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連載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34
第110章 斷腳筋(四)

夜幕降臨,兩人驅車趕往大師昨夜玩樂的夜總會。
夜總會大廳富麗堂皇,十幾個打扮妖豔的女人靠牆而坐,吳錯和閆儒玉一進門,女人們就開始衝兩人招手。
吳錯目不斜視,閆儒玉卻大大方方朝女人們走了過去。
“小哥,來玩啊?”
一個起碼40歲的女人上前跟閆儒玉打著招呼。她笑的時候,粉渣噗嚕嚕直往下掉。
即便塗了厚厚的脂粉,仍然遮不住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哎呦,兩位小哥兒,來玩啊。”
閆儒玉也衝那女人笑,同時亮出了警官證。
“公事。”
女人臉上的笑不變,卻不動聲色地衝其餘的年輕女人使著眼色。
“我們這兒可是最守法的,兩位能來我們這兒辦什麼公事?要不,我找兩個小妹妹給兩位放鬆放鬆?”
精神潔癖嚴重的吳錯一聽這話,胃裏直是翻江倒海,不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就露了怯,一個小姑娘立即上前,假意扶住吳錯,實際上卻是結結實實抱住了吳錯的胳膊。
“就是啊,警官,什麼公事能比我們這兒的娛樂活動有意思?”
吳錯身體僵硬,腦袋裏也是一片空白,強忍住來一個背摔的衝動。
閆儒玉一把拉住那姑娘,打太極似的將她推回老女人旁邊,沉下臉來,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我們不是來掃黃的,不會擋你財路,你也別礙我們的事。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小雲的姑娘?你把她叫來。”
聽到此事與自己的生意無關,老女人先是鬆了口氣,才道:“小雲今天可沒來。”
她指著一個衣著暴露的瘦女孩兒道:“她跟小雲住一塊來著,不信你們問她!”
瘦女孩原本坐在一旁玩手機,事不關己的樣子,聽閆儒玉提到“小雲”,就主動站起來向前湊了兩步。
“你們是不是來查昨晚上的事?”她問道。
“你怎麼知道?是不是小雲跟你說什麼了?”
女人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又衝兩人揮了揮煙盒,兩人搖頭表示不要,女人收起煙盒,這才繼續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昨晚上小雲點兒背,去酒店的路上客人的仇家找來,把客人砍傷了,錢也沒掙上,還嚇到半死,幸好那個壞人沒傷害他。”
“她怎麼知道歹徒是客人的仇人?”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她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她說那個人穿得可怪了,跟古代穿越來似的……”
閆儒玉知道從這兒打探不到更多消息了,於是打斷她道:“小雲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應該在家睡覺呢,我可以把地址給你們。”
……
按照瘦女人給的地址,兩人很快找到了小雲的住處。
那是一處三室兩廳的房子,租金不菲,兩個女孩租住還是挺奢侈的,可見她們收入不錯。
空出的一間屋子竟然用來養了一隻哈士奇,吳錯看了直搖頭,一個勁兒在心裏感歎人不如狗。
不過,更令他看不順眼的事很快就讓他忘了狗的存在。
小雲和瘦女人竟然都有男朋友,兩名男朋友分別坐在兩間臥室的電腦前,電腦音響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音。
顯然,兩人正在打遊戲。
吳錯和閆儒玉說明來意,被小雲讓進了屋,她喊了好幾次,她的男朋友才離開電腦從臥室走出來。
小雲是個長相可愛的女孩,圓臉,皮膚挺白,除了黑眼圈有點重,總體算得上好看。
她男友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戴著黑框眼鏡,臉上有幾顆痘痘,頭發染成了黃色,一落座就把手搭在了小雲大腿上。
小雲還未說話,她男友先道:“警察叔叔,這事兒你們可得管啊,昨晚上都把寶寶嚇壞了。”
說完,他又轉向小雲道:“是吧?寶寶?”
小雲點了點頭。
看著這對奇葩,閆儒玉和吳錯開啟了眼神交流模式。
吳錯:我靠,他好像知道自己女朋友是幹那個的!
閆儒玉:何止,你沒看出來?這倆男朋友就是靠女人養著的!
吳錯:還要不要臉?!這算什麼男人?!
閆儒玉:跟你有啥關係?又沒花你錢!詢問目擊者,這才是咱們的任務!沒必要對他們做道德評價!
接收到閆儒玉的信息,吳錯深吸了幾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
“小雲,能跟我們講講昨晚的事嗎?”
小雲還沒開口,她的男友先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沒事,寶寶,有我呢。”
“嗯。”
兩人秀完恩愛,小雲才道:“昨晚我跟客人往酒店走的時候,突然從牆頭跳出來一個壞人, 他蒙著臉,手裏拿著玻璃碴……”
“等等,他拿的是玻璃碴?你確定?”
“確定!我當時還在想呢,這人可真怪,來打劫連個刀都沒有,也不怕割了自己的手。”
“割到手?所以,他是徒手拿著玻璃碴,沒戴手套?”
“對!
他可真厲害,兩下就把我的客人弄傷了。
我當時就想,完了,巷子裏就寶寶一個人……”
說這話時,小雲看向男朋友,可憐兮兮的樣子,男朋友則將她攬入懷中,還衝吳錯道:“我女朋友膽子小。”
吳錯心中一萬頭*呼嘯而過,恨不得給這個渣男一拳,麵上卻還得保持理解的微笑。
好氣!
快氣死了!
好在,小雲從男友懷裏露了個腦袋出來,繼續講道:“那個人隻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跟我說這是他倆的私事,跟我沒關係,讓我少管閑事……”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
兩人之間的私事!果然有過節!
“還有,那個人……臉上好像有一條傷疤,就在這兒……”小雲從男友懷裏掙出來,指著自己左側眉毛尖的位置繼續道:“我隱約看見他這兒有點反光好像是有道傷疤。”
吳錯立馬將這條信息記錄在筆記本上。
“當時的情況,我就記得這些,全都告訴你們了。”說著話,小雲又靠在了男友身上。
吳錯和閆儒玉還沒來得及表示,小雲的男友先道:“警官,我聽說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不是有獎勵嗎?……”
閆儒玉一把抓住即將爆發的吳錯,將他拖到門口,丟下一句“會有人通知你們領獎金的”,就將吳錯拽出了門。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36
第111章 斷腳筋(五)

嘭——
吳錯的拳頭在汽車方向盤上砸了一下,還不解恨道:“這種爛人,就應該把他……”
“你能把他怎麼樣?”閆儒玉點了一根煙,淡定地吸了一口,“我們隻負責維護規則,而不是製定規則,別越界。”
吳錯知道與閆儒玉這樣一個能在案件中保持100%理智的人,根本沒法討論這個問題,索性專心開車。
到了一處紅綠燈,閉目養神的閆儒玉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老吳,你這樣,挺好。”
吳錯過了5秒才回過味兒來,不可思議地差點踩下油門。
“什……什麼?”
紅燈變為綠燈,吳錯有些手忙腳亂地啟動了車子。
“我說,你這樣才更像是活著。這樣……挺好。”
吳錯大概明白閆儒玉的意思,卻又不甚明白。
他隻是知道,閆儒玉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有些憂傷。
隻一瞬間,閆儒玉又笑得人畜無害。
“喂,開車看路。”
“哦。”
吳錯覺得,自己最近有可能出車禍,應該買份保險。
市廳。
對銀行監控和便利店監控的比對已經有了結果,一名嫌疑人的麵部特征被警方紀錄了下來。
“這麼快?”
兩人對這次監控比對的速度嗔目結舌。
金子多指著自己電腦上的程序道:“多虧了它。”
“我以前試著寫過一個人臉識別程序,可惜那時候這方麵的技術還不成熟,有些模塊隻存在於設想中。
這兩年技術有所發展,聽說咱們要對上千小時的監控視頻進行比對,我就加班把這個程序完善了出來。
嘿嘿,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嘖嘖,小金子,問你個事兒,”吳錯壓低了聲音鄭重道:“你說,我要是把你要到重案一組來,你們科長能放人不?”
