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78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3
第三十九章  話餌

    宋天耀跟著褚家的司機搭小船從太白海鮮舫回了碼頭上,又坐福特汽車朝著褚家所在的克頓道趕去。

    坐上車之後,宋天耀就一言不發,腦中想著褚耀宗為什麼會想起請自己去一起吃晚餐。

    自己這個秘書,對外說出來,還可以嚇唬一下那些江湖人和差佬,但是實際上宋天耀很清楚,在褚家,不要說算親信,恐怕連精英都還算不上,無非就是個褚孝信的跟班外加影子而已。

    褚耀宗因為昨晚自己幫褚孝信收拾局面?所以好奇?

    宋天耀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不可能,一個華商大佬,香江風雲數十年,什麼樣的人才沒見過,單單只是現在的褚家,恐怕秘書,經理那些人才就不會少。

    他雖然希望能見褚耀宗,但是當褚耀宗真的說出讓他去家裡吃飯,卻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打算。

    司機一路把車停在洋房外,宋天耀走下車,客廳門口的長辮住家自梳女傭已經不需吩咐,就幫他打開了門:「宋秘書?老爺和少爺們在餐廳,請跟我來。」

    跟在這位自梳女傭身後走到餐廳門口,恩叔在門內看到宋天耀出現,微笑著點點頭,對正用湯匙品湯的褚耀宗說道:

    「老爺,信少爺的那位宋秘書已經趕來了。」

    「讓他進來一起坐。」褚耀宗放下湯匙,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說道。

    恩叔走到餐廳門口,對宋天耀說道:「宋秘書,請進。」

    「多謝恩叔。」宋天耀走進餐廳,此時餐廳的條形餐桌前,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坐在主位上,褚孝信和一名正看向他的沉穩男人相對而坐,在最下首,則坐著一名十一二歲,穿著休閒西裝的少年,看起來應該是褚耀宗的小兒子,褚孝智。

    「褚會長,信少,晚上好。」宋天耀站在門口,笑容得體的對褚耀宗和信少開口問好。

    褚耀宗指了指褚孝信右側的空位:「坐,宋秘書,恩叔,讓人幫忙多送來一份餐具。」

    宋天耀拉開座位坐了上去,身體挺直看向褚耀宗。

    「宋秘書年紀很輕,看起來阿信還要小些。」褚耀宗打量了一下宋天耀的相貌氣度,微微笑著點頭:「一表人才。」

    「當不起褚會長您的稱讚,我是潮豐人,褚會長可以直接叫我天耀仔,或者阿耀,天仔都可以,秘書兩個字,外人這樣叫我我擋不住,但是褚會長這樣叫我,讓我擔當不起。」宋天耀稍稍低頭,對褚耀宗語氣謙遜的說道。

    這番話答的滴水不露,如果沒有宋天耀那句我是潮豐人,直接就讓褚耀宗稱呼他阿耀,有些熱切攀附的意味,但是宋天耀先說了自己是潮豐人,再說讓褚耀宗稱呼他阿耀,這種味道就淡了很多,褚耀宗就是潮州人,又是潮州人在香港的佼佼者,稱呼一個同鄉晚輩做阿耀,則完全沒有問題,而且最後兩句,則點明了宋天耀很清楚自己在褚家的地位,在外面,他這個秘書扛著褚家的招牌,但是在褚家人面前,還遠遠夠不上秘書這麼親近的位置。

    「我們潮州出人才。」褚耀宗稍稍頷首,倒也沒有過多驚訝宋天耀能講出這番話:「好,就叫你阿耀,聽恩叔講起,昨晚你幫阿信在外面奔走,幫他把麗池花園的事處理清楚,辛苦你了,所以今晚才讓恩叔叫你過來一起飲湯。」

    能用一夜時間,把警隊探目賣掉還要幫忙數錢的人,如果連一點兒場面話都說不好,那才真的會讓褚耀宗驚訝。

    褚家的傭人幫宋天耀面前送上了一套銀兔豪烏瓷餐具,又幫宋天耀盛了一盅湯放好,這才退下去,宋天耀先對傭人說了聲謝謝,這才看向褚耀宗:「褚會長,我是信少的秘書,跑腿報風這些事,應該做的。」

    褚耀宗聽完宋天耀的回答,就不再說話,而是再度拿起湯匙,朝嘴裡送去。

    褚孝忠倒是對宋天耀產生了些興趣,開口對宋天耀問道:「宋秘書,不知你是從哪裡讀過的書,之前在哪裡高就?」

    「文治書院中途輟學,之後在澳門馬拉杜洋行做過半年的經理。」宋天耀對褚孝忠說道。

    「馬拉杜洋行,大公司啊,聽說馬拉杜洋行最近一年收入增長很快,股價驚人,怎麼宋秘書會在馬拉杜洋行行情這麼好的時候辭職離開?」褚孝忠一邊舉起湯匙朝嘴邊送,一邊對宋天耀笑著問道:「不會是被人趕出來吧?別介意,我開玩笑的,文治書院的高材生,怎麼會被趕出來。」

    宋天耀一直在等人問這個問題,實際上他第一次在太白海鮮舫見褚孝信,就等褚孝信問這個問題,可惜褚孝信完全不在意,他剛剛又等褚耀宗問這個問題,褚耀宗也沒有開口,現在,褚孝忠問出來,讓宋天耀忍不住想站起身和對方握握手,謝謝對方的助攻。

    這個問題,能堵死其他所有對他身份的猜疑,因為他住木屋區這件事,瞞不住這些人,就算現在不清楚,以後也會知道,那麼,問題來了,木屋區的窮人孩子,怎麼可能讀得起文治書院,進的了馬拉杜這種葡萄牙大公司?

    「忠少,是我主動從馬拉杜商行辭職的,外人看馬拉杜商行,現在花團錦簇,股價高的嚇人,還有很多澳門人想方設法託人在葡萄牙股市購買馬拉杜商行的股票,但是我之前在那裡做經理,我認為馬拉杜商行,最多一年時間,就會破產,那些買了馬拉杜商行股票的股東,很可能血本無歸。」宋天耀眼睛平視著褚孝忠,語氣肯定的說道。

    這番話,讓褚耀宗都再度看向宋天耀,馬拉杜商行,現在澳門風頭最盛的葡萄牙商行,不說在澳門有生意,在葡萄牙本土還有很多資產,可是在宋天耀嘴裡,居然撐不過一年?

    褚孝忠的反應是,宋天耀在胡言亂語,這個馬拉杜商行華經理的身份應該是騙人的。

    褚耀宗的反應是,宋天耀語氣肯定,配合他剛才的表現,這是一個沉穩的年輕人,不會大放厥詞,應該是知道了一些馬拉杜商行的內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4
第四十章  場面

    「一間貿易商行,併入一間空殼公司轉為上市公司,上市之後,收入增長主要依賴收購和吞併業務業務,這本身就不正常,褚會長也是做商行起家,商行如何做大您最清楚,馬拉杜商行這種沒有做過貿易卻急速崛起的起家方式,不外就是準備在股市圈一筆錢而已,今年,馬拉杜商行一年時間,進行了二十多項收購交易,正是這二十多項收購交易才把馬拉杜商行的股價抬高,而且還再攀升,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宋天耀沒有去看褚孝忠,而是看著褚耀宗說道。

    褚耀宗沒有開口表態,褚孝忠卻失笑出聲:「收購交易過多就是警示?那些股東難道不會自己關注馬拉杜商行的現金流和準備金以及收入這些報表嗎?」

    「忠少,你想要幾靚的經營現金流和收入報表,我都能幫你做出來,先收購,然後馬上註銷大部分費用,再提取準備金,然後需要的時候把這些準備金再轉為收入,就這樣不停收購,增加報表上看到的準備金數字,再在需要的時候轉為收益,一直這樣下去,股東看到的經營現金流,準備金,收入,全都非常漂亮,而且發現不到任何問題。不知道我這樣簡單的講,忠少能不能聽懂。」宋天耀對褚孝忠說道。

    他當初對褚孝信說自己是馬拉杜商行華經理,是因為他上一世在商學院學習時,經濟學教授講上市公司商業欺詐,用了葡萄牙馬拉杜商行來當案例,所以宋天耀對馬拉杜商行崛起至破產這段經歷非常熟悉,甚至馬拉杜商行如何在當時法律不完善的情況下合法圈錢的手法,也非常清楚。

    他熟悉,是因為後世瞭解,但是他剛剛那簡單幾句話,卻足夠讓1951年的華商大亨褚耀宗和他兒子褚孝忠思考良久,這就是時代的差距,這種圈錢手法,在經濟法學還不夠完善的五十年代是手段高超的合法行為,但是在上一世,已經被定性為商業犯罪。

