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79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8
第十九章  凌晨來人

    「宋秘書在褚家做了多久了?」

    聽完宋天耀的話,顏雄已經是一臉喜色難自抑,顧不上再說話,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接下來的發展會不會是宋天耀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姚木讓自己在這裡住一夜,的確是一條搭上褚耀宗的青雲梯。

    他在那裡臉色變幻,姚木則放下茶杯,對宋天耀開口問道。

    面前的年輕人,頭腦反應靈活,語氣不卑不亢,喜怒不形於色,讓姚木很有好感。

    「不瞞木哥,我今晚才第一次見到信少。」宋天耀對姚木笑笑說道。

    姚木愣了愣:「那位褚家二公子第一次見面就讓你做了他的秘書?」

    「是我想要找份工,所以托陸羽茶樓的潮豐侍應幫忙介紹一份工作,那位侍應介紹了信少給我認識。」宋天耀對姚木說道:「從晚上七點鐘開始,到現在夜裡十一點三十分,我和信少剛剛認識四個半小時。」

    「陸羽茶樓的侍應為你搭這條線出來,應該會花不少錢,我聽說那些潮州老鄉來香港,委託各個茶樓的侍應幫忙介紹開工,很多都只是被安排去了工廠或者碼頭做苦力,因為謝禮太少。」姚木對宋天耀很感興趣的問了幾句。

    而那邊的顏雄已經從狂喜中回過神來,不住看向宋天耀,外面的兩個雙花紅棍是跟著宋天耀來的,現在需要他們回去送信,當然是要宋天耀出面才行。

    「我去把外面的人安排回去送信。」宋天耀不等顏雄開口,站起身對姚木和顏雄說道。

    走出客廳,宋天耀剛到了外面,靠在大門上閉著眼睛假寐的爛命駒和魚欄坤馬上挺直身體,宋天耀走到兩人身邊,開口說道:

    「麻煩兩位自己回去,傳話給信少,讓潮勇義的散掉,不要再搞事,張榮錦如果想要把信少帶走,隨他,叫信少安心,張榮錦不會動他一根汗毛,只需要告訴在場任意一個警察,顏雄今晚住在姚木家裡。」

    「阿駒比我會講話,讓他回去傳話,大佬讓我們護住你,我留下今晚守夜。」魚欄坤開口說道。

    宋天耀沉吟了片刻,對魚欄坤說道:「坤哥,裡面沒有客房了,你留下就……」

    「說了守在外面,這是總華探長的家,不會有人在裡面搞事,我守在外面。」魚欄坤表情冷漠的說道。

    宋天耀也懶得打理這個一點情趣都沒有的糙漢,爛命駒就比他順眼的多,所以宋天耀對爛命駒笑笑:「那就辛苦駒哥。」

    「不辛苦,那我先回麗池花園。」爛命駒說完轉身就走,這個時候已經沒有黃包車,他要靠雙腳跑到中環碼頭過海,再搭停在尖沙咀碼頭的福特產返回九龍區北角的麗池花園。

    再回到客廳時,那名住家自梳女傭芬姐已經幫忙找出了兩套新被縟,領著兩人去了別墅的客房,直到躺在客房的床上,宋天耀才想起自己出門時,似乎對自己老媽說不回家吃晚飯,但是沒說不回家睡覺,可惜整個木屋區都沒有電話,不然還能用姚木家的電話打過去通知一聲。

    想了想今晚發生的所有事,宋天耀又看向床頭櫃上已經憋下來的錢包,笑了笑,錢已經花出去這麼多,如果換成其他人,可能會心疼,但是宋天耀卻恰恰相反,花出去的才叫做鈔票,存在手裡不流通的,叫做廢紙。

    三千塊,對木屋區的窮人而言,是天文數字,是幾年辛苦積攢的錢財,但是宋天耀有把握,三天後,帶著比三千塊更多的錢回去。

    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姚木家的客房臥床非常舒服,讓重生之後一直睡自家閣樓硬板床的宋天耀第一次感覺自己睡了個好覺,不用擔心有老鼠或者蟑螂在身旁活動。

    沒等天真正放亮,他就被人叫醒,睜開眼,就看到顏雄瞪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自己。

    「雄哥,這麼早?你進別人房間都不敲門的?想唬鬼呀?」

    「我整晚沒有睡,真的讓你說中,有人來找我,你撩開窗看外面。」顏雄沒有理會宋天耀捎帶怨氣的調侃,直接說道。

    宋天耀翻身起床,走到臥室的百葉窗前稍稍撥開縫隙,果然,此時別墅大門的正對面,有兩個年輕便衣正蹲在地上抱著肩膀,嘴裡叼著香菸,不時打瞌睡。

    與靠在牆上,雙目有神的魚欄坤形成強烈對比。

    顏雄在宋天耀的旁邊也扒開百葉窗看著外面的兩人,嘴裡說道:「那是黎民佑的人,凌晨四點鐘到了這裡,一直等到現在,昨晚十二點鐘,張榮錦打電話來木哥家裡,木哥讓芬姐接的電話,說老爺和客人都已經睡了,有什麼事天亮再說,現在天就快亮了,阿耀,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出去見他們。」

    經過昨晚姚木和宋天耀打啞謎那件事,不知不覺,顏雄就習慣問宋天耀對整件事的看法。

    「不急,等木哥起床,最少要陪木哥吃過早餐,謝過木哥昨晚的招待再離開,既然張榮錦昨晚已經坐不住打過來電話,那,我們就更不應該心急,沉住氣,雄哥,你如果得到褚會長的支持,張榮錦一個華探長也就沒什麼可值得你敬畏的,無非就是錢的數目多少而已,五十萬能買一個華探長的銜頭,那也可以六十萬換你上去坐那個位置,最重要的,你不能讓褚會長感覺有哪怕一點兒,落了潮州人的面子,我們潮州人脾氣古怪,哪怕自己是顆易碎的雞蛋,為了面子,也有去撞石頭的勇氣,張榮錦讓黎民佑安排人來見你,就是說,褚會長已經知道昨晚的事,也因為木哥出面,所以把這件事交給了你處理,你現在代表的,就是潮州人的面子。」宋天耀不急不緩的說完,放下百葉窗走到床頭櫃前,拿起香菸點了一支。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顏雄固然用十萬港幣換來了這個機會,但是宋天耀也清楚,恐怕自己的名字,應該也已經傳到了褚耀宗的耳朵裡。

    褚孝信是什麼樣的人,褚耀宗最清楚,昨晚的一步步棋,他應該很清楚不是自己兒子走出來的,至於是誰走的,已經不言自明。

    如果做到這份,自己還不能真正得到這份工,宋天耀覺得那就不如換個老闆打工,退休之後開鐘錶行外加倒賣黃金的姚木就是不錯的人選,反正這位前總華探長對自己也很感興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8
第二十章  碼頭偶遇

    在姚木的別墅裡吃過早餐,再一次謝過姚木之後,宋天耀才和顏雄兩個人一起走了出來。

    等芬姐打開別墅的門,外面守著的那兩名年輕便衣馬上站起身朝著顏雄走過來,嘴裡叫道:「雄哥,民哥昨晚就讓你去見他,話你如果不走出來,就讓我們一直守在這裡,我們兩兄弟整整吹了一夜的冷風。」

    正在這時,姚木家的司機把汽車從車庫開了出來,停在別墅大門外對顏雄和宋天耀禮貌的說道:

    「雄哥,宋秘書,老爺讓我送兩位去碼頭坐船。」

    「辛苦兩位兄弟,等我完成木哥的交代,馬上就去見民哥。」顏雄對兩個便衣不冷不熱的說道,說完之後,就直接上了汽車。

    警察也是要分派別的,面前這兩個便衣是黎民佑的嫡系親信,如果沒有昨晚之前的際遇,顏雄這個靠向黎民佑的潮州外人,恐怕見到這兩個人早就滿臉堆笑遞上香菸,然後跟著對方急匆匆去見上司黎民佑,但是現在,他是潮州人,黎民佑是東莞人,想要重得潮州人器重,就不能再想著左右逢源這個詞。

    宋天耀招呼外面站了一整晚仍然精神抖擻的魚欄坤一起上車,等三人坐好,汽車開動,穩穩的駛出了別墅區。

    兩個便衣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膽量去攔姚木的車,所以在外面對著車的背影叫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之後,鬱悶的把手裡的香菸摔在地上罵道:

