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777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18
第420章 名士多了也麻煩

    見劉表大驚小怪,袁譚等人都有些不屑,隻有張超心知肚明,知道目的已經達到。他忍著心中的得意,拍拍肚子,一臉驚訝。“景升認識此刀?”

    劉表顧不得張超的調侃,扯了扯袁譚的袖子,握刀的手指悄悄的叩擊著刀鐔的部位。袁譚掃了一眼,眼神頓時一縮。刀鐔處有銘文,很簡單,但意思卻很深刻,甚至是嚴重。

    南陽,這口刀來自南陽!

    辛毗每隔幾天就有消息送到鄴城,袁譚有機會接觸到,知道南陽鐵官是個神秘所在,辛毗花了不少心思還是無法了解更多消息,隻知道南陽鐵官由沔南名士黃承彥主持,最近在冶鐵工藝上有所突破,孫策麾下的大軍正在逐步換裝。

    張邈與孫策有交易!

    袁譚又驚又恐,還有些說不出的緊張。他本以為隻要自己放低姿態,主動來陳留拜見,滿足了張邈的虛榮心,張邈就會投桃報李,大力支持他。沒想到卻是個結果,張邈不僅不打算支持他,甚至不惜與孫策做交易,這是要魚死網破的意思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讓張邈如此決絕?

    不管怎麼說,陳留不安全,必須盡快離開,遲必生變。袁譚看看張超,說道:“看來我來得不巧,不知張府君什麼時候能回來?”

    “應該不會耽擱太久。”張超看出了袁譚的不安,知道目的已經達到。“家兄走得倉促,來不及通知使君,實在失禮。請使君稍候數日,家兄處理完事務後就會趕回來,到時候再當麵向使君請罪。”

    “張君言重了。”袁譚很客氣地搖搖頭。“黑山賊正在攻擊東郡,我要立刻趕往濮陽,與朱靈一起組織反擊。張君,我初臨貴州,賢昆仲又與家父交好,這南部就拜托賢昆仲了。”

    “請使君放心,但凡我兄弟有一口氣在,必保陳留不失。”張超拱拱手,慷慨激昂。

    ——

    袁譚乘興而來,敗興而返,臉色很難看。他迅速掉頭,一路急行,直到渡過濟水,進入平丘縣,他才鬆了一口氣,召集劉表、邊讓等人議事。

    劉表、邊讓也有點懵。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張邈兄弟的思維。張邈是袁紹的心腹,當年與袁紹一起營救黨人,出錢出力。討董時,又是他們兄弟忙前忙的張羅,主持酸棗會盟的臧洪就是張超從廣陵帶來的,大軍的糧食大部分也是身為陳留太守張邈提供的。為什麼突然之間張邈的態度就有了這麼大的轉變,甚至不惜與孫策勾結?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邊讓看看袁譚,眉心緊蹙。孫策惡名在外,如果真的把張邈逼到孫策那一邊,陳留可能會有麻煩。他是陳留人,不能不引起重視。

    袁譚苦笑著搖頭。“邊君,我和你一樣疑惑。”

    劉表想了想,示意邊讓不要再說了。他明白邊讓的擔心,但他也知道邊讓過慮了。“文禮,張孟卓就算買了南陽的武器,也未必就是與孫策勾結,否則我們此刻就不能坐在這裏了。”

    邊讓沒好氣的說道:“景升,孫策能將如此利器賣給張孟卓?”

    “為什麼不能?”劉表反問道:“就算這刀比普通的刀鋒利一些,堅韌一些,也不過是一口刀。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何曾是有力者居之?”

    邊讓反唇相譏。“你失了襄陽,難道是因為德行不如孫策之故?”

    劉表惱羞成怒,白晳的麵皮漲得發紫,長身而起,甩甩袖子,冷笑一聲:“郭林宗所言不差,今日算是見識了。”說完揚長而去,將袁譚、邊讓等人都晾在帳中。

    袁譚很尷尬,邊讓則氣得臉色發白。劉表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尾,卻是對他最不留情麵的羞辱。當年他曾經和汝南名士謝甄一起去拜訪郭林宗,本以為青年才俊,名聲在外,得郭林宗一句佳評是情理之中的事,然後就可以名揚天下了。沒想到郭林宗對他們並不看好,態度很冷淡。後來又傳出消息,說郭林宗對門人說,他與謝甄有才,卻不入道,成就有限。

    這幾乎是邊讓一輩子的遺憾,現在被劉表當麵拂逆,他哪裏忍得住,什麼名士風度都沒了。

    “孟明視不過是暴秦一武夫,尚能屢敗屢戰,劉景升名列八俊,曾不如孟明視哉?”

    袁譚咳嗽一聲,連忙勸阻。這兩個人都是他請來的名士,堪稱左膀右臂,現在卻為了一點小事而反目成仇,互相譏諷,實在有失風度。邊讓正在氣頭上,以為袁譚偏袒劉表,也氣得拂袖而去。

    大帳裏的氣氛更加尷尬,袁譚也很生氣,卻不能發作,隻得擠出一絲笑容,對別駕王彧說道:“別駕有何教我?”

    王彧撫著胡須,想了一會兒,躬身說道:“使君,彧愚鈍,一時無計。不過,彧可以推薦一人,也許能助使君一臂之力。”

    “別駕請說。”

    “鄙郡程昱,能斷大事。使君若能禮敬於他,一定能有所裨益。”

    袁譚想了想。“是勸劉使君與公孫瓚絕交的程昱嗎?”

    “正是。”

    “那太好了,他在何處?”

    “在東阿。”

    袁譚有些失望。“遠水難解近渴,還有哪位有計,請暢所欲言。”

    這時,角落裏站起一人,衝著袁譚拱拱手。“鄙人平丘令蕭然,也有一人可薦。”

    袁譚連忙直起身子,向蕭然致意。“請蕭令近前說話。”

    蕭然走了出來,來到袁譚麵前。他是平丘令,趕來迎接袁譚,但名聲弱,身份差,不敢與邊讓、劉表等名士同席,隻能坐在角落裏。此刻抓住機會,自然要讓袁譚看得真切。

    “鄙縣有一名士,姓毛如玠,字孝先,不僅清廉公正,而且胸有大略,可助使君謀劃。”

    王彧有些不高興,耷拉下了眼皮。他是州別駕,是袁譚的重要助手,向袁譚推薦人才是份內之事。這蕭然是什麼來頭,居然也要來搶一杯羹。“毛玠?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現在何處,官居何居?”