    褚孝忠思索了一陣,不確定的看向宋天耀:「既然如此賬目漂亮,那為什麼你會說馬拉杜商行會一年時間就宣佈破產?完全可以憑漂亮的……」

    「飲湯。」褚耀宗打斷了自己大兒子的話,對宋天耀說道:「阿耀,老火湯要趁熱飲。」

    「多謝褚會長。」宋天耀嘗了一口湯說道。

    褚孝信臉上幾乎放出光來,他對宋天耀剛剛說的那些話完全聽不懂,但是多年父子兄弟,卻能看得懂父親和自己大哥的動作表情,很明顯,自己秘書那些話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足夠讓兩人深思,這讓褚孝信愈發肯定宋天耀是個人才。

    褚孝忠不確定的看向自己父親,欲言又止,最後端起了湯飲了起來。

    晚餐吃的很平淡,褚耀宗隨口與宋天耀聊了些潮州鄉土趣事,等傭人奉上茶果,喝過茶之後,褚耀宗就準備離席回書房,宋天耀也連忙起身告別。

    等宋天耀被恩叔送出門,褚孝信也就隨著兩人一起離開了餐廳,而等沒有了其他人,剛剛還說要回書房的褚耀宗就再次坐下,端起茶杯,一直按捺自己好奇心的褚孝忠開口問道:

    「父親,剛剛……」

    「沉不住氣,被人幾句話就看清你的臉色,宋天耀剛剛的話之所以說的不清不楚,就是釣你繼續問下去。」褚耀宗不急不躁的喝了一口溫茶,對自己的兒子說道:「做生意,最忌讓人用幾句話語看清你的臉,你平日一向沉穩,今晚其實也不應該算錯,畢竟這個宋天耀拋出的這個魚餌,連我都有興趣想聽下去。阿忠,你要學的還很多。」

    ……

    宋天耀在褚家大宅裡用過晚餐,被司機再次開車送往碼頭時,太白海鮮舫則完全是另一個場面。

    偌大的第三層,通過一桌豐盛酒席而分成了涇渭分的明兩幫人,陳阿十最先趕到,坐到了餐桌左側,此時正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臉色陰沉,在他身後是潮勇勝五六名紅棍級大佬,全都是在各個碼頭鎮守地盤的強人,爛命駒,魚欄坤兩個人也都在其中,在這些人背後的海面上,還有十幾條舢板,每條舢板上都站著四五個健壯漢子,手裡提著用來裝卸貨物的掛鉤或者扁擔,這些人眼睛都看向海鮮舫第三層角落站立的一名潮勇義白紙扇,只等他一聲令下,就駕著舢板直衝上來。

    而在他對面,則坐著因為先去宋天耀家裡撲空,所以晚來一步,此時臉色陰晴不定的福義興坐館金牙雷,背後是顏雄還有在油麻地,九龍城寨等地方打著福義興旗號開賭檔,白粉檔的紅棍級門生弟子,同樣,在他背後的海面上,四艘漁船隨著海浪飄飄蕩蕩,此時漁船的棚頂都已經掀開,一眼就能看到四艘漁船上站著足有三四十人,手裡也都拿著明晃晃的開山刀,而金牙雷的貼身小弟阿樂此時就站在右側護欄處,等待著自己大佬開口,就要招呼漁船上的兄弟上來動手砍人。

    整個太白海鮮舫,無論是夥計經理,還是往日那些巧笑嫣然倚欄賣俏的歌伶,此時都噤若寒蟬,縮在第一層宴客廳裡,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金牙雷,今晚這裡的事,大家心照,你不是認為自己仲有機會吧?」陳阿十盯著對面的金牙雷,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如果不是宋秘書自己趕回去,恐怕他妹妹就要被福義興的人送去九龍城寨做雞仔妹,如果不是我的人剛好趕到,恐怕宋秘書都要被你那些兄弟斬死,你真是威風,我佩服你。」

    「阿十,我有冇機會不關你事,今晚我來赴宴,你卻不請自來,更何況,昨晚聽說信少對潮勇義很不爽,關心你自己,靠褚家拿錢出來養整個字頭,褚家少爺有事,卻裝聾扮啞,不如把昨晚的事請先生寫進幫規,讓潮勇義以後加入的成員都清楚你陳阿十對老闆忠心耿耿。」金牙雷坐在對面,眼皮略抬了抬,語氣不屑的說道:「褚家賞飯吃,自己都捧不穩飯碗,餓死都不嫌多呀。」

    「金牙雷!你糗我大佬?」不等陳阿十開口,他身側的魚欄坤用左手一拍巨大的餐桌,將一桌酒菜都震的跳起,叮叮噹噹,茶水,湯菜流了滿桌,而他右手從後腰一摸,已經多了一把鋒利的斧頭!

    金牙雷背後一名叼著牙籤踩在一把椅子上的高瘦漢子,猛然抬腿,用左腳蹬了一下餐桌,本來朝金牙雷淌來的菜湯茶水,隨著這一腿,馬上就朝對面流去,金牙雷一動不動哼了一聲,沒有搭理魚欄坤,倒是這名漢子吐掉嘴裡的牙籤,懶洋洋的說道:

    「魚欄坤是吧?當心我把你裝進魚欄,冇人為你收屍呀。」

    說著話,他撩開自己的汗衫,此時腰間兩側的腰帶裡,插著兩把斧頭:「等你歸西的時候,記得對閻王講,送你上路的是,福義興雙花紅棍高佬成。」

    而就在此時,顏雄的跟班阿偉看向海面,對顏雄說道:「雄哥,宋天耀來了。」

    他的聲音並不高,只不過恰好在雙方叫陣靜下來的那一瞬,整個太白海鮮舫第三層的所有人都順著阿偉的視線望去,只見碼頭方向來了一條舢板,舢板上站著一位西裝筆挺的青年,剛好穿過對峙在海上的兩伙人馬,直直朝著太白海鮮舫而來。

    剛剛還要忍不住火氣準備動手的雙方,馬上再度安靜下來,聽著樓梯上響起了皮鞋踩在上面發出的聲響,一步一步,不急不躁。

    等宋天耀出現在樓梯口,陳阿十和金牙雷同時站起身,宋天耀卻沒有看他們兩個任何一個,而是看向一片狼藉的餐桌,彈了一下手上的菸灰,用夾著香菸的右手指向那張餐桌,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我今晚請客,邊個這麼囂張,用它掃我的面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4
第四十一章  酒席(上)

    「耀哥……」趙文業從爛命駒的身後站出來剛對宋天耀說了兩個字,就被宋天耀直接打斷:「閉嘴,我問邊個動了這一桌酒席。」

    陳阿十臉色一陣青白,他摸不清此時宋天耀的用意,所以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而對面的金牙雷扭回頭看了一眼顏雄,顏雄會意的對宋天耀說道:「宋秘書,我和我大佬兩個等你,不知道潮勇義的十哥也帶人趕來,大家聊兩句就話不投機,然後對面一個兄弟就差點掀翻酒席。」

    「金牙雷糗我大佬……」魚欄坤雙眼一瞪,右手握斧頭,左手指向顏雄嘴裡吼道,被爛命駒一把從旁邊摀住了嘴,衝他微微搖頭。

    宋天耀轉過身掃了一眼魚欄坤之後,徑直走到陳阿十的面前,用手指一下一下戳著陳阿十的胸口:「十哥,我有說今晚請你大張旗鼓食飯咩?如果不是爛命駒剛好下午幫我一次,我連消息都不會告你知,你現在帶人來壞我的興致?你知不知我剛剛去做咩呀?去見褚會長,陪褚會長全家吃晚餐,信少陪我出門時,嘴裡還在叼你老母,今晚這桌酒席,是信少讓我代他出面,對顏雄和金牙雷道謝用的,你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夠格掀他的酒席?好啊,我無所謂,我現在就去通知信少,讓他自己同你聊。」

    如果今天這個場合,當著福義興的面,有其他人敢這種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戳著自己的胸口,落自己的面子,陳阿十早就讓身後的兄弟把他斬成十段八段,然後扔進海裡喂鯊魚。

    可是現在,宋天耀這些話說完,讓他一動都不敢動,額頭都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落宋天耀的面子和落褚孝信的面子是兩回事,這桌酒席如果是宋天耀擺的,怎麼都有回轉餘地,可是如果是褚孝信的授意……

    宋天耀說完這段話,就轉過身打量了一下環境,走到一名戰戰兢兢縮在角落裡的夥計:「認不認識我?昨晚我來過。」

    「認識,認識……」夥計抬起頭擠出個笑臉:「您昨晚和信少爺一起。」

    「幫我把昨晚彈曲的女人叫來,順便把酒席再換一桌。」宋天耀從錢包裡取出二十塊的零鈔折好,裝進了呆呆愣愣的夥計口袋裡:「去吧,這是賞你的。」

    夥計幾乎是連跑帶跳的衝下了樓梯。

    宋天耀看著對方既害怕又興奮的樣子笑了笑,轉身走回到臉色難看的陳阿十面前:「十哥,我同你無怨無仇,你得罪的也不是我這個小角色,既然你手下的爛命駒幫我一次,那麼剛剛這桌酒席的事我就當冇發生過,怎麼樣?你不如現在下樓飲杯茶想清楚,我也好再重新擺桌酒席請顏雄和金牙雷。」

    說完,宋天耀轉身想要超金牙雷走去,不過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對陳阿十說道:「你最好安排外面那些舢板上的兄弟回家食飯,是信少請顏雄食飯,你難不成準備攪了信少安置的酒席?」

    宋天耀對陳阿十可以說是趾高氣揚,囂張十足,但是陳阿十眼中神色卻已經帶了些喜色。

    事情還有轉機!