    「撲街仔!等過了今次,讓民哥打發你去雜役房辦公!」

    車開到中環碼頭,此時碼頭上早已經熱火朝天,無數赤著上身的健壯漢子正排隊裝卸碼頭上的貨物,顏雄和魚欄坤下車之後,對碼頭上這些壯漢幹活的情景不以為意,但是宋天耀卻很好奇的看著那些表情凶悍卻又井然有序的苦力。

    在碼頭,沒有字頭沒有大佬,是找不到活兒干的,現在宋天耀面前這些數百上千的苦力,全都是各個黑社會幫派的主要組成部分,後世可看不到黑社會分子干苦力的畫面。

    魚欄坤和顏雄在碼頭上一露面,馬上就有人過來問好,而且明顯魚欄坤在碼頭比顏雄的知名度要高太多,魚欄坤是潮勇義雙花紅棍,更是潮勇義鎮守油水最大的走私碼頭,西貢碼頭的大佬,在香港各個碼頭的江湖人眼中,可能比總華探長還要威風,而顏雄雖然也掛著福義興的四二六紅棍名頭,但是並沒有過多參與幫會事物,只有福義興一些在碼頭上的小頭目見過他。

    「雄哥,宋秘書,阿坤。」爛命駒仍然是昨晚的那身裝扮,臉上掛著笑從碼頭一處貨櫃上跳下來,遠遠的打招呼:「十哥讓我特意早點出來監工,主要就是為了等雄哥和宋秘書。」

    說著話,已經快步走到了三人面前,顏雄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魚欄坤與對方笑笑,宋天耀則微笑著對爛命駒說了句:「昨晚辛苦駒哥,駒哥負責潮勇義在這個碼頭的兄弟?」

    「帶些同門兄弟餬口而已,阿義,你馬上去利亨商行在碼頭的賬目房通知十哥,雄哥,宋秘書已經返來。」爛命駒對身邊一個小弟說了一句,那名小弟馬上快步跑去送信。

    爛命駒陪著顏雄和宋天耀慢慢的朝碼頭外走去,就在這時,一個滿是驚訝的聲音在不遠處的某個貨船上響起:「耀哥?」

    宋天耀扭過臉去,發現自己的表弟趙文業正和其他苦力一下,光著上身站在貨船上卸貨,此時看到自己從這裡經過,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阿業?過來。」宋天耀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個從小玩到大的表弟,就在中環碼頭跟著某個大佬開工做苦力,於是朝趙文業勾勾手指,讓對方跳上岸。

    趙文業先和船上其他的同伴打了聲招呼,這才靈活的跳到了岸邊,此時看到宋天耀一身西裝筆挺,也看清了宋天耀身邊還站著三個一起走過來的同伴,趙文業一時竟然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

    跟宋天耀站在一起的三人,常年在中環碼頭做工的趙文業全部都認識,潮勇義雙花紅棍爛命駒,潮勇義雙花紅棍魚欄坤,福義興紅棍差佬雄,尤其是爛命駒,那是自己的頂爺,換句話說,就是趙文業現在跟的那位大佬,不過是爛命駒的某個小弟而已。

    「剛好見到你,那最好,你今日收工之後,記得去我家,我老媽說幫你煮湯。」宋天耀把西裝口袋裡的一塊手帕取出來遞給趙文業:「自己擦擦汗。」

    「哦。」趙文業接過手帕隨意的抹了下臉上的汗水,他很想問下自己表哥昨天還被警察學校拒收,怎麼今天就一副洋行經理的打扮出現在碼頭,而且還帶了三個紅棍級大佬一起,可是又不知道該怎樣問。

    最終,還是宋天耀從口袋裡取出還剩多半包的三五香菸拍到趙文業的手裡:「去開工,別讓那班兄弟心中不滿,到時找你麻煩,晚上去我家喝湯時再聊。」

    「哦。」趙文業上岸就對宋天耀說了兩個哦字,然後就又爬回了貨船上幹活。

    等趙文業回到船上,四個人繼續朝碼頭外走時,爛命駒開口對宋天耀問道:「宋秘書,認識剛剛那個後生仔?」

    「同我一起長大的嫡親表弟,聽說最近在碼頭跟大佬開工。」宋天耀對爛命駒說道。

    爛命駒臉上有些尷尬的回應了一個笑臉,心中卻微微一沉,那條貨船是潮豐商會下面一個商行的貨船,裝卸生意一向是潮勇義負責,宋天耀的表弟在這條船上開工,說明他就是潮勇義的兄弟,只不過碼頭上潮勇義有上千兄弟,爛命駒一時對趙文業沒什麼印象。

    宋天耀是褚家二少爺褚孝信的秘書,嫡親表弟卻在碼頭做苦力,而是是潮勇義的苦力?爛命駒覺得自己現在最要緊的已經不是帶著顏雄和宋天耀去見自己大佬陳阿十,而是應該打發走兩人之後,馬上回來,先把宋天耀表弟換到個舒服位置,不然那傢伙如果對宋天耀說一句自己整日辛苦,大佬抽水又多,那就麻煩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8
第二十一章  自己收拾

    黎民佑咬牙切齒的在自己的辦公室走來走去,煙蒂被他扔的滿地都是。

    從昨夜凌晨開始,他就被張榮錦一個電話叫醒,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讓他把顏雄刮出來。

    黎民佑從自己家裡趕到油麻地警署,問了多個手下都不知道顏雄去向,也不知道張榮錦為什麼發火,最後還是黎民佑自己打給了張榮錦一個與他關係不錯的親信,才知道潮州商會褚耀宗的二兒子在麗池夜總會打傷了張榮錦的乾兒子,而自己手下探目顏雄,居然硬頂張榮錦,把張榮錦架在了火上烤。

    瞭解清楚事情原委之後,如果顏雄此時站在黎民佑面前,黎民佑掏出槍一槍崩了顏雄的心思都有。

    蒲你阿母的顏雄!腦袋抽風去得罪張榮錦?

    對顏雄,黎民佑自認還是不錯的,一個不被潮州客家人重視的潮州人,投靠自己一個東莞人,黎民佑把油麻地這塊油水地上四分之一的煙館和字花檔都交給了顏雄負責,雖然油水更多的白粉檔和賭檔都在其他人手上,但是對一個投靠的外鄉人來說,黎民佑感覺自己已經算是很器重顏雄了,結果現在顏雄居然不通知自己一聲,就大包大攬的得罪張榮錦?

    警隊裡大家都講究互相給面子,不要說張榮錦此時是黎民佑的頂頭上司,就算是黎民佑真正的大佬,現在的總華探長劉福,恐怕如果在九龍區佈置一些行動,也會提前給張榮錦打一聲招呼。

    顏雄到底是生了多大的膽子?以為靠住了已經退休的姚木,就敢得罪張榮錦順便還隨手坑了一下自己?

    在黎民佑印象中,顏雄從來都是一個和氣醒目的手下,沒用過這麼不懂世故的時候。

    這撲街!等他回警署!直接打發他去雜役房!

    黎民佑在自己的辦公室發著狠,可惜從昨夜一直等到天亮,去找顏雄的兩個手下還不見人影,看看房間裡的掛鐘,已經上午八點鐘,黎民佑心想該不會是張榮錦悄悄安排人做掉了顏雄吧,要知道,張榮錦背後的五邑商會,養的社團也不少,悄悄找人做掉一個探目再容易不過。

    想到這裡,黎民佑愈發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一個潮州小探目敢招惹九龍區華探長,張榮錦很可能動了殺心,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手下就空出了一個探目的位子,這個位子該給自己哪一個手下好呢?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黎民佑站直身體說了一聲進來,被自己打發去找顏雄的兩個手下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

    黎民佑開口問道:「顏雄呢?」

    「民哥,顏雄昨晚住在姚木家裡,今天一早,坐了姚木的車去中環碼頭,等我們追過去,陳阿十帶著潮勇義的十幾個手下已經把他們迎去了利亨商行。」一名便衣語氣恨恨的說道:「顏雄還說,等他辦完了姚木的吩咐,再回來見你。」

    「蒲你阿母的顏雄!」黎民佑把手裡夾著的香菸狠狠摔在地上,火星與菸灰飛濺:「聽姚木的話?好!我就讓你脫了這身皮專門去伺候姚木!」

    ……

    黎民佑大發雷霆的時候,宋天耀和顏雄此時正在中環碼頭利亨商行的賬目房裡,當然不可能是褚耀宗見他們兩個小角色,是褚家的老管家恩叔,坐在賬目房的正位上,五十二歲的年紀,一身絲綢長衫,滿臉和氣的招待宋天耀和顏雄飲茶。

