夠的能力和智慧,你可以自己去創造機會。」

    「比如呢?」安吉—佩莉絲對宋天耀問完之後,朝遠處的侍應招招手:「麻煩幫我拿一盒壽百年女士香菸,薄荷口味。」

    「就像我現在,準備用你去創造和工商署官員的機會。」宋天耀把手邊的火柴遞給女人說道。

    安吉—佩莉絲搖搖頭:「那你應該感謝那位褚先生,給了你足夠為這件事消耗的金錢。」

    「有機會介紹他給你認識,等見到他,我覺得你能很快賺更多的錢,只不過可能與你想的賺錢方式不同。」宋天耀說完對安吉—佩莉絲眨了一下眼睛。

    安吉—佩莉絲從侍應的手裡接過香菸,拆開包裝點了一支,英國女人大多都會吸這種薄荷口味的女士香菸,用來在餐後清潔口氣。

    「好色?噢,我最討厭那種對著女人色眯眯的男人。」安吉—佩莉絲吸了一口薄荷煙,搖搖頭說道:「如果我想那樣賺錢,就不會吃這麼久的三明治,連哪怕一份玉米濃湯都沒有。」

    「但是你對勾引那些男律師似乎並不排斥。」宋天耀好奇的看著安吉—佩莉絲說道。

    安吉—佩莉絲再一次微微搖頭:「宋先生,勾引這個詞不正確,我只是為我的僱主去通過正常人際交往獲取一些信息,我沒有出賣自己的任何東西。」

    「為了女王的健康。」宋天耀舉起紅酒杯,沒有繼續說下去。

    安吉—佩莉絲眼中閃過對宋天耀的好奇,隨著宋天耀一起舉起酒杯:「為了女王的健康,謝謝您的款待。」

    如果不是宋天耀有黑頭髮黃皮膚,以及他的英語聽起來更像是帶有美國口音,安吉—佩莉絲會覺得這位宋先生簡直就是一位典型的英國男人,睿智,紳士,沉穩,最主要,是他身上帶著強烈的自信。

    一個在被英國人控制的殖民地生存的被殖民者,哪怕是那些身處精英階層的華人律師,她都沒有見到過這種對英國人的自信,哪怕自己是個英國窮人。

    他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會拿著這點兒錢跑掉,或者說他也完全不擔心,自己通過這點錢與律師或者官員聯合起來,套取他手上更多的錢。

    這不正常,安吉—佩莉絲眼睛望著宋天耀的同時,心中判斷著,她是一名法學院走出來的高材生,一名本該成為律師的精英人士,她善於從紙面或者對話中發現各種他人的漏洞。

    可是她現在感覺宋天耀與她對話的話語間,完全不擔心或者甚至可以說話語中有些輕微暗示她可以去套取財富……

    這混蛋要麼是個真正的騙子,準備騙自己,要麼就是已經想到如果自己做出有損他利益的事,完全可以胸有成竹的應對,並且順水推舟。

    「你剛剛在挑逗我。」安吉—佩莉絲看著宋天耀的眼睛,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宋天耀差點把還沒嚥下的紅酒噴到對方臉上,他嚥下之後咳嗽了兩聲,用餐巾擦擦嘴唇上的酒液:「我不併覺得自己現在有心情去挑逗女人。」

    「你剛剛的那些話,並不是挑逗女人,而是故意挑逗你面前這個需要金錢的人,不論男女,你故意對我說,只要有足夠的智慧和能力,可以去創造機會,我心動了,我知道你是故意這麼說的,你一定用這種方法害了很多貪心的人。我不會上你的當。」安吉—佩莉絲最後居然重重鬆了一口氣,從宋天耀那些被她自己放大的誘惑中掙脫出來:「我很高興自己是一個理性大過感性的律師。」

    「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宋天耀在這次午餐中第二次生出挫敗感,笑了笑:「我沒有挑逗你,只是實話實話,難道你不認同,智慧和能力能創造機會?」