“這……”金子多求助地看著閆儒玉。
閆儒玉一把將吳錯推開,“別理這個死變態,咱們說案子。”
金子多收起竊笑,正色道:“監控內發現的男子身材偏瘦,身高大約176左右。
銀行和便利店的監控中,該嫌疑人的衣著並不相同,但他的衣著總體比較破舊和簡陋,應該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人。
他在上月17號和25號分別去過兩名受害者工作的銀行和便利店。
值得注意的是,他在銀行和便利店與兩名受害人發生過口角。”
金子多一邊說,一邊將監控錄像調整到嫌疑人在銀行的片段。
監控畫麵中,隻見一名身穿舊迷彩服,腳穿黑布鞋的年輕男子走進銀行,保安上前,兩人交談了幾句之後,男子被保安引導到了自動取號機前,取了一張號碼紙。
保安示意男子在等候區稍坐一會兒,男子照做。
該男子正是金子多所說的嫌疑人。
不一會兒,一號窗口空出來了,輪到嫌疑人去辦理業務,恰在此時一名身穿銀行工作服的男人上前,站在一號窗口,加塞辦起了業務。
嫌疑人站在一號窗口前的等候線外,等待了大約十分鍾,可加塞者的業務似乎特別複雜,始終沒有要辦完的意思。
好幾個排號在嫌疑人之後的人都在其它窗口辦完了業務。
嫌疑人耐心耗盡,上前詢問。
視頻畫麵上沒有聲音,但不難看出,加塞者和一號窗口的銀行櫃員對嫌疑人態度並不好,一臉的嫌棄,嫌疑人情緒激動地揮舞了幾下手臂,雙方爭執較為激烈。
這時保安上前,對嫌疑人進行推搡,將嫌疑人擋在距離一號櫃台一米開外的地方。
最後,保安甚至拿出了腰間的警棍以示威脅。
嫌疑人無奈,隻能離開,走到銀行大門前,嫌疑人還回頭,伸手指著保安,說了一句話。
“我猜這是在放狠話。”金子多道。
“嗯,從口型來看,是問候人家祖宗呢。”閆儒玉道。
“不過,這銀行也太氣人了,服務行業幹到這份兒上,也是沒誰了。”吳錯氣憤得攥緊了拳頭。
“勢利眼罷了,要是換個衣著光鮮的人,或者一個卡裏有成百上千萬的大客戶,這些人保準跪舔。”一旁的明輝也很是憤憤不平。
不得不說,這小姑娘損起人來嘴可夠毒的,跟閆儒玉有得一拚。
“那個……咱們還是看看便利店的監控吧。”小白做最後陳詞。
別說,這家夥的冷靜倒也跟閆儒玉有幾分像。
金子多打開便利店的監控視頻片段。
那是一個雨天,雨還不小,店長正忙著在門口鋪上防滑用的硬紙板,收銀台裏隻有一個小姑娘。
這時嫌疑人進店了。
嫌疑人手裏明明拿著雨傘,上衣卻還是被淋濕透了,頭發上也全是水珠。
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他的傘壞了,折疊傘上,兩根傘骨四仰八叉地支棱著,顯然已經打不成了。
嫌疑人將破傘夾在腋下,來到擺著雨傘的貨架前挑選起來,卻沒注意身後貨架上的紅酒。
支棱著的壞傘骨一不小心就碰翻了一瓶紅酒。
紅酒如多米諾骨牌,劈裏啪啦掉下來5瓶,瞬間便利店的地麵開花,紅彤彤的一大片。
嫌疑人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的鞋子都被紅酒浸透了。
女店員的第一反應是伸手指著嫌疑人,口中不知喊了句什麼。
一名男店員從收銀台後的儲物間出來,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揪住了嫌疑人的衣領。
嫌疑人手上比劃著,口中不知說著什麼。
店長急忙趕到兩人跟前,先讓店員放手,接著應該是詢問了情況。
兩名店員一直極不禮貌地指著嫌疑人。
嫌疑人很焦急,搓著手不時說一句什麼,最後還將口袋裏的錢都掏了出來。
可惜他的口袋裏總共也沒幾張錢,最大的麵值不過20元,顯然並不足以賠償打碎的紅酒。
店長並未難為嫌疑人,收了錢,示意嫌疑人離開。
倒是那名男店員,一直在旁罵罵咧咧,指指點點。
嫌疑人轉身離開,還沒出店門,卻又被這名店員叫了回來,店員拿出抹布、水桶和拖把,嫌疑人接過,將地上的紅酒拖幹淨,又將貨架底層的濺上了紅酒的商品一一擦幹淨。
期間,男店員朝著嫌疑人拖幹淨的地麵上吐了一口痰,嫌疑人一愣,表情厭惡,卻還是將痰拖幹淨了。
收拾妥當以後,嫌疑人離開,視頻結束。
在新一輪人情冷暖的感慨開始之前,閆儒玉道:“從視頻中看到,嫌疑人左側額角有一道疑似傷疤的痕跡,與目擊者描述一致……”
“等等,哪兒看出來有疤了?”吳錯問道。
其餘幾人也疑惑地看向閆儒玉。
閆儒玉接過鼠標,將銀行的視頻調出,快進,暫停,播放。
就在嫌疑人走到門口,並扭頭回來放狠話的時候,短暫的幾秒鍾,陽光以一個傾斜的角度照在嫌疑人左臉上,他眉尾處有一道幾不可查的反光一閃而過。
吳錯將視頻慢放,幾人這才看清了那道反光。
“老閆你是人嗎?!”
閆儒玉笑著聳了聳肩,“把嫌疑人照片發給其餘三名受害者,看他們是否見過這名嫌疑人,尤其是有沒有與其發生過矛盾。”
小白猶豫著說道:“我覺得……凶手不是他。”
“說說你的依據。”
“據被害人描述,凶手是一個身手矯健的人,可是這個人……碰翻紅酒的行為……嗯,至少能看出他顧頭不顧尾,不像身手厲害的樣子。”
閆儒玉點頭,“有道理,但他是一條線索,而且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條線索,不妨再往下查一查,直至新的線索出現,或者確定這是一條死路。”
小白應聲,表示明白了。
很快,另一名受害者傳回了消息。
包工頭表示,他認識嫌疑人!嫌疑人曾是他手下的一名工人!
“他叫楊廣柱,在我這兒幹了有一年多了,一直都是小工,一個多月前走了。”
“為什麼走?你們之間發生不愉快了,對嗎?”
“這……”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36
第112章 斷腳筋(六)

楊廣柱。
金子多記下了這個名字,很快就查到了此人的暫住地點。
“我去蹲點盯人!”小白自告奮勇。
有了上次被牛蘇傑綁架的先例,吳錯哪兒還敢讓小白去蹲點,趕緊伸手將他拉住,並以手勢告訴他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電話裏,吳錯還想跟包工頭多了解一些楊廣柱的信息,可包工頭卻一直支支吾吾。
眾人於是明白了,包工頭肯定也和監控視頻裏的兩名受害者一樣,做了什麼違背道德的事。
閆儒玉開門見山道:“隻要不是重案,都不歸我們管,所以,你還是坦誠些,這樣咱們都方便。”
包工頭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電話裏不時傳來滋滋啦啦的雜音,他應該是捂住了聽筒跟身邊人商量著什麼。
“警官,我現在不方便談這個,要不名天早上咱們麵談,你看怎麼樣?”
“可以,那明早我們去你家。”
還未到第二天早晨,僅剩的一名受害者——黑車司機也反饋回了信息。
黑車司機隱約記得載過這麼一位乘客,他覺得對方是外地人,什麼也不懂,就多要了一倍的價錢。
車距離指定地點還有好幾公裏,他看到路旁有人打車,就硬說已經到地方了,並強行讓乘客下了車。
吳錯對眾人道:“嫌疑人果然跟五名受害者都存在交集,確定其身份以後就可以實施抓捕了。”
閆儒玉皺眉道:“抓捕?恐怕還不行,僅憑他與五人有交集有矛盾,不能證明凶手就是他。我們還缺少證據。”
“凶器!”吳錯道:“凶器不好找啊,受害者和目擊證人對凶器的描述各有不同。”
明輝一邊翻看案宗一邊道:“有兩個說凶器是刀的,一個說是玻璃碴的,還有三個根本沒看清。”
閆儒玉揉著眉心道:“玻璃碴的可能性更大。”
“有兩名受害者說凶器是刀啊!”