    蕭然知道王彧不高興,連忙轉身對王彧施禮。“回別駕,毛玠就在營外,他是本縣縣丞。”

    “明廷能以一名士為丞,可見明廷頗得平丘民心。”王彧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未能及時向使君推薦,我這個別駕很失職啊。”

    袁譚頭疼不已。人才多了也麻煩啊,解決問題的時候沒人說話,爭風的時候卻一個比一個神勇。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19
第421章 毛玠

    袁譚好容易安撫住了王彧,允諾立刻派人去請程昱,見王彧臉色緩和了,這才讓蕭然將毛玠帶來。

    能作州別駕的人要麼是名望高的名士,要麼是實力強的地方豪強,不管是哪一類人,袁譚都不能疏忽,他要想坐穩兗州刺史,做出成績,離不開這些人的幫助。他是袁家子弟,是袁紹的兒子不假,但不是每個袁家子弟都能得到士人的擁戶,袁紹也不是隻有他一個兒子,世家內部的競爭同樣激烈,甚至是慘烈。

    袁術就是前車之鑒。

    毛玠中等身材,麵容清瘦,但氣勢沉穩,雖然隻是一個縣丞,可是站在袁譚和一群名士之間,他絲毫沒有怯場的窘迫,比縣令蕭然還要從容一些。

    袁譚對毛玠印象非常好,又增了三分希望,很客氣地向毛玠問計。

    袁譚等人不久前剛剛經過平丘,毛玠還隨蕭然迎接過袁譚,隻是他的身份太低,袁譚不可能注意到他。本以為袁譚會在陳留呆一段時間,沒想到袁譚這麼快就返回,搞得平丘縣措手不及,迎接的準備工作嚴重不足,他正在外麵忙碌,突然被叫過來,知道肯定出了大事。

    “使君是擔心孫策嗎?”

    袁譚點點頭,沒有對毛玠說實話。他還沒搞清楚張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不宜宣揚,就算要說也不能對陳留人說。況且張邈的威脅有限,真正的威脅還是來自孫策,毛玠的分析也不算離譜。

    “正是。”

    “愚以為使君大可不必在意。孫策雖然善戰,但他無意入主兗州,至少暫時不會。”

    袁譚鬆了一口氣。“還請毛君指教。”

    “孫策父子皆是武人,雖然在戰場上屢有戰功,但他們與名士的交往不多。他在南陽時就與南陽世家豪強起過衝突,到了汝南又與許子將不睦。汝南是袁氏故郡,黨人數不勝數,三十七城中至少一半縣令長是袁家故吏。他如果要與使君爭奪兗州,隻怕沒人會支持他,豫州反而會先亂。”

    袁譚覺得有理,連連點頭。蕭然見狀,心中歡喜,卻不敢多說什麼,以免引起王彧反感。王彧也覺得毛玠說得有些道理。他不喜歡蕭然,卻不能有打壓毛玠。蕭然是外地人,毛玠卻是兗州人,內外有別。

    “使君,我覺得孝先所言有理。孫策臨豫州之後,一直謹守本份,並無越界之舉。上次與劉備交戰,起因還是劉備欲主豫州,他不甘心拱手相讓,這才小戰一場。況且劉備何許人也,幽州一匹夫,將不過關張,謀不過簡雍,如何能與使君相提並論。隻要孫策不瘋,他不會以卵擊石,主動與使君發生衝突。”

    王彧說話的時候,毛玠隻是靜靜的站著,一言不發。袁譚見了,更加歡喜。王彧不過是順著毛玠的思路去分析,算不上高明,毛玠發言之前他可是什麼主意也沒有。不過他很有分寸,等王彧說完了,又讚了幾句,給足了王彧麵子,這才讓毛玠接著說。

    毛玠不卑不亢。“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使君如果不放心,也不妨有所預備。孫策之父孫堅就在洛陽,由朱太尉節製。朱太尉擁兵洛陽,如果請他派孫堅出兵河內,協助使君攻擊黑山軍,則使君不僅多了一個幫手,還能示之以誠,庶幾可免後顧之憂。”

    袁譚茅塞頓開,大喜過望。說得對啊,孫堅善戰可是出了名的,如果能讓朱儁派他出戰,截斷黑山軍後路,也許不用打,黑山軍就隻能撤退,兗州的麻煩就去了一半。孫堅與他並肩作戰,孫策還能有異動嗎?

    “別駕,你看如何?”袁譚笑嘻嘻地看著王彧。

    王彧心知肚明,知道袁譚看中了毛玠,卻要讓他做推薦人,以後毛玠才會感激他,兩人才好相處。他很滿意袁譚對他的尊敬,自然不會橫生枝節。“此計甚妙,以輕馭重,信手拈來,卻又妙手天成,孝先果然是胸有甲兵。能得孝先為謀,使君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袁譚離席而起,走到毛玠身邊,撣撣袖子,整整衣冠,拱手施禮。

    “譚不才,願請毛君為治中,還望毛君莫嫌我愚鈍,不吝賜教。”

    毛玠謙虛了幾句,欣然從命。這時候,袁譚才向他透露了張邈購買南陽所產武器的事,毛玠聽完,隨即又為袁譚出了一計。張邈可以買,使君也可以買啊,張邈隻是一郡太守,他能買多少武器?使君主管一州,實力豈是張邈能夠比的。買了南陽的武器,既可以向孫策示好,又能增強自己的實力,還能平衡張邈,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袁譚覺得毛玠說得有理,隻是擔心孫策肯不肯賣,正商量著要不要派人去和孫策接觸一下,又派誰比較好的時候,路粹趕到,向袁譚轉達了孫策的好意。