    「那些認同你的人,可能被你騙的此時後悔莫及,你故意只說這句話,卻沒提一個重要的前提,時間,正確的時間前提下。」安吉—洛佩斯對宋天耀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沒有說出這個前提,就是你在挑逗那些貪心的人,擴大他們的慾望,讓他們主動去幻想現在是最好的時間前提,最好的機會。」

    想想之前的顏雄和陳阿十,宋天耀心中默默嘆口氣,那倆傢伙有這英國妞一半的大腦反應,也不至於一個去守水塘,一個丟了利康的碼頭生意。

    「你沒有否認。」看到宋天耀第一時間沒有開口解釋,安吉—佩莉絲馬上繼續說道。

    「我也沒有承認,我只是喜歡給人一些鼓勵。」宋天耀朝安吉—佩莉絲咧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和燦爛的笑容:「你可以晚上把與男律師的約會放在這裡,我在咖啡廳喝咖啡等你順便幫你結賬,我還有其他的事,先走了。」

    「讓我猜對了你的想法,所以就不準備再對我費心思。」安吉—佩莉絲突然生出一種擊敗了對面男人的興奮感,對拉開椅子起身準備離開的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停頓了一下,回視著安吉—佩莉絲,慢慢豎起一下大拇指說道:「中國話有個詞語,叫做知難而退,你很厲害,女士。」

    安吉—佩莉絲臉上開心的笑了起來,似乎此時宋天耀的這句話和翹起的大拇指,是對她最好的讚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12
第六十八章 福星

    在自己的客房裡睡了個午覺,下午起床去酒店咖啡廳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宋天耀打開筆記本,拿起筆,在上面隨意的勾畫,看他那專注的模樣,惹得好幾個英國人好奇的走過來站在他身旁打量,他們以為宋天耀是個素描愛好者,可是等看到上面只有英文單詞和中文漢字之後,自嘲的一笑,然後離開。

    其實宋天耀在設計名片,五十年代的香港,名片並不是什麼新奇玩意兒,不過用的人也不多就是了,只有那些社會名流,政府高官,富豪大亨才會專門去定製自己的名片,宋天耀自己的老闆褚孝信都沒想過為自己設計過名片,因為他沒有那麼多生意場上的應酬,他結識的那些歡場中人,發了也沒什麼用。

    但是宋天耀既然想約工商署的英國官員見面吃飯,自然要準備一些名片,對金牙雷,陳阿十那種江湖粗胚用不上,但是對講究各種規矩細節的英國人,戲一定要做足。

    香港還沒有真正的設計公司,一般的印刷製品格式樣式都是印刷廠製版幫忙簡單設計排列,所以此時香港各個店面商舖的中文招牌甚至名片,大多風格接近,無非樣式橫排與豎排的區別,字體是楷體與行體的區別。

    那是因為這些店面商舖都習慣去找同鄉做工的印刷廠幫忙做招牌名片,能看在同鄉情面上省下些許開支。但是宋天耀則準備去香港殖民政府官方印刷單位,布政司署行政科印務局去幫忙製作名片。

    殖民政府一年沒有那麼多文件要印刷,但是又不能讓印刷設備閒置,所以也對外營業,但是一般都是那些英資公司或者外國公司才去印務局幫忙印刷,中國人?那時候大多數中國人想法很簡單,寧可自己的錢讓同鄉賺,也不讓鬼佬賺。

    所以印務局對外的印刷業務一直很冷清,但是坦白講,在印務局裡工作的製版人才,要比大多數華人印刷廠的製版優秀太多,無它,印務局科員是香港殖民政府公務員,想進去找份工作,最少也要真正懂印刷,懂設計才行,最主要的是,那些人常年設計英國鬼佬的名片,知道那些鬼佬的口味,不會發生「火柴盒皮」的笑話。

    所謂火柴盒皮的笑話,是某個港英政府官員接過一個華商的名片後,不解的發問:「你給我一個火柴盒皮幹什麼?」

    因為大多數華商的名片都只是白底黑字,簡單羅列一下自己的商號名稱,加上自己的姓名,電話號碼和地址就可以,第一上面沒有英文,第二,姓名、商號、地址等等排列方式和當時香港街面上賣的火柴盒封皮上的字樣非常接近。