閆儒玉接過案宗,一邊翻看一邊道:“可是,這兩個人一開始也說沒看清,後來才改口表示是刀。”
見眾人疑惑,閆儒玉解釋道:“人的大腦會根據已有經驗,自動腦補未知信息。有時候,人會被自己的大腦欺騙。
簡單來說,當你看到某家大門前掛著鎖,你的大腦反饋的第一信息是:這家現在沒人。你甚至感覺不到大腦將'掛鎖'轉換成'沒人'的過程。
再想想本案的被害人,他們其實並沒有看清凶器的樣子,他們看到的事實是,自己的腳筋被瞬間挑斷。
而根據經驗,既足夠鋒利又十分常見的,隻有刀!
所以大腦會給出暗示:凶器是刀!
我們做刑警的,應該進行有意識的訓練,對大腦的此類暗示形成免疫,這對破案有好處。
我之所以更相信目擊者小雲的說法——她說凶器是玻璃碴,是因為小雲的描述更加具體,且還有她當時的心理活動——因為凶器是玻璃碴,所以她覺得奇怪,凶手難道不怕割到手?——這就是她當時的心理活動。
她是唯一一個有時間關注凶手的人,且她的說法簡單、清晰,並包含心理活動的細節,由此可見她的說法更可信。”
閆儒玉解釋完,掃視一圈,意思是“你們這些凡人明白了嗎?”
明輝問道:“無論凶器是什麼,還是一樣沒頭緒啊。”
吳錯卻激動道:“不一樣!如果是匕首,凶手一定會隨身攜帶,即便犯案後要扔掉,也會妥善處理,我們沒那麼容易找到!但如果是玻璃碴……”
閆儒玉微笑挑眉,“如果是玻璃碴這種不易攜帶的東西……凶手很可能是在現場附近撿拾的,作案後又隨手丟棄在現場附近。”
吳錯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門口,“立即對第五起挑腳筋案的現場附近進行地毯式搜查,主要搜查附近的垃圾桶、垃圾堆,以及案發小巷的路麵。”
小白舉手問到:“那個……不用盯著楊廣柱嗎?”
“我聯係楊廣柱暫住地的片區派出所,讓他們幫忙頂著,這種事地方派出所做起來輕車熟路,咱們也好集中人手搜尋凶器,找到凶器才是關鍵!”
第二天一早,對包工頭的詢問也取得了進展。
閆儒玉和吳錯趕到時,包工頭還在家中養傷,基本無法下床走動。
看起來他已經做好了被鄙視的心理準備,沒有做什麼鋪墊,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與嫌疑人之間的矛盾。
“我跟楊廣柱的事兒,說起來就一個字兒——錢。
他在我這兒幹活,就是工地上的小工,一天200塊錢,工地管吃管住,幹了有一年多吧。
剛開始我資金還算可以,每月10號準能把錢發下去,後來接連包了兩個工程,錢都用在工程材料上了,工程幹完了對方卻遲遲不結賬。
我這兒手頭緊,工人的錢就發不下去了。
沒錢,就接不了工程,沒工程,掙不上錢,死活工人的工資是發不下去了。我能有什麼辦法,隻能拖著。
其實這種事兒在我們這行還挺普遍的,不是我們包公的耍賴,是上家跟我們耍賴,真不能怪我們。
你看那些被農民工堵在家的,被人跳樓威脅的,還不都是我們,我們是在中間受夾板氣啊!”
“咱們還是繼續說楊廣柱吧。”吳錯提醒道。
“哦,對對對,楊廣柱。
我不是欠了他的錢嘛,大概3萬吧,他就組織了一群農民工,整天在我家門口堵著,還差點把我的車抬走。
拜他所賜,我的名聲在我們小區可算是臭大街了。
可是,我隻是天天躲在家不出門而已,可沒敢把他們怎麼著。
現在農民工多吃香啊,有專門的法律去保護,我聽說還有專門幫他們討薪的律師,是吧?
所以說,我不敢得罪這些人啊!
要說我跟楊廣柱有什麼過節,那就隻有欠他錢這一條。
警官,你們看看我這腿,腳脖子上這麼大個兒的口子啊!”
包工頭拍了拍自己的腿,一邊比劃一邊道:“楊廣柱也忒狠了,至於嗎?他實在是……”
閆儒玉打斷包工頭道:“你不是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嗎?怎麼大半夜被人在外頭挑了腳筋?”
包工頭一愣,訕笑道:“也不能老在家呆著,半夜他們走了,我也出門放鬆放鬆。”
兩人自然明白他所說的放鬆放鬆是什麼意思,閆儒玉麵色如常,吳錯則是硬把厭惡的神色忍了回去。
包工頭又道:“不過,還真別說,自從我被挑了腳筋,楊廣柱就再也沒鬧過事兒!”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這個楊廣柱的嫌疑更重了!
第二天下午,對小巷附近的搜查工作有了進展,明輝在巷口一戶人家門口的垃圾桶內發現了一片沾有血跡的玻璃碴。
將玻璃碴送市廳檢驗,其上的血跡與最後一名傷者——假大師DNA一致,且玻璃碴上留有3枚指紋。
“立即采集楊廣柱指紋進行比對!”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38
第113章 斷腳筋(七)

指紋比對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不是他……指紋不是楊廣柱的。”
吳錯雖然不願承認這一結果,但他自己就是痕檢專業的,他親自對指紋進行了比對。
“這條線徹底斷了。”吳錯無比沮喪地公布結果。
金子多補充道:“我將玻璃碴上采集到的指紋在指紋庫裏進行了比對,沒有任何收獲,看來這名凶手沒有前科。”
案件再次陷入僵局,重案一組每個人都是百思不解。
一個人與同一案件的五名受害者都存在過節,同時,五名受害者之間並無任何交集。
這樣的概率也太低了!
而這個人還不是凶手!
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偵查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
眾人看著白板上的案件信息糾結時,閆儒玉卻並不在市廳。
指紋比對結果一出來,吳錯就給閆儒玉打了電話,卻是無人接聽。
再打,幹脆關機了。
“我去,這家夥躲哪兒去了?”
閆儒玉沒躲,不僅沒躲,還相當招搖。
此刻,他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孫朗的辦公室裏。
孫朗,本市最成功的房地產商人,繼曹耀華之後。
他的辦公室自然是富麗堂皇,將近4米的挑高,使得天花板上有足夠的空間做出雕梁畫棟的吊頂。
巨大的水晶燈,精致的油畫,跟床一樣大的辦公桌,整麵牆的落地窗。
對孫朗來說,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
此刻,眼前的年輕人徹底吸引了孫朗的注意。
“你說……誰?”
“曹維,曹耀華的兒子,來找你們了。”
孫朗沉默了足有十分鍾。
之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隻撥了一個號碼,並說道:“今天下午所有行程取消……對,所有行程……我知道那件事,你幫我重新約時間。”
看到孫朗如此反應,閆儒玉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
推測對了!
“你為什麼告訴我曹維的事?”
“因為我也在找他。”
“你?”
“私事。”閆儒玉簡單利落地堵住了孫朗的窺探欲,繼續道:“你也應該找找他,主動把舊事說清楚,解開誤會,總好過他找到你麵前質問,那樣就太尷尬了。”
孫朗顯然不是那種三兩句話就被人嚇住的土鱉,他道:“我有什麼好怕的,他一個人,能把我怎麼樣?”
“嗬嗬。”
閆儒玉隻笑了一聲,直視著孫朗不再說話。
不多時,孫朗的目光開始退卻。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況且對方還是一個與他有著殺父之仇的賊。
目光一退卻,他的狡辯和假裝強勢就不攻自破了,閆儒玉繼續道:“所以,我建議,我們合作把維少找出來。”
“怎麼合作?”
“很簡單,讓我跟在你身邊。”
“就這樣?”
“就這樣。”
孫朗靠在老板椅上的脊背向前傾了傾,使他能夠近一些看看閆儒玉。
似乎這樣就能把閆儒玉看個透徹。
“我能問問原因嗎?為什麼你跟在我身邊就能找到維少?”
“因為他絕對想不到我會在你身邊,也絕對不希望我跟你走得太近。”
孫朗還想問,閆儒玉卻道:“隻能告訴你這些。”
這個在商場上馳騁多年的40多歲的成功人士第一次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是個棘手的麻煩。
“閆先生,恕我直言,我現在懷疑你是競爭對手派來擾亂我計劃的,要知道,明天上午有一場特別重要的競標,所有競爭對手都在盯著我們的最終出價。”
閆儒玉起身,丟下一句“算了,我找別人,反正曹維的仇家不止你一個。”毫不猶豫地走到辦公室門口,伸手,開門。
“等等!”
