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道緣浮圖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mk2258 2018-3-20 21:23:0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 478339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0
章八十四親長之期





    玉京依然車水馬龍,一片繁華之景,反倒顯得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旅,彷彿一場夢境。顯然渭青之變,沒有半點風聲傳回來。

    茲事體大,燕開庭和付明軒兩人一時也不好大張旗鼓,於是約定先各自回府。

    燕開庭此刻疲累欲死,又回到安全的地方,只想不管不顧狠狠睡上了一大覺。他沒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回房,在門上做了禁制,即防人查探,又防人打擾,接著就倒頭就睡。

    直到夜半,門被叩響,恍若禁制不存在,然而屋內毫無動靜。

    侍女轉身對院子里站著的人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大總管,爺真的回來了嗎?似乎連暗哨都沒看見。”

    夏平生負手而立,面目表情的站在院子中央,只是示意侍女繼續叩門。

    “大總管,想必是爺累了,起不來了,待會再來叫他可好?”侍女觀察著夏平生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

    夏平生搖了搖頭,道:“不行,現在非得起床不可。”

    侍女臉上微微泛起一縷愁色,她怕燕開庭怪罪,不過燕府究竟是大總管說了算,於是壯起膽子,再次用力叩響了門。

    咚咚咚!

    被這聲音一吵,燕開庭從枕頭間抬起頭來,不耐煩地叫道:“喊什麼,沒看見爺在睡覺嗎?”

    只聽見外面那侍女柔聲說道:“爺,夏總管說這會兒需得見你......”

    燕開庭揉了揉腦袋,含糊地道了句:“知道了,我一會兒便去他的院子裡找他!”

    誰知那侍女卻道:“爺,夏總管已經在外邊等您了。”

    噔的一聲,燕開庭彷彿被人從夢中拍醒,瞬間就清醒了過來,趕忙揮手解開禁制,讓侍女能推開房門,自己從床上一躍而起,上下打量全身模樣。

    他是合衣躺下的,此刻除了頭髮支楞亂翹外,倒還能見得人。

    只見院子中央,夏平生負手站在月色之下,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燕開庭立定在門口,望著夏平生道:“夏....夏師你怎麼過來了?”

    夏平生也不說話,伸出一隻手來,隔空抓向燕開庭。

    “啊!”

    燕開庭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夏平生那一抓之力拖到身邊,隨著夏平生舉高右手,燕開庭也漂浮在了院子上空。

    一縷雪一般冰冷地氣息從夏平生手中鑽出,撲向燕開庭,燕開庭身周突然繚繞著一道淺綠之氣,冷則冷矣,卻反差極大地充滿生機。

    他只覺得每個毛孔都張了開來,然後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說不出來地輕鬆和愜意,似是有人在輕輕撫摸他疲憊地靈魂一般。

    突然,身周的白氣消失,燕開庭也隨著夏平生逐漸落下的手從空中慢慢落了下來,站定在夏平生面前。

    “內臟多處受傷,元神也受損,你現在若再昏昏睡去會損及根本,需得盡快療傷才是。”夏平生語氣淡淡的,並不問燕開庭這些傷從何而來。

    “夏師....我.....”燕開庭正想說些什麼,就被夏平生抬手製止住了。

    “塗家老二今天早晨到了,一回來就派人報說你們二人在渭青的雀雲閣鬧出了亂子。”夏平生說著,不由氣笑道:“你以為這是在外面打架,跑回來藏了傷口,過兩天就當一切沒發生過了?”

    燕開庭不由縮了縮脖子。

    “你且隨我來。”說完,夏平生就轉身走出院子,燕開庭雖然不願意,但只能乖乖跟著他走了出去。

    不知不覺,二人走到了燕家祠堂。

    “這?”燕開庭不解地問道,他原本以為夏平生要帶他回自己的院子療傷。

    夏平生彷若未聽見他的疑問,猶如漂浮一般緩緩走向燕家祠堂的廢墟之上,隔空站定,注視著腳下這片殘垣斷瓦。

    只聽他道:“想必你上次去了下面,也看見了。”

    燕開庭雖然不能確定夏平生所說的看見是看見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夏平生微微頷首,道:“我也未曾見過你母親,但下面的這些東西,的確是她為你準備的。”

    燕開庭“嗯”了一聲,也沒有怎麼說話。

    夏平生轉過頭來望瞭望他,道:“你十五歲那年,差點死在這裡,是我把你從這廢墟之下找了上來.....”

    燕開庭望向夏平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自己的什麼回答?感謝?那可是遲了六年。

    “夏師....”

    夏平生看著燕開庭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重重地嘆了口氣,道:“算了,也不說這些。這次渭青設局,應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付家那小子,他身份特殊,不是玉京這小地方能容,本來也不至於波及普通人。不過本來付家那小子兒時就與你親近,你為他做這些也是情理之中,只不過,不要真把小命搭進去了.....”

    說完,夏平生直直盯著燕開庭。

    燕開庭隱約有些明白夏平生的意思了,這裡承載著未曾謀面的母親對他的期望和希冀,當為親長,愛惜此身。他立時又老實幾分,點頭道:“知道了。”

    說完,只見一瓶周身泛著隱隱玄光的玉瓶飄向了自己,燕開庭伸出手接了過來,玉瓶裡,盛著半壺清澈瓊漿,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味道。

    “喝了這個,內臟之處的細微損傷應該就能修復完好,至於你磨損了的元神......”夏平生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小巧的圓珠出來,道:“次日沐浴,將此珠放入水中,待其溶於水後,泡上個半日,然後睡上一覺,便可痊癒。”

    說完,便將珠子扔給了燕開庭,燕開庭一把接住。

    “謝謝夏師。”燕開庭恭敬地向夏平生行了個禮。

    “回去吃點東西再休息吧,記得把瓶內的東西喝完。”說完,夏平生就像湮沒在了夜色之中一般,倏忽不見了踪影。

    一手拿著珠子,一手端著瓊漿,燕開庭站在廢墟旁,暗自出神了許久,直到夜晚的風漸涼,吹的他有些冷了起來,才抽回思緒,向自己院子裡走了回去。

    回到自己廂房中時,方才叫他起床地侍女已經為他準備好了吃食,他堪堪用了一點,便覺得肚子已經飽了,再喝下夏平生給他的瓊漿,便躺在床上昏昏睡去,竟是一夜無夢。

    翌日再次醒來時,燕開庭便覺得神清氣爽不少,叫來了下人為自己準備上一盆熱水,他準備按照夏平生所說的方法給自己修復一下元神。

    他從懷裡掏出那顆珠子來,昨日夜裡沒有好好觀察一番,今日看著這珠子,竟覺得一陣好奇。

    珠子約莫有一顆普通串珠一般大小,通體墨綠色猶如裴翠一般,遠遠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近看其內裡,便發現珠子裡面銀綠色液體緩緩流轉,泛著一種奇異的黛色光芒,燕開庭拿起珠子湊在鼻子間聞了一下,頓時一股奇異的芬芳竄入鼻尖。

    讓燕開庭突然想到竹林間的清泉,在月色下緩緩流淌,泉邊的一叢藍色小花兒,散發著的幽幽暗香。

    待僕役預備好熱水之後,燕開庭脫了衣裳,發現自己身上當真滿是傷痕,卻因為太過疲累,全然沒有感覺到了。

    走到半人高的浴盆前,燕開庭將那枚珠子扔進了水中。

    珠子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就像是一滴油落在熱水之上一般,呈圓環型迅速散開來,然而與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花不同的是,那珠子化開之後,漂浮在水面上片刻,便緩緩下沉,不到一會兒,整盆水都變成了一汪綠水,其間還有點點極細微的銀色顆粒,閃爍著光芒。

    燕開庭伸出腳,邁了進去。然後整個人便坐在浴盆當中,讓身子都浸在那綠水之中。

    他只覺得一股暖意將自己完全包裹,但這暖意並不是水溫帶來的暖意,而是能夠深入到他最深的心間,安撫著他,慰藉著他心靈的一種溫暖,就像一隻來自母親的手,以一種極致的溫柔撫摸著他。

    不知不覺,燕開庭彷若是進入了一種徹底的寧靜當中,什麼也聽不見了,只能感受到自己的體內,靈魂深處的一點點被填滿,之後便是無盡的充實和安寧。竟是就此進入了冥想。

    待到體內元神全部修復好後,燕開庭睜開了眼睛,盆中水已經清澈見底,絲毫沒有墨綠的影子。而自己的外傷,也全部痊癒,站起身來,燕開庭只覺得自己體內甚是飽滿,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哈,夏師那玩意兒還真神奇!”一邊說著,燕開庭一邊打卡開房門,喊道:“蝶衣,蝶衣!”

    昨晚那叩門的侍女一路小跑過來,笑著應了聲:“爺,休息好啦?要不吃點兒點心?”

    “不用!”燕開庭擺了擺手,道:“李梁哪兒去了,把他給我叫過來,點心不用了,給我整點熱茶水過來!”

    蝶衣回道:“爺,前天李梁說他家娘子害了熱病,一大早就向大管事請假回去了,還從藥房買了幾根人參,說是要給他家娘子補一補身子哩!哎喲,我們都說,他家娘子,還真是好福氣!”

    燕開庭聽了笑道:“你既然這麼羨慕,改日我也給你找一戶好人家,怎麼樣?”

    蝶衣是內院清洗之後,從燕家在玉京城附屬幾個鎮上重新選進來的家生子,雖然免不了仍與主府有千絲萬縷關係,但這批人有了前車之鑑,又少些彎彎道道,用心服侍之處,比以往要好上不少。

    她大大方方地笑道:“爺快別打趣我們這些下人了,難得被選進主府,誰急著嫁人?再說,我們可還是要服侍爺一輩子哩!”

    燕開庭搖了搖頭,道:“一輩子還是太長了,再說......”

    說到這裡,燕開庭突然停住了,他的眼神看向了院門口,只見一襲白衣的夏平生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咳咳!”燕開庭干咳兩聲,揮退蝶衣,朝夏平生走去。

    “夏師早。”一看見夏平生,燕開庭就立刻老實起來。“多謝您的藥,我已經感覺好多了。”

    夏平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燕開庭,點了點頭,道:“你和付家老大回來路上還遇到了談向應?”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0

章八十五尋釁滋事


    燕開庭心中直打鼓,聽這口氣,不像是付明軒那兒傳的話,也不知道夏平生這都是哪裡來的消息來源,他看了看夏平生的臉色,小心回道:“因怕路上埋伏,就在水道上繞了個彎。”

    夏平生看他一眼,道:“所以,還順便去了偃月宗門沉船的地方?”

    “是去看了看,”燕開庭見夏平生臉色不善,立刻想要轉移話題,“現場倒是奇怪的很”

    “怎麼說?”

    “我與明軒二人,沉入水底看了看,發現河床上運船的殘骸,但是卻不見貨物痕跡”

    夏平生略一沉吟,道:“用過午飯後,你去叫一下付家老大,跟我去見一見談向應。”

    說完,便消失在了院子外的巷子裡。

    午時,燕開庭和付明軒一同出現在夏平生的雪域院前,燕開庭輕輕叩響了院門,嘴裡喚道:

    “夏師,夏師!”

    只聽見院子裡毫無動靜,燕開庭透著門縫兒向裡面瞄著,嘴裡嘟囔道道:“根本沒有人嘛”

    付明軒心念一轉,道:“莫不是顯示已經先行一步了?”

    燕開庭撓了撓頭,道: “不應該啊,夏師早上明明還說著,叫我們與他一同前去呢!”

    就在這時,夏平生的聲音從上空傳了下來,只看見夏平生漂浮在院子上方,注視著二人。

    “夏真人!”付明軒向夏平生行了個禮。

    “夏師,您這是?”燕開庭不解地問道,夏平生凌空站在院子內的一棵白雪皚皚的古樹之上,難道剛剛一直在那裡看著自己了?

    夏平生淡淡道:“我方才突然想起,前陣子院裡遭賊,丟了個玩器,所以想看看有誰會在我離開時,進這院子。”

    地上兩人先是聽得一愣,夏平生的院子哪是這麼好進的,不說他的正屋實際上是個洞府,非得到授權之人可進,就僅是燕府客院,附近也有明哨暗卡,正值多事之秋,又是物貿會魚龍混雜之際,守衛格外嚴密。

    而燕開庭心虛,第一時間想起自己從夏平生那裡順來想研究一番的木核桃,已在破陣之力時用掉了,頓時噤若寒蟬。

    夏平生落在兩人身邊,若無其事地道:“走吧。”

    走出一段路後,付明軒終於想明白了,湊在燕開庭耳邊,忍笑道:“庭哥兒,我看你以後還是老實點兒,果然,夏師是什麼都知道的。”

    燕開庭不禁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當初用那個法器時,付明軒可沒有說這話。

    三人雖然沒有刻意隱蔽行踪,但也不打算過早暴露行踪。他們沒帶坐騎和代步法器,直接順著黑水河一路飛行。正值物貿會最熱鬧的時候,河面上船隻來來往往,多是裝滿了貨的貨船,而真正載客的卻是不多。

    有點道行的人,出城即選擇空路,雖然有猛禽出沒,但比廣袤地面的潛在威脅還是要少些。道行不足的人,卻更是不會冒險出現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之中,不是結伴而行,就是僱傭帶護衛隊的車行。

    不過也有修煉之人不願消耗體力,又用不起飛舟,就使用那種加持法陣的輕舟,猶若游魚一般穿行在河面的貨船之中,速度極快。

    雲渡行在渭青和玉京中間的那段黑水河邊,總部在一個規模不大的寨子裡,按道理來講,應該是那寨子依托著雲渡行發展起來的,早些時候,雲渡行所謂的總部,也只是過去談向應蹲在這裡收過路費的一個據點。

    在靠近寨子時,一艘輕舟也快速向那邊駛去,將要到達岸邊,夏平生遙遙看了一眼,道:“來的正好。”

    燕開庭和付明軒則是不明就裡,盯著那輕舟看。

    遠遠望去,上面站著三個人,均是穿著尋常服飾,所乘坐的輕舟也並無多麼不同尋常,雖是加持了法陣,但行駛的也不算太快,只是輕舟上橫臥形的半弦月標記,看著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是哪家的徽記。

    “偃月宗門。”燕開庭首先反應過來。

    偃月宗門不在四門七派之列,但在九州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勢力中,實力是能排進前二十的。只是一向行事低調,在雍州地界活動較少,所以兩人一時沒有認出他們的標記。

    待到落定在寨子前,那船上三名管事已經下了船,正扶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走下輕舟來。

    夏平生站在道路中央,正好擋住了他們前行的通道。這尋釁滋事的架勢十分明顯,想讓人看不見都不行。

    “你是”那老者眼神微瞇地打量著夏平生,總覺得有那麼一絲熟悉,但又想不起來。然後重重地哼了聲,道:“不管你是何人,相擋我們偃月宗門的道兒,可是找錯人了罷!”

    兩邊的管事們則已經搶上前來,擼起袖子,嚷道:“一邊兒去,這地方本來就不寬敞!”說著,兩人各伸拳腳,就打算以力服人。

    燕開庭在後面簡直不忍目睹,偃月宗門這些管事們怕是橫著走慣了,怕是要吃個大虧。

    夏平生也不動,只見一名管事搶到跟前,準備將他推搡在一邊,手剛伸過來,便有如伸進了一團粘性極強的淤泥中,不能進也不能退。

    “你!”管事兒漲紅了臉,卻也無法脫身,一陣哇哇大叫。

    夏平生實在是被他吵得心煩,眼睛一閉,那管事就飛了出去,重重砸在水面之上。

    “哎喲!”

    一聲慘叫,管事直在水里扑騰。

    白須老者此刻倒是面色一整,往後望瞭望,啐了一口,道:“叫喚什麼!又淹不死你,真是丟人!”

    說罷,老者輕手一抬,便隔空將那管事從水里拎了起來。燕開庭和付明軒同時感覺到,這位看似有些老態龍鍾的滄桑老者並不簡單,竟然也是一個上師境的強者。

    隨後,老者轉身看向夏平生,就沒有了方才那種目中無人的神態,他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高人,我們初到此地,實在是不明白與閣下有什麼舊事。”

    夏平生睜開眼斜睨了他一下,淡淡道:“玉京天工開物,燕家。”

    玉京燕家?天工開物?!