    雖然只是個褚家的管家,但是宋天耀看身邊顏雄卑躬屈膝的架勢,如果自己不在場,這傢伙說不定能跪下去拜乾爹。

    還真的讓宋天耀猜對了顏雄的想法,顏雄的確認為如果不是宋天耀在這裡,只剩下恩叔和自己兩個人,他真的就準備跪下認個乾爹,這樣恩叔在褚耀宗面前以後開口講一句,有個潮州自家人顏雄,為人義氣,最肯幫潮州老鄉出頭,可惜三十幾歲還只是個探目。

    說不定褚耀宗眼都不眨,就扔出十幾二十萬給顏雄,讓他朝上爬個一級半級。

    他根本不夠資格拜褚耀宗做乾爹,但是做個褚家管家的乾兒子還是可以的。

    「雄哥為信少爺的事費心了,老爺說了,一定要讓我事後對雄哥道謝……」恩叔端著茶盞坐在位置上,對顏雄笑眯眯的說道。

    顏雄急忙放下茶盞站起身,對恩叔滿臉嚴肅的說道:「嗯叔,信少看得起我,多次提攜我,如果您還說謝字,那就實在是打我的臉,我在您面前,哪裡敢被您叫做雄哥,叫我阿雄就可以,我就不是個差佬,也還是潮州人,信少出事,我做為潮州人站出來義不容辭。」

    「雄哥……」恩叔喝了一口茶點點頭,想要繼續說話,顏雄馬上打斷糾正恩叔:

    「嗯叔,您再叫我雄哥我轉頭就走。」

    「好,就叫你阿雄,阿雄,信少現在還在九龍警察局,我今天早上安排了家裡的下人去九龍警察局探過,雖然信少在警察局的探長辦公室裡休息,也沒有受委屈,但是總不能一直被扣在那裡,不知道阿雄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恩叔眼睛看向顏雄,不急不緩的問道。

    顏雄當場愣了一下,他一大早乖乖來中環碼頭的利亨商行,就是想聽聽褚耀宗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只要褚耀宗交代下來,就算再難,顏雄也一定想方設法辦到,就算真的和張榮錦撕破臉也無所謂。

    可是現在,恩叔居然問他這件事接下來該怎麼辦,腦子一轉,顏雄馬上說道:

    「嗯叔怎麼交代,阿雄就怎麼辦,一定把您的交代辦的穩穩妥妥。」

    恩叔笑了起來:「阿雄,難就難在,老爺對這件事沒有交代,昨晚聽完事情經過,老爺喝了一杯茶就睡了,臨睡前只說了一句,讓信少爺自己收拾手尾。」

    「讓褚孝信自己收拾手尾?」顏雄心裡琢磨了一下這句話,褚孝信現在都已經在張榮錦的地盤被扣了起來,雖然不會被動私刑,但是已經限制了自由,讓他怎麼處理手尾。

    一直沉默的宋天耀輕輕呼出一口氣,從旁邊的座位上站起身,對恩叔微笑說道:

    「知道了,恩叔,信少昨晚已經把他的想法對我說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9
第二十二章

    恩叔眼睛看向宋天耀,宋天耀的身份,他昨晚就已經知道,褚孝信為了避免麻煩,為利康商行請來的秘書,此時看到宋天耀開口,恩叔點點頭:「阿耀是吧,信少爺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方便和我說一聲,我也好回去轉告老爺。」

    「兩個年輕人為女人爭風吃醋,信少拿了兩千塊出來,張榮錦的乾兒子也是為了兩千塊站出來,那就從兩千塊港幣和女人開始,也從兩千塊港幣和女人收尾。」宋天耀對恩叔說道:「這件事,信少說交給雄哥在外面幫他辦就可以。」

    旁邊的顏雄眼睛恨不得瞪到了地上,兩千塊港幣?打發掉張榮錦?

    而且後面那句信少說交給自己辦,肯定是宋天耀隨口撒謊,如果褚孝信真的這麼說,昨晚他就應該告訴自己。

    「哦?原來信少爺早就有交代,那我就放心了,老爺一早讓廚房煲了老火靚湯準備讓信少爺晚上回家喝,那就麻煩阿雄你轉告信少爺,老爺讓他今晚不准再去外面喝酒,七點鐘準時回家飲湯。」恩叔對顏雄看了兩眼,又側過頭看了一眼宋天耀:「那我就不再留阿雄你喝茶,等你把這件事辦完,我替老爺在廣州酒家擺一桌,聊表謝意?」

    「不敢,不敢,恩叔您先忙,我和阿耀先去見信少爺。」顏雄見恩叔有送客的意思,連忙站起身和恩叔告辭,又用眼睛望向宋天耀,擔心宋天耀這時候不再跟自己出去。

    好在宋天耀沒有丟下他,和恩叔打過招呼告辭之後,與顏雄一起走了出來,一出了賬目房,顏雄就抓住宋天耀的手腕:

    「兩千塊?阿耀,你話我知兩千塊怎麼收拾手尾!信少打的可是張榮錦的乾兒子,不是夜總會的侍應生!」

    「不然呢,你以為褚會長會讓恩叔告訴你,給你三五萬塊港幣,讓你扛著他的招牌去風風光光了結這件事?」宋天耀慢慢扳開顏雄的手,笑著說道:「如果真的是那樣,風頭為什麼要給你出?隨便一個褚家的人,拿著夠多的錢都能把這件事情辦好,為什麼是你?」

    顏雄用力的撓撓自己的頭髮,看向宋天耀:「阿耀,褚會長又未講說讓我用兩千塊收尾,是你先開口的,很可能是你堵死恩叔後面想要說出來的話。」

    「看你的樣子,擺明就是自己欺騙自己,你信不信褚會長拿出十萬八萬給你?別發夢了。」宋天耀對顏雄說道:「你搞掂這件事,褚會長能記住你的名字,以後你升職需要打點鬼佬那筆錢,也許有機會他幫你付,可是如果他這次拿錢出來或者說不需要你解決這件事,那才是你的不幸,說明褚會長根本就不準備理睬你,不把你當成潮州自家人,就是這次什麼都不給你,錢不給你,招牌不給你,但是卻給你一個機會,你辦好這件事,就說明你是潮州自家人,懂了嗎?」

    「生意人是不是都這麼大腦複雜?」顏雄聽著宋天耀的話,嘴裡忍不住低聲抱怨道:「我是江湖人來的,哪裡會想這麼多,當然是有錢人吩咐我怎樣做我就怎樣做,頭疼,喂,阿耀,你頭腦醒目,把事情都看的一清二楚,幫幫忙啦?」

    「用嘴說呀,連一隻香菸都不給我,仲想讓我幫手?」宋天耀對顏雄笑著說道。

    顏雄取出自己的香菸遞給宋天耀,又難得幫宋天耀點燃:「你幫我這次,我以後請你一世香菸都無所謂。」

    「簡單,張榮錦要面子,現在的情況是,事情仍然只是爭風吃醋的小事,不過就是張榮錦面子的問題,褚會長不準備露面,姚木不準備露天,還有邊個出面,能讓張榮錦覺得自己有面子的人?」宋天耀吸了一口香菸,看著遠處碼頭上開工的苦力,嘴裡問道。

    「劉福……」顏雄脫口而出。

    宋天耀看向顏雄,眨眨眼:「雄哥,你混到今天能坐上探目都真的是已經不容易,如果我是你上司,我探目的位子都不給你做,劉福是張榮錦的頂頭上司來的,換成是你,本來是調解矛盾,然後你上司出現在你面前,你會不會覺得他以權壓人,請劉福出面就事情越鬧越大,更何況你的身份,能請來劉福咩?」

    「喂!這時候就不要打啞謎啦,你也聽見,恩叔話褚會長要信少七點鐘之前返回家中,現在已經早上八點鐘,還剩下不到十二個小時。」顏雄沒理會宋天耀的調侃,急切的催促道。

    「當然是李就勝。」宋天耀對顏雄說道:「張榮錦分管九龍區,李就勝分管港島區,兩人平級,你當然要找個和他能平等對話的華探長出面,而且李就勝雖然不是潮州人,但是他老婆是潮州人,也算是潮州自家人,出面最正常不過。」