    「我們下樓,阿駒,讓海上的兄弟返碼頭,不要嚇到老福的那些兄弟。」陳阿十重重哼了一聲,率先朝著樓梯走去。

    在他身後的眾人,也都準備跟著下樓,宋天耀開口說道:「駒哥,你留下。」

    聽到這句話,陳阿十臉上甚至已經帶出了笑紋,爛命駒停步回到了剛才的位置,趙文業也停下了腳步,宋天耀卻不耐煩的擺擺手:「滾下去陪你老頂!傻乎乎亂開口!」

    潮勇義的人眨眼之間都走下了第三層,只剩下一個爛命駒站在原地,宋天耀吸了最後一口香菸,然後把煙蒂捻熄在酒桌上的菸灰盒裡,自己搬出一把椅子,坐在餐桌後方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餐桌兩旁,孤零零的爛命駒和金牙雷顏雄等人呆呆的吹著海風。

    太白海鮮舫的夥計們上來把酒桌上已經東倒西歪的酒菜手腳俐落的撤下去,重新鋪換了桌布和餐桌上的點綴,昨晚在角落裡彈琵琶的那位長腿輕熟女此時抱著琵琶也走了上來。

    今晚這位長腿輕熟女換了一套玫紅色旗袍,一雙長腿也套上了玻璃絲襪,昨晚還散披的長發今天則扎束成了髮髻,臉上似乎也畫了淡妝,比起昨晚的冷豔素顏,今晚多了些喜慶味道。

    宋天耀拉開旁邊的一把椅子,對走到自己面前蹲身行禮的女人說道:「今晚我又來食飯,還是要麻煩姑娘幫忙彈些曲助興。」

    這名女人也不多話,靜靜的坐到宋天耀旁邊的座位上,調了調琴弦,奏起了《西江月》的調子。

    一道一道名貴菜品菜品被重新送了上來,兩壇用當年胡蜂泡過的胡蜂雙蒸酒也被擺在了宋天耀的面前,等所有菜品都上完,夥計大著膽子站到宋天耀旁邊說道:「先生,您點的菜品都上齊了。」

    宋天耀自己伸手扯掉一壇胡蜂酒的泥封,取來三個酒盞,把已經有些泛黃黏稠的酒液倒了三盞,酒香被海風一吹,馬上散滿了整個第三層。

    「五年的雙蒸酒,浸了當年的胡蜂,因為我知道今晚請的金牙雷雷哥和顏雄雄哥,都是江湖人,江湖人難免身上有傷,所以該常喝些胡蜂酒,胡蜂酒能定痛解毒清火,對身上的舊傷有好處,我替信少多謝兩位今天出力,兩位,請。」宋天耀斟滿了面前的三盞酒,把酒罈放在手邊,對金牙雷和顏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金牙雷和顏雄對視一眼,走上前來端起了酒盞,金牙雷想要開口說話,宋天耀已經端起面前自己那杯酒,一口飲了下去。

    然後把酒盞朝兩人亮了一下。

    金牙雷把話嚥回去,與顏雄一起端起酒一飲而盡,把酒盞放回桌面上。

    宋天耀抓起酒罈,又開始倒酒,金牙雷對宋天耀說道:「宋秘書,今天下午的事……」

    「兩位,請。」宋天耀像是聽不見金牙雷的話,酒盞斟滿,就繼續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剛一端起酒盞,宋天耀第二杯酒就再次一飲而盡!

    然後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前站著端著酒盞的兩人,顏雄和金牙雷一閉眼,第二盞酒也灌了下去。

    不過這一次,兩人都沒再把酒盞放到桌面上,他們不是白痴,宋天耀現在的態度分明是代表褚孝信敬他們三杯酒,這三杯酒飲完,褚孝信交代給宋天耀的事,宋天耀就算做完,到時候起身離開,自己這些人也不可能再留得住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5
第四十二章  酒席(中)

    「阿樂!」金牙雷顧不得爛命駒此時在場,開口叫了一聲自己的小弟,貼身小弟阿樂把一個小布包快步遞了過來,金牙雷把這個布包放在桌面上,雙手打開,然後推到了宋天耀的面前:「宋秘書,福義興下午多有得罪,這些禮物,不成敬意,權當是令尊令堂令妹受驚嚇後的一點補償。」

    布包裡,赫然是四條四兩重的金條!按照香港十六兩一斤來計算,四根金條加在一起,足足一斤重。

    這一斤黃金,隨便找一間銀號或者金鋪出手,哪怕按最低價的賊贓來計算,都能輕鬆換來過萬港幣。

    「我捅了黑心華,你怪不怪我?」宋天耀看都沒看面前這些黃澄澄的金條,而是對金牙雷笑著問道。

    金牙雷咬咬牙,沉聲說道:「不怪,是他有錯在先,福義興洪門正統,三十六誓第三十一誓,不得以洪家兄弟眾多,仗勢欺人,更不得行兇稱霸,須各安分守己,如有違背,死在萬刀之下。福義興四二三草鞋黑心華犯了規矩,我還要多謝宋秘書教他做人。」

    「我讓爛命駒砍了黑心華老婆帶去的那些福義興手下,你怪不怪我?」宋天耀不置可否的搖搖頭,繼續問道。

    金牙雷幾乎是閉著眼開口:「不怪,福義興門下弟子婁鳳芸同犯洪門三十六誓第三十一誓,不得以洪家兄弟眾多,仗勢欺人,更不得行兇稱霸,須各安分守己,如有違背,死在萬刀之下。」

    金牙雷是福義興坐館,福義興以洪門正統自居,雖然那些洪門三十六誓如今更多的是掛在牆上供人瞻仰,很少再按照那些規矩處置門下弟子,但是金牙雷堂堂坐館,卻把這些規矩早就記在心中,此時開口,硬是幫黑心華夫妻找了一個犯了洪門規矩的罪名扣在身上。

    這也是金牙雷無奈為之,如果不找個冠冕堂皇的帽子處置黑心華夫婦,幫內兄弟會怪他私捉自己人,壞了義氣二字,現在把這頂犯了規矩的帽子戴在兩人頭上,就算幫內有其他人心中不滿,至少表面上無話可說。

    「但是我怪呀。」宋天耀對一本正經滿臉肅然的金牙雷說道:「其實如果下午不發生這件事,今晚你不用拿出這四根金條,我也會告訴你,利康商行準備把碼頭生意交給福義興來做,但是你運氣不好,等下我們飲完第三杯酒,大家就各自返家,這四根金條,就當那位姑娘的賞錢好了。」

    「咯嘣~」長腿輕熟女手裡的琵琶被彈出了一個破音!

    宋天耀扭頭對臉上再繃不住冷豔,露出驚愕表情的女人灑脫一笑:「彈錯了音,當心扣賞錢。」

    他在這邊調笑歌伶,旁邊的金牙雷手都已經忍不住發抖,四根黃魚,四根黃魚啊,被宋天耀罵成了只配賞給妓女!可是宋天耀那句話說的好,本來碼頭今晚就會有福義興的一塊地盤,那是可以光明正大打著商行旗號在碼頭其他幫會眼皮底下走私,販鴉片,招弟子,聚人脈的英雄地!現在自己就任由它眼睜睜化為泡影?

    「宋秘書,我……老福願意再出十條黃魚!送給宋秘書,留您用來打賞姑娘!」這句話,金牙雷幾乎是咬破了嘴唇說出來的。

    他是坐館不假,他是福義興萬人之上的大佬不假,但是社團不是他一個人的,十四根金條,是他能給出的全部,如果再多,恐怕就會真的有人跳出來對他不滿,到時候連他自己的位置都坐不穩。

    只要宋天耀能代表褚孝信答應能讓福義興進碼頭,接手利康商行的生意,佔住一塊地盤,十四根金條,幫會可以再賺回來,但是地盤卻是永遠的,只要自己字頭不倒,不要再惡了褚家這位二少和宋秘書,就永遠不會丟掉。

    「那個被我捅傷的黑心華呢?那個要挑我的女人呢?」宋天耀掏出香菸點燃了一支,沒有接金牙雷的話,而是開口問道。

    金牙雷心中一陣陣發苦,怎麼宋天耀就不會按照自己說出的話來聊天?