    那老者頓時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夏平生找到這裡的緣由。

    “這位應該就是夏總管了,在下偃月宗門三房長老盧伯仲,方才下人管教不當,實在是失禮,還請您見諒。”

    燕開庭心中冷笑幾聲,這些大門派的長老們變起臉來,和玉京的小家族也沒什麼兩樣。可見修士門派和非修士門派,在這點上區別不大。

    然而夏平生此行本就不打算給任何人面子,偃月宗門和談向應這檔子事兒,已經是真正讓他感到心煩,只想早點搞定。

    夏平生冷哼一聲,也不回話,轉身便走,燕開庭和付明軒立刻跟上。

    望著三人不顧而去的背影,盧伯仲深深凹陷的雙眼之中就生出一股陰騭的寒意來。

    這是一個能容下百人居住的寨子,摘自中央最高大的一幢建築便是雲渡行總部所在地,而周圍繞著這座建築而建的一些矮房角樓什麼的,都是普通人的居住區,從外面看起來,這個寨子略顯破舊,因為靠近河流,所有房屋的牆壁都因空氣潮濕,牆皮脫落斑駁不堪。

    但是除了掛著雲渡行招牌的那幢建築,站在這層組有十幾丈高的氣派樓宇前,燕開庭心中浮現出了談向應的那副模樣,不由暗道:“一看便知是個剝人油水的主兒!”

    大白日里,雲渡行一樓大廳裡面竟是寥寥幾個人,還都是打著哈欠的伙計,連個管事身份的都沒有,看見夏平生三人走了進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兒,沒有一點反應。

    夏平生也不惱,淡淡道:“叫談向應出來。”

    那些伙計懶散地抬了一下眼皮,緩緩道:“掌事說我們丟了貨,現在不開張。”

    燕開庭冷笑一聲,道:“我們又不是來找你們做生意的!還不趕快叫人出來!”

    環顧四周,付明軒只覺得有些詭異,按說在談向應如此強勢之人的管理之下,雲渡行的伙計們怎麼都不該是這幅態度才是。

    終於從二樓露出一個婀娜身影,探出半邊身子,看往下方的三人。

    “喲!是哪陣風兒把您三位吹來了,真是稀客稀客!哎,你們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招待客人,去去去,燒點熱茶水來!”

    一個妙齡女子從二樓現身,提著花裙擺就搖了下來,只見她生得一副狐媚模樣,好看倒是好看,只是帶著一股妖氣。

    “喲,還站著幹什麼,夏總管,燕爺,付爺,快請坐,請坐。”一邊說,這女子就招呼下人擺弄起座位來,看似安排的周全到位。

    夏平生卻也不望她,道:“叫談向應出來,三息之後,他再不露面,我看他這舊樓早就應該修一修,就先幫他拆了罷。”

    那女子微微一驚,連忙道:“哎喲,夏總管,您那裡的話,我家那口子一天到晚都在那黑水河上跑路子,哪裡還找得到人,怕是我,一月下來還見不到他幾面呢!”

    說著,那女子佯裝委屈,一雙媚眼淚光閃閃,卻還不忘向後面的燕開庭、付明軒流轉秋波,搞得燕開庭渾身不自在。

    “這是談向應的娘子?怎麼看著不怎麼正氣。”燕開庭轉開目光,悄悄和付明軒說小話。

    付明軒倒是不受影響,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女子後,輕笑道:“肯定不是正頭娘子啦……”

    看到這女子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夏平生是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厭惡,嫌棄地根本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右手向上一指,頓時一道淺綠氣息順著他的指尖沖天而起。

    砰!砰!砰!

    連續三聲,眾人抬頭,只見原本三層樓的雲渡行被生生從下面打出三個窟窿出來,木屑嘩嘩啦啦地往下掉著,透過洞還可以看見蔚藍色的天空之上,幾朵雲緩緩漂浮著。

    就在這時,一道怒喝猛然響起,威壓陡然鋪陳室內,燕開庭和付明軒下意識地就拔出了武器。

    只見談向應手持長矛站在夏平生的面前,怒上眉梢,瞋目切齒地盯著夏平生,惱道:“夏平生,你不要太過分!”

    夏平生冷冷道:“過分?不過一棟破樓而已,你對我燕家家主所做之事還清,我還你一棟新樓又如何?”

    談向應氣得鬚髮顫抖,比他強太多的夏平生不想和他講道理,除非即可動手,似乎也沒有其它辦法。況且本就是他對燕開庭出手在先,在夏平生這邊,是一個實打實的把柄。


章八十六咄咄怪事





    談向應按捺著脾氣道:“夏總管,我談向應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偃月宗門丟了貨是事實,那船就沉在黑水河中。”

    “哦?這和你當初打上玉京城來找我麻煩,有半個銅錢的關係?”燕開庭道:“黑水河又不是我天工開物的地盤,船沉在河裡,貨就被我拿去了?”

    燕開庭被這莫名其妙的事情纏上,氣也是不打一處來。

    夏平生舉起手來製止了他,然後看著談向應說:“你要講道理,我們就講道理。不想講道理,講誰的拳頭大也可以。只是偃月宗門在你的水路上丟了貨,卻攀扯上我們燕家,這事如何收場,你總要有個說法。”

    談向應看了看燕開庭,心中長嘆一聲,心想自己怎麼當初就一念之差,任由那些傢伙拖“天工開物”下水,若是知道夏平生的立場,他怎麼都不會招惹到這個大麻煩。

    眼下,偃月宗門的人也是三番五次來催,自己才躲了起來,暗地裡調查,沒想到今日這夏平生帶著倆小子就找了過來,直接將他逼得不得不現身。

    正在暗自苦惱的談向應還沒想好怎麼過眼前這一關,咚咚咚,大門又被人叩響。

    方才在寨子外河邊和夏平生髮生了點小小衝突的盧伯仲,身後帶著幾個管事,站在了雲渡行的大門前。那個落水的倒霉蛋倒是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顯然是回船上整理夠了。

    “盧長老。”談向應皺了皺眉,他還不知道兩撥人已在外面碰過頭,但在這裡遇到了,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怎麼,老夫來得不是時候嗎?”盧伯仲看了看談向應,目光又掃視了一下夏平生燕開庭三人,再抬頭看了看那被打穿的雲渡行樓板,心中有了幾分計較。

    “老談啊,我看你這事再不拿個章程出來,這雲渡行可就不是被打幾個窟窿完事的了。”

    談向應愣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盧伯仲的意思。

    若是偃月宗門這批貨找不回來或者是查不出個始作俑者來,他雲渡行的招牌,怕是得被偃月宗門的人給拆了。

    談向應已在出事後,隱約知道這批貨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後面還有一個連偃月宗門也要為之所驅的貨主。而能讓偃月宗門俯首聽令的,這九州上能有幾家?

    他看了一看夏平生,又瞧了瞧盧伯仲,嗨的一聲,長嘆一口氣,道:“既然大家都來了,那咱們今日就把話說個明白吧!”

    夏平生冷冷道:“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說著,也不謙讓,直接在主座上首坐了下來。

    盧伯仲看了夏平生一眼,亦無二話,修士門派比非修士門派更講究實力,就坐了主座下手。

    談向應原本一介主人,反而只能坐了客座,他落座之時,向屋子裡的那女人使了個眼色,那女人就連忙叫著一眾伙計從後門出去了。現在要談的話,可不是他們能夠聽著的。

    就在那女子轉身走向後門時,燕開庭突然像是看見了什麼一樣,神色就冷了下來。

    “怎麼了?”付明軒和燕開庭還有一眾管事,自行在旁邊找了座位,這時發現了他的異樣。

    “哼,花神殿的手,伸得還蠻長的。”

    付明軒瞬間了然,果然他怎麼看那女子都有些不對勁。

    見到眾人坐好,談向應嘆了一口氣,道:“夏總管,貴府燕主的事情,我確實沒有實證。因為大船開裂的痕跡,有人指證與燕主的靈兵法門相似。我因失了重要貨物,一時氣沖上頭,就找了過去。”

    談向應這話加加減減可有意思了,夏平生也不與他糾結,冷冷道:“大船開裂痕跡?你想要什麼樣子的,我就能給你做出什麼樣子的,要不要試上一試,看看我是不是也是嫌疑人?”

    盧伯仲此時自然明白,所謂現場痕跡與玉京“天工開物”有關的說法並不可信。

    他不想讓兩人在這上面爭執,反而乾擾正事,他那邊受到的壓力也日漸增大,再不找出貨物來,連他也要一起吃掛落,於是道:“夏總管,此事可以揭過了,只算是過程中一點小事,我偃月宗門也並沒有因此來找過貴府。”

    夏平生要的就是偃月宗門將天工開物置身事外的表態,當下淡淡道:“揭過可以,把那指證之人交出來,這個要求不為過吧?況且也是一條追查的線索。”

    談向應苦笑道:“那是一個老水手,前些日子,酒後失足落水死了。”

    這就是死無對證的意思了,也難怪偃月宗門當時沒有跟著發難,他們終究是正道大門派,怕是也感覺到事情不靠譜。

    夏平生看了談向應一眼,道:“將足下引入玉京的人卻是清楚的吧?”

    談向應知道今天不交點什麼出來,必然繞不過去,道:“那天……該在場的都在場了。”

    夏平生轉頭看了燕開庭和付明軒一眼,兩人一起表示聽明白了。夏平生就點點頭,不再追問,那是玉京內部事務,這種場合,說到這個程度也就夠了。

    談向應見夏平生這邊安撫住了,暗中噓出一口氣,轉向盧伯仲,道:“盧長老,我在現場查出來的事已經報給您了,沉船的那河下面,就只有船,完全沒有貨物的散碎痕跡,而且,那船的模樣,也不像是裝過貨物的樣子!”

    “嘿!”盧伯仲陰笑一聲,道:“老談,你說你這事辦的,先是天工開物那邊,又是我這邊,怎麼說出來的話,都聽著不是那麼回事呢?”

    談向應有些百口莫辯,沉聲道:“您也可以親自去實地看看。 ”

    “我就不明白了,咱們沒事兒運個空船兒,老談,您這是拐著彎兒罵我們偃月宗門吃多了撐的呀!雖說你我二門都是元會門下的,就可算是附庸,都還分個里外呢!”

    旁聽的燕開庭和付明軒都是神色微微一凝,互相交換了個眼色,若有所思。盧長老這話揭出一件令人吃驚的事,偃月宗門可對外從沒公佈過明確的宗主之屬。

    而談向應的雲渡行,只可能是元會門外圍,新近發展的新盟,什麼時候那家名門連北雍州的小行會也看得上眼了?

    付明軒卻是想到沈伯嚴近期一直在玉京周圍打轉,不由微微皺眉。被道修名門看上的地方,是禍是福難說啊。

    談向應臉色黑沉的就要滴下水來,道:“我一人說了自然不算,可是盧長老,在座的那兩位也曾碰巧下過水查考過一番,您可以問問他們。 ”說著向燕開庭和付明軒兩人一指。

    “哦?是嗎?”盧伯仲望向燕開庭,眼珠一轉,又望向付明軒。

    付明軒知道今天是沒辦法徹底不下水的,即使談向應在夏平生威壓之下,在偃月宗門面前洗清了燕開庭的事,可那批貨物一天找不到,周邊的各大勢力遲早會被找上門。

    他於是向盧伯仲點點頭道:“在下玉京六致齋付明軒,我確與燕兄弟去了現場,並且下水看過。”

    燕開庭也道:“現場痕跡蹊蹺,那河床上只剩貨船的殘骸,不剩半點貨品或外箱痕跡,而甲板和欄杆上並沒有新鮮的摩擦痕跡,這在裝貨時應該多少會留下些的。”

    聽到這裡,盧伯仲略一沉吟,道:“老夫還是無法理解。事到如今,也無須再保密製造者,那批貨原材料極為稀罕,是秘密委託給了'仁心匠者',他們傾全坊一年之力,日前按時交出了貨。我們的人怕出岔子,都沒敢再轉運,在工坊當場驗貨後,就用自己的人送到雲渡行的碼頭。我們和'仁心匠者'也是幾十年的合作關係,一直以來都沒任何問題,卻不想第一次出事,就出在這麼重要的一船貨物之上。”

    仁心匠者是北雍州的一家大型工坊,他們基本不做普賣的生意,都是定制單子,所以市場上名聲不顯,幾乎沒人聽說過,在業內地位卻不低,比起天工開物也只差了規模和積累。

    “那麼,收貨的那邊現在已經知道了嗎?”

    談向應現在關心的是上面是否知道此事,若是不知道,還能想想別的法子。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望瞭望燕開庭。若知道了,這失職的板子敲下來,一連串的人都逃不了,雲渡行這樣資歷尚淺的尤為倒霉。

    盧伯仲收了神色,抿著嘴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這批貨耽誤到現在,已過了近十天,即使找路途運輸的理由,再怎麼都會過了最後期限。現在的問題是,要在上面派人下來查問之前,將事情抹平了,那最多被辦個逾期,不然……”

    談向應眉頭一跳,盧伯仲將利害說得很清楚,他不由地再次望向燕開庭。

    “咱們雍州地界上,最大的匠府應是玉京燕家的天工開物吧.....那丟的一批貨,天工開物能不能......”

    “呵呵! ”燕開庭還未說話,夏平生已經冷淡地搶了話頭,道:“原來欺負我家燕主,是早就打了這個主意?”

    談向應心下暗罵,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連忙擺手道:“哪裡哪裡,先前是一場誤會,這不是無法可想了嗎?”

    盧伯仲看看燕開庭,還是搖了搖頭,道:“此法也是行不通。我知道老談你的意思是,一時半會找不回東西的話,就先補貨交差再說。”

    談向應此刻已顧不上臉面,道:“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盧伯仲苦笑道:“那批貨物的材料極為特殊,不說天工開物沒有,就是大部分匠府可能以前連見都沒見過。其中主材是由上面調撥下來,據說出自某個祕境,就那麼一批材料,因此製成的法器胚胎,都不能放到收納之器中,否則拿來今天的事故。”

    眾人聽了這才恍然,這類大宗修煉法器失踪的事情以往極少,有收納容器存在,幾名上位強者護航,即使被劫也不會完全留不下痕跡。

    “多說無益,目前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找出始作俑者來,那麼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盧伯仲手撫白須,緩緩說道。他還是認為,有人打劫了他們偃月宗門的貨,只要找出這劫貨之人,一切便都好說了。

    談向應陰沉著臉,沒有給出回應,在他看來,這樁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單純的劫貨那麼簡單,說不准兒,還是他們偃月宗門或者是仁心匠府內部出了什麼問題,只不過當著盧伯仲的面兒,都已經點到沉船之地蹊蹺了,更多的也不好再直白地說出來。

    付明軒從聽到元會門之名起,就一直若有所思,這時忽然出聲給談向應解圍,道:“不若盧上師親自到沉船之處看一看,以您的眼力和對仁心匠者的了解,或許能發現更多線索?”

    談向應立刻站起來,沉聲道:“多說無益,且一同去看看。”

    盧伯仲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下來。

    談向應剛走幾步,就停下身來,轉過頭便看向夏平生,問道:“不知夏總管是否也願意一同前去,也好幫我們做個見證。”

    燕開庭蹙眉,就想一口回絕。談向應的提議有些出格,按說夏平生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已達到,以他的性子斷無可能再捲入。

    然而出乎燕開庭意料之外,夏平生卻是應了,“也好。”

    燕開庭頗為愕然,他揣摩付明軒插一手的原因,是聽到了元會門的名字,可夏平生又是為什麼呢?

    付明軒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小聲道:“他是擔心這二人有從中搗鬼。事情牽上元會門,不到水落石出根本不能善了。”

    走出雲渡行時,燕開庭只覺背後一道目光猶如毒蛇一般緊盯著自己,回過頭去,一抹花色輕衫從後門飄過。

    “切”

    燕開庭冷哼一聲,花神殿布下地網,是越來越大了,而他這條魚,是在網的邊緣,還是已經在網的深處呢?

    隨後,一行人便出現在黑水河沉船之處的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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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七 隨從失蹤





    談向應指著這處河水道:“船就是在這兒沉的,被劈成了兩半,下沉極快,斷木撞擊和沈船的漩渦,就連水性好的都沒逃出幾人。僥倖生還的也都重傷,有人至今還沒清醒。”

    盧伯仲皺著眉頭,道:“如此看,定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要下水一番才是。”說完,盧伯仲那看似不堪一擊的蒼老身體砰的一聲就躍入了水中,瞬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夏平生周身縈繞起一圈銀白光芒,形成一個密閉圓球,將他包圍在內,也沉入了水中。

    燕開庭和付明軒,還有談向應這已經下過水的三人便在岸邊靜靜地等待著,就在這時,談向應突然望著燕開庭,眼神當中竟露出了些許疲態,還帶有那麼一絲.....懇請?