    袁譚撫額而慶。孫策願意舉他為茂才,自然沒有敵意可言。一切都在毛玠的分析之中,他對毛玠越發看重。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既然孫策這麼上路子,他也不能太小氣,決定派路粹為使者,趕去許縣和孫策洽談,先搞清楚張邈買了多少,什麼價格,然後按同樣的價格,買至少兩倍的數量,多多益善,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孫策感受到他的誠意。

    路粹正中下懷,順理成章的由曹昂的賓客變成了袁譚的賓客,再次趕往豫州。春風得意馬蹄疾,出帳的時候,他甚至沒顧得上看曹昂一眼。

    曹昂很感慨。孫策托蔡邕寫信來請路粹,路粹連信都沒回。他請路粹也花了不少心思,這段時間對路粹也算是恭敬,但袁譚隻是招招手,輕飄飄的一句話,路粹就拋棄了他,轉投袁譚。這四世三公的號召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夠企及的,他也好,孫策也罷,更別提劉備了,都望塵莫及。難怪父親跟了袁紹那麼多年,最後還是決定去長安。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啊。

    想起孫策,曹昂忽然心中一動。大家都是寒門,曹家雖然有閹醜的惡名,論實力總比孫家好一點。孫策能做到的,我為什麼不能做到,就算不能像他主掌一州,做一郡太守總行吧。父親曾說過,他們是相似的人,隻是孫策做得更好。也許我應該好好分析一下孫策是怎麼做的,向他學習?

    曹昂向後靠了靠,坐在他側後方的衛臻立刻向前傾了傾。曹昂靠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公振,你留心一下孫策在南陽、汝南的舉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衛臻會意。“喏。”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2
第422章 高柔

    路粹剛過汳水,就聽說蔣幹在陳留,不免意外。他稍一打聽,就知道了蔣幹的住處,得知蔣幹在此已經呆了不少天。他也住了下來。本想與蔣幹住隔壁,驛長卻告訴他,蔣幹帶的隨從不少,獨住一院,太守府關照過了,沒有太守府的允許,任何人不能打擾他。

    路粹羨慕不已,隻得先找房間安頓下來,又派人在院子裏等著。等到半夜,蔣幹才回來。送他回來的人是太守府的掾吏,看起來很客氣。路粹聞訊趕出來時,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連忙從小門趕了過去,在牆角攔住了那人。

    “文惠,你怎麼在這裏?”

    高柔正趕路,被突然衝出來的路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刀柄,一旁的衛恂搶上一步,護在了他身前,長刀出鞘,架在了路粹脖子上。路粹嚇得寒毛直豎,連忙說道:“文惠,是我啊。”

    高柔定睛一看,見是路粹,不禁啞然失笑,推開衛以卵擊石。“路文蔚,你怎麼在這裏,不是隨曹校尉鎮守襄邑的嗎?”

    路粹得意一笑。“我剛剛入了袁使君幕府。”

    高柔臉上的笑容瞬間一滯,隨即又恢複了正常。他看看四周,示意衛恂留神四周,將路粹拉到一旁,先拱手向路粹祝賀一番,然後才問起路粹的來意。路粹心中得意,正有心向往日好友羨慕一番,不等高柔細問,便將來龍去脈全告訴了高柔。

    高柔聽完,再次向路粹祝賀。“你是來找蔣子翼的?”

    “是啊,我與他見過麵,還準備在袁使君麵前推薦他呢。”

    “這麼說,你還沒有推薦他?”

    路粹有點不好意思。“時間太緊,袁使君公務也多,還沒來得及說。”

    “那你是去潁川見孫討逆?”

    “正是。文惠,我向你打聽一件事,張府君向孫討逆買了多少刀,什麼價?”

    高柔搖搖頭,輕聲笑道:“文蔚,我隻是一個小吏,迎來送往,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你既與蔣子翼熟悉,何不去問他?你們關係那麼好,他一定不會瞞你。你與孫討逆見過麵,他不記恨你沒有應他的邀請嗎?我聽人說,他可派人專程來請過你,你卻不肯去。”

    路粹傲然一笑。“亂世不僅是君擇臣,臣亦擇君。孫討逆雖然善戰,卻隻能牧守一方,難成大業。我豈能托身於他。不過孫討逆雖然年輕,倒有些氣量,對我不僅沒有怨言,反而很客氣。他還送了我一些新紙,可惜未曾帶在身邊,要不然一定分送些給你。”

    高柔讚歎不已。“文蔚才華橫溢,真是讓人羨慕,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令人望塵莫及啊。”

    路粹笑出聲來,拍拍高柔的手臂。“當初就勸你不要學什麼律法,你偏不聽,現在如何?文惠,亡羊補牢猶未晚,現在還來得及。天色不早了,我還有事,就不和你說了。下次回來,我們再聚。”

    “好,好。”高柔拱著手,恭送路粹離開。路粹揮揮手,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衛恂唾了一口,雖然什麼也沒說,不屑之意卻很明顯。高柔臉上謙恭的笑意漸漸散去,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衛恂跟了上去。“文惠,你別聽他的。你從兄是袁盟主的外甥,你如果肯去,袁使君還能薄待你麼,不比這朝秦暮楚的強?”

    高柔走了一會兒,輕聲說道:“衛兄,你有所不知,袁盟主是黨人領袖,黨人對文法吏一向沒什麼好感。我去河北隻是避禍,不是求富貴。陳留是四戰之地,各方勢力聚集在此,大戰一觸即發,不可久留啊。”

    衛恂同情地看看高柔,也歎了一口氣。“若不是姓高,你去投孫討逆才是最好。我聽人說陽翟郭家的那個郭嘉現在就是他的親信,關中那個杜家子弟與他一見麵就成了荊州刺史,榮遇過於他人。”

    “這是各人的命啊,不可強求。”高柔走了一會,又說道:“衛兄,你可以去。張府君雖然急公好義,但是名士習氣太重,很難注意到你。孫討逆不得名士歡心,反倒喜歡從行伍中提拔人才。你若是去投他,一定能有發揮的機會。”

    衛恂看看四周,輕笑道:“不瞞文惠,我正有此意。”

    ——

    路粹回到驛舍,來到蔣幹的院子求見。看到路粹,蔣幹又驚又喜,連忙將路粹迎到堂上,熱情招待。路粹也不客氣,直接問起了孫策和張邈的交易。

    蔣幹眼珠一轉。“袁使君也想買?”