    「阿耀,我看不出你不在警隊混,居然對警隊內這麼瞭解?」顏雄聽完恍然大悟,對宋天耀驚訝的問道。

    宋天耀撇撇嘴:「我差一點就穿軍裝做差佬,那時候當然要備足功課,把各個地區的警隊大佬都瞭解清楚,方便自己畢業被分配去那一地區。」

    「李就勝,平日沒什麼交情,李就勝是背靠鬼佬的,老資格,比姚木資格還老,最多還有一年就退休,不過這個人大的能力沒有,只是最聽鬼佬的話。」

    「李就勝想在退休前撈一筆,收錢辦事,像與張榮錦聊聊天喝喝茶就有錢拿的事,他應該最中意。」

    「好!就信你,我去借貴利!」顏雄下定決心,嘴裡說道。

    宋天耀皺皺眉:「借貴利?雄哥你自己沒存款的?」

    「幾千塊總還有,但是幾千塊你就想請一位港島華探長出面?」

    「你真是廉潔,當代包青天。」宋天耀翻了下眼睛:「我記得你說自己是福義興紅棍,是不是真的?」

    「我拜門大佬是福義興坐館金牙雷,拜過關二哥的,背後授過洪英,如假包換福義興四二六紅棍。」顏雄聽到宋天耀懷疑自己的江湖身份,對宋天耀說道。

    「那你去乜鬼的貴利,去見福義興的坐館,借幫會的錢不比借高利貸更穩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9
第二十三章  我不會坑你的

    「我雖然拜了老福的坐館金牙雷做大佬,但是我都未幫老福出過力,最多就是老福的兄弟犯案被抓,需要幫忙揾人頭和替死鬼時,我幫忙說一句話而已。」顏雄有些犯難的看向宋天耀說道。

    他的的確確如假包換,是福義興這個幫會的紅棍,同門兄弟稱他為差佬雄,但是他和福義興的大多數人包括自己那位大佬都沒什麼往來,當初只不過是想在江湖上混一個名分,這樣好用來與潮州方面的各個勢力拉攏關係,所以才加入了福義興,與他的大佬金牙雷,也只是逢年過節才看一次而已。

    宋天耀夾著香菸指了指遠處的苦力:「福義興做什麼生意?」

    「當然是黃賭毒都做,最多就是白粉。」顏雄順著宋天耀指的方向看過去,嘴裡說道。

    宋天耀用手點了點那些汗流浹背的苦力:「做白粉生意一定不會缺錢,缺地盤,你直接就告訴你大佬金牙雷,如果這次你能幫褚會長搞掂麻煩,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升高級警長,雖然做不到華探長的位置,但是管理一個警署還是冇問題的,油麻地警署,深水埗警署,大澳警署,灣仔警署……那麼多警署,都是地盤來的,如果你做了警長,邊個好處最多,社團嘛,粉檔馬上就能開遍你的地盤,現在拿個三兩萬出來,小意思而已,你大佬能坐到坐館的位置,一定不會小氣,更何況,你搭上褚會長的線,福義興也能在碼頭上分一塊地盤,收些苦力進幫會,好處多多。」

    「萬一我大佬不肯怎麼辦?」顏雄還是有些猶豫,因為他和自己大佬的感情遠不如和姚木那麼親密,不過是扛著福義興的招牌在外行走而已。

    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對顏雄說道:「萬一不肯,等他不肯你再去借高利貸也不遲,不同你聊了,你去取錢請李就勝,我去九龍警察局見信少。」

    說著話,就邁步準備離開,顏雄一把拉住宋天耀:

    「喂,你還沒講,今天這件事如何了,讓李就勝直接去九龍警察局?」

    宋天耀對他說道:「這種事不需要我講太清楚吧,雄哥,找間最好的酒樓擺上幾十桌,潮勇義和張榮錦的人全都請到場,讓李就勝做和事佬出面,讓信少朝張榮錦的乾兒子道歉,賠償兩千塊。」

    「信少那種性格,你應該很清楚,他會同人講道歉?」

    「會的,我去讓他講,不過只是他道歉和兩千塊,不夠壓下張榮錦的火氣,他必須要把火發出去,邊個替信少扛張榮錦的怒火?」宋天耀眼睛定定的看著顏雄,捕捉著顏雄臉上的表情。

    顏雄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臉:「不會是我吧?」

    宋天耀點點頭,語氣肯定的說道:「就是你,你已經惡了黎民佑,又頂了張榮錦,就算今天不直接開口,以後也不用想在黎民佑舒舒服服,所以不如今天酒席上,你站出來對張榮錦賠罪,就話是你有眼不識泰山,願意自己調去穿軍裝守水塘讓出探目的位子給張榮錦的乾兒子,張榮錦拿你發火最合適,他雖然動不了信少,但是能動信少的朋友,並且用你的位置補償他的乾兒子,也算是挽回自己的面子,最後的結果就是,褚家沒有影響,張榮錦的面子找回來,你去守水塘,等著褚會長開口,花錢幫你在砸開一條門路。」

    顏雄腦袋「嗡」的一聲,感覺眼前一黑,他盯著宋天耀:「你是不是昨晚就想好最後用我來扛張榮錦的怒火!」

    他可以為褚孝信得罪張榮錦,得罪五邑幫,甚至得罪自己上司,也想過今天之後,自己在警隊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但是萬萬沒想到,宋天耀居然要讓自己把探目這個位子都丟掉,去重新穿制服守水塘!

    說起來輕鬆,真的要去守水塘,那就等於沒了任何灰色收入,一個月只有一百二十塊的薪水,而且地處鄉下,交通不便,自己現在維繫的關係,隨著調往水塘,很可能就要斷掉大部分!畢竟如果去了山高水遠的鄉下,再想每天都再來油麻地這種英雄地油水地,已經不現實。

    「是啊。」宋天耀沒有任何掩飾,開口坦然承認:「昨晚的事,一定要有人站出來給張榮錦一個交代,雄哥的身份再合適不過,我從昨晚問起信少他在警隊的朋友,他提起你的名字那一刻起,我就這樣想了。」

    「撲街!坑我?如果我去了鄉下!褚耀宗忘了我的人情怎麼辦!」顏雄劈手採住了宋天耀的衣領!雙眼明顯有泛紅的趨勢,不是要流淚,而是已經動怒,準備發狂!

    宋天耀沒有任何畏懼的回望著顏雄:「雄哥,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有的選咩?退一步講,褚耀宗忘了你的人情,褚孝信也不會忘,你去鄉下幾個月,幫你再買個探目,無非幾萬塊而已,對褚孝信而言,一兩個月的零用錢,把你從鄉下換到另一個警署繼續做探目,很容易,你不過是有幾個月時間修身養性而已,可是如果你現在不這麼做,姚木的人情已經還給你,恩叔也會告訴褚耀宗,這件事由你擺平,你這時候退場,恐怕下場比死都難看,想清楚,我走先。」

    顏雄呆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任由宋天耀甩開他采住衣領的手,等宋天耀已經走出五六步,顏雄才無力的扭過頭對宋天耀背景叫道:

    「能不能選留在油麻地警署,哪怕雜役房也好!」

    「你現在摔的越重,將來褚家想起你,會把你捧的越高,據我所知,李就勝還有一年多就退休,他退休,自然就有一個高級警長接他的位子,那空出來的高級警長位置,如果你今天把李就勝的關係也趁勢搭好,讓他看清楚你和褚家的關係,一年多以後,未必不能爬到高級警長的位置上。」宋天耀停步轉身,對顏雄笑著說完這句話:「祝你好運,雄哥,我不會坑你的。」

    說完,宋天耀哈哈笑著轉身,灑脫的沿著碼頭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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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人才呀

    顏雄定在原地,望著宋天耀的背影,幾次想沖上去狠狠的打宋天耀幾拳。

    如果倒現在,他還看不清楚宋天耀的心思,不如把自己這雙眼摳出來!

    沒錯,他代褚孝信承擔張榮錦的怒火,褚家一定記他的人情,但是宋天耀呢?等自己再被張榮錦發配去鄉下守水塘之後,宋天耀才是好處最多的那一個!不需要和自己一樣去吃苦,也不需要付出,就成了褚孝信的心腹!褚耀宗應該知道自己的兒子褚孝信是不會心思縝密,做到這一切的!

    宋天耀一夜之間,恐怕就能成為褚耀宗認可的人才!

    這真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能下出來的一盤棋?可憐自己,到最後被宋天耀掀開了棋面,才知道自己按照他的構想,一步步把路走絕,而且還是自己心甘情願!更可怕的是,到現在,自己想退出,都已經不可能!