    “若是,能夠找到特殊材料的話,天工開物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忙呢?”

    燕開庭沉吟片刻,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雖然他也非常好奇,這麼特殊一批貨,究竟什麼人會想著動手。然而攬下這樁活兒並不是一件小事,不說是否耽誤天工開物自己的排期,插手此事,就等如是趟進了那個泥潭,誰知道背後水有多深。

    尤其是元會門這個龐然大物的名字一出,燕開庭看得出來,就連付明軒都有些介意的。

    “嗯,既然夏師已經插手此時,那麼就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了,雖然我是家主......但畢竟年紀還是輕了些.....”

    燕開庭撓撓頭,絲毫不覺得自己示弱有什麼錯。

    談向應聽到此話,知道說下去也是白說,心下又是一聲長嘆。他此刻還真希望燕開庭只是一個紈絝,不要像現在這樣滑不留手,將事情推得一干二淨,等如是堵掉了絕大部分可能性。

    他仔細思忖一番,將事件的來龍去脈細細理了不知道多少遍,最終還是覺得,自己是被偃月宗門的某些人耍了。若是讓他找出那人來,可說不得主宗還是同盟的面子。

    就在這時,夏平生和盧伯仲一同從水中出來,到了地上,夏平生身周白氣消散,整個人就跟進入水中時的狀態一樣,衣衫整潔,髮絲上面一顆水珠都沒有。跟夏平生比起來,盧伯仲在這洶湧的河底之下,一頭銀髮和白須之上,都掛滿了晶瑩的水珠。

    盧伯仲的管事們趕忙為他遞上一件風衣,盧伯仲看到夏平生,不禁嘆道:“老了,我真的老了,哎。”

    “怎麼樣?盧長老看見沒?”

    談向應連忙問道。

    只見盧伯仲長嘆一聲,隨即咬牙道:“我倒是要看看,我們偃月宗門到底是何人,竟這麼大的膽子!”

    盧伯仲經驗何等老道,又對自家宗門和關係工坊十分熟悉,談向應他們能發現的疑點,他也看到了,而談向應他們不能確定的事情,他則能吃準七八分。這水下貨船的殘骸,的確一堆貓膩,然而他也不能想明白,誰膽大包天干出這種事,誰又將別人都當傻子,以為此事不會露陷?

    還是說,背後主事之人找好了替罪羊?想到這裡盧伯仲探究的目光隱晦地再次掃向燕開庭。可惜替罪羊一環出了問題,現在事情包不住了。

    盧伯仲略想了想本門流程,會出問題的也就幾個環節而已。

    本來從仁心匠者那邊收到貨物之後,還經過了他的手的,當時他奉著掌門之命對這批貨進行開封和檢驗,都是沒有問題。說起來偃月宗門和仁心匠者合作多年,對這批貨的質量和數量他也是可以完全放心的。

    到了時候,自然要將貨物發出,不過盧伯仲不可能連這種環節都親力親為,走船的事自有下面弟子和管事來辦。本來發貨也不是件難事,往日里都是如此執行的。

    而貨船保護的事情,因為大部分水路都在黑水之上,那是談向應的地盤,他又是新近歸入宗門的外圍勢力,一切都順理成章。

    直到船沉貨失之後,談向應幾經波折才想要要去檢查水底沉船痕跡,以他行船數十年經驗,自然看出不妥之處,只是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他也是反复確認後,才敢相信,於是意識到此事背後不簡單。

    且不說他本以為是普通貨物的實則極為珍貴,將整片沉船區域探查過後,就連裝沒裝上船,都是另說。現在談向應只覺得自己已經蹚入了主宗的一潭渾水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脫身,只不過目前,事態似乎又有些明朗了起來。

    “盧長老,談某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您還是回去偃月宗門,把那負責發貨的管事們都查一查,說不定還可以查出些什麼來?”

    談向應說道,似乎他已經很能確定就是偃月宗門自己出的問題。

    盧伯仲這次沒有發怒,略一沉吟,道:“我看此事並沒有那麼簡單,宗門弟子若無其他理由哪來那麼大膽子,多半還有外來人,在其中插了一腳。”

    談向應想了想道:“外來人?不見得。是不是……”他抬頭指指天空,道:“上面最近安靜嗎?”

    盧伯仲一時沒說話,他知道談向應是疑上了元會門裡有人插手,事實上,他腦海中也曾有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是他在宗門中待得久了,不像這個賊頭子一般口沒遮攔,旁邊還有外人在場,自是不能將話說死了。

    夏平生在一旁,冷冷地道:“不管怎麼說,這次事情當中已經牽涉了我們天工開物,現在你們自己已有分說,當好自為之。接下來,不管貴宗追查得如何,若是還要打燕府的主意,那就不要怪我夏某不客氣!”

    盧伯仲聽了這話,不由皺了皺眉。大家都心知肚明,若偃月宗門追查沒有結果,遲早會在地區大索,夏平生說這話是要置身事外。原本也沒錯,只是在偃月宗門面前,一介非修士工坊將話說得這麼硬氣,他也是許多年未曾遇到了。

    盧伯仲正欲說話,談向應卻向他使了個眼色。

    等到夏平生帶著燕開庭和付明軒離開之後,談向應才解釋了自己方才的眼色,道:“盧長老,正值多事之秋,我們還是不要另豎強敵。我與夏平生曾交過手,此人雖說也是真人境,可我在他手下十招就會落敗。就算是偃月宗門,大概也要驚動掌門和太長老們才行了吧?”

    盧伯仲臉色陰沉的像要滴出水來,留下了一句“告辭”就帶著幾個管事消失不見。

    黑水河邊,雲渡行寨子裡。

    一襲羽衣的向瑤站在花色輕衫的女子前,神色冰冷,全然不是面對臨溪的那副寵溺模樣。

    “師父,我已經照您的吩咐將事情都安排了,血矛和雲渡行全脫不了乾系,他們要在宗門面前交差,就得為我們所用。”

    花色輕衫女子就是方才招呼燕開庭等人的狐媚女子,此時她全然沒有剛才那副妖冶神情,而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向瑤面前。

    “雲渡行?我們花神殿要雲渡行做什麼?我們要的是燕家的異火!只有把燕開庭的血契破掉或替代掉,我們方才有可能拿到地火。”

    向瑤看著她,輕笑一聲,道:“雖你與臨溪皆是我徒兒,但臨溪出身天賦比你強些,修煉之途上佔了先手。為師對你嚴厲一些,也是為你好。”

    “你可不要枉費了為師對你的一番苦心。”

    花色輕衫女子神色一凜,臉色就微微泛起紅來,也說不清是被激勵了,還是心虛,柔聲回道:“謝師父,徒兒明白了。”

    說完,向瑤羽衣一揮,帶起一陣清風,轉眼間人已消失不見。

    跪在地上的女子緩緩站起身來,望向雲渡行外邊在月光下閃爍發光的黑水河,神色越發陰冷起來。

    玉京燕府,燕開庭剛回院子裡,還未坐穩,蝶衣就提著裙擺急匆匆跑了過來。

    “爺!爺!不好了,那李梁怕是出事兒!”

    燕開庭一口茶水差點噎在喉嚨,忙道:“什麼事,慢慢說,別嚇著爺。”

    “喲,蝶衣哪是故意嚇您的!剛剛李梁家小娘子找了到府上來了,說是李梁好多天都沒回家了,也不管她,莫不是在外邊兒有了人?奴家心下想,不是李梁說他娘子病了才跑回家的麼,但又覺得,此事兒好像不大對勁,便把那小娘子搪塞了回去,說是李梁最近在爺手下有要事兒要辦。您看這事接下來怎麼是好?”

    燕開庭心下一驚,略一沉吟,道:“李梁走了幾天了?”

    蝶衣思索片刻,回道:“約莫是四天了,您去渭青赴宴的那天晚上,說是要回家去。”

    燕開庭又急忙問道:“他是怎麼知道他家娘子病了的,他家娘子託人給他帶的話?”

    “喲,可不是嘛,門口來了個小侍童,說是府外邊兒有人傳他家娘子的話兒,李梁一听就跑了出去 回來就急沖沖地喊道他娘子害了熱病要回家......只不過,我從他家娘子口中打探到,他家娘子,似乎可沒說這話哩。”

    燕開庭心下陡然一驚,這麼詭異的情況,恐怕李梁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只是李梁雖然有個隨從長的名頭,可除了月例高些外,在匠府中沒有實權,誰會要對付這麼一個人呢?

    李樑的性格在外人看來欺下媚上,就是個安排吃喝玩樂的跟班,也沒什麼與匠府經營和製器相關的專長。

    燕開庭將他放在身邊,一是對方雖有種種不是,可忠心且辦事小意這點沒得挑,另外也是在燕府的一團紛亂中,身邊留不下真正有才華的人。

    算一算,李梁居然已是他身邊跟了最久的人了。這麼多年下來,就是養隻貓還有了感情。

    燕開庭沉聲道:“那個小侍童,你可還記得的是誰?”

    蝶衣見燕開庭臉色極為難看,連忙道:“記得,記得,是東邊兒的一個管事手下的,奴家這就把人叫進來。”

    燕開庭在原地坐了數息,就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捏著拳頭望向府內的一處方向,眼神就欲冒出火來。

    如果李樑自己沒有仇人,那不用多想,定是和胡東來那一行人有關係。只是他們想要從李梁身上得到什麼?還挑他遠赴渭青的這個時候,燕開庭忽然心中有了絲不祥預感。

    片刻之後,蝶衣引著那小侍童來到了院子裡。

    “快,快跟燕爺說說,那天兒是怎麼回事?哎喲,你可不要哭了!”

    那侍童年紀還小,才能進出後院。此刻看見燕開庭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直哆嗦,越是害怕越是說不清楚話,最後開始直掉眼淚。

    “那日是誰人叫你傳話的?”燕開庭緩和了一下神色,也不想太為難府上當差的小孩子。

    “回爺的話.....”小侍童吸了一下鼻子,道:“是小的在東門邊兒值班的時候,來了一位姊姊,叫我傳話的。“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8-11-16 18:32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0
章八十八 端倪初現

  「是府裡人?」

  「沒有,小的從來沒有在府裡見過這麼年輕漂亮的姊姊。」

  「不是府裡人,你給她傳的什麼話?!」

  侍童嚇得又是一顫道:「那人說是李家娘子的乾妹妹。」

  燕開庭略一沉吟,望著蝶衣道:「蝶衣,你隨後就去看看李梁家的娘子,問問她身邊有什麼交好的兄弟姊妹什麼的,經常走動的那種。」

  「哎,爺您放心,蝶衣現在就去。」

  燕開庭點了點頭,心想能夠讓李梁當即就相信下來的定是熟悉之人。

  問完了話,燕開庭就擺手叫那小侍童下去,小侍童如蒙大赦,趕忙行禮,逃似的跑出內院。

  李梁的家就在距離燕府不遠的玉京城西街的一條巷子裡,這些年來李梁在燕家當差,也掙了不少銀子,足夠在這條還算是繁華的街道上購置一處房產,蝶衣帶著幾個家丁七彎八拐地找到了李梁的家,只見是一幢還不錯的二層小樓。

  李家娘子滿面淚痕地招呼了蝶衣,把身邊有些交情的姊姊妹妹們都一一說了出來,最後問道:「蝶衣姑娘,李梁定時出什麼事兒了吧……你不用瞞我,燕爺這些年來再怎麼用李梁,都會讓他跟我們打個招呼先,如今燕爺怕是也不知道李梁出什麼事兒了,你們才來問我一通。」

  說著,又嚶嚶地哭了出來。

  蝶衣一時也不好說話,只是說:「你還不知道燕爺嗎?李梁是他得用之人,若出了什麼事兒,燕爺不會不管的,你放心,怎麼也會給你個交代的。」

  說完,便又是各種安慰一通,從李梁小樓出來時,已是暮色西斜。

  夜色濃郁,明月清朗,雖已近初夏,雪域院中又是另一番景象,恍若白雪皚皚,大雪飄飄,行於其中,卻不覺徹骨寒意,反倒是一種神清氣爽,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燕開庭院門外就感覺到裡面似乎有法陣運行的氣息,他這次十分老實,沒有越牆而入,扣響院門,得到一聲「進來」才走進院子裡,發現裡面赫然一片冰雪世界。

  夏平生負手站在院子中央,望著簌簌飄雪,眼神不知飄向了哪裡。

  燕開庭也不知道夏平生怎麼忽然就在初夏夜弄出雪落般的神通了,他並不發問,只如好奇的孩子般隨意走了幾步,在皚皚積雪上留下一串腳印。

  最後站在一顆松樹之下,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那掛在松葉間的冰凌,頓時,一股徹骨的涼意竄入了他的身體裡,使他微微一顫。

  「大陣開啟,一草不木都不是隨意摸得的。」夏平生淡淡地道。

  「我的呢?我的就可以隨意摸的嗎?」燕開庭轉身,眼裡流淌著一股不解神情,似是疑問,又是質問。

  「從小到大,能在我身邊待久的,似乎一個都沒有……」燕開庭望著飄雪,喃喃道。「他有千般不好,學文習武都不成,揣摩上意倒是很積極,可惜雲雀並不得鴻鵠之志。實際上,他千方百計給我找來的玩意,不管死的活的,都不是我的興趣所在。」

  夏平生看了看燕開庭,道:「赤誠之心無分貴賤。」

  燕開庭苦笑道:「是啊,很多事物不在了才知道原來還是會稀罕的。」

  「你準備如何處理?」

  「還請夏師不要插手此事就好。」燕開庭向夏平生深深一禮。「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您的教導,我這一生或許寡親緣,以致成離位之障,實際上,也有我自己的問題。我對親緣執念,生疑,猶豫,卻看不清何謂親緣。血親,只是其中一部分。」

  夏平生緩緩道:「你若是如此想的,那便如此去做吧。」

  飄雪之下,二人再無過多言語。燕開庭此時的身影,就如那兀自飄下的雪一般落寞。

  翌日,蝶衣一大清早就將在李家娘子那邊問的話,以及後續打探的一些消息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了燕開庭。

  「爺,李梁的娘子說平素裡也沒什麼特別的人多與他們走動,若說李梁也認得的,可能是鄰街一個燕府旗下銀鋪的小娘子,兩邊住得近,又同屬府裡,有些來往。我帶人去認了認,那人是銀鋪掌櫃的遠房堂妹,家鄉遭了點事過來投靠的,也在店裡幫忙。她就在外面候著,爺要不現在見一見?「

  「叫她過來。」

  蝶衣立刻轉身從門口叫進一個自有一番韻味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一走進來,就趕緊跪在燕開庭面前,哭哭啼啼地道:「燕爺,我冤啊,我實在是不知道會鬧出這樁事兒來……」

  燕開庭冷笑一聲,道:「你有什麼可冤的,那假話不就是你傳的嗎?」

  「是我傳的沒錯,我也是一時貪心,只是您府上一個管事的叫我到東門傳個話,就給我二十兩銀子,我哪裡想得到會惹出這樁事兒來,也叫李梁出了事!」說著,年輕女子又開始啜泣起來,「我當時也是被這錢蒙了眼,真沒想到啊……」

  「呵呵。」燕開庭被氣笑了,「誰和你說李梁怎麼了?一過來就這麼哭哭啼啼,難不成你本來就知道他要死?」

  聽到這話,那女子臉色一白,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冤枉啊爺,小女子真的不知……」

  「真的不知?」燕開庭笑笑道:「那你就說說,哪個管事叫你傳話的,或者說,事發之後,你不跑,留在那裡等我派人找上門,是還想攀扯誰?」

  那女子被說得一呆,硬著頭皮道:「燕爺,您府上的人您護短,可不能全怪在奴家頭上啊!」

  「哦?」

  「那管事奴家不熟,可也見過他來鋪子裡幾次,只知道他姓孟,您叫出來對質不就是了!」女子理直氣壯地道。

  孟爾雅?掌事身份的孟爾雅當然已經不在燕府了。

  燕開庭氣笑了,這麼拙劣的手法,居然還真拿到他面前來現。他伸手向前隔空一抓,就將那女子頸間的一個玉掛件給抓了出來,攥在手裡,「那這是什麼?胡東來的東西,拴在你的脖子上,你倆的關係好到這般?」