    「帶上來!」金牙雷轉身對阿樂說道。

    阿樂站在欄杆處朝下面的漁船擺擺手,四條漁船中其中一條在海水裡泡著兩根粗繩,此時看到阿樂的動作,馬上收回繩索,兩根粗繩的盡頭捆著黑心華和婁鳳芸。

    好在只是把粗繩纏在了他們腰中,沒有捆死手腳,婁鳳芸被拖上船之後躺在船板上抖著身體朝外嘔了幾口海水,旁邊的黑心華則早已經沒了氣息,他本來就被宋天耀捅的重傷了腎和胸腔,剛剛包紮好不久就被泡進了海裡,被冷水一激,傷口處海水和寒氣一起入體,本就虛弱的身體抵抗不住,活活被海水浸泡而死。

    一個女人,一具屍體,被福義興的人抬了上來,黑心華的屍體已經有些發僵,直挺挺的橫在地上,婁鳳芸也已經被凍僵了腦子,呆呆愣愣的縮著身子蜷成一團,阿樂走過來對金牙雷說道:「大佬,黑心華撐不住,掛了。」

    「死人不關宋秘書的事,是他自己心虛投海自盡,活的人,交給宋秘書處置。」金牙雷說完了自己給出的條件,臉上也就沒有了之前的糾結,反正無論宋天耀答應與否,自己就只能出這麼多。

    「我沒有想搞出人命,不過既然雷哥你這麼鐵面無私,碼頭的事,我的確可以再考慮考慮,駒哥,辛苦你,去一樓幫忙把阿業叫過來。」宋天耀側過臉,對爛命駒笑著說道。

    爛命駒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宋天耀為什麼要留自己在這裡,原來就是等自己看清楚福義興開出的價碼,然後下去向自己大佬陳阿十報信。

    福義興為了進碼頭,開出了十四根金條,一條人命的價碼。

    如果潮勇義拿不出比這個高的代價,就等著利康商行的生意被潮勇義接手,自己碼頭地盤多出一群叫做福義興的人。

    這麼囂張刁鑽的坐地起價,爛命駒江湖打滾十餘年,還是第一次開眼,生意人,果然比江湖人手腕更狠辣。

    只是爛命駒自己走下樓梯時都忍不住想,這位宋天耀宋秘書真的不怕這些黃金壓死他?一個褚家不得勢的二少爺的秘書,就夠膽收十四根金條?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5
第四十三章  酒席(下)

    等爛命駒走下了第三層之後,宋天耀對臉色錯愕的金牙雷和顏雄笑笑,指了指身邊的兩個空位:「坐下慢慢食。」

    金牙雷呆呆的坐到椅子上,盯著宋天耀,他從來沒看到過這樣囂張的年輕人,光明正大坐在這張餐桌上,對著兩個社團搞拍賣?自己出了十四根金條,他連讓自己迴避一下都不需要,開口就讓爛命駒下去幫陳阿十報信?拿這裡當成那些大人物搞的香港拍賣會?

    不過宋天耀自然不需要去考慮金牙雷的臉色,他對顏雄和顏悅色的說道:「雄哥,信少說讓你安心在沙頭角,他會記得你的,仲有,是福義興惹了我宋天耀,不是雄哥你,雄哥對信少的人情,今天的事,我不會算在雄哥身上,放心好了。」

    可是即便他此時對顏雄這樣說話,顏雄都在心中再三盤算,確定面前這個年輕人沒可能再幫自己挖坑之後,才勉強笑道:「多謝信少,我的事還要靠宋秘書在信少面前多多美言。」

    「咚!」癱在地上的婁鳳芸身體一歪,倒在了黑心華的屍體旁邊,阿樂急忙走過去探了探鼻息,對看過來的宋天耀,金牙雷,顏雄三人說道:「大佬,她凍昏過去,身上燙的可以煮滾水。」

    在海裡泡了這麼久,猛然被撈出來,加上得知自己男人已經掛掉,最後再被海風一吹,心火一沖,婁鳳芸當場昏死過去。

    金牙雷卻沒有開口,而是看向宋天耀,他剛剛已經說的很清楚,死掉的黑心華與宋天耀無關,活著的婁鳳芸交給宋天耀處理。

    「我沒有雷哥這麼鐵面無私,我見不得人死,麻煩雷哥的兄弟,把這女人送去醫館,仲有,把黑心華的屍體也拖出去,他的喪事費用,我來付。」宋天耀對金牙雷說道。

    阿樂朝身後招招手,其他幾名福義興的紅棍過來,把一男一女都攙下了第三層,也就順勢一起走了下去,只剩下那個叫高佬成的高瘦漢子,垮著肩膀站在金牙雷後面。

    金牙雷對宋天耀說道:「宋秘書,喪事期間雜事太多,一時也不知該花多少錢,不如等人入土為安,花費了多少,我再親自通知你,但是你的心意,我一定先向黑心華家人帶到。」

    宋天耀本來也不打算真的發善心,只不過在他看來,黑心華罪不至死,自己都已經廢了他,就沒打算再深究,但是沒想到金牙雷心狠手辣,居然把黑心華活活凍死,終歸是因為自己捅的那兩刀,如果沒有那兩刀的傷,浸泡海水裡不會那麼容易死。所以宋天耀才開口,只當花點錢買些燒紙,求一個心安而已。

    不過既然金牙雷對自己示好,他也無所謂,喪事花費一萬塊,估計等事後自己問起,金牙雷也只會說花五十塊。

    他對金牙雷今晚的印象很好,這才是一個準備投靠褚家揾飯食的社團大佬該有的動作,該講出的話,識情趣,懂人情,腦子夠用,最重要,捨得下本錢,知道褚家在碼頭賞社團一碗飯比他送出的十四根黃金更貴重的道理。

    宋天耀心中對下午發生的事真的已經不放在心上,也根本不用去想福義興是不是故意,這件事很簡單,只不過是黑心華不知道自己成了褚家的秘書,還當自己是那個落選警校的木屋區後生仔,才傻乎乎的撞上去,被宋天耀恰好用來殺雞儆猴立威而已,不然得知真相,把宋天耀自己的膽借給他黑心華,他都不敢登宋天耀的家門。

    「吃東西,雷哥?」宋天耀想到這裡,對金牙雷露出個笑臉,又對顏雄催促道:「雄哥,一起,不會大家都沒胃口,浪費這一桌酒席吧?錢都已經付了,不吃太浪費。」

    然後他眼睛看向金牙雷身後的高佬成:「這位很面生,不知道是老福的哪一位大佬,一起坐下食飯。」

    「這是高佬成,宋秘書叫他阿成就可以,福義興在油麻地的二十幾家白粉檔,都是他在打理。」金牙雷聽到宋天耀問起背後高佬成的身份,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點點頭,指了指對面的空位:「那就是成哥,坐,一起吃。」

    高佬成邁步坐到宋天耀對面的位置,對宋天耀說了句多謝宋秘書,就抓起筷子開始夾起已經略冷的菜餚朝嘴裡送去,吃相狼吞虎嚥,嘴裡一邊嚼動,筷子還一邊把菜繼續朝嘴巴裡塞去,好像餓了很久沒吃飯一樣,而且一雙眼睛如同餓狼一樣緊緊盯著桌上的菜餚。

    「哈哈哈~」宋天耀對金牙雷笑了起來,對金牙雷說道:「雷哥,福義興有人才,食飯!」

    說完,他拿起筷子,自己夾了一片竹筍細細的品著,眼睛望著對面好像惡鬼投胎一樣吃東西的高佬成,等嘴裡的竹筍嚥下去,他臉上笑容燦爛的說道:

    「福義興進碼頭之後,不如就讓這位成哥去打理好了。」

    這句話,讓金牙雷手裡一個不穩,筷子差點掉落,眼睛射出不可抑止的狂喜,看向宋天耀!

    福義興進碼頭這件事?成了?

    ……

    樓下一層,爛命駒走下來把剛剛在上面發生的一切如實告訴給了陳阿十,聽到宋天耀明目張膽的讓爛命駒傳話下來,福義興開價十四根金條,陳阿十差點控制不住火氣,當場讓人上去砍死宋天耀!

    他宋天耀以為自己是褚家家主褚耀宗麼?想讓哪個字頭進碼頭就能進?