    “大戰在即,當然需要一些好的兵刃。”

    蔣幹為難的咂咂嘴,卻不說話。路粹一看,心裏便有些打鼓。他當然清楚這件任務並不好做。袁譚沒有明說,但他到陳留而不進城,明顯是和張邈有了隔閡。得知張邈和孫策交易,他也要和孫策交易,而且多多益善,自然是要與張邈爭奪孫策的支持。蔣幹為難,他的任務就有可能無法完成。

    “子翼,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嗎?”

    “文蔚,你錯過機會啦。”蔣幹很惋惜地說道:“如果上次你開口,一點問題也沒有。現在嘛,別說一千口,兩千口,一口也沒有了。”

    路粹並不著急,他早料到了蔣幹會坐地起價。他端起一杯水,淺淺地呷了一口,又慢慢地咽下,臉上浮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子翼,我想問你一句,是張孟卓強,還是袁使君強?”

    “這還用說,當然是袁使君更強。”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寧願與張孟卓交易,卻不肯與袁使君交易?”

    蔣幹攤攤手,一臉苦笑。“非不願,實不能也。文蔚,我不瞞你說,孫討逆現在缺糧,如果有刀可賣,他沒有不賣的道理。可是現在真沒有,一口也沒有。我跟你透個底吧,那一千口刀是南陽武庫的備用武器。這些刀一賣,一旦發生戰事,我們連補充的都沒有。”

    路粹仔細打量著蔣幹,心中不安起來。蔣幹看起來不像說謊,孫策可能真的沒有多餘的刀可賣了。這可怎麼辦,我在袁使君麵前可是拍著胸脯打了包票的,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吧。

    “子翼,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如果你要別的,我歡迎之至。刀,一口也沒有。”蔣幹斬釘截鐵,一點討價還價的空間也沒有。

    路粹很撓頭,不得不說道:“那……你們還有什麼可賣?”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3
第423章 父子之間

    張邈、張超兄弟對麵而坐,相對無言。張邈揮了揮手,示意彙報完畢的驛卒退下,又讓人賞了一些錢,讓他回去繼續監視。

    蔣幹住在驛舍中,哪怕是單獨一個院子,張邈也有辦法安排人監視。驛卒就是最好的耳目,對張邈來說這是常識,他當年和何顒一起為營救黨人而奔波的時候,這樣的事不知道幹過多少,隻有路粹那個自以為是的書生一無所知。

    “不管蔣子翼所言是真是假,至少他還知道輕重。”張超說道。

    “他要的不僅是錢糧、染料,更需要陳留郡為潁川、汝南門戶。”

    張超點點頭,眼神不安。“兄長,鷸蚌相持,漁人獲利,何況袁紹不是普通的鳥,他是黃鳥。我們與他相爭,必須慎之又慎,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張邈一聲長歎。“仲卓,若不是他想殺我,我又何至於此?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他大事未竟就不能容人,要想成功又談何容易。還是曹孟德狡猾啊,趁著南陽兵敗,直接跑到關中去了,隻留下一個兒子在這裏支應袁紹。”

    “兄長,朝廷還有中興的機會嗎?”

    張邈搖搖頭。“沒有,你別忘了,王允可是袁紹的死黨,他遲遲不肯赦免西涼人,我總覺得這裏麵有問題。這個王佐之才,他心裏的王大概不是姓劉,而是姓袁呢。隻不過他手上有袁家上百口人的血,袁紹真要是成了大事,最後會怎麼報答他還真是說不準的事。”

    “話雖如此,畢竟他現在大權在握,如果調集大軍圍剿孫家父子,我們很可能會受牽連。形勢不明之前,我們也不宜與孫策走得太近。”

    張邈嘿嘿一笑。“那得看袁紹肯不肯低頭。豺狼當道,安問狐狸。袁紹不肯低頭,就算王允想把孫策當作逆臣也很難服眾。仲卓,公孫瓚未滅,牛輔、董越又入河東,孫策在南,青州又有黃巾,袁紹現在四麵受敵,騰不出手來,他要破此局,隻能向朝廷低頭,但他一心想革命,鼎立新朝,豈肯委屈求全?”他突然靈機一動,抬起頭。“等路粹在蔣幹那裏碰了壁之後,你去見見他。”

    “通過他去見袁譚?”

    “沒錯,袁譚空有慧名,卻不知道他那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去點醒他,讓他不要被袁紹騙了。如果能和袁譚緩和關係,將來就算袁家得勢,我們也不會一敗塗地。另外,你派人和臧洪聯係,那是一個忠義之士,萬一事急,他能幫上我們。”

    張超連連點頭。

    ——

    不管路粹怎麼軟磨硬泡,蔣幹都咬定一條:刀沒有,其他東西可以交易,特別是新紙,南陽十個紙坊都已經批量生產,可以敞開供應。

    路粹很為難。袁譚最想買的是刀,其他東西想不想買,買多少,又願意花多大的代價,他還真不清楚。他隻能含糊其辭,先和蔣幹說了一些意向性的交易,便想趕回平丘,向袁譚請示。

    第二天一早,路粹出了城,卻發現張超在路邊等他。張超很客氣,先恭賀了路粹一番,然後又請他向袁譚表示歉意,上次招待不同,未盡地主之誼,實在有愧。我想和袁譚見一麵,文蔚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路粹正為第一次任務無法完成而苦惱,張超送來了一個台階,他豈有不下之理,當下一口答應,興衝衝地走了。回到平丘,他把事情的經過向袁譚做了彙報,當然不是如實交待。他對袁譚說,他遇到了蔣幹,托使君之威名,我用道義折服了蔣幹,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又說服了張超,逼著他來向使君請罪。

    袁譚將信將疑,但張邈回心轉意,他當然求之不得。與張邈撕破臉絕非他所願。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能維持表麵的和睦也是好的。他答應了張超的要求,決定在平丘等張超。至於孫策,既然他說無刀可賣,那就暫時緩一緩,先少買一點紙、馬車之類可用的東西,保持聯絡,以後如何發展看形勢再說。

    路粹再次趕往陳留,通知張超。張超便跟著路粹趕到平丘,麵見袁譚。他請袁譚屏退了左右後,問了袁譚一個問題:“使君知道我兄長為什麼不敢見你嗎?”