閆儒玉背對著孫朗,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這一招總是管用的。
“你就這麼形影不離地跟著我,就行了?”孫朗問到。
“當然,”閆儒玉轉身,隨手拿起博古架上一瓶瓶身看起來十分考究的洋酒,“為了預祝我們順利找到曹維,喝一杯吧。”
也不管孫朗是否反對,閆儒玉隻管倒了兩杯酒,遞給孫朗一杯,與他碰了一下杯子,對著窗口的方向一飲而盡。
孫朗則隻是出於禮貌輕輕抿了一口。
“高興點,孫總,說不定曹維正在看著咱們呢。”
孫朗也向窗外看了一眼,終於喝幹了杯中的酒。
一個隱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被喚醒,從現在起,孫朗將夜夜不能安睡。
與孫朗合作究竟能不能找到曹維——也就是維少,閆儒玉心裏沒底。
他知道,有些人是找不到的,隻有等著他來找你。
好在,維少對閆儒玉依然抱有興趣。
這天晚上,閆儒玉陪同孫朗參加了一個酒會,就在他吐槽上流社會的食物都是些什麼鬼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先生,要不來碗炸醬麵?”一個身穿酒店服務員服裝的人微笑低聲說道。
維少!
他的嘴在笑,眼睛裏卻全是警告的意思。
閆儒玉回之以微笑,“炸醬麵就算了,不過,我想出去透透氣,卻忘了出去的路怎麼走,你能帶路嗎?”
“當然,活路小費200,死路不要錢。”
“嘖嘖,”閆儒玉掏出兩百塊遞給維少, “早知道我幹這多好,來錢真快。”
“少廢話,你跟孫朗怎麼回事?”出了酒會,來到酒店後院的一小塊空地,維少立即問到。
噗——
閆儒玉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的耐心有限。”
維少出言威脅,並亮出了手中的餐刀。
“我很受歡迎,這我知道,但是能讓你鋌而走險前來打探消息,我還是覺得無比榮幸。”
閆儒玉紳士地向維少一鞠躬,繼續道:“至於我跟孫朗,應該算是合作關係吧,我答應幫他把你找出來。”
“嗬嗬,那你就快做到了。”維少抬了抬手中餐刀。
閆儒玉謹慎地後撤一步,“恰恰相反,是他幫我找到了你。”
“你在找我?”
“對。”
“通過孫朗?”
“是。”
維少突然笑了,“我早該知道的……哈哈……這麼簡單的辦法你怎麼會想不到……”
“的確是個簡單的辦法。
想要弄清楚父親的死因,當然要從父親的熟人查起。
你父親的房產事業崩潰之後,隻花了半年時間,孫朗的公司迅速做大,好幾個原本屬於你父親的項目都被他接手了。
如果說京北市最有可能與你父親相熟的人,那一定是這個孫朗。
你會去調查他,而我隻要跟他走得夠近,就能引起你的注意,將你引出來。”
“好主意。”
這是維少發自內心的誇讚,可說出這話時維少的臉色卻很難看。
因為他發現,3個人正悄悄向他們靠近。
三個雖然也穿著酒店工作服,卻明顯比普通服務員身材魁梧的人。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38
第114章 斷腳筋(八)

閆儒玉也察覺到了危險,本著“該認慫時絕不逞強”的原則,他下意識第躲到了維少身後。
並臉不紅心不跳地問道:“喂,你能不能搞定?”
維少用實際行動作出了回答。
他一個跳起,左腿直掃向正麵襲來之人的腦袋。
那人後仰脖子躲避的時候,他伸出右腳結結實實揣在了對方胸膛上。
這一腳力道及重,直將那人踹得後退了六七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滾了半圈。
借著右腳的力道,維少橫身飛過近兩米距離,雙手一下子攀住了另一敵人的肩膀。
敵人伸手想要擒住維少的腕子,哪知維少靈活得像隻猴子,腰上一用力,翻身盤坐在了敵人肩膀上。
維少“哈”地一聲,身子向後一墜,硬生生將那大漢墜得向後踉蹌了兩步。
“哈!”
維少再次發力,大漢終於倒下,連帶著砸倒了第三個想要對閆儒玉動手的敵人。
不到一分鍾,三人倒的倒昏的昏,維少四下一看,低聲道:“這邊!”
閆儒玉一步不離地跟在維少身後,兩人迅速沿著酒店裏隱蔽的員工通道逃了出去。
上了車,維少一邊開車一邊道:“孫朗不是傻子,他一定會暗中派人盯著你。”
“正常,正常。”
“現在你我都暴露了。”
“正常,正常。”
維少被閆儒玉淡定的態度弄得連翻了幾個白眼。
閆儒玉覺得好笑,“舍不得孩子,還套什麼狼!”
“誰是孩子?!”維少鬱悶地砸了一下方向盤,幹脆轉移話題道:“你要找我,現在找到了,什麼事?”
“想請你幫我找個人,”閆儒玉也正色道:“有個高手,連挑了5個人的腳筋,你應該認識吧?”
“我……應該認識?……嗬嗬,閆警官什麼時候也開始靠運氣破案了?”
“因為隻要碰上你,運氣總不會太差。”
“對我有什麼好處?”
“這是個問題,”閆儒玉點了一根煙,“一開始,是你主動找我的,我才應該問問,你想得到什麼好處?”
“你不知道?”維少詫異地看向閆儒玉。
“怎麼?我應該知道?”
“工作筆記!你父親的工作筆記!你難道沒見過?”
工作筆記?閆儒玉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迅速搜索了兒時不多的記憶。
沒見過這種東西,他確信。
“你怎麼會知道筆記的存在?”閆儒玉問道。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你父親臨死前辦過的案子都在筆記中有詳細記錄,裏麵寫明了我爸被捕及死亡的經過。”
“你爸……曹耀華……被捕?……他是被我爸抓起來的,是嗎?”閆儒玉有些疑惑。
“的確,他被你父親親手抓起來,然後就莫名其妙死在牢裏了,”維少看著閆儒玉的表情有些複雜,“我本以為,聽過轎子胡同搶來的錄音,再看了我父親的衣冠墳,你能想起點什麼……看來,你什麼也不知道。”
“以前是不知道,現在卻知道了,如果找到筆記,我會拿給你看。”
“哼!空頭支票!”維少煩躁地捋了捋頭發,“這麼說來,我白費工夫了。”
“急什麼,隻要筆記沒被銷毀,我就一定能找到。”閆儒玉一笑,“還是說說那位挑人腳筋的高手吧,你認識他,對嗎?”
“認識,但不能告訴你。不僅如此,還要千方百計阻止你們抓到他。”
“為什麼?”
“我欠他人情。”
“哦——”閆儒玉點頭思忖道:“你欠他人情,他欠一個叫楊廣柱的人的人情,所以他才會對欺負過楊廣柱的人出手,對嗎?”
“……”
“不回答,就是默認嘍,那麼,隻要查楊廣柱,看看究竟有誰欠過他人情——這個人情還絕對不會小——就能順藤摸瓜查到凶手了。”
閆儒玉掏出手機,這就要給吳錯報信,卻被維少一把搶過了手機。
“放了他!他已經收手,再也不會做案了!”
“可以,抓不抓這個凶手,我無所謂。”
閆儒玉竟然答應得如此痛快,這出乎了維少的預料。
“不過……”
果然,還有下文。
“我隻能管住自己,別人要是把他抓了,你可別把帳往我頭上算。”
“你是說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警察?吳錯?”
閆儒玉挑了挑眉,搖頭道:“你真應該好好了解一下他,忽略如此重要的盟友,是你的損失。”
“盟友?嗬嗬,據我了解,他帶領的重案一組破案率之所以年年都是京北市刑警中的第一名, 全是因為你的指點。沒有你,他什麼也不是。
哦,對了,他的父母也死於當年的大火,對吧?
除了這一點,我不知道他哪裏配做我的盟友。”
“嘖嘖嘖,”閆儒玉笑出了聲,“吳錯破的案子裏,我幫過忙的還不足五分之一。
你不必拿他跟我比,單獨看他這幾年的成績,也是可圈可點,他是個優秀的刑警,這不容否認。”
維少的臉沉了下去,閆儒玉卻笑得十分淡定,“讓吳錯去辦這個案子,你我都別插手,你敢嗎?”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因為你需要驗證一下盟友的水平,不是嗎?