    另一方面,他也震驚金牙雷的手筆,十四根金條,不要說宋天耀會動心,堆在一起黃澄澄耀人雙眼,恐怕就是褚孝忠,說不定也忍不住心動。

    潮勇義和福義興是兩個不同的社團,按照財力而言,潮勇義可能不如單純靠撈偏門的福義興多,但是勝在收入穩定和擁有背後商會扶持。

    每天碼頭都有工開,只要一個苦力願意加入潮勇義,潮勇義就能幫他安排一份工作,這種拉人入會的手段是福義興無法媲美的,每天都有新的苦力來碼頭找工作,每天也都有苦力加入潮勇義,按照潮勇義有五千個不願意參與爭鬥,只想混口飯的苦力成員計算,每個苦力成員會費一月十元,一個月會費收入就五萬元,當然這些會費也不可能全部落入社團賬目中,與其他社團爭鬥引起死傷,湯藥費,安家費等等,包括社團中有核心成員家中有難,這些錢也都是必要開支,再加上陳阿十對幫會兄弟算得上公平,所以,潮勇義現在自身財力,比起找不到靠山只能撈偏門的福義興,要差了不少。

    讓陳阿十去借高利貸湊夠數目壓過福義興?陳阿十丟不起臉面,他不是金牙雷那種背後無人的偏門大佬,他背後站著褚孝忠。

    「我們走。」陳阿十想了一會兒,站起身陰沉著臉朝著樓梯處看了一眼,扭身朝著下船的方向走去,嘴裡說道:「就讓他宋天耀收老福的十四條黃魚好了,等過了明日,我讓他宋天耀自己被人沉到海裡做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6
第四十四章  賞錢一人一半可好?

    趙文業渾渾噩噩的走上太白海鮮舫的第三層,發現自己表哥正與福義興的三人談笑風生。

    「阿業,過來坐。」宋天耀看到趙文業走上來,拍了拍身上的椅背,示意趙文業坐過來。

    「耀哥,老頂他們走了。」趙文業坐下之後,猶豫再三,幫會情義終究沒能頂得住與宋天耀的兄弟情義,還是忍不住對宋天耀說道:「走時,老頂十哥放話說,以後會找你的麻煩。」

    其實他不說,剛剛宋天耀,金牙雷,顏雄三人也都已經看到陳阿十坐著舢板帶人怒氣衝衝離開太白海鮮舫回了碼頭。

    「我就等他找我的麻煩,不找我的麻煩,我今日為何要逼他走?」宋天耀對趙文業笑著說道。

    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宋天耀這句話的意思,金牙雷也好,顏雄也好,趙文業也好,此時都看向宋天耀,是他逼走的陳阿十嗎?分明是陳阿十拿不出足夠多的好處,才賭氣離開的吧。

    看到三人都望向自己,宋天耀把眼睛看向對面仍然在大口吃喝,已經把面前三四道菜餚都席捲一空的高佬成,咧嘴笑道:「還是成哥對我的心意,做人,最重要是填飽自己的胃,想太多無益嘅,在酒席結束之前,把自己肚子填飽才最重要。」

    等陳阿十離場,宋天耀也就站起身擺出送客的架勢,對金牙雷說道:「雷哥,十四根金條,明天早上,讓人送去杜裡士酒店門外,然後就回去等消息,我做事最喜歡公平交易,明早我接過你的黃金,三天內,讓你的人進碼頭。」

    「十四根……」金牙雷眼角瞄了瞄桌面上的那四根,難道讓他當著宋天耀的面,把那四根再拿回來?想想也不太可能,那就是加在一起十八根金條!

    但是聽到宋天耀的肯定,金牙雷心中發狠,大不了回家自己把老婆的那些金飾溶一些,湊齊出來,只要碼頭有了地盤,能收苦力的會費,錢早晚會再賺返回來!

    「放心,宋秘書,我明天一早就讓人把黃魚帶齊,多謝宋秘書今晚的款待。」金牙雷面上毫無糾結,爽快的對宋天耀告別,就準備帶著高佬成和顏雄兩個人離開。

    其實他猜錯了宋天耀的心思,宋天耀沒有想要臨時再加四根黃金的意思,所以他一轉身,宋天耀就指著桌上的金條對已經朝樓梯走去的金牙雷叫道:「雷哥,金條忘記了,我沒那麼貪心,呃……對了,說了要拿它做賞錢,不過姑娘彈破了音,要扣錢的,留一根好了,剩下的三根拿走,就麻煩雷哥多補足一根。」

    說著話,宋天耀從桌面上拿起一塊金條放到了長腿輕熟女的面前,然後示意金牙雷把其餘三根金條拿走。

    金牙雷急忙表示無所謂,宋秘書全部拿去打賞都可以,宋天耀似笑非笑的盯著金牙雷:「雷哥,你同我講客氣話?我宋天耀想揾錢,靠貪就不會只讓你拿十四根金條出來,這麼容易的揭過下午發生的事,客氣之前要動動腦。」

    金牙雷聽不懂宋天耀的話,只能訕笑著讓高佬成走過去把三根金條收起來,這才對宋天耀說道:「謝謝宋秘書,我走先。」

    站在護欄處憑風而立,宋天耀看著金牙雷招呼著自己手下全都登船朝著碼頭的方向離去,這才轉過身走到還在彈琵琶的女人面前:「多謝姑娘幫忙彈曲,接下來我們談談賞錢。」

    琵琶聲隨即停下,女人十指控住琴弦,把琴弦鬆動,又卸下套在指尖的義甲,輕輕活動著手腕,一雙美目不解的盯著宋天耀。

    宋天耀拿起那塊金條對女人晃了晃:「四兩重一塊黃金,我猜剛才的人應該不會夠膽用假黃金騙我,姑娘,我對金價不瞭解,這樣一根金條,大概值多少港幣?」

    女人盯著臉上帶著笑意的宋天耀,猶豫了一會兒,最終說道:「先生,我不做出街鐘的。」

    她怕宋天耀把這塊金條給她,然後買她去出街開房,所以猶豫著對宋天耀說道。

    「不做出街鐘?那你幹嘛猶豫這麼久?」宋天耀取出香菸遞給女人一支,女人雙手推辭之後,宋天耀自己點燃一顆,帶著笑看向女人,似乎等女人的回答。

    女人抿著嘴唇,眼睛瞥了一眼宋天耀手裡的金條,開口說道:「我在想,如果是四根金條,我會忍不住答應下來。」

    「哈哈哈,我最鍾意聰明人,剛剛那個大口食飯的男人,還有對我講這句話的你,都是聰明人,放心,我不會強人所難,何況從昨晚開始到現在,我都未睡好覺,你這樣的靚女今晚躺在我身邊,我會更加睡不著的,我是真的想問你,這根金條值多少港幣。」宋天耀被女人的話逗的笑了起來,笑聲爽朗,似乎有說不出的快意,繼續問道。

    「大金行因為港府限制,不敢收來源不明的黃金,而小的金鋪和銀號會收賊贓自己溶,我上個月賣了自己的一對鐲子,按照那時候的價格,這樣一塊黃金,最多四千港幣。」長腿輕熟女咬著嘴唇,不清楚為什麼宋天耀不準備買出街鐘,卻還要調笑自己,但是還是如實把自己知道的價格說了出來。

    宋天耀看看手裡這塊金條,微笑著抬起頭對女人說道:「四千?這樣,姑娘,我把這塊黃金當作賞錢送給你,你能不能退我兩千塊港幣?」

    「啊?」女人盯著宋天耀,說不出話來,她在太白海鮮舫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客人也見了不少,形形色色千奇百怪,有人為了帶女人出街,隨手打賞金飾金戒子的也不是沒見過,出售吝嗇賞錢寒酸的客人也常見,但是給出賞錢卻還要歌伶找錢的,倒是第一次見。

    「先生,您也可以只按聽曲的價打賞,黃金太貴重,我收不起。」女人對宋天耀輕聲說道。

    宋天耀把自己的錢包取出來朝外倒了倒,連哪怕一個硬幣都沒有從裡面掉出來,他對女人說道:「看到了吧,我一分錢都冇,臨出門時,把所有錢都給了我老媽,今晚這桌酒席都是被我氣走的人請的,我費了好多口水,最後只剩下這塊金條,我對它沒需要,所以賞錢一人一半可好?你賺一根金條當賞錢,我留兩千塊裝進錢包,你應該看得出來,我現在等錢用,不然今晚就要睡大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6
第四十五章  金條不是隨便花的

    「真的……把這根金條給我?」女人不確定的對宋天耀問道。

    雖然現在號稱香港重光,但是實際上此時不論是在香港的英國人和殖民地華人,都有一種戰爭恐慌好像烏雲一樣籠罩在頭頂,那就是中國大陸已經建立共和國,也許隨時會派強大的解放軍來武力收回香港這塊英屬遠東殖民地,而且現在的朝鮮戰爭英國有份參與其中,更讓香港人有些惶惶不安,唯恐朝鮮戰爭結束,大陸會報英國參戰的仇,把下一個戰場定在香港。