    袁譚很不解。“這話從何說起?張君此言,令譚誠惶誠恐。”

    “因為令尊想殺我兄長。家兄曾麵折他,他耿耿於懷,命曹孟德下手,但曹孟德拒絕了。”

    袁譚驚愕莫名,盯著張超看了好一會兒才確認張超不是在開玩笑。他越想越不安。袁紹是什麼脾氣,他很清楚,既然能殺朱漢,能殺韓馥,殺張邈也並非不可能。況且張超說得很詳細,不像是編的,曹操遠避關中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但袁譚更加不安的是另外一件事:既然袁紹與張邈貌合神離,他為什麼一句也不提醒我?虧得張邈是長者,如果他居心險惡,我這小命可就丟在這兒了。

    難道父親也想殺我?

    看到袁譚額頭的汗珠,張超知道袁譚在怕什麼。他拍拍袁譚的手背,不動聲色的添了一句。“顯思,你母親死得太早了。”

    袁譚的臉頰抽了兩下,臉色越發蒼白。沒錯,母親死得早,現在父親最寵的是後母劉夫人。不僅寵劉夫人,而且寵幼弟袁尚。自從袁尚到了鄴城,他不管多忙,每天都要抱抱他。

    他想殺我,立袁尚為嗣?

    袁譚被自己的這個推論嚇得半天沒敢說話。他生在權貴之家,見慣了鮮血,但當鮮血要濺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還是嚇壞了。他看著張超,很想從張超臉上看出一點破綻,但他心裏清楚,張超也許別有目的,但父親此舉卻著實有問題。太子隻會監國,不會統兵在外征戰。如果不是父親有了廢長立幼之心,他根本不應該讓他來兗州。

    想通了這個道理,袁譚很快做出了決定。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事實,他都有必要和張邈兄弟搞好關係,將兗州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裏。如果有必要,就連孫策也可以成為盟友。

    袁譚握著張超的手,躬身而拜,行子弟禮重新相見。“先妣雖然不幸辭世,但她的在天之靈從未遠去,一直在照顧我兄弟。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得到二位叔父的關心呢。”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3
第424章 夢想還是要有的

    路粹再一次來到陳留,給了蔣幹一份大單。袁譚不僅要購買大量的紙張、馬車,還要預定大批軍械——沒有現貨沒關係,可以先付定金。如果孫策需要,他可以用糧食支付一部分貨款。他還對蔣幹說,袁譚對孫策很欣賞,本來想和孫策見一麵,但軍情緊急,他要趕往東郡阻擊黑山賊,隻能托他代為致意。

    路粹來來去去地跑了好幾趟,早就被蔣幹盯上了,也及時將消息傳回許縣。此刻看到這份訂單,蔣幹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滿口答應,欣然笑納。孫策欠了一屁股債,有人願意跟他做生意,他求之不得。

    與此同時,張邈也再次約見了蔣幹。對孫策不賣武器給袁譚,張邈非常滿意。投桃報李,他也給了蔣幹一份訂單,雖然沒有袁譚那麼大,但也足以表現他的誠意。知道孫策現在缺糧食,他又特意籌集了五萬石糧作為定金,讓蔣幹帶給孫策,解燃眉之急。

    蔣幹滿載而歸。

    看到長長的車隊,不用聽蔣幹彙報,孫策就樂得眉開眼笑。等他看到那兩份訂單,更是欣喜若狂。有了這兩份大訂單,南陽的相關作坊短時間內就不用為銷路擔心了。發展工商的難點不僅僅是技術開發,還有市場,市場越大,發展的後勁越足,要不然很快就會造成通貨膨脹。

    但孫策不太清楚袁譚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他知道袁紹後來有廢長立幼的昏招,但現在萬裏長征還沒走到一半,袁紹應該還沒這麼樂觀吧。況且曆史上袁紹去世之前讓兩個兒子、一個外甥各據一州,擺明了要廢長立幼,袁譚都沒敢吱牙,現在更不可能。

    即使孫策的想象力一向很豐富,他還是沒敢往這方麵想,但這並不影響他收下袁譚的定金。有錢不要是傻子。別說這幾千萬錢,幾萬石糧,你就是送個金山糧山來,我都敢收。

    有了這兩份訂單,不僅許縣屯田兵的糧食解決了,豫州的北線安全暫時也得到了保障,可以一心一意向南發展了。孫策心情大好,由龐山民陪著去陽翟,視察潁川的西北防務。好事成雙,陽翟郡學傳來消息,說司馬徽接到了龐山民的轉達,願意與孫策見一麵。

    “將軍,要不要去潁陰的高陽裏看看?”龐山民提議道。

    孫策看看龐山民,哈哈大笑,隨即又搖搖頭。“不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意味深長地說道:“高陽裏還有人啊,這倒是挺意外的。他們家不是全部搬到河北去了嗎?”