況且,你父親的事,我也並非一無所知,做為回報,我可以將我知道的全告訴你。”
看著維少眼中稍縱即逝的動心,閆儒玉心中暗想:老吳,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
市廳,重案一組辦公室,吳錯叼著煙在屋裏溜達了一圈又一圈。
“排查楊廣柱的人際關係!”他終於做出了決定,“還有,他的銀行賬目往來,看是否有異常的帳目往來紀錄。”
“每月15號他都會往三張銀行卡裏各彙500元款,這算嗎?”金子多問道。
“彙給誰的?”吳錯道。
金子多一邊敲打鍵盤,一邊回答道:“有兩個是在讀大學生……這個楊廣柱,好像是在資助貧困學生啊!還有一個人……嗯?”
金子多將筆記本電腦推到吳錯麵前,“第三個接受楊廣柱彙款的銀行賬號……戶主也是一名大學生,但該人的戶籍信息顯示,半年前他就已經去世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40
第115章 斷腳筋(九)

“有取款紀錄嗎?”吳錯問道。
“有!楊廣柱每月15號將錢彙過去,16號錢準被取出來,取款地點是東廣省林溪市的某處取款機。不過,可能是因為包工頭沒發工資,楊廣柱已經三個月沒向這三個賬號彙過錢了。”
“楊廣柱走了嗎?”吳錯問道。
“還沒,他挺關心這件案子,提取完他的指紋以後,就一直沒走,在大廳坐著呢。”
“快!請他來!”吳錯一馬當前衝出了重案一組辦公室。
不一會兒他和楊廣柱一起進了重案一組辦公室。
楊廣柱剛剛年過三十,麵容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黝黑的臉,粗糙的手,身上的迷彩服已經洗得發白。
一進辦公室,他局促地搓著手,吳錯請他坐下,他猶豫著不敢坐。
“別緊張,就是跟您了解一些情況,您喝點水。”小白將椅子往楊廣柱身旁挪了挪,還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楊廣柱屁股隻在椅子邊緣挨上一點,就問道:“俺聽說,有好幾個人受傷了?還都跟俺有關係?是真的嗎?俺可真沒害過人啊,真不是我啊……”
吳錯伸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楊廣柱先別激動,“您先別擔心,我們並沒有說是您害人,這隻不過是例行詢問。我們聽說包工頭已經好幾個月沒給您工錢了,這些天您有生活來源嗎?”
一提起包工頭,楊廣柱情緒又激動了起來,“那個畜生!整天找女人,花天酒地,可是一提起俺們的工錢,他就哭窮,上有老母下有小地裝可憐,心黑啊!不是東西啊!……警官,你們得管啊!那可都是俺們的血汗錢!……”
吳錯很無奈,這座城市中有大量像楊廣柱這樣的體力勞動者,可他們並沒有得到公平的對待,甚至連最基本的勞動報酬都無法得到保障。
對這些,吳錯愛莫能助。
他隻能將話題往回扯。
“所以,這些天您有生活來源嗎?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楊廣柱意識到自己跑題了,不好意思道:“嗨,你看俺這張嘴,還行,勉強還能吃飽肚子,前陣子俺的一個小老鄉也來京北了,他找著活兒了,在小區給人幹保安。他讓俺跟他同吃同住,可幫了俺的大忙,要不然俺可真活不下去了!”
“小老鄉?叫什麼?”吳錯道。
楊廣柱警覺道:“警官,怎麼了?他可是個老實孩子,不會做壞事的。”
楊廣柱有他獨特的敏銳,大概是怕給這位小老鄉——也就是他的飯票惹上麻煩,無論如何他都不肯說出此人的姓名。
吳錯隻得拿出殺手鐧:你不說我們遲早也能查到。
兩人僵持了不多時,楊廣柱就敗下陣來。
“行,俺告訴你,但他真是個老實孩子,俺們鄉下人在城裏找份工不容易,你們可別為難他,萬一害他丟了飯碗,俺的罪過可就大了……”
在吳錯的再三保證下,楊廣柱終於道:“他叫宋小二,是俺資助過的一個學生。
俺們村裏窮,家裏有勞力的都出來打工了,這兩年日子也的確稍微好過了點,可是,有些人家,家庭情況特殊,沒有壯勞力,日子就不好過了。
宋小二他媽早死了,他爸開拖拉機的時候又趕上事故,拖拉機翻了,人當時就砸死了,那時候宋小二才這麼高吧……”
楊廣柱一邊伸手比劃,一邊繼續道:“宋家的兩個孩子可憐啊,俺就接濟他們點錢,讓他們有口飯吃。
兩個孩子也爭氣,上了俺們那兒的一所文武學校,去年跟人比武還拿過獎呢,這不,宋小二一畢業就來京北找我了,還說要掙錢給我花,要報答我呢。”
聽到“文武學校”和“比武拿獎”的時候,吳錯微微挑了挑眉。
凶手身手不凡,會是兄弟倆當中的一個嗎?
吳錯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道:“您說宋家有兩兄弟,那除了這個宋小二之外……”
“還有宋小二的哥哥,宋老大,得獎的就是他,好幾個教練都說他是習武的奇才呢。我聽宋小二說,宋老大畢業以後留在學校裏任教了,工資待遇可好了!”
宋老大!
已經死去的第三名受資助者,名字就叫宋老大!
楊廣柱還不知道宋老大的死訊?還是戶籍信息有誤?亦或者宋老大和宋小二刻意隱瞞著什麼?
吳錯隱隱覺得抓住了什麼,思緒卻有些亂。
老閆要是在這兒就好了,對了,這家夥究竟哪兒去了?
吳錯輕輕搖了搖頭,似乎這樣就能將這個念頭趕出腦海。他知道閆儒玉在刑偵推理上的厲害,所以,在接受閆儒玉幫助的同時,他也格外在意,不允許自己過度依賴閆儒玉。
“老閆不在,你也能行的。”吳錯對自己說道。
穩住心神後,他對楊廣柱道:“我們恐怕也得詢問一下宋老二,您放心,不會對他造成任何負麵影響,您的心情我們理解。”
楊廣柱神色十分擔憂,但礙於這裏是公安廳,他心懷畏懼,沒敢多問。
為了讓他放心,吳錯道:“這樣吧,您告訴我他什麼時候方便。”
楊廣柱從口袋裏掏出一部老舊的手機,看著上麵的時間道:“他這周值夜班,白天都在宿舍睡覺,一般下午一兩點醒,這會兒……應該就有空。”
吳錯立即起身,“我現在就去詢問宋老二!”
宋老二的住處雖然擁擠,但還算整齊。
十幾平米一間的屋子裏,擺放著6個高低床,共12張床,是小區物業的集體宿舍。
吳錯趕到時,宋老二正蹲在地上煮掛麵,他麵前是一個小號的電飯鍋,鍋裏的水咕嘟嘟地冒著泡,不時將幾星綠色的菜葉攪到水麵上。
“您是吳警官吧?”宋老二抬頭道。
顯然,楊廣柱已經通過電話跟他打過招呼。
“嗯,例行詢問。”
宋老二示意吳錯坐在屋內僅有的一張小凳上,自己則仍蹲在原地關注著鍋裏的麵條。
“您問吧。”
“我想問問你哥宋老大的事兒。”
“他死了。”宋老二抬眼看了吳錯一眼,補充道:“我親眼看見他死的,在我們當地還是一樁懸案呢,你可以去查。”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40
第116章 斷腳筋(一十)

根據宋小二的描述,宋老大是慘死。
“我哥是半年前被人砍死的,身上一百多道傷,有的地方皮肉整個兒都掉了,臉也給弄花了,他明明是我哥,可是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去想他的死相。
我是我們這兒值夜班最多的,因為夜裏我根本不敢睡覺,一閉上眼就看見我哥渾身是血跟我喊疼,讓我救他。
料理完我哥的後事,我就來京北市投奔楊大哥了,他資助過我們,我也該好好報答他。不過,我哥的死訊我還沒告訴楊大哥,他一向看中我哥,每次跟人說起我哥比武得獎的事兒,都特別驕傲,跟他自己得了獎似的,他要是知道我哥死了,得有多難過。”
在聽宋小二講述的時候,吳錯全程眉頭緊鎖,他沒想到,連環傷害案的背後還藏著一樁謀殺案,這兩件事是否有聯係?
這個問題現在還沒有答案,但他知道,最好調來案宗了解一下,兩樁案子都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你哥的事兒,我會去了解,再說說你吧,4月22日,也就是大前天晚上,你在哪兒?”