    所以香港現在無論窮人富人,官員商人,都在努力把自己的紙幣換成黃金,之前近十年的日佔黑暗期,已經幫所有在香港生活的人上了一課,紙鈔印刷的數目再大,自己存下的鈔票再多,都不如黃金值錢。

    如同聽說某個金行的金價比其他金行略低,那麼那家金行的門外馬上就能排出三四里的隊伍等待用錢購買黃金。

    宋天耀說道:「不是給你,是分給你一半,小姐,我沒你說的那麼大方,你付給我兩千塊港幣,這根金條才是你的。」

    這樣一根金條,去按照賊贓的價到小金鋪換現金,都能給到三千五百塊港幣,但是如果自己留下來打成簡單的首飾,或者存起來慢慢找大金行黃金吃緊時脫手,五六千塊也是能換到的,而且剛才的一幕幕,女人都看在眼裡,她用編貝一樣的牙齒咬了咬紅唇:

    「好,我去和姐妹們先去借錢。」

    說完,她抱著琵琶站起身,對宋天耀蹲身行了個禮,腳步略急的朝著樓梯走去。

    等女人消失在樓梯上,宋天耀對趙文業笑笑:「你表哥是不是夠丟臉,居然同歌伶搶賞錢。」

    這女人的動作很快,不過五六分鐘,白皙修長的手指就抓著一沓五十面額的港幣走了回來,看樣子應該是和其他歌伶借來的,因為這條船上的規矩,歌伶陪酒的價錢就是五十塊。

    「這裡是兩千塊港幣,先生。」女人把手裡的鈔票遞給宋天耀,宋天耀數都沒數直接分了一半裝進錢包,另一半轉手就遞給了趙文業,然後又把金條遞給女人:「我還要謝謝姑娘。」

    直到這塊黃金到了手裡,女人用雙手緊緊握住它,感受著黃金帶來的冰涼沉重手感,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昨晚彈曲,這個男人隨手賞了自己兩百塊港幣,今晚彈曲,直接就打賞了一根金條。

    有了這根金條,自己今晚就不用……

    出乎女人意料的是,宋天耀把金條遞給她之後,用溫和的眼神看著女人,語氣輕鬆的說了一句:「有了這根金條,姑娘應該就可以卸去這身豔俗裝束,洗掉臉上紅妝,睡個好覺,如果還擺不平那個想要今晚睡你的人,你也可以拿那根金條出來嚇嚇他,話俾他聽,有人能出金條罩住你,也能用西瓜刀揾到他,叫他識相一點。」

    說完之後,宋天耀就招呼了一聲趙文業,兩人消失在第三層的樓梯處。

    女人臉上那份冷豔再也保持不住,吃驚的摀住了自己嘴,扭過頭望向宋天耀,卻發現那個俊朗青年,已經頭也不回,沿著樓梯一直走下了樓去。

    直到這時候女人才意識到,宋天耀打賞自己這麼多,他連自己的名字卻都沒有問過。

    ……

    直到搭乘舢板再次回到陸地上,趙文業跟在宋天耀背後抓著足足一千塊港幣才問道:

    「耀哥,你給我的錢……」

    「不是給你的,五百塊交給你老媽,她身體不好,讓她用來抓藥,剩下五百塊你送去我家交給我老媽,我最瞭解她,兒子做了褚家秘書,自己不去滿木屋區炫耀那就不是她了,這點錢就是用她這段時間花銷的,順便告訴她省點用,最近我都冇錢再拿回家。」宋天耀對著不遠處專門等海鮮舫生意的黃包車招招手,兩輛距離最近的黃包車頓時車輪轉動,輪輻聲響亮,風一樣的跑了過來。

    趙文業看著宋天耀登上一輛黃包車,嘴裡追問道:「耀哥你缺錢幹嘛還要大方的打賞那女人一根金條?」

    如果把那根金條拿回家,豈不是更讓自己姨母全家高興?

    「那女人穿一身玫紅旗袍很難看,而且畫了淡妝,頭髮還特意扎束起來,我昨日與陸羽茶樓的侍應閒聊,他說過海鮮舫上的歌伶雖然穿的俗豔,但是不會變化太大,防止老客人不喜歡,那女人昨晚和今晚簡直畫的如同兩個人一樣,搞不好就是因為欠錢被逼要去出街,所以簡單的畫了個新嫁娘的妝,等海鮮舫打烊就被人抱上床,看她那不情不願的模樣,隨手幫她一下,更何況,那根金條花在歡場上無所謂,花在我自己身上,金條不是隨便花的……算啦,你自己返家,我去住酒店。」宋天耀還想對趙文業解釋一下,可是看自己表弟腦子不夠開竅,嘆口氣,對黃包車伕說道:「杜裡士酒店。」

    那名黃包車伕頓時雙眼冒光,嘴裡痛快的答應一聲,拉著宋天耀沿路跑去,去杜裡士酒店的年輕人,到時候下車車錢一定不會少付給自己,路上多說些恭維話,說不定還能多賺幾塊賞錢。

    黃包車拉著宋天耀一路遠去,趙文業上了另一輛黃包車,把錢小心的貼身收好:「麻煩,嘉林邊道木屋區。」

    這名車伕則苦著臉應聲,拉著趙文業朝全港窮人聚集的嘉林邊道木屋區跑去,他和那名車伕的想法不同,他現在只想車上的年輕人能在送到之後不要剋扣自己的腳錢。

    杜裡士酒店位於灣仔皇后大道東,緊鄰灣仔郵局,是英國人開的一間酒店,裡面的服務人員都是講英文的,不懂英文的華人就算進了酒店,也不知道對方講什麼,最終只能灰溜溜的再走出去,所以,這裡的住客大多是英國人和受過良好教育出身富貴的華人,褚孝信的英文雖然馬馬虎虎,但是一些日常短語完全沒有問題,他在這裡常年包了一間客房,他大哥褚孝忠回家時,他就來這裡住,免得被他大哥明嘲暗諷心煩。

    宋天耀的英文也還可以,雖然上一世接觸的是美式英文,但是大多數對話沒問題,所以在杜裡士酒店開了一間房住下,在進房之前問清楚酒店早餐的供應時間之後,就沖涼洗澡,上床睡覺。

    當整個人躺在軟硬適中的大床上時,宋天耀舒爽的感嘆了一聲:「就算只是為了以後不用再睡硬板木床和地板,我也要努力賺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6
第四十六章  第一步

    在杜裡士酒店的客房裡舒舒服服的睡到天亮,連夢都沒有做一個,直到服務生在外面按照宋天耀昨晚的叮囑,禮貌的用英文敲門叫他起床,宋天耀才醒了過來,感覺整個人精力充沛,這兩天的辛苦一掃而空,果然,床一定要足夠舒適,才能睡個好覺。

    起床洗漱,換好服務生遞過來被洗過烘乾熨平的襯衫,把西裝外套套在身上,宋天耀對著鏡子照了照,這才出門朝著酒店的餐廳走去。

    餐廳裡沒有褚孝信的身影,不過宋天耀不急,自己要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坐在座位前慢慢的吃著,直到多半個小時之後,褚孝信才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從餐廳外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正對著餐廳門口而坐的宋天耀。

    「阿耀?」褚孝信揉了一下眼睛,確定沒有看錯之後走了過來,坐到宋天耀的對面:「你昨晚也住在這裡?」

    「昨晚招待完雄哥和金牙雷,時間有些晚,所以住來這裡。」宋天耀放下手裡的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對褚孝信笑著說道。

    褚孝信朝服務生招招手用英文說道:「一杯咖啡加雙份奶和方糖,一份熏火腿三明治,一個煎蛋。」

    「信少你慢慢食,我出門去拿些東西,等下回來同你慢慢講昨晚的事。」宋天耀說話的同時,站起身。

    「讓服務生幫你去取就好了?」

    「不行,見不到我,東西拿不到的,好東西。」宋天耀故作神秘的對褚孝信笑笑。

    褚孝信擺擺手:「去啦,就看你能搞到乜鬼東西。」

    宋天耀走出杜裡士酒店大門,在酒店正對面的街邊,昨晚見過的高佬成帶著兩個小弟正蹲在地上,雙眼警醒的巡視著四周,嘴裡叼著香菸,看到宋天耀出現在酒店門口,高佬成把香菸隨手彈飛,一手摸著腰間,一手抓著手裡的碎布小包袱,快步走了過來:

    「宋秘書,您吩咐的東西已經準備好,請你點點。」

    說著話,高佬成把手裡的包袱遞給了宋天耀,一入手就能感覺到這個包袱的重量,宋天耀點點頭:「不用了,如果有問題,你大佬也會自己找你。」

    高佬成把包袱遞給宋天耀之後,剛才的警醒精悍就一掃而空,彷彿一瞬間被抽去了精氣神,整個人再度恢復成懶散的模樣,對宋天耀咧嘴一笑:「宋秘書,如果冇什麼事,我就返回去見大佬。」

    「辛苦你。」宋天耀手裡拎著包袱,轉身回了杜裡士酒店的餐廳。

    此時,褚孝信的早餐才剛剛被服務生端上來,他正攪拌著熱氣騰騰的咖啡,看到宋天耀回來,褚孝信看看他手裡那個造型土氣的包袱:「喂,不會是你鄉下親戚送來的特產吧?」

    「信少說是特產我也無所謂。」宋天耀坐到褚孝信對面,把包袱放到面前的桌面上,一點點解開,露出裡面十四根整整齊齊碼放的金條:

    「福義興特產黃魚,四兩一根,共計十四根。」

    褚孝信攪拌咖啡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看向宋天耀:「福義興的黃金?」

    「昨晚我請雄哥和福義興坐館金牙雷去太白海鮮舫,講明是代替信少對雄哥昨天奔走表示謝意,然後出了一件事,潮勇義的陳阿十帶著幾十個人去了太白海鮮舫,掀了酒席,湯湯水水灑了滿桌。」宋天耀眼睛看著褚孝信,嘴裡不緊不慢,如同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小事一樣:「如果不是我抬出信少的名字,對陳阿十講,是信少請顏雄和金牙雷,我估計陳阿十昨晚可能就已經準備血洗太白舫。」

    「你說了什麼,讓陳阿十這麼大的火氣。」褚孝信怔了一下,對宋天耀問道:「不然他不應該這麼大膽子,當眾掀桌子吧。」

    「怪就怪在,他掀桌時,我還在從褚府去太白海鮮舫的路上,他不是針對我,也不是針對信少,是針對福義興,是這樣,雄哥昨天在你走後,拜託我幫忙問問信少,能不能看在他丟官去了沙頭角守水塘的面子上,把利康商行的碼頭生意交給福義興來打理,然後這條消息不知道就怎麼洩露出去,陳阿十就去太白海鮮舫興師問罪,在我勸說下,把兩班人暫時分開,陳阿十帶人去了一層,金牙雷和雄哥留在了三層。」宋天耀把金條再次包起來,推到褚孝信的面前說道。

    褚孝信端起咖啡朝嘴裡送去,點點頭,示意宋天耀繼續說下去,自己在聽。

    「福義興的金牙雷等陳阿十帶人下樓之後,就當場取出四根金條,送給我一個秘書,讓我幫忙在信少面前說情,我當然沒辦法作主這種事,金牙雷到最後,直接開出了十五根金條的條件,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我一定看在顏雄雄哥昨天幫忙出力的面子上,開口講情。這時候,我想不能把局勢僵在當場,我答應不合規矩,但是不答應,雄哥又在場,我不好傷了他的情面,所以我做了一件事。」宋天耀說道。

    「什麼事?」褚孝信聽的津津有味。

    宋天耀猶豫了一下:「我當時考慮,褚家的碼頭生意一向是潮勇義來負責,陳阿十十哥江湖經驗豐富,我讓他的人下去把福義興金牙雷送我十五根黃金的事告訴了他,我希望他能幫我個小忙,哪怕只是開口說說,說潮勇義願意出十六根黃金這句話,就足夠我當時下台階,推脫到改日再聊,但是陳阿十卻不知道為什麼,當場發飆,帶著人走了,還揚言要收拾我,我……」

    「我蒲你阿母呀陳阿十,我在麗池花園被幾個差佬找麻煩,就裝盲炳扮死狗不肯出面,福義興的顏雄幫我整夜仗義奔走,人家大佬又拿錢出來請我的商行關照他,陳阿十哪裡夠格糗我請的客人,何況客人還幫過我!最主要,福義興想開我商行的工,懂得送十五根金條,潮勇義陳阿十那撲街,在我的商行做這麼久,我一杯水酒都未飲過他嘅!」沒等宋天耀說完,褚孝信就把咖啡杯砸在桌面上,咖啡從杯裡濺出來,染髒了雪白的桌布:「褚家其他生意我做不了主,利康商行是我嘅!阿耀,你幫我通知阿雄和金牙雷,明天就讓他們去碼頭等我,我安排他們開工!」

    宋天耀點點頭,自己昨晚在海鮮舫就開始布的棋路,第一步已經走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6
第四十七章  信

    「你覺得這番話如果對褚會長說,他會不會信?」看著怒氣衝衝的褚孝信開口咆哮,宋天耀笑眯眯的對褚孝信問道。

    褚孝信眼睛一定,盯著宋天耀,語氣中已經有些惱火:「假的?你一大早跑來同我講神話故事咩?」

    「半真半假,真的就是陳阿十的確去了太白海鮮舫搞事,假的就是,他不是自己發飆,是被我收了福義興十五根金條氣跑的。」宋天耀不緊不慢的說道,似乎不在意褚孝信看向自己的眼神。

    褚孝信抓起餐巾擦了擦手背上被剛才濺到的咖啡漬:「為什麼?」

    「我看他不爽啦,原因自然就是,他不聽我老闆的話,這種人我總不能等我老闆自己去褚會長面前告他的狀,那樣顯的我老闆心胸小氣,惡人自然是我來做,還要做的讓其他人看見我老闆,挑一下大拇指,信少為人仗義,對得住潮州同鄉。」宋天耀對褚孝信說道:「你覺得呢?」

    褚孝信雖然是香港頂級中學皇仁書院畢業出身,但是不代表他真的就是社會精英,只是出身夠高而已,不然褚家也不會只給他一個利康商行打理,他都還打理不順,要請個秘書幫他主事。

    宋天耀兩天時間,已經把自己這位老闆琢磨的差不多,自己這位老闆雖然不學無術,有些紈袴氣息,但是人品不差,喜歡開口閉口講一個信字,願意給人機會,像那一晚,他就能信任剛結識的宋天耀,按照宋天耀的話,去打了張榮錦的乾兒子,讓宋天耀替他去見顏雄,在外面奔走,也信宋天耀說他只出兩千塊就能擺平張榮錦,如果是其他人,真正動大腦,是不是這麼容易信的。

    還有一點,就是褚孝信怕麻煩,他之前做事,為了怕麻煩,不會動腦,只會按照自己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做事。

    所以宋天耀剛剛說的話,讓他有些無語,因為他的確想到的就是有合適的機會在褚耀宗面前,告告陳阿十的黑狀,因為在他想來,這就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只需要自己告訴父親,剩下的自然是父親褚耀宗會找陳阿十的麻煩。

    可是現在聽宋天耀說起來,似乎不準備讓自己去和父親告狀,顯的自己心胸小氣。

    讓褚孝信把那點兒火氣迅速斂去的另一句話是,宋天耀願意幫他想辦法,而且願意承擔罵名。

    這種忠心的秘書哪裡去找,換句話說,褚孝信已經二十二歲,誰願意這麼大年紀還和小孩子一樣去和家長告狀,他也知道自己告狀,會在父親面前很丟臉,畢竟他是堂堂褚家二少爺,卻連一個潮州幫會的坐館都搞不掂,要靠父親,不用父親罵他,他自己都覺得面上無光。但是沒辦法,褚家現在代替父親打理生意的是大哥褚孝忠,褚孝信又不可能真的把陳阿十頭上頂的褚家招牌摘掉?