    荀彧去了長安,但他的兄長荀衍、荀諶還在鄴城,擺明了要多方下注,在這種情況下,他就算上門也沒意思,不如安心做好自己的事。等他強大了,荀家自然會來。荀攸在宛城混吃混喝,既不投效,也不離開,態度曖昧,可能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在許縣的時候,他沒有去拜祭陳寔,也沒有與陳家的任何人見麵。現在經過潁陰,也不想和荀家人見麵,對所謂的潁川四長,他真沒什麼興趣。有興趣也沒用啊,人家對他沒興趣,徒呼奈何。有這時間,不如花點心思自力更生。

    龐山民說道:“荀氏是潁陰豪強,宗族強盛,人口眾多。雖然大部分人去了河北,卻還有人舍不得走。有個叫荀悅的隱居讀書,沒去河北。潁川安定之後,他又回了高陽裏。”

    孫策知道荀悅,這是荀家做學問的代表。荀家號稱荀子之後,其實是鄉裏豪強,學問很一般,從荀淑開始積累名聲,趁著黨人清議的春風,加上子孫有出息,接連出了幾個人才,身居高位,這才一路走高。以學問著稱的荀氏子弟中,荀爽是第一個,荀悅是第二個。荀悅有政論《申鑒》傳世,但水平真不怎麼樣,別說不如前輩王符,也不能和同時代的仲長統、徐幹相提並論。

    “山民兄,汝潁是黨人大本營。黨人激情有餘,理性不足,就連李膺那樣的幹才都難免濫殺無辜,何況他們。這樣的人不適合做官,要不然你這個潁川太守就隻能坐嘯了。”

    龐山民歎息道:“將軍所言甚是。”

    見龐山民麵有難色,孫策警惕起來。“有人又閑不住了?”

    “暫時還沒有。一來潁川連遭兵災,鄉人離散,黨人也不例外,或在長安,或在鄴城,留在潁川的人不多;二來將軍坐鎮豫州,整治許子將得力,他們還不敢放肆。隻是黨人議政的習氣猶在,假以時日,死灰複燃是意料之中的事,有備無患,將軍還是有所準備的好。”

    孫策冷笑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有什麼好擔心的。”他頓了頓,又道:“山民兄,物極必反,黨錮之禍雖說由閹宦發起,但黨人自己也有責任,說他們自取其咎也不為過。我知道潁川太守不好做,你壓力不小,但凡事都有個過程,你再堅持一段時間,最多三五年,壓力就會小一些了。”

    龐山民點點頭,臉上的神情依然沉重。孫策看在眼裏,思索片刻,輕笑一聲:“山民兄,聽說汝南、潁川向來號稱難治,也最為朝廷看重。一般來說,能在汝南、潁川任上稱職,下一步要麼是河南尹,要麼是九卿,你可要抓住機會。”

    “將軍,你放心吧,就算潁川再難治,我也會全力以赴,不讓將軍有後顧之憂。三公九卿,非我敢想。”

    孫策打趣道:“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龐山民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與將軍說話,總能讓人解頤。好吧,既然將軍這麼說,我也抖擻精神,借將軍的豪氣鬥膽暢想一番。其實以我龐家的家世,我現在能做到潁川太守已經罕見了,再想一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誰能笑我,誰敢笑我?”

    孫策拍拍龐山民的肩膀。“這才對嘛,人不輕狂枉少年,想一想有什麼好怕的,實現不實現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努力過。咦,那是誰,怎麼如此匆忙?”

    龐山民也收起了笑容,凝神看向遠處。

    馳道上,數十騎狂奔而來,煙塵滾滾。待走得近了些,看到那些白色的大氅和晃動的矛纓,孫策認了出來,這是陳到所領的白毦士,心裏不由得一緊。

    片刻之後,白毦士趕到孫策麵前,陳到舉起手,白毦士紛紛勒住坐騎,隻有郭嘉一人策馬來到孫策麵前。他翻身下馬,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孫策連忙扶住。郭嘉撐著孫策的手臂站直,張著嘴巴。

    “水,快給我……一口水。”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4
第425章 王允的真麵目

    孫策連忙命人取來水,郭嘉舉起來就往嘴裏倒。孫策一把搶過。

    “不能這麼喝,小心炸肺。”

    “忘了,忘了。”郭嘉如夢初醒,重新接過,抿了一口含在嘴裏,過了一會才慢慢咽下去。接連喝了幾口,他用袖角擦擦嘴。“將軍,有新情況。”

    “別急,慢慢說,天塌不下來。”孫策雖然也很急,但他經曆的事多了,已經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將軍,真不好說。弄不好,這次天真的會塌。”郭嘉苦笑道:“張子綱先生傳消息來,朝廷有詔書到洛陽,要求朱太尉率部勤王長安,你們父子和周公瑾都在征調之列。”

    孫策盯著郭嘉半天沒說話,然後突然笑了一聲:“是哪個沒腦子的下這樣的詔書?”

    “詔書當然是朝廷下的,不過做決定的還是司徒王允。”

    孫策很無語,背著手,來回轉了兩圈。王允以天子的名義下詔,調洛陽的朱儁西進勤王,這不是胡說八道嘛。牛輔等人已經退入河東,洛陽、長安之間的道路暢,這時候誰還能威脅長安?這分明是給袁紹減壓啊。對了,王允和袁紹關係可不一般,他在何進大將軍府的時候就和袁紹愉快,當時袁紹司隸校,他是河南尹,兩人配合得很默契。

    孫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去年年末,王允說動董卓派徐榮、牛輔率領五萬西涼精銳兩路進犯南陽,不僅僅是調虎離山,準備搞董卓吧?他是不是想一箭雙雕,順便也把袁術的影響力徹底清除掉?袁術雖然實力一般,但他畢竟是袁氏子弟,是唯一有可能對袁紹產生影響的人。

    順著這個思路向前想,孫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在此之前不久,包括袁隗、袁基在內的袁家人都被殺了,地點在長安。史書上記載這是董卓下的命令,但當時董卓在洛陽,主持長安事務的人是王允,而且董卓對他言聽計從。王允如果想救袁隗絕對有機會,可是他好像什麼也沒做,直接把袁家殺得幹幹淨淨。

    與董卓作對的是袁紹,袁隗、袁基可是配合得很,袁隗甚至親手將少帝劉辯扶下禦座,讓他向新帝行禮。董卓殺他們殺得很沒道理啊,這不是把袁隗、袁逢的門生故吏都往袁紹那兒趕嗎,董卓的腦子得進多少水才能幹出這樣的事?