    褚孝信到底從哪找來了這樣一個不僅吃人不吐骨頭,甚至吃人時都笑眯眯的秘書!

    把手握在腰間的手槍上,顏雄卻連拔出來嚇唬一下宋天耀的勇氣都沒有了,自己去守水塘已經注定,就算今天自己不表態,黎民佑也不會放過自己,只能等褚家想起自己,把自己用錢調回來,如果今天真的和宋天耀撕破臉,恐怕以宋天耀的心思手段,自己一輩子也不用再想調回市區。

    一條條,一樁樁,一件件,從昨晚開始,到此時站在碼頭上,顏雄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後背發冷,自己是怎麼就被這樣一個年輕人給玩的團團轉的,先是用信少出事來勾自己的貪心,最後,還要用自己的貪心逼自己走完最後這步棋。

    尤其是宋天耀剛剛最後那句話,我不會坑你的。

    的確,如果宋天耀不說出來,等到自己安排好一切再把自己推出去,那時候的自己,恐怕早就該承受不住打擊,開槍自殺了吧。

    「人才呀……」顏雄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不再停留,朝著福義興的堂口趕去,既然已經成了定局,死活都要按照宋天耀佈置的這步棋走下去,不走是死,走,還有希望。

    ……

    「老爺,我回來了。」恩叔站在褚家別墅的書房外,小心的朝裡面正站在書房裡練習書法的褚耀宗說道。

    他開口的時機把握的非常好,剛好是褚耀宗寫完一句詩詞之後頓筆的片刻,才開口發聲。

    褚耀宗在書案前直起身子,卻沒有放下手中毛筆,欣賞著自己剛剛寫的一行行書,嘴裡說道:「進來喝杯茶,恩叔。」

    恩叔動作輕微的邁步進了書房,規規矩矩的站在褚耀宗右後側兩步開外:

    「老爺,我已經見過那個宋天耀和顏雄。」

    褚耀宗邊說話,邊俯下身繼續在書案上書寫,嘴裡問道:「那昨晚的手筆,依你看,是那個宋天耀想出來的,還是顏雄想出來的。」

    「老爺,恐怕昨晚的手筆是信少爺請來的這位宋秘書,走出來的,我看顏雄,頭腦不像過於醒目之人,雖然心思急切,想要靠過來,但是只是個應聲蟲,反而倒是宋天耀說的話,讓我頗為疑惑。」恩叔站在後面,輕聲說道。

    「哦?」褚耀宗聽完恩叔的話轉過身,像是來了些興致一樣問道。

    能讓自己管家這種精明人說出疑惑兩個字,可不簡單,雖然恩叔對外稱是褚家的管家,但是褚家在香港潮州人中有如今的地位,恩叔也是隨褚耀宗一路走來的功臣之一,當年冒著海盜的風險出海送貨,交接賬目等等,全都是這位老管家親力親為,說他是褚耀宗真正心腹,並不為過。

    恩叔把宋天耀說的話對褚耀宗重複了一遍:「他說事情是因為兩千塊港幣和一個女人而起,那就也從兩千塊港幣和一個女人身上結束,這件事,顏雄就能解決,老爺,我想來想去,都想不透,顏雄如何用兩千港幣去撫平張榮錦的怒火。」

    褚耀宗立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臉上笑了起來:「宋天耀的話,說的已經很清楚,只不過當著顏雄的面,不好意思直接說破準備拿顏雄當替罪羊,讓張榮錦出氣而已,他說兩千塊港幣,只不過是醫藥費兩千塊,恐怕擺酒席,請中間人,最少也要兩三萬塊,這些錢一定是顏雄來出,最後還要讓顏雄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給張榮錦的乾兒子,這才是真正的補償,說來說去,就是阿信這位秘書從昨晚開始,就計畫幫阿信找一個合適的替罪羊,然後顏雄這個不得志的潮州小探目,以為是個搭上褚家關係的機會,不顧一切的撞了上來,被宋天耀一步步帶著走,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替死鬼。」

    「替死鬼?顏雄願意?」恩叔抬眼看向褚耀宗:「他畢竟現在是個探目,而且還是在油水充足的油麻地警署。」

    褚耀宗語氣閒適的對自己的管家笑道:「事到如今,他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傻乎乎的先爆出了自己與姚木的關係,惡了黎民佑,硬頂張榮錦,如果不按現在的棋路走,活不到明天,如果按照宋天耀的棋路走,褚家還是要記他一個人情,畢竟是阿信落了張榮錦的面子,顏雄用他自己的前程替阿信扛了這一次,不給他點兒好處,以後人家會說我們褚家不講情誼,阿信運氣不錯,倒是真的撿到個人才,這場棋走的實在是漂亮,從頭到尾,沒有用褚家人出面,也沒有出錢,居然被他空口白牙釣出個顏雄出來,賠錢又賠了位置,說不定以後還要對他感恩戴德,有點意思。」

    「那老爺,今晚是不是見見他,既然是人才,收在身邊比放在利康……」恩叔觀察著褚耀宗的臉色,小心的開口說道。

    褚耀宗擺擺手:「不用,阿信的運氣我不能奪走,雖然阿信不成器,但是有這樣一個宋天耀幫他收拾手尾,也省了我很多麻煩,就把利康商行任由他們去折騰,那個小子恐怕現在,就等著我見他呢,晚上讓他留下來,陪阿信一起食飯,褚家不怕有野心的外姓人,就怕手下沒有這種人。」

    「是,老爺。」恩叔隨著褚耀宗的擺手,悄悄退出了書房。

    褚耀宗站在書案前,提筆把這幅字補完,赫然是一首生查子詞牌:

    「三尺龍泉劍,匣內無人見,一張落雁弓,百隻金花箭,為國竭忠貞,苦處曾征戰,先望立功勛,後見君王面。」

    「先望立功勛,後見君王面,宋天耀,未見面就幫褚家立了一功,人才呀……」褚耀宗看著自己隨手寫下的這幅行草,喃喃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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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躲遠一點

    宋天耀在魚欄坤的跟隨下,過海攔了兩輛黃包車,趕往九龍城警署。

    和香港島這邊的警署都擁有正式編號不同,例如一號差館,二號差館一直排到九號差館,雖然如今都已經棄用數字,換成了XX警署字樣,但是數字已經在香港人腦中根深蒂固,比如說起歌賦山警署,年紀大的市民可能完全不瞭解,但是你要對他說六號差館,他馬上能告訴你位置在哪。

    反觀九龍地區的警署就像是被歧視一樣,沒有編號,而且也不如香港本島的那些警署建築大氣,就算是油水最足的油麻地警署,也還不如香港本島那些警署的一半面積大。

    劉福擔任九龍區華探長時,就一直在油麻地警署辦公,張榮錦接任之後,沒有和劉福一樣,把油麻地警署當作自己的辦公地點,而是挪到了九龍城警署,對外說是九龍城警署警力缺乏,他親自坐鎮,實際上真實原因則是,張榮錦是用五十萬港幣從鬼佬手裡硬生生買下來的九龍區華探長位置,本來劉福已經安排了接班人,被他半路截胡,油麻地警署的警長黎民佑早就得到了劉福的指示,只要張榮錦敢到油麻地警署這塊地盤,就準備製造麻煩和輿論,讓劉福得到機會收拾張榮錦。

    所以張榮錦也識趣,不去觸劉福的怒火,主動坐鎮去了九龍城警署,並且油麻地警署這塊油水地也仍然交給劉福的手下黎民佑暫時管理,沒有急著安插自己的人手。

    和油麻地警署這種老牌油水警署比起來,九龍城警署雖然不如,但是近兩年也已經超過九龍地區其他諸如深水埗警署,荔枝角警署等地方,已經算是油水肥厚的地方。

    近兩年,九龍城寨的人口暴增數倍,加上九龍城寨淪為了三不管地區,一夜之間,白粉檔,字花檔,賭檔,煙館,酒簾,樓—鳳,狗肉食堂,中醫診所(註:香港殖民政府禁止屠宰狗肉,而且不承認中醫執照)這些生意全都冒了出來,雖然各個白粉檔,賭檔的規模不如油麻地那裡的大,但是勝在數量多,所以張榮錦和手下親信在九龍城警署也很是撈了不少錢,加上五邑幫會在他的照應下,拿下了九龍城地區60%的毒品供應,並且還在不斷擴大勢力,讓背後拿錢支持他的五邑商會很滿意,據說五邑商會會長薛文柏已經私下說過,如果張榮錦能繼續擴大五邑人在香港的活動空間,過兩年商會可以考慮拿錢出來,提前捧他做個華人總探長的位置。