  年輕女子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她收起原來那副可憐模樣,抬起頭來望著燕開庭叫道:「哼!你這紈褲,又有什麼資格坐著家主的位子,若不是有個燕家的正名,運氣好得了燕家血脈,你比得了胡郎君什麼?!胡郎君為這燕府盡心盡力,為何不能主持匠府!」

  「呵呵,原來除了塗家娘子,姓胡的紅顏知己真不少,可惜我燕家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燕開庭冷笑幾聲,道:「你覺得會有人來救你,還是覺得事情敗露之後,你能逃掉,或者是你們就覺得我回不來了?」

  說著燕開庭根本沒有等回答的意思,伸手就向年輕女子一抓,隔空扼住了女子的喉嚨,將她生生提了起來。女子雙腳直蹬,臉色發紫,眼珠子都鼓了出來,鬆開的掌中啪嗒掉出來一件沒來得及催動的法器。

  「蝶衣,轉頭。」

  蝶衣臉色發白地轉過頭去,只聽見一聲悶哼,然後便是倒地之聲。

  回過頭來,那年輕女子已是沒了生氣,而坐在上座的燕開庭,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爺……」蝶衣膽子再大,也沒見過當堂殺人,臉色慘白慘白的。

  燕開庭抬手將地上的法器虛攝到手中,看了看,慢吞吞地道:「這人恐怕不是銀鋪掌櫃家的正經親戚,」他緩緩道:「把人送去銀鋪,讓掌櫃想好了,再過來給我個解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與此同時,燕府招待外客的廳堂裡,來了一位貴客。

  盧伯仲和幾名管事正被知事引了落座,又忙著奉茶後,夏平生就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夏總管。」盧伯仲先向夏平生拱手行了一禮,經過前日接觸,現在他收斂許多。

  「盧長老此次前來,有何貴幹?」夏平生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問道。

  盧伯仲點了點頭,道:「自然無事不登門,盧某此次前來還是為了我宗門丟貨的那事,說了要給您和燕府主一個交代的。」

  「如此甚好,那便等燕主到了再說。」說完,夏平生就在他對面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徐徐端了一盞茶送向嘴邊。

  縱然夏平生擺明了怠慢之意,盧伯仲也只得悻悻坐下,繼續喫茶。

  許久之後,就在盧伯仲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之際,一道朱紅色聲音從眼前飄過,再望過去,燕開庭的身影就出現在主座上方。

  「盧長老,有什麼事兒您就快說吧。」燕開庭撐著頭,心中想的還是李梁那件事兒。

  「燕主果然是公務纏身,忙人一個啊,那老夫也不多言,簡單說幾句便走。」

  盧伯仲顯然對燕開庭的態度有所不滿,陰陽怪氣說了幾句,但燕開庭卻也是不理他。

  「今日前來,一是想向二位通報一聲我們偃月宗門丟貨的調查情況,二呢,也是向在座的二位……討個說法。」

  盧伯仲的前一句還好理解,後一句則是讓燕開庭和夏平生都是神色微微一凜。

  「哦?此話怎講?」燕開庭問道,又望了望坐在一旁的夏平生,那日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盧伯仲還找上門來,看來事情有了新發展。

  盧伯仲嘿嘿兩聲,道:「什麼意思?那燕主和夏總管,就聽在下說上一說。」

  「我回到宗門後,立即著手進行調查,發貨之人均是登記在冊,哪一趟貨,哪幾個人,都是寫得明明白白,出貨相關的一干人等,從管倉庫的,管力工的,到跟船的。」

  「的確是我宗門不幸,出了眼皮子淺的禍害,只以為是一批普通的貨,聽了別人的主意,偷梁換柱。出碼頭後不久,兩船人員互換,貨船改了航向,還將一些不明就裡的船工送上了黃泉路。」

  燕開庭嗤笑一聲,道:「恐怕貴宗第一次前往現場勘查的人員也有些問題吧?看不出船上本就無貨,還能說是經驗不足,就連船換了都沒看出來?」

  此事顯然是個窩案,盧伯仲臉色發黑,他只用三言兩語交待過程,就是不想將家醜太過外揚。若非有不得不來的緣故,盧伯仲才不願將宗門內的事在外人面前抖出來。

  燕開庭又問,「不知那個『別人』,盧長老是否有眉目了?」

  盧伯仲哼了一聲,道:「何止是有眉目,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人是誰!」

  「誰?」燕開庭故作好奇,實際上已有些猜測。盧伯仲此來當然不是嘴上說得好聽,為了給他們一個交代,怕是仍與天工開物脫不了干係。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11-17 01:0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1
章八十九斷親緣





   

    盧伯仲看了看燕開庭,又望瞭望夏平生,冷哼一聲,道:“都說這燕府有著燕主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卻入了上師境,還結合了仙兵泰初,而夏總管呢,雖然一向行事低調,但這雍州地界,您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了,可我看啊”

    “您二位也不要只顧著自己厲害,這府裡的人事,可是要多多管教一下!”

    盧伯仲這番話說的可謂是毫不客氣,擺明了就是說那背後謀劃之人,是出自燕府內部的。本站

    聽到這裡,燕開庭冷笑一聲,覺得已經不用再聽下去,就只聽見夏平生似是猜到了他內心想法一般,道:“還需聽盧長老細說一番。”

    盧伯仲繼續道:“聽說你們燕府中胡管事還是個挺重要的人物這,燕府內部的事物我們外人也沒有資格多說,只是你們那胡管事聯合起花神殿的人,演上這麼一齣戲哼,還把我們偃月宗門牽扯了進來不知燕主是否能給我們個交代?”

    燕開庭心中想法已然落實,只是還有一個疑問需要弄清楚,便道:“您說的花神殿,是否指的是談真人的那口子?”

    盧伯仲面露鄙夷,重重哼了一聲:“也不過就是個小妾而已,還以為自己能夠隻手遮天,盧某在來的路上已經知會了談真人,只怕此刻那小妾,早就已經沒氣兒了吧!”

    “想不到,堂堂一個雲渡行的掌事,竟然被自己的小妾帶到了坑里,傳了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盧伯仲陰惻惻道:“至於燕府這邊,也不知道那胡姓管事是自行其事,還是得家主指使?”

    這一下,燕開庭算是全部明白了。胡東來與花神殿,很可能早就勾結在了一起,當日胡東來出現在畫舫上,燕開庭就知道不是偶然。只是苦於一直沒有確鑿證據,夏平生對此事又從來不表態度,此時真相已然大白,胡東來的心思,可真是昭然若揭。

    燕開庭站起身來,對著夏平生道:“夏師,今日你也聽見了,那麼身為一家之主,我現在就要清理門戶,也是給偃月宗門一個交代。”

    說罷,便化為一道虛影,破門而出,消失在夏平生和盧伯仲的視野之中。

    被留下的盧伯仲不免有些狐疑,燕開庭的反應太爽快了,讓習慣大宗門行事作風的盧長老有些感覺事情進行得過於順利。

    夏平生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我們小門小戶唯一好處就是,家主可以便宜行事。”

    盧伯仲立時被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甚是難受。他這次宗門徹查,實際上究竟門內牽扯了多少人,到現在都沒能全搞清楚,跑來天工開物,也是受到了莫大壓力,想另外找個突破口。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燕府的“紫氣院”內,胡東來坐在一張藤椅上,微瞇著眼睛,任西斜的暮色披灑在自己身上。

    他近日一直睡不好覺,每每睡到床上,總覺得身下有萬般尖刺在扎著他,也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慌亂如麻,但表面上,還得裝作個無事人。也只有在這日暮時分,手上的事情稍微忙活完了的時候,坐在院子前的藤椅上,稍稍打個瞌睡。

    剛閉上眼,就只聽見“嗖”的一聲,什麼東西破空而來。

    胡東來蹭的一下跳起,伸手便是一抓,只見是一枚玉挂件。

    那是自己的玉佩!

    胡東來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到三團水缸大小的雷火直直向自己飛來!

    胡東來距離上師,也只有一步之遙,一個側身翻滾,堪堪避過了這三團雷火,卻不免還是被雷火燒焦了衣角。

    站起身來,他指著站在紫氣院門口,手持泰初錘的燕開庭道:“燕開庭,你是吃錯哪門子藥了嗎?夏師要是知道你在燕府裡用泰初錘,定是要狠狠地管教你不可。”

    燕開庭冷笑一聲,道:“燕府終究還是姓燕,你可別搞錯了。我為何而來,你會不清楚?怕是虧心事做太多,都想不過來了吧?只李梁一事,就足夠我取你性命。”

    見燕開庭已然是明了,胡東來也不再裝,哈哈大笑一聲,“區區一個隨從,就用得著你這麼激動?你不過就是仗著仙兵,欺負欺負人罷了。這份基業在你手中遲早易主,那傢伙跟錯主人,怪得了誰。”

    聽到這裡,燕開庭是再也忍不住,怒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不用泰初就教訓不了你了?往日里念及你身上流著和我幾分相似的血,又看在夏師的面子上沒有動你,今日就將前塵之事一併了結!”

    說罷,燕開庭收起泰初,以極快的速度向胡東來衝去,縱身一躍,就高高立定在胡東來上方。

    隨著一聲喝叱,燕開庭自上而下,向著胡東來重重出了一拳,頓時如山一般的重壓砸向胡東來,使得剛剛拿出長劍的他瞬間跪下!

    竟是如此磅礴拳意!

    胡東來跪下之處,青石地板頓時出現無數裂紋,燕開庭還覺不夠,再次騰空上天,對著胡東來又是一拳重重砸下!

    撲通一聲,胡東來趴倒在地,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但胡東來仍然沒有放棄抵抗,長劍緊握在手中,準備一個翻身而起,怎麼也要反擊一下。

    燕開庭怎麼會給他這種機會?冷笑一聲,迅速降落站定在胡東來的面前,對著他的臉便是更為強大的一拳轟出!

    轟!

    這一拳帶著一股強大的氣流,帶著猶如奔騰江河之水的濤濤氣勢,帶著燕開庭對他的無盡恨意,重重砸在胡東來的臉上。

    他只覺得,世界瞬間就安靜了,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就飛了出去。

    謀劃了不知道多少年,局不知道布了多少個,多少個日日夜夜,就敗在了這三拳之下。

    撲通一聲,胡東來在飛了十幾丈遠後,仰面朝上摔倒在地。

    不知為何,他的嘴角現出一縷微笑,在他最後的視野裡,燕開庭站定在原地,憤怒地盯著自己,恰如這麼多年,自己憤怒地盯著他一樣。

    所有陰謀,最終還是要用實力說話。

    只是不知道為何,到了最終那人也沒有來。不過已經不重要了,胡東來的視野漸漸變黑,便再無所覺。

    這時,待客的廳堂中,夏平生緩緩張開眼睛,看了盧伯仲一眼,道:“罪首伏誅,盧長老要的交代,燕主已經給了,就請吧。至於偃月宗門內務,想必貴宗自有分說。今後你我兩家再無相干。”

    盧伯仲沉吟道:“貴府清理門戶若有什麼線索,希望仍能告知一聲。”

    夏平生淡淡道:“說實話,天工開物只是個不入流的匠府,規模雖大也只是凡間產業,與貴宗是天壤之別。我府所謂主事人怕也只是個被人驅使的小卒,盧長老若想在這裡找點什麼能向元會門交賬的東西,恐怕份量不夠。”

    盧伯仲被道破心事,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可夏平生說的是事實,他只覺有芒刺在背,當下說過幾句場面話,也就告辭了,都沒等燕開庭再轉。

    已是夜幕,玉京西街,李樑的那棟小樓裡,一個黑漆漆的棺材被抬進屋內。

    李家娘子不住啜泣,望著那棺材,眼淚更是不住往下淌,蝶衣一邊安慰著,一邊給她擦淚。

    “好了好了,小娘子不哭,咱們燕主不也把人給找了麼?還替李梁報了仇,殺了那狠心的東西”一邊說,蝶衣自己也忍不住掉落了幾滴淚。

    燕開庭與胡東來的打鬥時間雖短,可動靜卻瞞不過人,當下他的親信就知道事敗想逃走,只是在夏平生一手帶出來的府衛面前,全部束手就擒,裡面還混著兩三個花神殿的修士,都全無反抗之力。

    事實上,與李梁一起被抓的還有另外兩人,都是跟家主出門的長隨,不過燕開庭用他們更少,那兩人不是本地人又沒成家,居然還沒被發現。這兩人倒還活著,被救了出來,而李樑的屍骨已經零碎得看不出人形。

    李梁被害的起因十分簡單,三人都是被非正常手段弄到城外,出面的胡東來叫他們去玉京和渭青之間某地迎燕開庭,再帶些東西給他。眾人都不知道這是何意,也不知道怎就確定燕開庭會走那條路,況且迎接家主本就是他們該做的。另兩名長隨假意應了,只有李梁抵死不從。

    “花神殿”究竟又是在算計什麼,已不可考,隨著燕開庭和付明軒從渭青意外脫身,這個佈局早就沒用了。他們殺人,甚至都不是為了滅口,這才是讓燕開庭最深惡痛絕的。

    燕開庭沉聲道:“李家娘子,你若有意,可以去燕府當差。”

    李家娘子嗚咽幾聲,擺了擺頭,道:“爺,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不願意離開這個房子,當年李梁為了買下這個院子,狠命乾了好幾年,只要住在這裡,就像他還能來”

    燕開庭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李梁每月的月錢加倍給你,你今後但有所需,只管到府上來。”

    從李梁家出來後,燕開庭頭看了看這地方,又看了看放在大堂裡的棺材,燕開庭深吸了一口氣,就頭也不地朝前走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1
章九十 清算舊怨

  燕府內西邊的管事院,齊雄正焦急地來回踱步,只是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手在不由自主顫抖。

  即使對外封口,「天工開物」主府裡的清洗卻是實實在在進行著。胡東來一系全軍覆沒,而往日裡與之結盟,和府主對著幹的老人們,不免人心惶惶,齊雄當然也是其之一。

  他自認勞苦功高,祖開始在天工開物出力,又不若胡東來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應該不至於落到同樣下場。

  忽然房門被推開,本精神緊繃的齊雄嚇了一大跳,轉身要罵人,看清來人,不由一個寒顫,換副笑面孔,道:「府主百忙,怎有空到這裡來?」

  燕開庭似笑非笑地道:「這不是怕齊管事跑了嗎?」

  齊雄連連擺手道:「我的爺,我在玉京土生土長,連同先祖在府裡當差都幾百個年頭,萬事盡心盡力,哪會做出這種事情?」

  燕開庭冷笑一聲,齊雄聽得頭皮發麻,心忐忑。

  「盡心盡力,為誰盡心盡力?」燕開庭也懶得多跟他廢話,道:「其實不夠盡心,不夠盡力,也沒什麼,德不配位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一個兩個。只是財容易捨,命不好還,你貪匠府的錢,並不是大事,手有人命,今天結算了吧。」

  齊雄大吃一驚,道:「府主,人命關天,這可不能隨便玩笑!我和李梁的事,半點關係沒有!」

  燕開庭笑了笑,眼卻滿是冰霜之意,「誰和你說李梁,你可還記得湯管事一家?」

  齊雄面色陡變,剎那間彷彿看到了荒原之,湯家三十六口的白骨。

  燕開庭閉了眼,一拳轟出。

  噗!