    王允絕對是故意的。他是黨人,袁紹是黨人領袖,他效忠的根本不是朝廷,而是袁紹。史書記載,他當時不肯赦免西涼人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山東生疑,後來長安被李傕等人攻破,他還是念念不忘山東諸公。山東諸公是誰?當然是袁紹。

    孫策把自己的疑問對郭嘉、龐山民一說,龐山民目瞪口呆,覺得孫策信口開河,郭嘉卻覺得大有可能。別的不說,袁紹做了這麼多大逆不道的事,又是承製封拜,又是驅逐韓馥,甚至連立劉虞為帝這種事都幹出來了,朝廷有詔書指責過袁紹嗎?一句也沒有。相反,朝廷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對南陽下手。

    除此之外,郭嘉還提供了另一個證據:袁隗等人被殺的消息傳到河北,按理說,就算是裝,袁紹也應該發哀遙祭。可袁紹當時別說哭,連一絲傷心的表情都沒有,照常飲宴娛樂。這隻有一種解釋,要殺袁隗、袁基的不是董卓,而是袁紹,王允執行的正是袁紹的命令,然後順手把這盆髒水潑到了董卓頭上。

    龐山民臉色煞白,看看孫策,又看看郭嘉,就像看到了鬼似的。

    孫策幽幽地說道:“山民兄,你能給我一個更合理的解釋嗎?”

    龐山民茫然若失,眼神遊移,不停地自言自語。“太殘忍了,太殘忍了,非人也,非人也。”

    郭嘉冷笑一聲:“為了袁氏新朝,為了天下,這點代價算什麼。高皇帝能將兒女推下車,父親都要被對手烹了,他卻想分一杯羹。王莽為了邀名,能獨生兒子都要殺。袁紹殺與他意見不和的袁隗、袁基又算得了什麼。依我看,這還早著呢,袁譚弄不好就是下一個。”

    孫策很驚訝。“袁譚?現在?”

    “為什麼不可以?太子向來隻有監國,不得出征。袁紹要控製兗州,可以派的人很多,哪怕是次子袁熙也行,為什麼偏偏派袁譚?他分明寵愛少妻幼子,這才找機會將袁譚趕出來。”

    孫策看著郭嘉,覺得自己還是太保守了。“奉孝,袁譚準備和我做生意,給了我一份條件很優厚的訂單。我本來以為他是緩兵之計,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有點明白了。”

    孫策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郭嘉一拍大腿,叫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當時就說袁紹和黨人在一起呆得太久了,浸染太深,不能自拔,行事偏激又外寬內忌,一旦得勢必然刻薄寡恩,荀文若還不信,現在……哦,我明白了,荀文若這是抽身之計啊。”

    “什麼意思?”孫策追問道。郭嘉的思維太跳躍,他有些跟不上。

    郭嘉眉毛色舞。“將軍,荀文若定然是看出了袁紹難成大事,所以才遠走長安,為自己準備後路。在此之前,曹孟德去長安也是如此。他們並沒有背離袁紹,卻抽身事外,以為袁紹謀求外援,成犄角之勢為名,積蓄力量,以待時變。如果袁紹成就大業,他們有別部之功,可效河西竇融,不失裂土分封。若袁紹自取其咎,人心思漢,他們可以做中興之臣。若中興無望,他們或取而代之,或另擇明主,進退裕如。”

    孫策豁然開朗,連連點頭,讚同郭嘉的分析。他其實也想到了這些,隻是覺得過於臆測,現在郭嘉也是這麼想,他覺得可能性還真不小。

    “奉孝,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朝廷的詔書不值一提,那隻是王允的一廂情願,說不定裏麵還有荀文若的謀劃。將軍要考慮的隻是朱太尉。君子可欺之以方,朱太尉空有一腔熱血,身荷天下之任卻不知權變,他很可能會奉詔西行。令尊在他的麾下很危險,必須提醒他小心,免受池魚之殃。”

    孫策看著郭嘉,郭嘉也看著他,眼神淩厲。孫策搖了搖頭。“還是讓家父回來吧,有他鎮守豫州,我才能安心南下。”

    郭嘉欠身施禮。“將軍所言甚是,子綱先生也是這麼想。”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6
第426章 人心易變

    孫策聽過一個笑話。

    某書生買了一個雞蛋,舍不得吃,和老婆商量孵成小雞,然後小雞再生蛋,蛋再孵雞,越想越覺得前途美好,不自覺地就開始幻想大地主的腐朽生活,打算娶一房美妾。於是,他老婆把雞蛋煎了,端到他的麵前,說,喏,這就是你的美妾,慢慢享受吧。

    由一個雞蛋能聯想到美妾,不得不說這書生的想象力很豐富,而且很樂觀。

    孫家現在有沒有機會稱雄天下?有,但實事求是的說,難度不小。就算孫策有外掛,就算他知道天下大勢,但他也不能保證一定會成功。四世三公,門生故吏滿天下的袁家最後都翻了船,更何況到處吃癟的孫家,這時候考慮父子相殘這樣的戲碼和那書生拿著一顆雞蛋想娶美妾有什麼區別?

    這個問題不需要討論。就算孫堅以後可能會和袁紹一樣廢長立幼,他到時候再反抗就是了,不能因為有這個可能就先把老爹犧牲掉。

    郭嘉說了張紘的意見,沒說他自己的意見,但是孫策能感覺到,他也不讚成犧牲孫堅。

    但他說了一個麻煩:孫堅不肯回來。他急急忙忙趕回來不是因為朝廷有詔書到,而是因為孫堅不肯回。張紘說,孫堅覺得勤王是臣子的本份,孫策因為便宜行事已經招人忌恨了,如果再不肯勤王,無異於與朝廷決裂,必成公敵。孫家必須有人去,而最合適的人就是他。

    孫策束手無策。“這可怎麼辦?”

    “非將軍無人能勸,請將軍立刻趕往洛陽。”

    孫策再次看了郭嘉一眼。他知道郭嘉為什麼親自趕回來了,他擔心他不肯去,所以要親自來解釋。

    “好!”孫策點點頭。

    這次輪到郭嘉愣了一下,瞪著孫策半天沒說話。“將軍,我……還沒說怎麼去。”

    “你說怎麼去,就怎麼去。”孫策笑了。“要不然,你大老遠的從洛陽趕回來還有什麼意義?”