4月22日晚,正是挑腳筋案的最後一名受害者——假大師受害的時候。
“值夜班。”宋小二十分篤信道:“我已經值了一個多禮拜的夜班,所以,如果是大前天晚上,我肯定是在小區裏巡邏來著。小區監控肯定拍到我了。”
宋小二拔了電飯鍋的電源,將麵條盛出滿滿一碗,端著碗,拿著筷子,對吳錯道:“跟我來吧,我帶你看監控去。”
他這一站起來,吳錯就發現,他與楊廣柱的身形幾乎一樣,出於職業敏感,吳錯問道:“你跟你哥……長得像嗎?”
“當然像,我哥隻比我大一歲,我倆個頭差不多,好多人都以為我們是雙胞胎呢!”
那也就是說,楊廣柱、宋小二,以及死去的宋老大,這三人身形相似。
吳錯雖不知這條信息有什麼用,卻暗暗將它記了下來。
兩人去看宋小二任職保安的小區監控。
監控畫麵顯示,4月22日案發時段,宋小二的確在小區內巡邏來著,有一處監控清晰地拍到了他。
吳錯又核對了其餘四起挑腳筋案發生時宋小二的不在場證明。
正如宋小二所說,他最近十分積極地值著夜班,四晚中有三晚他都在值班,唯一沒在值班的那晚,大概是無法安睡吧,案發後十幾分鍾,他恰好從值班室溜達出來,蹲在值班室門口吸了一根煙。
五起傷害案發生時,他都有不在場證明。再加上宋小二左側眉梢的位置並沒有疤痕,已經可以排除其作案嫌疑。
楊廣柱的眉梢倒是有一處疤痕,符合嫌疑人特征,難道凶手就是楊廣柱本人?
可是根據楊廣柱的平生經曆,他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打工者,可能有把子力氣,但要說他身手了得心理素質絕佳,這恐怕說不過去。
……
吳錯離開後,明輝繼續詢問楊廣柱。
“您見過這個人嗎?”明輝將假大師的照片遞給楊廣柱。
截至目前,被害的黑車司機、包工頭、銀行保安、便利店店員均與楊廣柱有過節,唯獨這位假大師似乎與楊廣柱沒有任何關係。
楊廣柱接過照片看了看。
“不認識。”
但他並沒有直接將照片還給明輝,而是猶豫道:“別說……有點眼熟……不行,想不起來……”
明輝耐心道:“我給您提個醒兒:東海公園。”
“東海公園……”楊廣柱若有所思,“哦……他啊!……哈哈,他不是那個騙子嗎?”
楊廣柱用粗壯的手指抓著照片來回晃了幾下,“他是個騙子!俺當時就要揭穿他來著,可惜俺嘴笨,說不過他,還差點被他的人打……”
“他的人?”
“就是跟他學太極的人,太邪乎了,那些人都被洗腦了!他指哪兒,他們就敢打哪兒!他還威脅俺,說俺要是敢管閑事,就弄死俺……嘿嘿,不過,俺還是把他戳穿了……”
“怎麼戳穿的?”
“俺說不過他,幹脆不跟他廢話,上去就是一個倒拔垂楊柳,把他大頭朝下戳地上了,那叫一個過癮,要不是怕傷著周圍的老頭老太,俺還能再使幾招……”
“等等……”明輝適時打斷楊廣柱的講述,斟酌著用詞問道:“您的意思是……您也……有些拳腳功夫?”
楊廣柱撓了撓頭,“嗨,這算什麼,俺們村是有名的功夫之鄉,五虎斷門刀聽說過吧?前些年還有專家來考察過呢,說俺們村是五虎斷門刀的……那叫什麼來著?……對了,發源地。
俺們村人人都會幾招的,不然也對不起發源地這個名頭,是吧?”
五虎斷門刀……
明輝有些迷茫,小白倒是沒少在武俠小說裏看到這種功夫。
不過,五虎斷門刀就跟“柳樹林村敬老院第一高手”一樣,在武俠小說裏就是炮灰級別的,通常活不過500字篇幅。
五虎斷門刀發祥地,且不說這稱號是否有水分,即便是真的,好像……也沒什麼可驕傲的吧?
小白低頭摸了摸鼻子,以掩飾因為浮想聯翩而開始不嚴肅不真誠的表情。
兩人一時間無從判斷楊廣柱功夫的深淺,隻能讓他先回去,並請楊廣柱居住地的片區派出所協助盯人。
……
回市廳的路上,吳錯又給閆儒玉打了電話。
這次打通了。
“老吳,我正忙著呢,就不跟你說了。”
“嘟——嘟——嘟——”
“靠!”
他忙什麼呢?什麼事能讓他拋下這麼有挑戰的案子?
會不會……案子其實很簡單,是我太笨?又被他碾壓智商了?
吳錯揉了揉太陽穴,頭痛無比。
回到市廳時,明輝已經聯係當地公安局調取了宋老大死亡案件的案宗,並與楊廣柱籍貫所在地的有關單位進行了溝通,驗證了楊廣柱的說法。
“楊廣柱所在的村子的確被評為五虎斷門刀的發祥地,早些年村民還練一些拳腳功夫,近年來年輕後生都出去打工了,村裏農家樂倒是開了十幾家,有些城裏人開車來吃喝,會功夫的就打一趟拳助興,也算是發展第三產業了。”
明輝將情況彙報,並等著吳錯的進一步安排。
吳錯看著電腦上宋老大死亡案的案宗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點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吧。”
眾人各自回家,吳錯卻還留在辦公室,他決定好好看一看宋老大死亡案的案宗。
還真別說,經過一晚上的苦思冥想,第二天一早,他終於迎來了靈光乍現的時刻。
那一刻,吳錯腦海中仿佛有電流穿過,使他一下子撥開層層疊疊迷霧,找到了暗藏在紛繁複雜的線索和碎片之下的那條主線。
拚圖,基本成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41
第117章 斷腳筋(一十一)

宋老大死亡案件的案宗內,有一些信息引起了吳錯的注意。
根據調查報告記錄,宋小二在家鄉可謂劣跡斑斑,仗著自己上了武校,有些拳腳功夫,整日與地痞無賴混在一起,還當上了地痞頭子。
這些地痞大都是未成年人,他們會堵在學校門口,打劫學生的零花錢,還會在網吧裏偷東西,有時還幹幫人打架平事兒的勾當,因此,宋老二年紀不大,卻已經進過三次警局,留下了案底。
宋老大多次管教弟弟,兄弟倆甚至還因此狠狠打過幾回架。
宋小二不是哥哥的對手,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臉腫,可他已經深陷其中,他喜歡受手下小弟追捧的感覺,喜歡用自己的方式掙錢,他再也不想過那種為了幾塊錢還要跟哥哥精打細算的日子。
況且,如果被哥哥教訓一頓就洗手不幹改邪歸正,那不就成慫包了?手下的小混混會怎麼看待他?
因為宋小二的屢教不改,兄弟倆積怨已久,甚至一度反目為仇。宋小二曾揚言要教訓他哥哥,把丟了的麵子找回來,但他的跟班已經證實,宋小二不過是說說,並沒有付諸行動,事實上,私底下他對哥哥還是不錯的,有錢了,或者有什麼好東西,也會給哥哥留一份兒。
畢竟,兩個孩子從小相依為命,這份感情不是打個架吵個嘴就能磨滅的。
後來,宋小二得罪了當地另一個名叫杜有之的混混頭子,對方放出話來,要把宋小二千刀萬剮。
不久後,宋老大死了,死相奇慘。
宋小二當然認為凶手就是杜有之,他在第一時間糾集手下所有人,將杜有之的幾名手下打了個半死,幸好警察及時趕到,這才控製住了局麵。
可惜,杜有之知道自己背了命案,已經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宋小二因為聚眾鬥毆,被刑事拘留了3個月,好在對方隻是受傷,沒死沒殘,加之對方也是劣跡斑斑,這才沒給宋小二判重刑。
出來後,宋小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辦了退學,再也不跟以前那些混混朋友來往,隻身來到京北市打工。
以上一係列的描述讓吳錯有些恍惚,他沒想到,昨天見過的宋小二——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保安,曾經是條地頭蛇。
吳錯又翻開對宋老大的屍檢報告。
性命:宋老大
性別:男
年齡:19歲
身高:約178cm
體貌特征:體型精壯,膚色較黑
頭發:黑色寸頭
死因:股動脈破裂導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
屍體表麵有多達107道傷痕,傷口淩亂,深淺不一,其中一道傷口深入股動脈。
從傷口形態判斷,這些傷痕是由同一把刀留下的。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傷痕上並沒有生活反應,這樣的傷痕是在死後留下的。
連屍體都不肯放過,得有多大的仇?