  一口鮮血從齊管事的口噴了出來,隨後便重重摔倒在了地,再也沒了氣息。

  燕開庭一聲長嘆,毫不回顧,跨出門去,抬起頭來,看向那輪看似皎潔無暇卻暗含斑駁的明月。

  今日之前,他都不曾想到,清算恩怨的一天會這麼快到來,也沒想到,自己在出手的時候,原來會是如此心緒無波。只是或許個關係太過錯綜複雜,也或許這一天等待得太久,全無大仇得報的歡愉,反倒像是丟失了什麼般的茫然。

  清冷的月光之下,燕開庭獨自站立許久,他只感覺到內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破裂,猶如冰面的裂痕快速延伸,然後隨著嘣咚一聲輕響,徹底分裂開來,越來越小,直至不見。

  而同時,又有一些東西正在逐漸建立,像燒製一件精美瓷器一般,從最開始的一團黃色泥土,被一雙溫和有力的手逐漸定型,然後送進火爐裡細細鍛燒。

  不知道什麼時候,付明軒出現在他的身後,無言地看向他。

  「一切都結束了」燕開庭喃喃道,「這麼多年,心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付明軒神色複雜,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道:「如此也好,你終於突破了『離』位。」

  燕開庭仍舊是望著天空,道:「夏師曾經說過,世人畏懼因果,只是承受不起代價,所以蔭庇也好,維護也好,都是有一個限度的。所謂愈強者限越高,可誰又能一手將大道奉?」

  說到這裡,燕開庭失笑。

  「男兒在世當頂天立地,為身邊人撐起一方天空,怎能希冀親長保護?三千大道擇一而行,當然要用自己的腳去丈量!」

  燕開庭握緊了雙拳,用更加堅毅的目光看向了天邊的明月。夜色之下,少年挺拔的身影,猶如山間不懼風雨的懸松。

  翌日,玉京城依然繁榮,要抓住物貿會最後的熱鬧。燕府則如往常般井然有序,只是像深水之下,暗流並不能那麼快平息。

  一大早,燕開庭起床梳洗時,蝶衣端著一個托盤,面放了書,滿眼疑惑地走了進來。

  「爺,前院說,這道任命書送不出去……」

  燕開庭一手端起熱茶,正要遞到口邊,「嗯?」

  蝶衣經過這兩日變故,膽子都小了些,想來前院現在不應該還來糊弄這位家主,定了定神,才將前面的傳說說出來,「這位孟管事好像不在人事冊子了……」

  燕開庭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什麼,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烏龍還是他自己造成的。

  燕府清理之後,尤其一口氣倒了兩名大管事級的人物,必然涉及大量人事調整,這還是燕開庭沒再繼續動其他人的情況下。

  他昨晚大筆一揮,給孟爾雅也簽了一份任命書,卻一時忘記,孟爾雅已在面離開燕府。

  燕開庭摸了摸下巴,報出一個地址,道:「讓他們送這個地方,唔,交給他家小娘子即可。」

  蝶衣有些怪,但沒多問,仔細地將地址記下退了出去。

  而不久之後,收到多一個字沒有,聲稱是給她家郎君的任命書的孟爾雅,瞪著書看了一會兒,也是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雖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麼事,可也想像得到,必然是燕府裡發生變故,原先燕開庭的一些謀劃有了變化。對孟爾雅來說,困於後院並非她所願,燕府的大管事之位不好坐,可有挑戰才有機遇。

  接下來的幾天,玉京城內一派繁華熱鬧,四家家族也都忙於俗事,燕開庭和其餘三個公子哥兒又開始廝混在一些煙花柳巷之地,彷彿什麼都沒有變過。

  燕府內雖然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胡東來和齊管事的剩餘殘黨被一一拔起,匠府內原先依靠胡東來的那些老匠師們也被一一調動,但從表面看,燕府卻是一派平靜,根本看不出裡面竟有這麼大動靜。

  一段日子下來,孟爾雅對手的事物處理得是越來越得心應手,齊管事原來留下來的那些人手不知道為什麼,竟沒有對他有一點刁難,是以孟爾雅做起事來越來越有幹勁兒,連在一旁的蝶衣也經常說道:「哎喲,看不出來這孟小弟年紀輕輕,卻還是個能人呢!」

  孟爾雅卻也只是笑笑不作聲,做個假姨娘,當然不如做個明門正道的大管事。像她這樣的人,實在沒有太多選擇,有了機會要抓住,母弟都已離開玉京,她更無牽掛。

  付明軒那邊的遷府事宜,也在有條不紊得進行著,每次看著自己熟悉的一處初院子被慢慢清空,燕開庭都忍不住要再問一次付明軒,「真的一定要走嗎?」

  而付明軒總是反問,「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燕府諸事千頭萬緒,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使胡東來、齊雄去了,向駿生留下來的格局可不是一時能夠打破的,收拾匠府的殘局是燕開庭的當下之急,他根本沒有心思再去想別的。

  「孟爾雅當大管事可還行?」還是付明軒先打破了沉默,問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燕開庭的喜酒沒有了,他自然要問個明白,聽說原定姨娘變回管事,不由笑了他好久。

  燕開庭點點頭,道:「唔挺好的,我提前也給那些手下的交代了一番,想她辦起事兒來也沒那麼多人給她添麻煩。」

  付明軒點點頭。

  燕府,雪域院,夏平生正準備休息,穿著白色素衫,一頭銀髮隨意散落著,正翻閱著手的一卷古籍。

  忽地,只聽他輕輕道:「竟然有膽量到這裡來,看來是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雪域院外傳來一陣婉轉輕笑,一陣又柔又媚的聲音傳來:「夏真人可真會說笑,什麼教訓,向瑤竟是不記得了呢。」

  嘭的一聲,雪域院的院門呼地被一陣狂風打開,夏平生站在了院子央。

  「我向來討厭手伸太長的女流之輩,前段時間是半個玉京與你們不清不白,現在是談向應又著了你們的道,你們的打算無非是想把手伸進北雍州。」

  夏平生淡淡說道,沒有絲毫語氣,是在陳述一件普通事實。

  向瑤輕笑一聲,道:「果然什麼都逃脫不了夏真人的眼睛。」

  「燕府不過一個非修士匠府,什麼都算不,不能讓老夫安靜點嗎?」夏平生望了一眼漂浮在空,一身羽衣的向瑤。

  「如果奴家一定要做這個惡客……」向瑤眼神一轉,道:「難道夏真人又要給我個教訓?」

  夏平生冷冷道:「那恐怕僅僅是給你個教訓了。」

  空威壓陡盛,向瑤臉色微微一白,隨即又恢復正常,仍是以一種魅惑的語氣,似是在跟夏平生商量一般,道:「說個明白話,夏真人對於這天工開物來說,不過也是一個外人,它可是姓燕,其關係怎麼看牽扯的都是遠之又遠,燕家家主雖然尊您一聲老師,只是……」

  「只是什麼?」夏平生饒有興趣地問,他倒是想聽向瑤能夠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只是這種老師,和修士門派正式入宗拜師,相差甚遠。燕家家主總歸是燕家人,夏師您,實際也是夏總管而已。」

  「呵呵。」夏平生對「花神殿」疑似破契之法的源頭,一直甚為介意,此刻還以為向瑤能說出什麼高見,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番話,不知道是自己高估了她這花神殿第一高手,還是她小看了自己。

  「不錯,繼續說。」

  「這種全無契約關聯的關係,一張紙還不如。您若是讓我們得到我們想要的,其餘的便都是您的。」向瑤看似誠懇地道,眼神卻略顯狡黠。

  說完,向瑤以為夏平生算不立即答應,至少會心動一下,有那麼一點表示,卻不料夏平生的表情突然表現出極度厭惡,眼神頓時冷得像冰一樣。

  「看來是我太高估花神殿了,你們在玉京多年佈置雖是自己的生意,貪心不足拉扯偃月宗門,大概是正好給多寶閣整合雍州匠府打前站,對,燕家傳承和產業與我是沒有太多關係,但是既然我當著一天大總管,你們的手休想伸進來,既然伸了進來,別想再抽回去了。」





章九十一 再次碰壁

  沒想到夏平生突然就提起了多寶閣,向瑤也是一愣,看來她還是低估夏平生了,他決計不只是一個修為極高的燕家大總管而已,其中眼力和智計,已非尋常修煉人士可比。

  就連花神殿和多寶閣那麼隱秘的聯繫,都被他看了出來。

  向瑤腦海裡浮現逢魔時刻之後,那從地上纏繞而起的藤蔓,虯曲的枝幹如同蛇一般將人捲入其中,綠藤條上泛起的血色之光,將一具具鮮活的軀體悉數吞噬,那分明不是尋常真人能夠使出來的手段。

  「若是沒有多寶閣在背後給你們撐場子,你和胡東來在玉京又怎麼在我面前翻得起水花來,不要以為你們那些伎倆沒人知道,邪派的那些東西用多了,最終會反噬自身!」

  向瑤也是說不出話來,只是盯著眼前的夏平生,想著要怎樣結束這段會面,全身而退。

  夏平生雖然是真人位階,比自己高了一個層次,但是向瑤有著幾十年來的深厚積累,所具秘法是真正的大道神通,她的風月大道也不知迷惑過多少真人級別的強者,是以向瑤心中本應該有那麼一絲自信。但是不知道為何,在看向夏平生那深不見底的眼眸時,讓她感到一陣一陣無力的寒氣。

  她突然開始懊悔起來,自己就那麼考慮不周得過來和夏平生談條件,這下,是免不了要與夏平生一戰了。

  本來向瑤來到燕府只是因為得知了胡東來的死訊,燕府內部進行大調整,拔掉了她不少處心積慮的棋子,所以準備暗中查考一番。卻在要離開燕府時,向瑤突發奇想地站在了夏平生的雪域院前,準備再用自己的風月大道來嘗試一番。

  況且世人之念,無非酒色財氣,她就不信有人一塵不染,但凡夏平生有那麼一點動心,她便可以得了空子,鑽入到他的心一探究竟。

  只是這一次又與上次逢魔時刻那晚一般,向瑤終於發現,夏平生的心無論用什麼方法挑撥,他始終就如一顆堅定的磐石一般,那樣漠然,高傲,就像是神祇一般,似是不會為任何事情而動。

  只見夏平生緩緩抬起手,向自己一指,漂浮在天空上的向瑤頓時覺得似有什麼重物拴在了自己腳上一般,嗵的一下,向瑤就從高處直直墜下,堪堪站定在夏平生面前。

  向瑤明面上也是不懼,露出一個嫵媚的微笑,兩手伸開,露出潔白無瑕猶如白瓷的手腕,手指捻成蘭花,雙腳一前一後,堪堪點地,露出雪白腳踝,竟擺出一副舞姿出來。

  「舞已經看過了,就不必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夏平生淡漠地說道,伸出手來,便是一道冰冷之意像向瑤襲去,嗖的一聲,帶動周圍氣流,以無可匹敵之勢向向瑤飛去。

  向瑤雙手雙腳齊動,現出優美舞姿來,快速移動的四肢,竟劃出一道道虛影,看似在舞,實則一攻一防,做得極好。

  只是夏平生那道冰冷之意卻不是那麼好防的,竟不是直直飛向向瑤,而是順著向瑤的舞動之勢,猶若一尾游魚一般,融入到她的舞姿當中,一旦想要停止下來,那麼那道冰冷之意,就會近距離地直射向她的要害。

  向瑤也是發現了夏平生這道神通如此不簡單,自己竟是一刻也不能緩停下來,須得不斷舞動,接著舞動之力引導這冰冷之意。

  夏平生站在雪域院門口靜靜看了一番向瑤,也不再出手。看到向瑤越來越吃力,潔白的面龐已是微微泛紅,夏平生才冷哼一聲,道:「風月大道亦是千萬大道之意,我先前見你修為不易,也沒有想直接對你出手,如今能否躲過我這一道『雪意』,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夏平生走進雪域院,關上了門。

  院外,向瑤仍與那道雪意苦苦糾纏著,此時的她汗如雨下,也不敢放鬆片刻。

  又是消耗半個時辰之後,夏平生的雪意銳意不減,而向瑤卻是耗費半生氣力。最後,她不得不從頭上取下一件原本是保命手段的法器玉簪,頓時青光既出,將向瑤整個人包圍在了其中。

  向瑤收手之際,雪意「嘭」的一聲撞在了青光之上,頓時青光猶如玉碎一般發出一陣清脆響聲,隨即向瑤重重摔了出去。

  噗!

  一口鮮血就從喉間湧了出來,向瑤的命是保住了,但是也受了不輕的傷。

  再次看向雪域院,向瑤眼中,就多了許多畏懼之意。

  接下來的玉京城,迎來了一段平靜時間,平靜地就像靜靜流淌著的黑水河一般,在陽光之下閃耀著一片祥和之光。

  付府的一處水上樓台,正開著一簇一簇鮮艷的黃紅色小花,嫩黃色的花瓣托著一簇猶如血一般鮮紅的花蕊,隨著掠過湖面略帶濕潤氣息的風輕輕搖曳著,散發出一種使人迷醉,想起夜間佳釀味道的芬芳。

  付明鳶懷中抱著一隻雪白幼貓,正輕輕撫摸著,望著花兒兀自出神。

  「大哥,這花兒長得是越來越盛,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沒人欣賞它們了,它們不覺得寂寞嗎?」

  一邊,付明軒站在一張雕刻著精美龍鳳花紋的榆木桌前,手上正拿著一支畫筆,蘸取著硯台裡的朱墨。

  輕輕在硯台邊蘸了一下,付明軒提起筆來,在鋪在桌子上的雪白宣紙上,落下一雙朱紅有力的眼睛。

  「有什麼可寂寞的?寂寞是活著才知,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付明鳶睜大眼睛望了過來,道:「大哥的意思,這些血櫻蕊,在我們走後就活不了了嗎?」

  付明軒輕笑一聲,淡淡道:「這血櫻蕊,是我十五歲那年外出遊歷時,在荊州北邊的一處名為欲絕山的頂上發現的,當時也只是單純覺得好奇,這花兒,明明生的這麼艷,確實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峰之中。」

  「直到後來,同行的師叔告訴我,這血櫻蕊並不像尋常花兒一般,靠著根部汲取土壤中的養分或者,她靠的是吸收精氣。」

  「精氣?」

  「對,或許應該說是精華。在山上,它本是吸收日月之精華,才能在那樣極冷的環境中長成這樣一副鮮艷模樣。我心中念它好玩,就取了種子帶了回來,栽種在府裡,也算添個景色。」

  付明鳶點了點頭,到:「可是我記得,大哥你當年栽種這花很久,都沒有成功,就算活下來了,也並無長成這樣茂盛。」

  「的確是這樣,我們這裡不比欲絕山,日月之光華較之混濁許多,若說是精華之氣,便是少之又少了。」

  「那為何……」

  「後來我才發現,這花兒,也可依靠人的精氣而活。是以一旦栽種在有人經常活動的地方,它也能長得好起來。」

  這麼多年,付明鳶一直以為這血櫻蕊是如正常花兒一般,只不過長得茂盛了一些,如此一想,倒還也是,人多的地方,花兒長勢更加繁茂。

  自此一走,這付府裡就沒了人氣,花兒也定是要死了。

  想到這裡,付明鳶微嘆一聲,眼神就飄向了燕府的方向。

  「所以啊,人也是一樣的,活法多種多樣,靠地是活,靠人,也是活。人總歸比花兒要強,這兩樣都靠不住了,總還有別個靠法。」

  付明軒的這句話也不知付明鳶聽進去了沒,只是她摸著懷中貓兒,越發黯然神傷起來。

  付明軒也漸漸沉默,專心於手下的畫來。

  簌簌簌,一陣清風吹來,花兒輕輕舞動著,付明鳶微微閉上了眼睛。

  付明軒神色一凜,望向風吹來的方向。

  「徐徐清風知我意,悠悠湖水蕩人心。」

  隨著渾厚的男聲出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衫,腰配玄鐵長劍,瘦削高挑,眉目精神,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小師叔!」付明軒眼鏡驀然睜大,又驚又喜。

  「寒洲好雅興,在如此愜意的地方做起畫來,還有如此美人兒相伴,怎麼,獨享這風月大道也不分我一份?」

  說罷,那小師叔的目光便放在了一臉好奇的付明鳶身上。

  「咳咳」,付明軒臉現尷尬,道「這是我的胞妹,付明鳶。」

  「這個……」小師叔頓時額頭生汗,他是知道付寒洲來歷的,因此概念中就沒想到他會有妹妹,似是為了緩解尷尬道:「胞妹做伴更好,更親近。」

  而一旁的付明鳶,早就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師叔,眼神就不善了起來。

  「鳶兒,不得無理。」付明軒也感受到了自己妹妹那個火爆性子將要發作的趨勢,便先一步制止了下來。

  「沒事沒事,在下有錯在先。」這小師叔也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樣,看起來隨性得很。

  「鳶兒,這是我小有門師叔,元籍真人。」

  付明鳶睜大了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男子,明明也不過三十多歲而已,行事不羈,更像是那裡來的散修,沒想到還是付明軒的師叔,並且已經到了真人境界。

  「鳶兒,你先下去,讓我和小師叔敘敘舊先。」

  付明鳶朝他翻了個白眼,心想你才回到玉京多長時間,哪來的什麼舊跟小師叔敘,分明就是要說些什麼秘辛,不想讓自己知道罷了。

  付明鳶雖是心上這麼想,但從來不敢忤逆付明軒的意思,答應了一聲,就抱著白貓蹦蹦跳跳地走了。

  「真是一個靈動妙人兒啊!」

  望著付明鳶的背影,小師叔喃喃道。

  一旁的付明軒對自己的師叔簡直無語,不知道這位不著調的年輕師叔怎麼就成了真正傳授自己道法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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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1
章九十二遠道而來





   

    元籍真人本名為尚元憫,出生於小有門內,自小便表現出經驗卓絕的修煉天資,成為青華君的第一個入門弟子,據傳,他似乎和青華君粘有那麼一絲血緣之親,雖不知這血緣究竟有多麼親近,但是從尚元憫所表現出來的天資,就可窺其一二。

    付明軒成為首座弟子之後,名分上來說是成為了青華君的關門弟子,但是真正教導付明軒的卻一直是尚元憫,二人年紀相差不過十多歲,再加上尚元憫天性隨意開放,不拘小節,是以二人關係早已超出普通師徒關係,卻有那麼一絲親近朋友關係在內。

    “不知小師叔此次前來,是有何要事要辦”付明軒收了畫,為尚元憫甄了一杯茶。

    尚元憫端起茶一飲而盡,道:“自然是有事情要辦的,只不過現在還沒個什麼著落,不能跟你說,免得給你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越是這麼說,付明軒卻越是好奇。

    “哦?還是這麼要緊的事?竟是在這名不見經傳的玉京城?”