    自己打好了草稿,起身出門坐車去印務局,給當值科員二十塊的小費之後,宋天耀的這單生意就被安排工人馬上開工。

    百無聊賴的宋天耀在旁邊的印務局書店買了幾本書打發時間。

    一個半小時後,宋天耀手裡才拿著三盒設計打印好的名片回了杜裡士酒店。

    回來的時候剛好遇到準備回自己的客房換衣服然後去捧歌女的褚孝信,褚孝信難得好奇的拉住宋天耀回了自己的客房,特意對他問了一下褚孝忠忽然之間對自己轉了態度的問題。

    「我大哥如果不是準備坑我,那就是被鬼附身。」褚孝信一邊對著鏡子打領帶一邊對宋天耀說道:「往日講一句話能讓我渾身不舒服,現在對我和顏悅色,哇,你是未親眼得見,不然一定驚掉下巴。」

    「不用擔心忠少,他對你暫時不會起懷心思的。」宋天耀靠在旁邊的牆壁上,叼著香菸看著鏡子裡的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從鏡中看著宋天耀:「為什麼?就因為他同意你清退利康那些人手?」

    「當然不是,忠少是聰明人,如果是之前,恐怕他還會這樣講,但是以後不會,因為你已經和以前不同。」宋天耀吸了一口香菸對褚孝信笑笑說道:「你現在有個滿腦子陰謀詭計的秘書幫你提防他。」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滿腦子陰謀詭計的,喂,晚上麗池花園,去不去?」褚孝信聽宋天耀那副自大的口氣,撇嘴笑笑,穿上西裝外套對宋天耀說道:「聽說來了幾個新歌伶。」

    「不去,晚上要在咖啡廳等工商署方面的消息。」宋天耀對褚孝信夾著香菸說道:「我揾到一個鬼妹律師。」

    「真的假的?不會把三萬塊都撒出去才釣到手吧?夠不夠靚?」褚孝信聽到鬼妹律師四個字,頓時來了興致。

    宋天耀看著褚孝信興致十足的模樣,笑著說道:「靚倒是蠻靚,就是頭腦太聰明,打交道很麻煩,要不要你試下?」

    「冇時間,我最怕麻煩,如果想看鬼妹,不如去看麗池花園那些跳舞的鬼妹好了,用錢能解決最輕鬆,連你都覺得麻煩,想推給我?我才不上當。」褚孝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點頭。

    宋天耀理解的點點頭:「那過兩日約工商署官員食飯,去布政司署行政科大門外招聘,信少要不要去?」

    「是不是一定要我去才可以?你能自己搞定,就你作主,如果實在需要扯我這面旗,我再出面。」褚孝信拍拍宋天耀的肩膀:「我老豆和我大哥都說你是我的福星,讓我對你好點。」

    「我又不是女人,用不用這麼肉麻?零花錢夠不夠?」宋天耀誇張的打了個寒戰,把褚孝信的手甩下去。

    但是心中卻稍稍有些感動,自己這位老闆能說出他是面旗,又讓宋天耀自己作主,恐怕賓主之間這種信任已經給的絕對夠足,褚孝信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最足的成色就是褚家少爺這面旗,能坦然對宋天耀說出來,是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也認識到宋天耀。

    「哇,一晚不見,你成大富翁,居然夠格問我夠不夠零花錢?」褚孝信好奇的看著宋天耀問了一句。

    宋天耀朝他眨眨眼:「昨晚不小心又有人送了筆錢,可能不多,但是五六萬我想應該有的,若是你缺錢,我借你呀?」

    「用不用這麼誇張,我剛剛誇你是福星,你就說你現在有錢進賬,不過我是你老闆,我同自己秘書借錢,傳出去我還用見人咩?留著你自己搭訕那位鬼妹律師好了。」褚孝信哈哈一笑:「我老豆昨晚給了五千塊,喝喝酒聽聽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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