為避免有人認出死者身份,凶手特意毀壞了死者的指紋、麵部,還割去了死者左側小臂。
據宋小二回憶,三年前的暑假,楊廣柱回村看望宋家哥倆,並帶兩人坐車進城買衣服,半路發生了車禍,宋老大和楊廣柱都受了傷。
宋小二則是被宋老大保護著,安然無恙。
那次。宋老大左側小臂骨折,打了鋼釘,還有輕微腦震蕩,楊廣柱也是輕微腦震蕩。
宋老大左側小臂骨上的鋼釘,亦是辨別死者身份的依據,所以凶手將他的左側小臂割掉並處理,讓警方無從尋找。
不過,由於屍體穿著宋老大的衣服,加上宋小二的辨認,最終確認,死者正是宋老大。
接下來是對嫌疑人杜有之的描述。
杜有之,外號杜大力,初中輟學後就混跡街頭網吧、遊戲機廳,後糾集了一批輟學的孩子,拉幫結夥。幫人看過網吧,開過台球廳,台球廳經營不善,最終倒閉。
畏罪潛逃時21歲,身高180cm,體型精壯,膚色偏黑,留寸頭,左手無名指上有一處戒指形的紋身,是其與前女友一起紋的,後來兩人分手,杜有之洗掉了紋身,因此其左手無名指上有洗紋身留下的傷疤。
吳錯看著嫌犯杜有之的照片,陷入了沉思,有幾個問題他想不明白。
第一,既然宋小二跟杜有之有私仇,他為何不對宋小二下手,而是找上了宋老大?難道是認錯人了?這也太扯了!
第二,隻有近乎癲狂的凶手才會在人死後仍不放過屍體,不斷地割傷屍體,這種行為往往是出於激情殺人,而不是積怨已久的預謀殺人, 這不符合杜有之的情況。
況且,掩蓋屍體特征的行為,說明凶手內心是比較冷靜的,與近乎癲狂的行凶過程反差巨大,也存在疑點。
第三,宋老大的手臂在三年前受傷,那時宋小二與杜有之尚未結仇,雙方沒有任何交集,杜有之怎麼會知道宋老大手臂裏有鋼釘?
第四,杜有之左手無名指上有一處辨識度極高的傷痕,而那具隻能憑借衣著和宋小二的經驗辨認身份的屍體,整個左前臂都沒了。
這些疑點彙總在一起,使得吳錯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死者真的是宋老大嗎?凶手真的是杜有之嗎?
可是,杜有之的確是畏罪潛逃了。
吳錯收斂心神,又看起了挑腳筋案的案宗,並一一列出迄今為止已知的線索:
其一,凶手身手了得,衣著怪異,每次都是在夜間傷人;
其二,第五起案件中,目擊者發現凶手左側眉梢處有一條傷疤,楊廣柱恰好也在同樣的位置有一條傷疤;
其三,第五起案件中,目擊者發現凶器是玻璃碴,現場不遠處發現的沾有受害者血跡的玻璃碴上有三枚指紋,但尚未查到指紋的主人。
其四,五名受害者或多或少地與楊廣柱有過節;
其五,楊廣柱和宋小二都會些拳腳功夫,但是根據調查,在五起凶案發生時,兩人都有無法推翻的不在場證明。
吳錯深知自己沒有閆儒玉那種過目不忘的本事,隻能借助筆記。
臨近天亮,吳錯當將所有疑點都整理在本子上時,他終於揪住淩亂線團中的一條繩頭。
傷疤!凶手左側眉梢的傷疤是挑腳筋案的關鍵!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42
第118章 斷腳筋(一十二)

三人遭遇過同一場車禍,並且,楊廣柱和宋老大都有輕微腦震蕩,如果楊廣柱眉梢的傷疤是車禍時留下的,那宋老大呢?會不會也在同樣的位置留下了傷疤?
吳錯迫不及待地再次驅車來到宋小二工作的小區。
宋小二正縮在小區門口值班室的椅子裏,他又值了一個夜班,臉上出了一層油,渾身的煙味,吳錯相信,若是他此刻開口說話,煙味一定更重。
可他整個人看起來卻不太疲憊,甚至還哼著一首勁爆的歌曲。
他顯然沒料到吳錯這麼快就又找來了,一時間沒能掩飾住臉上驚訝的神色,眼睛還偷偷朝著窗外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吳……吳警官?你來找我?”
“是,來找你,我想看看你哥的照片。”
“什麼?”
“你哥的照片,你肯定保存的有吧?”
說話時,吳錯始終在觀察宋小二。
所以,雖然宋小二極力掩飾著驚恐的神色,卻仍沒能逃過吳錯的眼睛。
他又擔憂地瞟了一眼剛剛看過的方向,“你……要我哥的照片幹嘛?”
“也沒什麼,”吳錯道:“我看了你哥的案宗,發現了一些疑點,或許會對破案有幫助,但是需要一張照片來證實我的想法。”
“這……您是京北市的警察,我哥的案子不是在這兒……”
“你難道不希望我們在你哥的案子上多投入警力?多少受害人家屬都求之不得。”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
“那就讓我看看你哥的照片。”吳錯打斷了宋小二。
“沒有,我來京北的時候,沒帶他的照片,手機裏也沒存。”
“那就隻能聯係案發當地公安局了,去你家能找到你哥的照片嗎?”
“我家……也沒有!”宋小二舔了舔嘴唇,“我哥的遺物,全被我處理掉了。”
“處理?”
自打吳錯一露麵,宋小二始終沒看過他,眼神躲閃說明他藏著秘密。
此刻,宋小二就正盯著自己攥在一起的手。
“我……燒了,我哥的東西,全燒掉了,”他搓了兩下手,繼續道:“我想他在那邊應該用得到,就全燒了。”
“連照片也燒?不留個念想?”吳錯步步緊逼。
“我……是我害死了我哥,我要是聽他的話,不去當那個混混頭子,就不至於得罪杜有之,我哥也就不會被他害死了!
你明白負罪的滋味嗎?醒著的時候全是悔恨,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又都是亡者的樣子。
我想忘記啊!隻有忘了才能重新開始,所以……我燒了所有舊東西,包括我哥的照片。”
“明白了,理解。”吳錯點頭道。
他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是另一番想法。
理解個毛線!
“那……楊廣柱那兒有你哥的照片嗎?總不至於連一樣你哥的遺物都沒留下吧?”
“遺物……我哥比武的獎杯和獎狀倒是留下了,可照片……楊大哥那兒應該也沒有,我哥很少用手機拍照,留下的照片本來就少。”
吳錯點頭,沉吟片刻道:“好吧,如果案情有進展,我可能還會來找你。”
“隨時隨時!麻煩您了!”
看吳錯有了要走的意思,宋小二鬆了口氣,微微擰著的眉毛也有所舒展。
“對了。”剛走出一步的吳錯回過身來,宋小二剛剛輕鬆下來的表情再次凝固。
“您還有什麼事?”宋小二努力做出耐心的樣子。
“你哥這裏是不是有一道傷疤?”吳錯指了指自己的眉梢。
“這……是有一道傷……怎麼了?警官,你們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沒什麼。”
吳錯沒回市廳,而是開車繞了一圈,並將車停在了隔壁小區裏一處隱蔽的拐角。
這裏恰好能看到宋小二的一舉一動。
停好車,吳錯撥通了金子多的電話。
“組長,你在哪兒呢?今天有什麼任務?”
金子多已經把自個兒當成了重案一組的人,幫吳錯查起線索來幹勁十足。
“監聽宋小二和楊廣柱的手機,現在起,我要知道這兩人的每一通電話,每一條短信,每一條社交軟件消息!”
“放心!正在監聽。”金子多這邊話音剛落,吳錯就看到不遠處值班室裏的宋小二將手機貼在了耳邊。
與此同時,金子多也道:“有情況!”
隻聽金子多劈裏啪啦地操作了一番,吳錯就通過手機聽筒聽到了宋小二的通話內容。
電話是打給楊廣柱的,宋小二的語氣聽起來很緊張。
宋小二:楊大哥,他們好像發現了!