    “哈哈哈!”尚元憫哈哈一陣大笑,道:“名不見經傳?我看以後是要揚名天下,載入史冊咯。”

    “好了,我也不與你說這些。我只問你,四大門派的人,你已經見了幾個?”

    尚元憫明顯不想讓付明軒再繼續問下去,便強硬地止住了話題。

    付明軒略一思索,道:“玉京城內,倒是只見過元會門首座弟子沈伯嚴和他的三個師弟師妹,其餘人,也沒有見著。不過,在臨城渭青,我見到了洛長蘇”

    聽到洛長甦的名字,尚元憫明顯神色一凜,望向付明軒。

    “洛長蘇?那你還好吧?只要他一出現,你多半就要吃些虧,他們那幫子人,就是逮誰咬誰,咬住了還不放口!”

    尚元憫對洛長蘇那一行人的印像一直不大好,小有門內,雖然按道理來講尚元憫應與他們同屬一支,但是性格率真,行為跳脫的尚元憫一向討厭那一支所行的彎彎角角,用他的話來說,小有門的風氣,就是被他們這些只知道攀比出身背景的人攪得是一團糟。

    付明軒苦笑幾聲,道:“那局也是設得凶險,不是我發小和我並肩戰鬥,那還真不一定逃得出來。”

    “恩”尚元憫沉吟一番,便道:“這段日子我將在玉京待上個一段日子,我看你這府上也是環境極好,十分宜人,這樣,你給我清理個院子出來住上一住,也好讓師叔我,享一享你的福!”

    這話題也是跳轉得極快,並且這要求提的也十分直接,好在付明軒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當下就應了下來。

    “小師叔來到,定是要為你佈置個清幽雅緻的院子出來。”

    “哈哈,不用不用,我就一個要求。”尚元憫狡黠地向付明軒眨了眨眼,道:“我就住的離你那美人兒妹妹近一點就好啦!”

    說完,便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了聲,“拜託你了”,便掠過湖水,鑽入到對面的一片林子裡,不見了踪影。

    這麼多年,按道理應該是對尚元憫這隨性的舉動不為所動了,但是每每看到他如此跳脫的舉動,付明軒還是難免心下驚訝,想著如此一般小孩氣的人,是如何年紀輕輕,就成為了一名真人的,還是劍修上的真人。

    玉京城西,有一酒樓名為涼風,三層小樓,白底青漆,牆壁上雕刻著各種天女之舞的繁複紋飾,大門用厚重朱色紅木配著純金門鎖插銷,單看外邊兒,也沒覺得有什麼特殊之處。

    二樓的一間包間,紫沉香散發著悠然沉靜的香氣四周牆壁上,掛著各種珍貴稀奇物,有凶獸骨頭雕刻而成的美人雕像,有雍州名家手工製作的風物畫卷,有各種深海珍珠串聯而成的奢華壁飾。

    木質地板上散發著使人舒爽的微微涼意,燕開庭坐於其上,手裡拎著一個玉瓶,腿上躺著一個柔若細雪,身著輕紗的冰肌美人兒。

    燕開庭也不說話,只是一手撫著美人的如瀑般烏黑長發,一手直把酒往嘴里送,這廂房也是一個看台,一樓的表演台上,舞姬歌姬們表演著他最愛看的霓裳舞,燕開庭看一看,笑一笑,騰出手來時,就鼓一鼓掌,以示助興。

    不知何時,一襲白衣的沈伯嚴出現在燕開庭的廂房前,似笑微笑地看著他,和那散落一地的酒瓶。

    顯然燕開庭有些微醺,沈伯嚴站在了門前,他還瞇著眼睛盯上好一陣子,才恍然大悟般道了聲:“哦!原來是沈上師,你怎麼怎麼有空,到涼風來。”

    沈伯嚴笑了笑,道:“都說塗家的風月坊為玉京城第一,但是我看這陸家的涼風,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燕兄弟能來,我為何又不能來?”

    沈伯嚴一邊說,一邊走向了燕開庭,坐在他的身邊,只瞧見燕開庭旁若無人一般,懷裡仍抱著那個美人兒。

    “那,給我們沈上師斟一杯酒!”燕開庭拍了拍懷裡冰肌女子的頭,冰肌女子便柔柔的起了身,拿出一個玉釉小杯,給沈伯嚴斟了一杯。

    那女子的確是一個不可多見的尤物,皮膚白的彷若透明,似乎吹彈即破,一頭烏黑長發隨意披散著,更有另一番獨特之美,身上那層似有還無的輕紗之下,美麗**的曲線若隱若見,著實是一番美不勝收的風景,就連沈伯嚴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沈上師若是喜歡我們冰意,就讓她陪你幾天怎樣?”

    燕開庭轉身向沈伯嚴舉起一杯酒,只見沈伯嚴並不碰面前的那個酒杯,而是端端正正地坐著,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笑意。

    正當疑惑之際,燕開庭突然神色一凜,當即就從酒意之中清醒過來。

    只見沈伯嚴的右手間,赫然往下淌著鮮血!

    '

    “你!”

    燕開庭驀然睜大雙眼,盯著沈伯嚴的右手。

    “不錯。”

    沈伯嚴依舊是微微笑著,似乎那往下淌著血的右手不是他的。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傷口止不住血,那就意味著頗為嚴重了。

    “怎麼事?也有人追殺你嗎?”燕開庭環顧了一下四周,若無其事地找了件事,將冰意支了出去。

    “小蟲子多了,也是挺麻煩的。”沈伯嚴淡淡地道,然後看向燕開庭,道:“今日怕是要給燕兄弟添個麻煩了。”

    沈伯嚴向燕開庭微微頷首,燕開庭也點了點頭。

    雖然說他和沈伯嚴並無多大交情,但是那一日沈伯嚴與他和付明軒三人下到洞府裡窺探時間之秘,即使有韓鳳來的關係在裡頭,也算是欠了他些許人情。既然沈伯嚴遇見了麻煩,又在他面前現身,以燕開庭的性子,斷然沒有忙不迭撇清關係的道理。

    燕開庭待房門關上後,就拿出了泰初錘,往桌子上一放。

    咔嚓兩聲,桌子下的地板瞬間開裂。

    燕開庭搖了搖頭,望著開裂的地板,嘆了口氣,道:“只怕那陸離,又要開始找我麻煩了。”

    這話還沒說完,便只聽到嗖地一聲,從窗外便飛來一隻渾身帶著青光的玄鐵飛鏢,直直刺向燕開庭的後腦。

    只感知這飛鏢帶動的氣流,便可知這飛鏢之力,定不一般。燕開庭只感覺道,一股蒸騰之氣隨著飛鏢呼嘯而至,燕開庭抄起泰初迅速轉身,將泰初擋在面前。

    鏘的一聲脆響,飛鏢撞在泰初上,遠遠地彈了出去。

    飛鏢力度之大,讓燕開庭也不禁往後退了幾分。

    “小心,是荊州'飛刀會'的人。”沈伯嚴淡淡道,“飛刀會的人飛鏢用的是出神入化,往往是出其不意,並且,鏢上帶有劇毒。”

    “那你?”燕開庭看向沈伯嚴的手臂,這才發現往下淌著血液竟帶著紫色,難怪一時無法癒合。

    “無妨。我運用體內真氣,堪堪可以將這毒控制在傷口之處,只是繼續動手,毒會擴散地更快。”

    聽到沈伯嚴這樣說,燕開庭才放下心來。

    “那你且在這裡先歇著。我看這玉京剛剛平靜不到幾日,便又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來惹事兒,今兒個你們燕爺,就狠狠給你們個教訓!”

    雖然一番豪言狀語頗有氣勢,但是說在燕開庭那副狂傲勁兒當中,沈伯嚴聽上去就怎麼覺得不靠譜儿呢?

    雖是這樣想,但是眼下除了燕開庭,也沒有別的人在了。沈伯嚴不禁心下暗罵付明軒,每次要用到他的時候,那小子永遠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廝混。

    “小心為妙,飛刀會近日似乎從多寶得到不少好處,這飛鏢已經不是普通法器。”

    燕開庭“嗯”了一聲,便藉著酒意,一聲喝叱,便舉著泰初錘從飛鏢飛進來的窗戶跳了下去。

    跳下樓來,燕開庭發現自己落在涼風的後方院子裡,這裡栽種著一圈竹林,長得極為繁茂,從外向裡看,只見暗幽幽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風一吹,竹葉簌簌落下,更是模糊視聽。

    而燕開庭落在空地裡,生生變成了個活靶子,只聽他嘟噥著,似在抱怨此間主人陸離,平日無事玩個什麼清幽雅緻。

    難得對手如此犯傻,暗中之人還不抓住機會,嗖嗖聲中,從竹林三方射來三道飛鏢,鏢鏢有勁,帶著一股強勁的氣流,飛向無處可供遮擋的燕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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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三 偶遇故人

  「呵。」燕開庭冷笑一聲,手中泰初乍現雷火,發出噼裡啪啦的爆炸之聲,從左往右揮出一個半環形的雷火屏障來。

  砰砰兩聲,兩支飛鏢就撞在雷火之上,隨即被燃燒殆盡,只有一個來勢更為凶猛的飛鏢快速穿過了雷火,直直向燕開庭射來。

  只見燕開庭撲通一聲往後倒下,重重摔在青石地上,才堪堪避過了這一擊。

  「哎喲,疼死本大爺了!」燕開庭靠著自己的力氣摔在地上,還連連喊痛,讓坐在二樓廂房裡的沈伯嚴,也不知道他是本性如此,還是惑敵之計,再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懷疑。

  燕開庭在地上扭了一陣,暗中之人似乎也吃不準他的動向,沒了後續。燕開庭一躍而起,方向正是第三支飛鏢來處,閃電般竄進了竹林之中。

  不遠處一個青衣少女看著燕開庭像一隻猛虎一般朝著自己方向衝了過來,頓時心下一驚,迅速轉身,幾個起伏消失在了枝葉之後。

  這片竹林並不大,但是足夠密集,是以最能夠起到隱秘作用,燕開庭一邊靜心聽著周邊動靜,一邊心下默算,加上自己只怕至少有四個人在這竹林裡遊走。

  這幾人的目標是沈伯嚴,想必一時之間不見自己身影之後,又會潛去涼風閣那邊。

  想到這裡,燕開庭心下暗笑幾聲,那麼今日就玩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燕開庭伏低了身子,悄悄移動在竹林靠近涼風閣邊緣,他一邊隱匿氣息,一邊又仔細觀察,果然不久之後,就發現了一個墨綠色身影。

  這墨綠色身影就在涼風閣斜下方,看來那身影是打算攀援而上,悄無聲息地就進入到那廂房裡,只要他逼得沈伯嚴不得不與他對戰幾招,沈伯嚴身上的毒,就難以控制。

  燕開庭猶如一隻捕食的獵豹,伏低了身子,輕聲潛了過去。

  瞬間,就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那墨綠色身影剛跳到一層的飛簷上,就被燕開庭的一團雷火重重地砸在身上,頓時燃起一股燒焦的味道,咚的一聲,那人摔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這聲慘叫,瞬間讓竹林裡的兩外兩人除了一身冷汗,他們相距甚遠,但使用一種類似於鳥鳴聲交流著,商量著要不要撤退。

  這次追殺極為秘密,原本沈伯嚴跑進這種場所,他們就該撤離繼續潛伏的,只是之前已經趁其不備小小得手,實在不捨放棄快到手的獵物。

  片刻之後,兩人終於達成一致,準備撤退,只是話還未說完,其中一人便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便再也沒了聲音,無論這邊人怎麼發出消息,那邊也始終沒有回音。

  著一邊,燕開庭拎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從她嘴裡摳出了一個淡青色的木質發聲器,那鳥鳴聲便是通過這發聲器發出來的。

  「不錯嘛,還玩這種本大爺不玩了的東西。」燕開庭將那發聲器往地上一扔,狠狠地用腳踩了幾下。

  燕開庭彷彿又回到了先前的微醺狀態,拎著毫無還手之力的青衣女子慢慢走出了竹林,到了涼風閣之下,輕輕一躍,便從窗子跳進了廂房。

  廂房裡,沈伯嚴左手端著一杯清茶,正往嘴邊送著。

  燕開庭像拎著一直小雞一樣,將那女子往沈伯嚴面前一扔,瞇著眼睛,笑道:「這小女子就叫沈上師自行處理了,嘿嘿,我看你手上的傷,很有可能就是她犯下的,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手勁,就是本大爺我……本大爺我也是佩服得很。」

  燕開庭一邊說,一邊有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往嘴裡灌。

  沈伯嚴向燕開庭笑了笑,道:「有勞燕兄弟了,沈某自當時感激不盡。」

  燕開庭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處理自己的事情,自己就在旁邊看看熱鬧就行。

  沈伯嚴看了一看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看這女子的身段,也不過十來歲而已,沈伯嚴用劍端抬起她的頭來,一副稚氣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再往下看去,女子的頸間,用烏繩掛著一個墨綠色的蛟珠。

  沈伯嚴伸出手來,隔空抓向那蛟珠,那蛟珠就脫離女子頸間,到了沈伯嚴手裡。只見他左手輕輕一搓,蛟珠瞬間變成一團墨綠色的齏粉,然後送到右手間的傷口之處。

  瞬間,那墨綠粉末就消失在傷口之中,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著,不到片刻,方才直淌紫血的傷口便已經徹底癒合,新生的皮膚就像初生嬰兒一般嬌嫩。

  那女子見沈伯嚴傷口已經完全癒合,眼神頓時就更加暗淡起來。

  沈伯嚴用劍挑起了女子的下巴,一雙冰冷徹骨的眼睛盯著她,道:「說,你們受何人之命?」

  青衣女子雖然年紀輕輕,骨氣倒是硬得很,冷笑一聲,道:「做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過是謀個生存而已。」

  沈伯嚴笑了一聲,道:「飛刀會鏢行天下,還會愁沒有飯吃?我看你小小年紀,飛鏢用的已經是不在你們掌門之下,莫不是飛刀會不出世的天才『小玲瓏』?」

  聽到沈伯嚴這樣一席話,那女子神色微微一凜,隨即又放鬆下來,道:「雖是如此,又怎樣?還是一句,做一行有做一行的規矩……」

  噗的一聲,蹲在角落裡喝酒的燕開庭一口酒就噴了出來,哈哈大笑道:「什麼做一行有一行的規矩,規矩還不是人定的!就如本大爺在玉京,誰敢和我來講個什麼規矩?」

  青衣女子望了一眼燕開庭,眼中就欲冒出火來,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你這紈褲,收拾完他們,你也跑不了!」