    宋天耀趕到九龍城警署時,不過九點多鐘,用零錢在街上叫賣香菸的火柴妹手裡買了一盒三五,又遞給了門口值崗的軍裝警員一顆,幫對方點燃,宋天耀客氣的問道:

    「阿Sir,我是褚孝信褚少爺的朋友,方不方便幫忙讓我進去探探他,讓他食支菸也好。」

    「榮哥火氣很大,幫不了你。」軍裝警員從鼻孔裡噴出兩股煙龍,對宋天耀直接說道:「人從昨晚就拉來這裡,到現在褚家都不見人出來,如果不是這位褚家少爺的老豆是潮豐商會會長,早就被榮哥扔去海裡游水。」

    「阿Sir哪裡人呀?」宋天耀也不急,站在警署大門外語氣輕鬆的對這名年輕軍裝警員問道。

    這種軍裝警察一看就是剛畢業沒多久,還沒有找到門路投靠的新人,所以才會淒慘的看守警署大門。

    年輕軍裝對宋天耀說道:「我是潮汕人,我也知道褚家少爺是潮州人,不是我不想幫,我肩膀窄,扛不住,褚少爺呆的那間房裡,兩個便衣守著他,上廁所,食飯都冇問題,就是不用想走出警署一步。」

    「我不見他,看在大家同鄉的面子上,幫忙傳句話得不得?」宋天耀取出已經癟下去的錢包,裡面還有幾百塊港幣,他取出一張百元鈔票和兩張五十的港幣連同剛剛那盒拆封的香菸一起,塞進了警察的制服上衣口袋裡,笑著說道:「簡單,你進去之後就話褚家的人怕信少沒有香菸食,所以托你送一包香菸進去,你自己留下一百塊,兩個看著他的便衣,一人五十塊,只有一句話,對信少講,外面的事,他秘書已經搞定,今天中午的和頭酒,他在酒桌上掏兩千塊出來,敬張榮錦一杯酒,就萬事OK,剩下的事,顏雄會處理,如果和頭酒之後信少有吩咐,他秘書就在陸羽茶樓飲茶。」

    一百塊港幣,讓這個剛剛從黃竹坑警校畢業沒幾個月的年輕軍裝很激動,九龍城警署雖然油水豐厚,但是都是那些便衣的,那些便衣都是張榮錦五邑幫的人,自己一個潮汕人,又是新丁,除了運氣好警力不足跟著出警時能分到幾塊錢,剩下的時候全是靠月薪養家。

    猶豫再三,也沒能抵得過金錢的誘惑,這名年輕軍裝對宋天耀說道:「我去試一下。」

    說完就跑進了警署,十幾分鐘之後,才臉上帶著喜色的走出來,對宋天耀說道:

    「話已經告訴信少,信少說他知道了。」

    「辛苦你,兄弟,改日請你飲茶。」宋天耀對警察說完謝謝,轉身就走,一旁沉默冷臉的魚欄坤等宋天耀邁步之後,跟在了後面。

    今天中午的廣州酒家,主動會有大場面,兩位華探長,五邑幫和潮州幫各自幫會字頭的大佬,不過都與宋天耀無關了,他才不會傻乎乎的跑去那裡刷存在感,萬一出現在廣州酒家,張榮錦的乾兒子想起昨晚是自己敲了他一啤酒瓶,難免會節外生枝。

    所以還是躲遠一點,到茶樓飲茶等消息的好。

    到了陸羽茶樓,吳金良見到宋天耀,馬上就迎了上來,昨晚發生的事差點嚇尿了他的褲子,宋天耀一離開,他馬上就藉著尿遁也悄悄閃人,此時看到宋天耀四肢俱全的出現在這裡,非常驚訝,敲了九龍區華探長張榮錦的乾兒子一啤酒瓶,居然還能安然無恙?

    「良哥,昨天二樓的老位置,再幫我沏一壺十年普洱過來。」宋天耀笑著拍拍吳金良的肩膀說道。

    說完,宋天耀沿著木質樓梯朝二樓走去,看到昨天那個為自己唱曲的雙丫髻小姑娘仍然抱著琵琶枯坐,似乎沒有生意,他輕輕敲了敲樓梯護欄,等小姑娘抬起頭,宋天耀對她露出個笑臉:

    「老位置,上來唱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8:59
第二十六章  世界變了?

    趙文業覺得自從今天早上在碼頭上,表哥宋天耀遞給自己那包香菸之後,似乎整個世界就有些不一樣了。

    他本來回到船上卸貨,結果沒等他卸下幾袋泰國大米,自己的大佬渣哥就急匆匆跑過來,把自己叫上了岸。

    「阿業,今天怎麼沒見你姨父來碼頭開工?是不是年紀大身體不舒服?真是的,同我講一聲嘛,這是他昨天的工錢,走時忘了拿,你今天幫我送給他,順便通知他,讓他慢慢養身體,休息這段時間,工錢也會算他一份的,如果休息好,就按時來開工,翁伯年紀大,幫弟兄們放籌時常常算錯,所以我準備讓你姨夫幫忙給兄弟們放籌。」二十四歲的渣哥把趙文業拉到一處清靜角落,從口袋裡取出零零散散一堆紙幣塞進趙文業的手裡,語氣真摯的說道。

    趙文業看著手裡這堆足有百十塊的零錢,很想問一句,昨天明明是大佬你因為表哥被警察學校拒收,所以把姨夫從碼頭趕了回去,怎麼今天就變成了姨父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而且在休息時還能領工錢?

    整個碼頭,別說苦力,就是渣哥這種潮勇義的頭目,如果一天不開工,也一天領不到薪水,他身為頭目,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些輕鬆的活,然後讓放籌的籌佬幫忙多給自己計算幾根籌而已。

    而且聽渣哥的話,自己姨父回碼頭開工,直接就去做放籌的籌佬?

    「渣哥,我……」趙文業被自己大佬突然表露出來的善意搞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渣哥左右看看沒有其他人在附近,壓低聲音說道:「阿業,你自從跟了我,我對你如何?」

    「大佬對我很關照,冇話講。」趙文業如實的說道,自己這位大佬已經算是關照自己,知道他老媽只有他一個兒子,偶爾在放籌時遇到,都會讓籌佬關照趙文業,多幫趙文業算幾根籌棒。

    渣哥嘆口氣:「你昨日不是講,你叫阿耀的那位表哥被警察學校拒考咩,今日居然是我大佬,你頂爺駒哥專程在碼頭等他,坐館十哥接他進了利亨商行的賬目房見褚家管家恩叔,駒哥已經問我到底搞乜鬼,宋秘書的嫡親表弟跟了他,他都沒什麼印象,我看大佬臉色不太好看,等下若是他叫你問話,看在我對你不薄的份上,不要把昨天的事講出來,如果大佬知道我昨天把宋秘書的老豆從碼頭趕走,搞不好能用他兩把刀閹了我。」

    「宋秘書?你是說耀哥?」趙文業重複了一下這個稱呼:「耀哥幾時做了秘書?我都不知。」

    「兄弟,現在不論你知不知,昨天的事一定要幫我撐住,大不了下次幫會扎職,我像大佬提議,升你做紅棍。」渣哥愁眉苦臉的說道。

    趙文業握緊手裡的鈔票,對渣哥說道:「大佬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亂講話,耀哥讓我今晚去他家食飯,我幫你把事情講清楚。」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啦。」渣哥鬆了一口氣,心中想著還好平日對趙文業關照,如果刁難他的話,搞不好今天就是自己受報應的日子,鬼能想得到,昨天還被拒考的木屋青年,今天就成了褚家利康商行的秘書。

    趙文業把錢收起來回到貨船上,果然沒有半個小時,就看到爛命駒走了過來,一身絲綢汗衫,脖頸上戴著一條用來傍身的金鏈,大拇指上套著翡翠扳指。

    江湖上的大佬,最近這些年都流行戴金鏈和扳指,不管有沒有存款,哪怕借錢也會打一條小手指粗的鏈子戴在脖子上,這條金鏈並不是炫耀,而是傍身,用來以防萬一,比如社團出事,需要臨時著草(跑路),一時來不及湊錢,那麼這條金鏈就能送進當鋪或者銀號,換成現金救急。