    「所以呢?」褚孝信把餐巾放下,望向宋天耀:「就是讓福義興來打理利康商行的碼頭生意?」

    宋天耀點點頭:「就這樣,福義興紅棍顏雄,為了信少的事,奔波一天一夜,最後被搞到穿了制服調走,信少爺看在差佬雄的人情上,再加上那一晚陳阿十沒有主動跳出來,所以把自己的利康商行交給福義興做,這樣不過分吧?用不用和褚會長單獨打招呼?」

    「不需要,商行是我的,利康兩個字是父親取的,但是工商署登記的人名是我的名字,褚家的事,我父親作主,但是這間小商行的事,我自己作主。」褚孝信對宋天耀說道:「你是說想要收拾陳阿十,就讓福義興接手我碼頭的生意?」

    「是。」宋天耀肯定的說道:「信少,你為人豪爽,仗義疏財,我身為你秘書,有些話,我可以當面同你講,外面打著旗號為褚家做事的人,有多少人真的怕你?有多少人把你的仗義疏財當成白痴?他們怕忠少多過你呀,為咩?因為忠少是褚家下一代家主,你不是,說句有些不當的話,褚會長百年之後,信少相信不信,到時候不需要忠少開口,就有人主動幫他把你的利康從你手上替他拿回去?比如陳阿十這種人。」

    看到褚孝信沒有開口駁斥,而是繼續保持沉默,宋天耀盯著褚孝信的眼睛繼續說道:

    「對付這種從內心就已經對你無所畏懼的人,去和褚會長告他的狀,只會讓他更肆無忌憚,而且還顯得信少沒有威嚴,我們要讓他去告狀,而且這次他一定會告,不過他暫時還不敢告信少,而是告我,因為我收了福義興十五根黃金,大包大攬,陳阿十能忍下這口氣咩?」

    「他如果告你,到時怎麼辦?」褚孝信眼球轉了轉,對宋天耀問道。

    他不怪宋天耀剛才那些話說的有些陰險,豪門大族兄弟相爭,他也見過不少,他也不相信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大哥褚孝忠在父親百年之後就真的對自己能做到兄友弟恭,只是他沒辦法,他頭腦不如自己大哥,才華不如自己大哥,能力就更加不如,搶不走大哥在父親面前的風頭,所以褚孝信才會裝鴕鳥,不去和大哥爭家產,甚至大哥在家,他都不願意在褚家過夜,而是跑來杜裡士酒店。

    「那就要看信少你的想法,是想把這間商行做大,還是想繼續這樣下去,信少說過,做人最講信字,如果你信我,現在拿起桌面上的十四根黃金去見褚會長,不用多講,就問他與褚家熟識的金行是哪一家,你準備出手十四根黃金換成現金做本錢,幫利康商行多買一條船出來。只要褚會長知道十四根黃金在你手裡,陳阿十再告我,實際上就已經等於把信少你也告了進來,到時候,我們可以不用自己動手,只需要坐在那裡欣賞,陳阿十的臉是怎麼腫起來的。」宋天耀說完之後,把身體靠到椅背上,臉色輕鬆的看向褚孝信。

    褚孝信把金條擺到自己面前,有些懷疑的問道:「就這麼簡單?我把黃金拿回家給父親看一下?陳阿十那撲街就要倒霉了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7
第四十八章  車如其人

    「有人想要看到我被臉打的多痛,他就會倒多大的黴。」宋天耀自己從煙盒裡取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裡說道。

    說完再去摸火柴,卻發現口袋裡沒有,可能是忘在了房間裡,於是朝著隔壁桌一名叼著壽百年女士香菸的英國白人中年婦女開口用英文問道:「不好意思,女士,能借一下你的火柴嗎?」

    女人把火柴遞給宋天耀,宋天耀點燃香菸之後還給對方,禮貌的微笑著說道:「謝謝,祝您擁有美好的一天,再多說一句,您放在旁邊的帽子真的非常漂亮。」

    白人女人稍稍欠身,表示多謝宋天耀的稱讚。

    等再度坐回身體,宋天耀看向褚孝信,褚孝信眼神奇怪的瞄了一眼那個白人女人,又看看宋天耀:「你是不是就是這樣泡上白人鬼妹的?你英語剛才說的很流利,這些白人很撲街,我英語差很多,只能講的很慢,然後沒等我說完,白人鬼妹就沒耐心的走掉。」

    「信少你關心重點是不是出了問題。」宋天耀苦笑了兩聲,自己這位老闆還真的是心寬體胖,剛剛還問著陳阿十的事,現在看到自己與白人婦女借個火兒,就馬上想到宋天耀能泡到白人女人。

    褚孝信動手把包袱重新包起來,一邊碼著黃金,一邊問道:「我本來還說今天帶你去商行熟悉一下,現在看來,咦~不是說十五根,怎麼只有十四根?」

    「昨晚冇錢付歌女的賞錢,臨時給歌女一根,你要不要,我把現金退給你?」宋天耀說著話就把錢包掏出來,作勢遞給褚孝信。

    褚孝信這種豪門子弟還真的沒把一根金條當成太貴重的東西,只不過聽到宋天耀拿金條打賞歌女,皺皺眉,擺出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規勸宋天耀:「阿耀,你做人做事這兩日我都很滿意,唯一一點,你比我出手仲要大方?我認識你兩晚,到現在已經說了你三次,比我老豆說我還要頻繁。」

    「窮了太久,口袋裡有錢當然就想讓自己舒服一些。」宋天耀故意咧著嘴笑道。

    褚孝信把宋天耀伸過來遞錢包的手撥回去:「算啦,我同你講,別想再預支你薪水俾你,不是我小氣,我幫你攢些錢,省得拿錢出來給你,你又轉眼花光,我算看清楚,這樣讓你花下去,不出半年你就能與李裁法平起平坐,他是香港歡場皇帝,你是香港歡場散財童子。」

    他嘴裡抱怨,但是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如果宋天耀真的是有能力,有才華卻沒有一點兒缺點,那會讓他不自覺的生出疏遠感,想要離那種完美的人遠一點兒,現在的宋天耀讓他感覺很舒服,辦事得力,頭腦聰明,而且並不是沒有缺點,能讓自己找到一個規勸他,提醒他的切口,比如,叮囑他不要花錢大手大腳。

    「我去見父親,你在這裡等?」褚孝信把黃金包好,用刀叉把煎蛋吃完,用咖啡送下去,這才擦擦嘴角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聳聳肩:「你都說不讓我花錢大手大腳,我錢包只剩不到一千塊,當然省點用,不如搭你順風車,在車上和司機一起等你,然後去商行裡見見夥計們。」

    「也好,只剩不到一千塊,你花錢的速度都快過印錢的速度,我真是佩服你。」褚孝信把包袱拋給宋天耀:「走啦,去見我老豆。」

    ……

    陳阿十今天早早就爬起了床,身邊的小老婆昨晚挑逗陳阿十,結果被心火過剩的陳阿十一巴掌扇了個眼冒金星,挨了打都不知道陳阿十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這都是托宋天耀的福。

    洗臉漱口刮鬍子,再換上一套長衫,確定自己這一身裝扮能稍稍遮掩一下江湖人的粗獷之後,陳阿十讓小弟叫來兩輛黃包車,朝著中環美利道利亨商貿公司趕去。

    利亨是褚家起家的糧油生意,褚耀宗就是靠糧油生意把褚家做到香港華人翹楚的地位,之後隨著身上頭銜越來越多,涉獵生意越來愈大,所以利亨公司已經交給了褚孝忠來打理,這也是褚孝忠被視為褚家下一代家主的主要原因。

    如今的商行已經不再是香港開埠時期,只要自己有貨有船,在碼頭搭個棚掛出某某商行的招牌就能做倒買倒賣做生意,現在華人的商行都效仿英資公司,註冊公司,選擇公司地址,更注重公司形象,不會再出現當年老闆和夥計擠在貨倉赤著膀子一起卸貨的場面。

    雖然現在碼頭上仍然有苦力幹活,有各個商行的賬目房,有貨倉,但是老闆已經不需要每天依次去各個碼頭查點貨物和賬目,公司總部這裡的人也不需要去碼頭裝卸貨物,所在在中環美利道的利亨商貿公司工作的商行職員,清一色都是洋服打扮,衣帽光鮮,皮鞋鋥亮。

    陳阿十早上七點多鐘就到了利亨公司所在大廈的外面,哪怕公司裡已經有職員開始打掃衛生,他也不敢踏進去,只是翹首望著街道,等著褚孝忠坐車來公司,眼神熱切焦急到好像是個思念丈夫的娘們兒,哪裡還有江湖大佬的半點微風。

    八點十分,一輛勞斯萊斯銀色黎明準時停在大廈門外,西裝筆挺的褚孝忠走下汽車。

    和褚孝信當玩具一樣買的福特49廉價車不同,這輛銀色黎明是褚孝忠從英國訂購的,自從英國皇室把自家的汽車由戴勒姆換成了勞斯萊斯這個品牌之後,勞斯萊斯馬上一夜之間成了英國本土和殖民地高官和富商的最愛,雖然包括香港港督在內,都沒辦法購買只限皇室和國家元首才有資格擁有的勞斯萊斯PhantomIV,但是購買一輛與PhantomIV系出同門,血統高貴的銀色黎明,卻完全沒問題。

    香港的太平紳士,現在如果沒有一輛勞斯萊斯,都不好意思出門。

    褚孝信的座駕是福特49,褚孝忠的座駕是勞斯萊斯銀色黎明,這也讓所有人直觀的看到,這對兄弟在褚家的地位,車如其人。

    「忠少。」陳阿十不敢急匆匆的靠過來,而是站在遠處大聲訕笑著叫了一聲。

    褚孝忠側過頭看到陳阿十,露出個微笑,停下腳步:「阿十,這麼早過來?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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