  聽到這裡,燕開庭忽然感興趣起來,道:「收拾他們?喲,看來你們目標還不止一人?」

  那女子一句話就差點被訛出來,這時咬著下唇怎麼都不開口了。沈伯嚴望著女子的眼神,已經如徹骨寒冰一般冰冷。

  「燕兄弟,若你不介意,這女子便由我帶回去處置。」

  燕開庭點了點頭,示意沈伯嚴隨意。

  沈伯嚴站起身來,望向小玲瓏,最終念出一串禁錮之術的咒語,然後伸手指向小玲瓏,道了聲:「定!」

  小玲瓏頓時身軀一震,便軟軟地倒了下去,睡在了地上。

  隨後,沈伯嚴從腰間芥子袋裡拿出一個青色荷包,伸手一抖,那荷包頓時變成一人大小,燕開庭眼尖,一眼便認出來那與曾經裝著臨溪的是一種布料。

  當時他只覺得臨溪身上布料非是凡品,不料原型竟是一件法器,那物早不知道被扔哪裡去了,心下不由覺得可惜。只是想到沈伯嚴隨身不知道攜帶了多少這種事物,還專用來裝妙齡女子,就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沈伯嚴奇怪地轉頭看他,燕開庭立刻使勁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沈伯嚴也不多問,只道:「大恩不言謝,我身有要事,就不耽誤燕兄弟繼續喝酒了。今日援手,他日定將加倍報答。」

  說完,沈伯嚴便從窗子一躍而下,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夜色漸濃,涼風閣裡亮起了璀璨燈火,隨風搖曳之中,燕開庭的身影在燈光之後若隱若現,地上散落著一地酒瓶,燕開庭倒了倒手中已然見底的瓶子,便大喊幾聲「李梁,李梁,叫他們給給本大爺拿壺酒來!」

  喊了幾聲,燕開庭見外邊兒沒有反應,遂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兩下,撞在了桌角上,撲通一聲摔了個底朝天,外邊兒的冰意聽見了,趕忙走了進來,將他扶起。

  「哎喲,爺,你可別摔壞了,有什麼事兒吩咐我們不就行?」

  燕開庭確實一擺手,咧著嘴道:「給我把李梁找來,我有事兒跟他說!」

  冰意一愣,環顧了一下四周,道:「爺,您叫我喊誰個去,今兒個您是一個人來的呀?」

  燕開庭迷茫得看了冰意一眼,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眼睛驀地一睜,隨後又耷拉了下去。

  似是酒意突然醒了一般,燕開庭擺了擺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冰意答應了一聲,便退出房門外,輕輕帶上了門。

  又是繼續喝酒,不知道了什麼時候,燕開庭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夢鄉之中,他只覺得自己彷彿駕著馬車,行駛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之上,這山路彎彎拐拐,還異常顛簸,只叫他想把晚上喝的酒全部吐出來。

  翌日,燕開庭被清晨刺眼的陽光叫醒,他坐起身來,揉了一揉發暈的頭。

  回想起昨日,燕開庭只記得自己在涼風閣是越喝越醉,到最後竟什麼都記不起來,之餘自己怎麼回到燕府的,更是完全忘記。

  「蝶衣!」燕開庭向外喚了一聲,蝶衣就小跑著推門進來。

  「爺,醒了?」一邊說,蝶衣一邊倒了杯熱茶遞到燕開庭面前。

  燕開庭喝了一口,道:「昨兒個我是怎麼回來的?只記得原本是在涼風閣喝酒來著。」

  蝶衣莞爾一笑,道:「你還說呢,昨兒個付家大公子四處尋你,誰知你在涼風閣喝的是個底朝天,付大公子把你背回來的呢。」

  聽到這裡,燕開庭頓時臉頰一紅。

  雖然小的時候,這種情況是多之又多,燕開庭應是早已厚著臉皮習慣了。但是一想到自己昨晚在涼風閣那副樣子,燕開庭還是不禁汗顏。

  洗漱完後,燕開庭徑直來到付府,找到了在水上樓台獨自作畫的付明軒,只見他畫筆晾在一邊,正專心磨著一團朱墨,畫卷之上,一雙炯炯有神,充滿力量的眼睛正望著這個世界。





章九十四 諸修匯聚

  燕開庭走了上去,道:「你還是這樣,日日只畫眼睛。也不知道你畫這些個有什麼意思?」

  付明軒微微一愣,方才他顯然入了定,並沒有察覺到從後方走來的燕開庭。

  「你怎麼了?入定了嗎?」燕開庭有些驚訝付明軒反常的表現,問道。

  付明軒擺了擺頭,笑道:「方才做完畫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就沒有控制好心神,入了定。不是你在後面說話,恐怕我還要在裡面待上一陣。」

  燕開庭點點頭,道:「我昨天遇見沈容照了。」

  「哦?何時?」

  「昨日傍晚時分,在涼風閣,似乎有人追殺他,看到他時,他已經中了毒。」

  付明軒眉頭微皺,心想能夠傷到沈容照的人,若不是真人級別的高手,也應當是一些頗有修為的殺手團隊合作,圍剿他一人。

  似是猜到付明軒心中所講,燕開庭思索片刻,道:「據說是個叫什麼飛刀會的組織,沈容照剛巧遇見我,我便去會了會那些人,也沒見他們有多厲害,還抓了一個活口送給了沈容照。」

  付明軒微微一笑,道:「飛刀會本身不厲害,厲害的是飛刀會身後的人。」

  「哦?」

  「元會門中,沈容照成為首座弟子時間雖是最長,但仍有不少人覬覦那個位子,遇到這些事情,也是正常。往往在背後設局的,定是十分瞭解沈容照的人。」

  付明軒解釋道,燕開庭想到了前幾日付明軒在渭青被洛長蘇設局欲將其殺害的事情。

  燕開庭沉吟片刻,道:「明軒,你有沒有覺得,玉京城近段時間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付明軒沒有任何表態,只是反問一句,「怎麼說?」

  燕開庭道:「近日來,玉京城中外來客是越來越多,什麼飛刀會暫且不講,我今晚帶你去一處地方,你見一見,便知道我的意思了。」

  沒想到燕開庭也學會賣關子了,付明軒轉過身來用手中畫筆敲了一下燕開庭的腦袋。

  「你還學會賣關子了?」

  燕開庭傻笑一聲,道:「你還記得西街的葉塘園麼?到時候你便在那裡等我。」

  葉塘園是西街一家酒樓專門招待外鄉人的庭院,種滿了各種珍奇異樹,常年翠綠一片,綠樹掩隱之中,還建有一潭潭人工小湖,漂滿了風荷葉子,時不時還冒出幾點粉紅嫩荷出來,小的時候,兩人常常跑去那些地方,跟一些外鄉人廝混在一起。

  與付明軒說定後,燕開庭便離開了付府,就欲前往涼風閣去,還未走出幾步,就聽見付明軒在身後冷冷道:「還是少喝一點為好。」

  燕開庭點了點頭,就往前走去。

  夜晚,清冷的月光將玉京染上了一層銀白,伴山園的假山在月色中投下一片暗影,伏低了身子的燕開庭蹲在陰影裡,仔細觀察著伴山園中客房裡的兩個身影。

  在他的身後,付明軒身周散發著一片幽幽青光,將燕開庭和付明軒都包圍在了其中。

  付明軒盯著房內的兩道身影,恨不得把燕開庭的腦袋敲開花。

  「諸生門無忌真人,你就叫我們這麼毫無準備的就來了?」

  付明軒所指的是房內一道高大身影,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左右,一身靛藍長衫,身姿挺拔瘦削,眉目間透著一股英氣,只是一頭五黑長髮的髮梢,泛著一片銀白。

  「諸生門?」

  燕開庭昨日去涼風閣的路上,看見了這個頭髮有些奇怪的外鄉人,本來以為只是一位外出遊歷的普通高手,便想著拉付明軒來瞧瞧這人的動靜,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諸生門的真人!

  付明軒身周漂浮的那層幽幽青光,實際上是為了屏蔽二人的氣息所設置的一層屏障,饒是真人,也得費上一番心思,才能發現青光裡的蹤影。

  而遠遠看去,這青光竟是融入到了夜色之中,毫無顏色和光芒。

  付明軒壓低了聲音,指著無忌真人旁邊的一個略低幾分,身材矯健的年輕身影道:「那個,是諸生門的首座弟子,白秋亭。」

  燕開庭觀察著那人的模樣,差不多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也是一襲靛藍長衫,腰佩玄鐵長劍。只是比起身旁的無忌真人,他的氣質略顯稚嫩,眼神之中,竟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神色。

  燕開庭轉過身去,狡黠一笑,問:「都是首座弟子,你與沈容照還有這白秋亭誰更厲害?」

  付明軒笑了一聲,道:「且不說我與沈容照,這白秋亭能坐上首座弟子的位置,還不多虧了他的老爹。」

  說著,付明軒指一指方才提到的無忌真人。

  「哦?還有如此秘辛,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付明軒輕笑一聲,道:「四大門派中這早已不是什麼秘辛,無忌真人早年外出遊歷,與一女子相戀之後,便帶回了白秋亭。這白秋亭雖已二十五歲,但是論起修為來,與你是不相上下。」

  「並且,這無忌真人護犢心切,從不讓這白秋亭到一些凡俗之地歷練,每次都是親自選定一處秘境或者仙山什麼的,讓白秋亭去。所以這一次我也很意外,沒想到竟然在玉京城內看到他。」

  說完,兩人便又仔細觀察著屋內情況。

  只見房裡兩人似是在商量著什麼,無忌真人拿出一個芥子袋,遞給白秋亭,白秋亭接過袋子,眼中有些疑惑。

  「師父,這?」

  無忌真人淡淡道:「本來為師還要在玉京待上一段日子,但是昨日接到你師伯的密令,門內已經知道我來了這裡,得盡快回去,否則那一幫子人,不知道又鬧出什麼亂子來。」

  白秋亭略一沉吟,道:「就連師伯也壓不住他們麼?」

  無忌真人皺眉搖了搖頭,道:「你師伯修為雖高,但是對於這俗世事務,卻是一竅不通。這些年來,他屢次閉關,不過也就是為了少點叨擾而已。」

  白秋亭攥著芥子袋,對著無忌真人行了一禮,道:「秋亭定不辱師命!」

  無忌真人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在白秋亭頭上摸了一摸,微微一嘆,便踱步站在窗前,眼神飄向了遠方的黑暗深處。

  暗處,燕開庭和付明軒二人藉著付明軒的青光屏障緩緩退出了葉塘園,出了園子,付明軒的眉頭便緊緊皺在了一起。

  燕開庭也是不言語,心下略一思忖,便覺得其中事情並不簡單。

  如今,四大門派當中,已有三派在玉京現身,來得都還是一些核心人物,多說此時玉京還像表面上那樣風平浪靜的話,那麼底下定是暗流洶湧。

  兩人走在西街上,燕開庭問:「明軒,你們小有門只來了你一個人麼?」

  付明軒立定,望想燕開庭,道:「什麼意思?」

  燕開庭搖了搖頭,道:「四大門派當中三派已經在這裡現了身,剛剛那個什麼諸生門的首座弟子一看便是在玉京有重要任務,可是這玉京除了平時做做生意,被花神殿多寶閣惦記惦記,你們這些門派內的修道人士,一向是看不上的?也不知為何,近些天我總是有些心慌。」

  付明軒長嘆一口氣,道:「我也不甚明白,昨日我的小師叔也突然現身在玉京。」

  「小師叔?」

  「對,就是元籍真人。」

  「小有門的天才人物?!」

  付明軒笑了笑,道:「你知道的還挺多,不過我這小師叔,名氣的確夠大的。」

  燕開庭沉吟片刻,問道:「你小師叔什麼都沒與你說?」

  付明軒搖了搖頭,道:「可能是時候未到吧。總之,玉京最近與以往已是不同了,你平常行事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昨晚沈容照那件事,你有些魯莽了,能傷到沈容照的人,傷你也不在話下,昨晚算是你運氣好。」

  燕開庭撓了撓頭,囁嚅道:「這一喝酒,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了。」

  付明軒微嘆一口氣,二人就踩著清冷的月光,向各自府上走去。

  玉京城內,黑水河上,一艘畫舫漂浮在粼粼月色之下,畫舫上無白日一般喧鬧,卻有著和夜一般的寧靜,其中的一個上等廂房內,一位白衣少女將一盞香燭點燃,頓時,猶如空谷幽蘭一般靜謐的香氣充斥在整個房間。

  白衣少女無聲退下,獨留沈伯嚴一人坐在廂房內,細細品茶。

  就在茶杯放下的那一刻,整個廂房內升起一道如水一般波動的屏障,將裡外徹底隔絕,隨後,沈伯嚴從芥子袋裡掏出一個繡花荷包,往面前一扔。

  落地的剎那荷包變得如人一般大小,沈伯嚴伸出手指往下一劃,荷包頓時打開,露出了裡面的小玲瓏。

  因為受著沈伯嚴的禁錮之術,小玲瓏雖然滿腔恨意,卻無處可施,整個身子軟的如同一團棉花,站也站不起來。

  沈伯嚴站起身來,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捏住了小玲瓏那張稚嫩的臉,輕笑一聲,又輕輕甩開。

  「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我以前見過你。」

  沈伯嚴淡淡地道,小玲瓏卻是稍愣一下,隨即又恢復到方才恨惡神態,因為受著禁錮之術,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

  「你說你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拿你我本無冤仇,為何見你如此恨我?」

  噌的一聲,一縷白色光芒飛入小玲瓏額間,頓時她只覺得渾身一輕,所有力量都回了過來,只是雙手雙腳仍然是綿軟無力,所以堪堪坐了起來,望著沈伯嚴道:「你殺了我師父,我當然恨你!」

  沈伯嚴輕笑一聲,望著她道:「你師父要殺我,難道我還要等著被他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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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10-28 15:51
章九十五門內紛爭





   

    小玲瓏恨恨地啐了一口,道:“無論怎樣,你我之仇不共戴天,要不你今日便取了我的性命,要是讓我逃了,我定不會放過你!”

    沈伯嚴微嘆一聲,道:“許多年前,飛刀會還是一個正經門派,受著元會門的蔭庇,子弟眾多,你的師伯已經邁入到真人境界。”

    “而這些年來,自從你師伯被人陷害而死,飛刀會卻是一心想往上爬,還把手伸到了元會門的內部紛爭裡來。哼,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受何人所託來行刺我?”

    小玲瓏咬著下唇,不出一語。

    沈伯嚴繼續道:“飛刀會的確是一把好刀,但只是用錯了位置。”

    小玲瓏冷哼一聲,道:“師伯是如何死的,我們還不知道?作為飛刀會第一高手,竟被你們這些所謂的四大門派核心弟子其辱而死,你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沈伯嚴搖了搖頭,微嘆一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這些修道中人,手段自然是有的,但也不至於你說的那種樣子,你的師伯,我一向是很尊敬的”

    沈伯嚴負手而立,又緩步踱向窗前,望著粼粼水面,喃喃道:“是以我撿到你時,才把你交付於你師伯”

    聽到這裡,小玲瓏神色一凜,驚訝地望向沈伯嚴。

    就在此時,小玲瓏的胸口突然一緊,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心臟,狠狠揉搓著。她看見,沈伯嚴的手中攥著一顆銀白色的玉珠,輕輕揉搓著。

    “你!”小玲瓏一聲慘叫,隨即趴在地上,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沈伯嚴看著小玲瓏,淡淡道:“所謂因果,就是有因必有果。我曾經救你一命,卻沒想到有一天你要來殺我。你的命是我給的,所以我想要你活就要你活,想要你死你就得死。我在你的心臟裡埋下了我的一縷意識,從此以後,你便被我抓在手裡,此珠為證。”

    沈伯嚴雙指捻著一顆珠字,在燈光之下泛著奇異光芒。

    付府,筱虹院內,尚元憫正在細細打磨一柄短刃,短刃的刀尖,已開始漸露寒光。

    “小師叔真是好雅興。”付明軒走進院門,正看見尚元憫的指尖升出一縷金色火焰,將短刃燒灼得通紅。

    尚元憫笑了一笑,道:“只不過是無事閒玩而已,有什麼雅興。”

    盯著尚元憫手上的那縷金色火焰,付明軒道:“小師叔的火之屬性已經練到瞭如此地步,這金色火焰,已然是有如實質。”

    尚元憫收了那火,道:“原本水火不相容,人們都說水之屬性越強的人,在火屬性上走不遠,但我偏要行,你看,如今水火也可相當。”

    付明軒點了點頭,在水之屬性上,尚元憫可以說是小有門第一人,但尚元憫卻是不看重與生俱來的強大水屬性,偏在火屬性上悉心鑽研,到瞭如今這種精煉程度,也的確不負他那小有門的第一天才稱號。

    兩人閒步坐在一方青石桌前,付明軒顯然是一副有事要問的樣子。

    尚元憫則是拿著一絹細布細細擦著短刃,付明軒不開口,他也不說話。最終,還是付明軒先打破了沉默。

    “昨夜,我見到了諸生門的人。”付明軒淡淡道。

    原本以為尚元憫會有什麼反映,沒想到他卻是望也不望付明軒,似是漠不關心一般,淡淡道了一聲“哦”。

    “小師叔,寒洲不明白”

    尚元憫拿起短刃輕輕敲在石桌上,打斷了付明軒的話,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罕見的嚴肅神情。

    “付寒洲,我問你,所有修道人士,第一境界是什麼?”