    「阿業,過來聊幾句。」爛命駒站在岸邊,對貨船上正搬著米袋的趙文業笑眯眯的開口。

    「駒哥。」趙文業忙不迭跳上岸,畢恭畢敬的站在爛命駒面前。

    雖然渣哥已經說自己表哥是褚家利康商行的秘書,可是這種事他沒有聽宋天耀親口講出來,就不敢完全當真,昨天就是他滿心以為表哥會考上警校,提前放出了消息,結果到最後,害表哥和姨父姨母成了木屋區的笑柄,所以現在學乖了,沉住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爛命駒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顆好彩香菸拋給趙文業,對其他好奇看過來的苦力們擺擺手,讓他們離遠點之後,才對趙文業說道:

    「你入潮勇義多久了?」

    趙文業手裡拿著這根香菸沒去點,對爛命駒說道:「駒哥,七個月了。」

    「聽阿渣講,你家裡就你一個男丁,日子撐不撐的住,有問題記得同幫會講,入了字頭,大家就全都是你的兄弟,汝父母就是吾父母,這句誓言不是隨便說說的。」爛命駒看著面前的趙文業,儘可能把語氣放緩,可是他一個粗人,即便努力按下心思,仍然給人感覺話中透著一股熱切。

    「駒哥渣哥還有兄弟們對我都很關照,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我問過阿渣,阿渣話你很講義氣,每次碼頭爭地盤都衝在最前,幫會很公平,肯出力就有功勞,明天開始,你帶六個兄弟去跟利亨商行的油船繞港。」爛命駒說完這句話,低頭從煙盒裡叼出一支香菸咬在了嘴裡,這才抬起頭看向趙文業。

    趙文業腦袋嗡的一聲,商人最喜歡走私,因為走私利潤高,但是對這些社團的江湖人而言,最苦的就是跟走私船,香港海域不安全,現在雖然英國海軍對外宣稱已經沒有海盜蹤跡,但是香港和澳門這條線,卻有好幾股被稱為大天二,由國民黨潰兵構成的海上悍匪,和黑社會幫會不同,這些大天二不講道義,不講規矩,哪怕是潮州商會會長褚家的船,被他們遇上也照搶不誤,如果敢反抗,馬上血洗貨船,一個活口不留。

    所以社團中,跟走私船是最危險的活兒。

    而最穩妥最安全還有油水的位置,就是跟著商行的貨船繞港,所謂繞港,就是貨船載著清點好的貨物,在全港送貨,比如從中環碼頭送去九龍深水埗碼頭一千袋大米或者五百桶糧油等等,這種活沒有風險,因為完全不用出海,只不過是在香港幾個碼頭之間裝卸貨,最多就是防止其他幫會找麻煩而已,而且油水豐厚,跟貨船講究千抽一,也就是商行裝卸一千袋大米,其中就有一袋是屬於跟船的江湖人的,一天下來如果勤快些,三四千袋大米或者糧油是沒問題的,哪怕跟船的兄弟算上趙文業一共七個人來分這些大米糧油,也比在碼頭上單純干苦力撈的多,而且爛命駒既然讓他帶隊,自然是他拿的最多。

    這種活,連自己大佬渣哥都搶不到,全都是為潮勇義賣過命流過血的猛人才會被坐館十哥開口安排,畢竟這種繞港貨船是有固定數量的,潮勇義負責的繞港貨船也才十幾艘而已。

    這世界難道真的變了?自己這種窮苦力也有翻身的一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0
第二十七章  等

    趙文業摸出火柴,抖著手幫爛命駒點燃香菸,自己的呼吸似乎都隨著火柴劃著的那一瞬間而變得重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是宋秘書的表弟,又是字頭兄弟,家裡困難又為幫會立過功,帶一艘繞港船是應該的,聽說你晚上要去宋秘書的家裡食飯,本來不想打擾你,不過你今天也算是漲了薪水,我幫你慶賀,等你吃過晚餐,不如就去太白海鮮舫飲酒,如果宋秘書有時間,就約他一起。」爛命駒把陳阿十交代自己的話,對趙文業重複了一遍。

    讓他一個雙花紅棍對趙文業主動說這種話,他才講不出口,這些話全都是坐館陳阿十交代給他的。

    趙文業愣了一下,自己相當於是爛命駒的徒孫,哪有讓老頂請徒孫的規矩,所以就要開口拒絕,可是看到爛命駒熱切的眼神,又想到他最後那句話,加上清冽的海風一吹,趙文業腦袋裡像是開了竅。

    如果沒有耀哥變成宋秘書這個插曲,恐怕爛命駒才不會想起自己,更不會提拔自己去跟船,說來說去,分明是要讓自己晚上約表哥出來喝酒。

    「我一定同耀哥說這件事。」趙文業對爛命駒說道。

    爛命駒拍拍他的肩膀:「你用心做,很快就能出頭。」

    見過了趙文業,爛命駒去了自家社團開的一間碼頭賭檔,穿過外間嘈雜下注賭錢的人群進了內間,爛命駒看到大佬陳阿十正清點著賭資,他夾著香菸坐到一處座位上,對正低頭數錢的陳阿十說道:

    「十哥,已經把你的話傳給了那小子,要不要這麼誇張,阿豹前段時間在大澳碼頭幫社團搶地盤,中了四刀,按照規矩,怎麼也該他帶隊去跟船,就算他是宋秘書的表弟,也不用這麼直接吧?下面兄弟萬一有不滿……」

    陳阿十沒有回應,而是先把手上這一沓錢點好之後,用皮筋紮好拋給了爛命駒。

    「那是兩千塊,你不是說宋天耀昨晚給了你和阿坤每人五百塊嗎?這就是還給他的,如果阿業那小子請不動宋天耀,你剛好就用還錢的藉口登門。」

    爛命駒用手捻了一下這沓鈔票:「哇,一夜之間就利息翻倍?高利貸也沒有這樣的算法,大佬,我都已經聽人講,那個宋天耀昨晚才開始跟褚孝信,能不能留在他身邊一直做下去還難講,你又是送錢又是幫他表弟和老豆安置工作,太心急了吧,萬一過幾天那傢伙就被褚孝信趕走……」

    「趕走就好做了,他拿了多少,我都讓你們直接追上門去拿回來,還會收利息,最難就是褚孝信不趕走他,昨晚你也見到,信少怪我們幾個站出來太慢,現在你知道有多少潮州字頭想要高攀褚家都冇機會,打點好這位宋秘書,讓他幫忙說些好話,不然信少開口停潮勇義幾個碼頭的工,我們幫會的兄弟去喝西北風啊?查查昨晚這位宋秘書在太白海鮮舫點了什麼樣的酒席,今晚照著昨晚的菜色一模一樣的點一桌,把昨晚陪他的女人也找出來,買好全鐘。」陳阿十對爛命駒說道:「你以為幫會就是你想的那樣,打打殺殺搶搶碼頭就沒事了?得罪了這些有錢人,再能打都要等餓死。」

    「知道了,十哥。」爛命駒看陳阿十說的鄭重,從桌子上跳下來站好,對陳阿十說道:「我一定努力辦好這件事。」

    ……

    仍然是昨天坐的臨窗包廂,仍然是昨天幫忙煮茶的夥計,也仍然是昨天彈奏琵琶的小姑娘,宋天耀坐在座位上看著夥計煮茶,小姑娘則安靜的坐在包廂角落,眼睛看向宋天耀。

    等夥計烹好茶退出包廂,小姑娘這才把琵琶立起來,對宋天耀開口詢問,聲音仍然是昨日那樣的柔糯幽綿:「先生,您今日想聽長調還是短曲?」

    「你一天要最少交給你師傅多少錢才有飯吃?」宋天耀沒有回答女孩的話,而是側過臉看了眼對方,笑著問道。

    昨天他和吳金良聊天時已經知道,像茶樓裡這些年紀不大的小歌伶,大都是被老琴師或者老歌伶買下的孤兒,自幼養在身邊當作徒弟傳授本領,等她們滿了十歲就放到茶樓裡來歷練人情世故,等到十五六歲,就會放到各個海鮮舫上陪酒陪客甚至能被買出街。

    「三元。」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麼宋天耀問起自己每天要交給師傅多少錢,不過還是如實的說道。

    三元港幣,一首長調的價錢,可惜來茶樓的客人,大多都是與朋友一起來飲茶聊天,偶爾聽個短曲還可以,一首長調因為曲目不同,時長一兩個小時不等,沒有客人能耐下心在茶樓聽這麼長時間的長調,更何況,要聽也不如直接去粵劇社裡聽,兩元錢就能坐一個上午。所以這個小歌伶更多是靠唱短曲來賺錢,運氣好,一天能掙下四五元,運氣不好,一元錢賺不到也是經常的事。