楊廣柱:別急,慢慢說。
宋小二:那個警察來要我哥的照片!他們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楊廣柱沉默了一會兒:不應該……吧……
又是沉默。
宋小二道:他問起我哥眉毛上的疤了,我總覺得不對勁。
楊廣柱:那件事……應該是沒有漏洞的呀,咱們盤算了那麼久……你確定跟你哥有關的一切都被銷毀了嗎?有沒有什麼遺漏?
宋小二:絕對沒有!……楊大哥,要不我還是走吧,我走了,你們就能過正常的生活了……
楊廣柱:現在不是提這個的時候,已經下了那麼大工夫,就一定要把你保下來……別在電話裏說了,我這就去找你。
宋小二:好,你快來。
看來兩人相當謹慎。
“組長,用不用我過去支援你?”金子多問道。
“不用,你留市廳,盯好兩人的手機,讓小白和明輝來支援我!”
小白和明輝是在楊廣柱之前趕到的,兩人上車與吳錯彙合。
“組長,有什麼發現?”小白問道。
“你們看。”吳錯一指宋小二所在的方向。
隻見楊廣柱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趕到。他剛一到,宋小二就三步並兩步地從值班室裏迎了出來。
兩人神色凝重地交談了幾句。
宋小二似乎想要說服楊廣柱,楊廣柱一直搖頭擺手。
“能監聽嗎?”明輝問道。
吳錯搖頭,“距離太遠,監聽設備接收不到,”
幾分鍾後,兩人分別,也不知宋小二最終有沒有說服楊廣柱。
“你倆繼續盯宋小二,我去跟楊廣柱,要留意宋小二接觸過的每個人,尤其是與他麵貌、體型相似的人!”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5 00:43
第119章 斷腳筋(一十三)

跟蹤和偽裝是一門學問。吳錯記得他上一次跟蹤騎自行車的人還是在鄉鎮派出所實習的時候。
自行車不快不慢的速度導致很難跟蹤。
你跑步或者也騎一輛自行車,沒有任何遮擋,很容易暴露,你開車吧,汽車慢悠悠跟在自行車屁股後頭,不被人發現才怪!
好在,金子多幫了吳錯的大忙。
金子多直接將楊廣柱的手機定位發給了吳錯。
如此一來,吳錯可以在楊廣柱騎行的路線周邊不停地繞路,既不會跟丟,又不會因為車速過慢而使跟蹤暴露。
就在吳錯停在一處路口等綠燈時,楊廣柱也騎著車來到了同一路口。
他心事重重,甚至根本沒注意到紅燈,直接闖了過去。
一輛黑色小轎車急停,發出刺耳的刹車聲。
幸好後麵接連三輛車的反應都算快,紛紛急停,總算沒有發生事故。
“找死啊你!”黑色小轎車的司機探出腦袋,衝著楊廣柱大罵。
“就是!撞死你白撞!知不知道?!”後麵一輛車也開罵。
楊廣柱趕緊道歉,扶著自行車後退到等待綠燈的位置。
兩名司機這麼一罵,周圍行人、司機都注意到了楊廣柱,他自己卻仍是木木的表情,仿佛神遊天外。
等綠燈亮起時,他反倒猶豫了一下,最後掉頭往反方向騎去。
吳錯卻不能猶豫,一腳油門過了綠燈,在下一個路口掉頭,很快就追上了楊廣柱。
這次楊廣柱騎得很慢,看起來心事更重了。
又跟了約莫半小時,跨過了一個城區,定位顯示楊廣柱停在了一處工地。
路過工地大門口時,吳錯眼尖地發現了楊廣柱的自行車。
那輛自行車就停在工人的簡易宿舍旁邊。
吳錯停好車,走進工地,隨手拎起一個工人放在洗臉池旁的黃色安全帽戴上,手中拿著筆和本子,裝作檢查施工的樣子,卻四處尋找著楊廣柱的身影。
不見了!
這麼一會兒工夫,他會去哪兒?
連成一排的簡易宿舍中,一扇緊閉的門吸引了吳錯的注意。
此刻時間尚早,工人們陸陸續續地走出宿舍開工,一排宿舍門都是開著的。
也難怪,這兩天持續高溫,氣溫甚至達到了30度,工人夜裏睡覺恐怕都是開著門通風的。
也正因為如此,那扇緊閉的門裏就透出了些許神秘。
工人宿舍挨著工地院牆,中間大約有半米寬的間隔。這道間隔縫隙裏正是偷聽的好去處。
吳錯毫不猶豫地鑽進縫隙,縫隙內堆著不少工程廢料,很是難走。吳錯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裏挪,還得避免弄出聲響,好不容易才走到那間關著屋門的宿舍的後窗旁。
好在簡易宿舍不過是用一層鐵皮板搭建,四處漏風,很利於偷聽。
吳錯將耳朵貼上鐵皮板,很快就聽到了交談聲,其中一個聲音正是楊廣柱的。
楊廣柱:小二要走,你看這可怎麼辦?要不把他送到外地躲一陣子?
另一人:現在躲?那不就等於向警察認罪了嗎?
楊廣柱:那也總比被警察抓了好啊!
沉默了一會兒,另一人道:現在跑了,小二就得躲一輩子,走到哪兒都是提心吊膽。我最清楚,那不是人過的日子!
楊廣柱深深歎了口氣:那怎麼辦?
另一人:警察都知道些什麼?別是你們自亂陣腳吧?
楊廣柱再次歎氣,接連歎了好幾聲:不僅是小二,我也被警察盯上了,哎!當初我就說何必去報複那些人呢?你偏不聽,這下我們都要暴露了。
又是沉默。
這時,有人喊道:“宋大!上工了!”
屋內那人大聲應道:“知道了!這就來!”
聽到“宋大”二字,吳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宋大,宋老大。
宋老大……不是死了嗎?
吳錯很想跟閆儒玉分享這個消息,可惜……
屋內兩人又開始了談話。
宋大:要不還是我走吧,隻要我消失,警察就拿你們沒辦法,我……我就是個活證據!我一個人過這種日子就夠了,就當是替小二贖罪。
楊廣柱還是歎氣:也好,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宋大:現在!宜早不宜遲。
楊廣柱猶豫著:那……你要不要跟小二再見一麵。
沉默,這次沉默了十幾秒鍾。
宋大:不見了吧。
楊廣柱:還是見一麵吧……你一走,他問我要人可怎麼辦?
宋大的語氣變得十分堅決:不見!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跟你們見麵,你們也不必找我,就當我死了,楊大哥,麻煩你了,幫我照顧小二。
楊廣柱隻能歎氣,他的胸膛裏積攢了太多無奈。
宋大:楊大哥,你快走吧,我收拾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
吳錯從縫隙中退出來的時候,楊廣柱已經騎車離開,宋大正探出腦袋四處張望,緊接著又關上了簡易宿舍的門。
僅看了一眼,吳錯剛剛消退的雞皮疙瘩就又起來了。
那是一張幾乎跟宋小二一模一樣的臉,要說他們是雙胞胎,也不會有人質疑。
吳錯相信,隻有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能長得如此神似。
毫無疑問,宋大就是宋老大!
宋老大沒死!
吳錯立即回到停在門口的車上,一邊盯著那間簡易宿舍,一邊掏出手機給市廳打電話請求增援。
這個宋老大身手了得,吳錯不確定自己是否是他的對手,不願打草驚蛇。
可他的電話還沒有撥出去,就見車後座上突然坐起來一個人。
維少!
維少手執一把小刀,靈活地抖了一個刀花兒,衝吳錯伸出另一隻手,“手機,交出來。”
吳錯不敢磨蹭,老老實實交出手機。
維少嫻熟地摳開手機後蓋,拔下電池,拆掉手機卡。
“你想幹什麼?”吳錯雖然在跟維少說話,注意力卻不完全在維少身上,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那間簡易宿舍的門,隻是間或從後視鏡裏看一眼維少。
維少指了指吳錯目光關注的方向,“抓凶手,還是閆儒玉,你選一個。”
“什麼意思?”
“我請閆儒玉在家喝酒,他喝多了,在我家小睡一會兒,可惜,我出門的時候忘了關煤氣,”維少看著表道:“哎呀,我已經出來兩個多小時了,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看來,去抓凶手,還是去救閆儒玉,你隻能選一樣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