    “是'離'境。”

    尚元憫轉過身盯著付明軒,問道:“你當初,是離了什麼?”

    付明軒心下一思忖,道:“是**。”

    尚元憫點了點頭,隨即思緒飄向久遠的過往,似是懷念一般,喃喃道:“那時的你,不過十四歲而已,卻是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求知欲,彷彿你要窺探這整個世界,然而,世界本身就是一團混沌,何時又曾清明?無論是人定的還是天命的,時候到了,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付明軒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也許湧動在玉京城下面的那層暗流,已經超出了他現在可以預知的範圍。尚元憫這番話,也是提醒他多加小心,不要在自己好奇心的趨勢下,窺探出不該知道的因果與規則。

    待到付明軒離開後,尚元憫才又開始鍛煉那柄短刃,此時短刃之上,已經顯露出一道猶如暗夜遊龍一般的法陣紋飾,在金色火焰之下,破裂出一道道青色裂痕。

    玉京城西街一向繁華熱鬧,各種商舖都匯聚在一起,整齊排列,攤攤販販也有序地支在道路兩邊,陳列的商品玲瑯滿目,叫人目不暇接,各種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充斥在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一片熱鬧。

    白秋亭依舊是一襲靛藍長衫,腰間掛著長劍。只見他有些局促地擠在人群中間,艱難而緩慢地向前走著,一雙好奇地眼睛不時打量著街道兩旁的各種琳瑯貨品,時不時還湊到一個攤子前,細細考察一番。

    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置身於這種俗世環境當中,以往他去的,不是什麼密境就是什麼仙山,往往是一個活人都見不著,就算見著了,也是和他一般的修煉人士,甚是無聊。

    被人群裹挾向前,聽著各類歡聲笑語,白秋亭的心頓時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波動,好似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哎喲!”一個約莫十一二歲,扎著兩個羊角辮,面頰嘟嘟的小女孩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白秋亭面前,白秋亭也是一愣。

    “哎喲,摔死我了,你們擠個什麼,這麼大一條街,還怕買不到好東西?”顯然,那小女孩是被後面的人推搡在地,剛好跪在了白秋亭的面前。

    小女孩抬起頭來,眼神當中流露出一副可憐模樣,望著白秋亭,都要流下淚水來,弱弱地道:“好心哥哥,我推摔疼了,你就幫幫忙,扶我起來一下吧。”

    白秋亭哪裡經得住這樣一個小姑娘的請求,趕忙蹲下身來將小女孩攙了起來,還給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摔疼了吧,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衝著白秋亭甜甜一笑,指著人群當中,道:“就在那邊看花呢!”

    白秋亭笑著說:“還是小心一點,快父母身邊去吧。”

    小女孩點了點頭,又露出一副天真可愛有如春天般的笑容,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群當中。

    看著女孩兒那一笑,是那樣純潔透明,不惹塵埃,白秋亭頓時覺得心情十分舒暢,心想著這俗世,還是自有妙處,以後得多多在此歷練一番。

    只是白秋亭還未走出幾步,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往腰間望去,只見自己原本掛在腰間的芥子袋已是不翼而飛!

    轉過頭去,人群熙熙攘攘,哪裡還見方才那小女孩的身影。

    西街醉楓樓,燕開庭坐在二樓包間的窗前,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片刻之後,包間門緩緩打開,方才被白秋亭扶起的女孩兒跪在外邊,雙手捧著芥子袋,道:“爺,您要的東西。”

    燕開庭頓時喜笑顏開,扔出一個金塊,滾落在了小女孩的身邊,然後伸手隔空一抓,那芥子袋便到了自己手上。

    “這是賞你的,記住,你今日從未見過我。”

    小女孩撿起金塊,甜甜地答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燕開庭把玩著芥子袋,眼神又落在了西街上人群中那白秋亭略顯落寞的身影之上。

    玉京塗府,眼下是一片繁忙。

    塗府老宅內,塗城主所居住的院子裡,一眾侍女匆匆忙忙從塗城主所居住的廂房內進進出出,而廂房外邊,則是站滿了塗家的人,塗玉成和塗玉永站在最前,身旁站著塗夫人還有塗玉蓉,秦長老等人。

    在場人無不焦急地看向廂房內,只是廂房門緊緊閉上,進出的侍女們一個二個都被噤了聲,說不出話來。

    房間內,陌刀封意之坐在塗城主所睡的床前,不斷喚著“小乙哥,小乙哥。”

    本來塗府這一晚沒有什麼不同,就像往日一般,無非是塗夫人和塗玉成兩派暗暗較著勁兒,但就在眾人快要入睡之時,突然平日服侍塗城主的侍女匆匆忙忙跑向封意之所居住的院落,說是塗城主有要醒的跡象。

    這侍女也是冰雪聰明,並未將這事兒禀報給塗夫人或者是塗玉成,而是徑直就通報給了封意之。

    等封意之趕忙趕到了塗辛乙身邊時,他才叫這侍女去通報府上其他人,都來這院子裡等候著。

    眼下,塗辛乙已經不是往日那種昏迷狀態,而是像是在夢囈一般,不斷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封意之雖一直仔細聽著,但也沒聽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並且,塗辛乙一直發著高燒,這種狀態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封意之趕忙喚來一眾侍女,不斷往門內送著後院的冰涼井水,以給塗辛乙退燒。

    饒是過了下半夜,天剛朦朦亮的樣子,塗辛乙的高燒才退了下來,睜開眼睛時,封意之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意之”

    塗辛乙輕喚一聲,封意之從微微睡意當中猛然驚醒,喜道:“小乙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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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六家事難斷





   

    塗辛乙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點了點頭,道:“我這是昏迷了多久?”

    “總歸是有一段日子了。”封意之道,這些天來,府內猶如一團亂麻,最開始他還到其中調解調解,到後來簡直懶得去看,乾脆避開了那兩撥人。

    “他們都在門外?”塗辛乙問道。

    “無妨,這門里門外,都被我完全隔絕了,小乙哥還記得那晚的事情麼?”

    塗辛乙苦笑一聲,隨後就將那晚的事情緩緩道來。

    守在外邊的人,直到午時,才看到封意之從塗辛乙的房內出來。

    頓時門口就喧鬧起來,塗夫人手裡抱著那對龍鳳胎,一口一個封叔叔地叫著,喊道:“封叔叔,你就讓我們這可憐地母子幾人見一見塗郎吧!”一邊說,一邊哭得梨花帶雨,秦長老也在一旁附和,道:“封真人,這不讓自家夫人減夫君,也不是個道理呀!”

    而在另一旁,塗玉成和塗玉永只是緊緊盯著封意之,沒有說話。

    面對一眾叨擾,封意之低吼一聲,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塗夫人,你也不要再哭,求我也是無用,自後這院子除了我和我帶來的下人以外,不在允許有人踏進半步,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話語既出,一旁的長老們都是對著封意之指指點點,說著些不好聽地指責話語。

    封意之冷笑一聲,道:“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塗城主自己的意思。”

    聽到這句話,院內頓時鴉雀無聲,誰人都不知道塗辛乙對著封意之說了什麼,只是大家可以肯定地是,封意之一定是知道了那晚的真相。

    說罷,封意之又對著其中一名姓陳的管事長老道:“還有勞陳長老傍晚之前將府上地完整名冊送到我的院子裡。”

    眾人離開之後,便只見院子裡散出一團白色光芒,不久之後就遍布在院子周圍,形成了一道保護屏障。

    遠遠望著那道屏障,塗玉成神色複雜,而這一切,都被塗玉永看在眼底。

    晚上,燕開庭在府中用過晚膳之後,便拿著從白秋亭那裡偷過來的芥子袋,到付府去尋付明軒。

    這芥子袋只有巴掌大小,看起來樸素簡潔,並無甚麼特殊之處,只是燕開庭在嘗試打開時,發現這芥子袋上,竟是加持了一個小小法陣,憑他一己之力,還打不開這袋子。

    燕開庭對付府也是熟悉,不用下人帶領,自己便在裡邊隨意走動著,經過一處院子時,燕開庭突然停了下來。

    這筱虹院前幾日不是搬空了麼?為什麼又有人來住了?

    燕開庭狡黠一笑,心中笑著付明軒搞不好也有興許修習一下風月大道,搞了一出金屋藏嬌的風流韻事。

    燕開庭是想也不想,就一把推開了院門,頓時就楞在原地。

    “這個”

    與站在他面前的尚元憫面面相覷。

    原以為院子裡會有一個嬌俏美人兒,沒想到推開門來卻是一個男人,是個男人還算了,這男人竟裸露著上半身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右手指尖,一股金色火焰兀自燃燒著。

    尚元憫也是無語,為了修習火屬性,他經常對自己進行火之鍛體,就是用自己的體內之火來燒灼自身的外部肌膚,雖然聽起來奇怪得很,但是對於尚元憫自己卻是甚有效果。

    在體內之火的煅燒下,自身的外部**也會變得更加強硬。尚元憫原先想著在屋子裡修習怕一不小心燒了屋頂,自己再怎麼隨性,也不好意思燒了自家徒兒的府邸,便來到院子外,心想道有付明軒在府內打了招呼應是無人來叨擾自己,卻不想到大門被人一大推開,把極為專注的自己嚇得差點燒到了眉毛。

    “咳咳!”為了緩解尷尬,燕開庭干咳兩聲,然後淡淡道了聲:“打擾了。”

    尚元憫收了指尖火焰,不疾不徐地穿上衣服,整理周正。

    “看夠了麼?”尚元憫冷冷望向燕開庭,心想這人怎麼這麼不識趣,還站在門口。

    燕開庭楞了一下,趕忙退了出去,帶上院門,然後想也不想,趕忙向付明軒的院子跑去。

    他分明感受到了,對方赫然是一位真人!

    跑到付明軒院子裡,付明軒正坐在院子裡的一潭小湖邊用清水擦拭著一劍光寒十九州,砰地一聲,院門被人猛地撞開。

    付明軒想也不想,頭都懶得。敢這樣推他院門的人,除了燕開庭也沒有別人了。

    燕開庭呼哧呼哧喘著大氣望著付明軒的背影道:“我說,你家怎麼住了一位真人,方才真是嚇死本大爺了!”

    付明軒猛的一頭,道:“你去筱虹院了?”

    燕開庭翻了個大白眼,道:“我還以為你在裡面藏著個美女”

    話還沒說完,就被付明軒拿著一劍光寒十九州狠狠得拍了一下腦袋。

    “你不要命了,去招惹我的小師叔?!”

    哇哇一陣怪叫,燕開庭抱著頭,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看來這次真把付明軒給惹生氣了。

    “小師叔?你是說,他就是元籍真人?!”燕開庭驀地想到前幾日在葉塘園外付明軒提起過元籍真人來到了玉京這件事,可是沒聽他說這元籍真人就住在付府裡啊。

    付明軒似是還不解氣,重重哼了一聲,也不理他。

    燕開庭瞧見付明軒生了氣,就一陣傻笑,似是撒嬌一般拽著付明軒的衣袖擺來擺去,好聲好氣地道:“你就別生氣了,你看,我帶了什麼好物過來?”

    說著,便將白秋亭的芥子袋拿了出來。

    “這是?”付明軒看著有些眼熟。

    燕開庭狡黠一笑,道:“這是那晚那個什麼無忌真人給他兒子的寶貝芥子袋!我叫人在街上順過來的,你還別說,那小子還真是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啊!哈哈!”

    付明軒接過芥子袋,仔細察看了一番,便感知到上面有一個法陣,頓時,眼睛驀地一睜,望向燕開庭,問道:“你打開過了? ”

    燕開庭撓了撓頭,傻笑道:“方才嘗試打開了一下,這不沒打開就來找你了麼!”

    砰地一聲,一劍光寒十九州又與燕開庭的腦門兒撞擊在了一起,發出一記歡快聲響。

    “啊啊啊啊啊啊!你為什麼又打我!”燕開庭捂著腦門兒,直往後退。

    “你呀你,這袋子上的法陣一旦被外人觸碰,便會向他的所有人發出訊息,不用猜了,我想那個白秋亭,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吧”

    說罷,付明軒便望向玉京城西街方向,頓時,一陣清風攜著陣陣寒意,撲面而來。

    燕府雪域院內,鵝毛白雪簌簌而下,屋內燒著暖意融融的爐火,封意之和夏平生和衣而坐,正在對弈。

    “聽說昨天塗城主醒過來了?”落下一子,夏平生淡淡問道。

    封意之苦笑幾聲,道:“人是醒過來了,可這府上,還是一團糟啊。”

    “那晚的事情有找落了嗎?”夏平生伸出手來,撥弄了一下爐內的炭火。

    封意之看著從火爐內飄出的點點火星兒,道:“著落是有了,只是現在也不便細說,唉!”

    夏平生笑了一聲,道:“我看你啊,還是少管這些事情比較好。”

    封意之苦笑一聲,道:“哪裡是我不想管就看可以不管的,小乙哥大半輩子的家業,不能就看著就這樣在他們手裡給敗了!”

    說完,封意之咳了一聲,眼中滿是無奈和惋惜。

    夏平生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畢竟是別人的家事。

    “只是,比起塗家的家事,還有更多事情要勞煩你陌刀多多費心了。”

    “哦?你是說?”

    夏平生道:“想必你近日來也發現了,這一向風平浪靜的玉京城,如今的氣息也變得紛雜起來,有時候都能感受到好幾股強大的力量同時出現在城內,那絕不是本鄉人就有的那種力量。”

    封意之點了點頭,道:“的確是這樣,只是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

    夏平生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說陌刀老弟,切莫被這俗事纏身乾擾了感知,這天地異動,在你這個境界,是完全可以感知出來的。”

    封意之愣了一下,睜大眼睛看向夏平生,道:“你是說”

    夏平生搖了搖頭,輕笑幾聲,便不再說話,眼神落在了窗外。

    窗外的雪,仍簌簌落著,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銀白,倒映著清冷明月,皎皎夜色。夏平生眼神之中盪出一縷淡淡的憂色,隨即又恢復到彷若釋然的清明。

    即使感知到了又能如何呢?天定的不在人為,強行干預的結果只能扭轉是非,顛倒因果,終將會受到世界規則的報復吧

    付府內,燕開庭滿心緊張地望著付明軒,而付明軒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有從西街方向離開過。他手中緊緊攥著白秋亭芥子袋,眉頭微微皺著。

    “要不?他來了就說是我撿到的?”燕開庭小心翼翼在在旁邊道,又迎來了付明軒的一個大白眼。

    “人家雖然不與這凡俗人士一般精明世故,但心思也是極為聰慧,是這麼好糊弄的嗎?”付明軒沒好氣地道:“何況,你還拿著這個東西來找了我看來不好好解釋一番,與白秋亭這個梁子就要結下了。”

    作為四大門派核心弟子,各派之間雖然關係說不上好,甚至是不怎麼樣,但是至少在明面上要維持一種客客氣氣,互相尊重的狀態,若是明面上都不給面子,那麼所引起的矛盾就不再是兩人之間的矛盾,很可能會引起門派之間的更大矛盾。

    尤其是人家門派真人親自交付給首座弟子的芥子袋,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小有門首座弟子的手上,怎麼說其中都是別有一番滋味,難免會讓人多想。

    雖然白秋亭並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小肚雞腸之人,但付明軒怎麼都得給上一個合理的說法。然而若是完全說出實話,白秋亭會不會相信是一事,會不會放過燕開庭,就更是另一事。

    燕開庭也自知理虧,並沒有與付明軒商量就擅自偷了人家東西,還帶來給了付明軒,雖說從小到大燕開庭拖付明軒下水不在少處,但是這一次,卻是惹到了自己根本就不能掌控的門派之間,燕開庭心中恨不得抽上自己幾個大嘴巴。

    就在燕開庭低著頭揪著衣角時,又是一股帶著微微寒意的清風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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