    「不用唱了,彈一曲清冷靜心的曲子吧,彈累了就休息,想喝茶就自己來拿。「宋天耀靠在椅子上閉上眼,輕輕說道。

    小女孩靜靜的看著宋天耀,等宋天耀三個綿長的呼吸起伏之後,才用戴著義甲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弄,琵琶隨之在安靜的包廂裡響起。

    也許是被宋天耀問的問題,讓小女孩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在角落裡閉目凝神彈奏起了一首崇明派琵琶輪指的經典名曲,《漢宮秋月》。

    包廂裡,一男,一女,男人閉目假寐,少女垂首演奏,不聞人聲,只有清冷悲愁的琵琶聲在包廂內環繞不絕。

    就在這悅耳的古曲中,宋天耀靠坐在紅木圈椅上,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吳金良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隨後,包廂門被推開,宋天耀睜開眼望去,褚孝信滿臉得意的走了進來,背後跟著滿臉藏不住郁氣的顏雄和那個昨晚顏雄的手下阿偉,宋天耀把目光落在兩人的腰間,那把代表便衣身份的配槍已經不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19:00
第二十八章  顏雄看不懂的宋天耀

    直到褚孝信坐到自己對面的位置上,宋天耀才注意到外面已經是下午,而自己也因為在椅子上睡的時間太久而渾身痠痛。

    看到女孩恰到好處的停下琵琶,宋天耀先從錢包取了十塊錢把女孩打發走,這才又幫褚孝信倒了一杯早已經涼透的茶水,揉揉眼睛對褚孝信問道:

    「信少,怎麼樣?」

    褚孝信對宋天耀說道:「按照你說的,兩千塊醫藥費,又敬了張榮錦一杯酒,對他講因為誤會,如果知道那個差佬是他的乾兒子,我一定不會動手,你讓人帶話給我時,我都不相信兩千塊能搞定張榮錦,沒想到是真的,我老豆可能都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就是可惜了阿雄,這傢伙昨晚因為我的事奔走,沒對他上司打招呼,昨晚又讓他的手下幫我在麗池夜總會硬頂張榮錦,所以今天中午的酒席上主動提出,為了表示賠罪,願意穿回制服,張榮錦不敢同我發火,所以就當場直接把阿雄和這個叫阿偉的兄弟一起打發去沙頭角守水塘。」

    難怪顏雄的臉色這麼難看,沙頭角,去那裡守水塘,如果沒有人脈和關係,單純靠熬資歷,熬到退休也不可能離開,那裡已經是香港警隊最苦的地方,去那裡的,要麼是警察學校畢業成績最爛,得罪教官的學生,要麼就是工作中把上司得罪的狠了,又不能扒了對方的警服,所以才會打發去沙頭角守水塘。

    顏雄就是第二種情況,姚木雖然退休,但是面子還在,而且既然顏雄已經主動提出願意讓出探目的位置,去穿制服,張榮錦也不好把事情真的做絕,趕顏雄離開警隊,畢竟顏雄那個探目的位置已經足夠補償自己的乾兒子。

    「阿雄我沒有交錯你這個朋友,你夠義氣,這次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要被老豆罵的狗血淋頭,今晚我請你和這位阿偉兄弟一起去太白海鮮舫食飯,守水塘嘛,等有機會我介紹幾個與劉福有交情的叔伯給你認識,想辦法把你再調回來。」褚孝信轉過頭對顏雄說道。

    顏雄嘴裡一陣陣發苦,褚孝信這番話說的非常無情,自己用前途幫他扛了這一次,居然只是換來「等有機會」四個字,可是他也知道,褚孝信這種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富家少爺,想像不到穿軍裝和做便衣,在沙頭角與在油麻地的區別,這種事又不能自己對著褚孝信直說,顏雄只能故作灑脫一笑:

    「信少,我也是潮州人,有你這句話,就算再有這樣的事,我仍然會這樣做。」

    可是心中卻說,再有下次?自己遠在沙頭角穿著制服,邊個還會給自己的面子,恐怕連之前自己的幾個手下,見到自己也已經該趾高氣揚了吧。

    「信少,褚會長今早讓恩叔傳話,今晚七點鐘,你回家飲湯。」宋天耀對褚孝信說道:「請雄哥和阿偉的事要泡湯了。」

    「我老豆知道昨晚這件事了?」褚孝信聽到宋天耀的話,第一反應是自己老爹褚耀宗已經知道昨晚自己得罪張榮錦的事了。

    宋天耀對褚孝信笑笑,眼都不眨的幫陳阿十在褚孝信心目中又刷了一下厭惡感:「當然知道了,潮勇義坐館十哥今早剛剛見過恩叔,這麼大事情,他怎麼可能不告訴褚會長一聲。」

    「陳阿十個撲街!我讓他做事就唧唧歪歪,拍我老豆的馬屁卻從來不落人後!早晚收拾他!」聽到是陳阿十告訴了自己老爹,褚孝信磨著牙齒說道。

    旁邊的顏雄此時看向宋天耀,有些不相信剛剛那句話是宋天耀說出口的,宋天耀坑自己,還可以說是為了褚孝信,但是現在這句得罪陳阿十的話如果傳出去,除了讓陳阿十對宋天耀不滿,完全沒有好處。

    宋天耀就不怕陳阿十這個江湖大佬發狠?或者說,宋天耀就不怕有一天他失勢,被陳阿十找機會報復回來?這時候他已經坐穩褚孝信的秘書位置,按道理應該與陳阿十這種幫褚家效力的江湖人搞好關係,這樣,在碼頭他能說上話,利康商行秘書的位置也穩固,左右逢源擴展自己的人脈關係。

    「信少今晚冇時間,不如我先代信少出面,在太白舫請雄哥和阿偉表示謝意,而且雄哥是福義興的人,這次雄哥幫了信少這麼大的忙,是不是應該把福義興的坐館大佬一起請來?」宋天耀看向褚孝信,像是語氣隨意的說道。

    褚孝信沒想那麼多,顏雄是福義興紅棍的身份,他很清楚,他對江湖社團不瞭解,此時宋天耀說起來,他也只是點點頭:「阿耀想的周到,不錯,的確要請阿雄的大佬,不然阿雄現在穿回制服。我怕難免有人狗眼看人低,你幫我告訴阿雄的大佬,不要看阿雄暫時穿軍裝,如果有人惹他麻煩或者落他面子,我一定會幫忙的。」

    「信少,預支些薪水得不得?昨晚一晚,錢包的三四千塊已經快花盡。」宋天耀拿起自己幹癟的錢包對褚孝信晃了晃,苦笑著說道:「總不能就靠錢包裡剩下的幾百塊幫雄哥撐場面吧?你若是不借,我就去自己回家取,對我老媽講新老闆吝嗇小氣。」

    「我昨晚在太白海鮮舫說你花錢大手大腳,沒有說錯你吧,比我還大方,居然見到人就給小費,現在知道冇錢的難處啦?」褚孝信被宋天耀的語氣逗笑,取出自己的錢包,他的錢包厚度與宋天耀的錢包厚度相仿,只不過裡面的鈔票都是千元和五百元面值的港幣,而宋天耀的錢包裡,此時最大面額也只是百元面值。

    他隨手取出裡面三千元港幣遞給宋天耀:「替我好好招待阿雄,他今日為我幫忙,我不能讓他穿回軍裝心情不爽時,面上又無光。」

    「我保證他大佬把他當成菩薩一樣供起來。」宋天耀對褚孝信語氣肯定的說道。

    褚孝信交代完宋天耀,又看向顏雄:「阿雄,阿耀是我秘書,我給他錢不算是落他面子,你是我朋友,我如果拿錢給你,反而感覺看不起你,阿耀做事很有分寸,他會同你大佬談妥。」

    「信少實在是太客氣。」顏雄對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昨晚在警署呆了一夜,睡的不好,而且想著晚上可能要面對自己老爹的詢問,所以喝了幾口茶就站起身準備離開,交代宋天耀明天去利康商行開工之後,就下樓坐車準備去補覺,宋天耀和顏雄把褚孝信送出陸羽茶樓,再次回到包廂,氣氛變的詭異起來,宋天耀語氣平靜的對臉色陡然沉下來的顏雄說道:

    「雄哥,晚上約你大佬一起出來喝酒,有你的好處,也算是你這次替信少出頭,先付給你的一點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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