    郭嘉有些尷尬,隨即又自嘲道:“若知將軍如此信任,我就不回來了。”

    牢騷歸牢騷,郭嘉還是說了自己的方案。大軍行動不便,他建議孫策隻帶最精銳的親衛步騎出發,剩下的人馬暫時駐紮在潁川。如果能成功勸回孫堅,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勸不回,孫策隻能代替孫堅出征,這些人再趕往潁川不遲。朝廷下詔勤王本來就是一個借口,最後能不能成行,誰也不好說。

    孫策覺得有理,叫來郭暾、秦牧,讓他們暫時留在潁川待命,他隻帶典韋、許褚和四百親衛步卒。為了加快行軍速度,減輕將士們的體力消耗,他從親衛騎中抽調了五百匹戰馬代步。

    出發之前,孫策又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平輿的張昭,一封給宛城的周瑜,通報情況。

    走之前,孫策對龐山民說,本來想和司馬徽見一麵,沒想到事發突然,我要失約了,請司馬徽見諒,待我回來再當麵致歉。龐山民心領神會,一口答應。

    孫策和郭嘉稍作休息,趕往洛陽。他們走得很快,當天夜裏,他們就趕到了陽城。孫策也算是親自體會了為什麼說潁川是洛陽的門戶,距離太近了。再往前不遠就是洛陽八關之一的轘轅關,進了關,離洛陽城隻有一兩天的路程,如果是騎兵急馳,半天就能趕到。

    郭嘉連續趕了三天路,身體承受已經到了極限。雖然他還想繼續走,孫策卻不同意,命令就地休息,並命人去陽城聯絡陽城令,請他安排大軍食宿。郭嘉本來還硬撐著,一下馬人就站不起來了,兩條腿直哆嗦,隱隱有血跡。孫策撩起他的衣擺一看,這才知道他的大腿內側已經被馬鞍磨破了,鮮血淋漓。

    孫策當時就怒了。“你這麼拚幹什麼,遲一天就死人了?”

    郭嘉臉色蒼白。“將軍,人心易變,不能有絲毫閃失。你少年成名,本來就容易招人忌恨,如果背上不孝的罪名,對將來的事業大有影響。我身為謀士,深受將軍信任,受這點苦算得了什麼。”

    “你啊……”孫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得讓人收集枯枝亂草燒水,準備金創藥。雖說這不是什麼致命傷,但郭嘉身體弱,一旦發炎化膿,引起高燒,把這麼好的腦子燒壞了,那可就虧大了。

    就在水即將燒開的時候,陽城令林瑜帶著兩個掾吏匆匆趕到。他應該是被人從被窩裏拖出來的,衣冠不整,眼神惶恐不安,看到孫策就作揖。“將……將軍是……”

    “明廷無須緊張,我是孫策,並非惡人。”孫策亮出腰間的印綬,又說明情況。“來得匆忙,半夜打擾明廷,實在抱歉。”

    林瑜誠惶誠恐地查看了孫策的印綬,確認了孫策的身份,這才鬆了一口氣。“請將軍稍候,我已經安排人為將軍準備酒食,隻是需要等一會兒,實在是太晚了,鍋灶都是冷的。”

    “沒關係,我就不進城了,免得擾動百姓,到時候我讓一些人隨你去將食物取來就行。”

    “那太感謝將軍了。”林瑜如釋重負,氣息也平穩了一些。“將軍父子雖是武人,卻有愛民之心,實在難得。陽城這幾年遭了不少兵災,見過的將軍無數,唯有將軍父子體恤小民。”

    孫策笑笑,沒太當回事。這些奉承話聽聽也就罷了,不能當真。他正在等水開,為郭嘉處理傷口,沒心情和這個縣令搭話。林瑜卻意猶未盡,一邊說著感激的話,一邊隨孫策進了大帳,一年郭嘉張著兩腿躺在席上,頓時嚇了一跳。

    “陽城可有名醫?”孫策驚訝於這林縣令的不懂事,居然跟進了大帳,本想喝斥他兩句,卻又怕嚇著他,便皺起眉頭問道,打算找個理由讓他出去。

    林瑜愣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孫策在問他,連忙搖頭說:“沒有,不過……修道的道人倒是有一個,也許能幫上忙。”

    孫策哭笑不得。“我要修道的有什麼用……”

    “將軍,修道之人大多懂醫術。”郭嘉打斷了孫策,對林瑜說道:“常聽說陽城山有仙人,怎麼城裏也有?那倒要請明廷引薦了。在下郭嘉,陽翟郭氏子弟。”

    林瑜一聽郭嘉自報家門,吃驚不小,連忙報上姓名。他也是陽翟人,不過不是什麼世家,而是一個普通的庶民,在郡學讀過兩年書,從小吏做起,兩年前還是一個陽翟縣的倉曹吏,因為工作嚴謹,賬目清楚,引起龐山民的注意。潁川世家大多不願意和龐山民合作,他才有機會暫時代理陽城令。

    “郭君,我立刻派人去請。這位道人不僅會修道,還能治病,一定能保住你這兩條腿。”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8
第427章 神棍郤儉

    林瑜推薦的人叫郤儉,自稱五十多歲,但看起來最多四十。身材清瘦,步履輕鬆,的確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他查看了郭嘉的傷勢之後,從一隻小葫蘆裏取出一些丸藥,化在開水中,為郭嘉清洗。洗的時候郭嘉疼得直咧嘴,但洗完之後精神就好多了,喝了半碗熱粥,沉沉睡去。

    孫策覺得這郤儉有些門道,便和他多說了兩句。在他印象中,三國時的確有個方士叫郤儉,與左慈一起成了曹操的門客,隻是不清楚是不是眼前這個人。如果是的話,他倒是個高壽,至少能活八十以上。

    “這是什麼藥,可以告訴我嗎?”

    “師門傳下來的方子,一些草藥而已。”郤儉神秘兮兮的笑著,不肯說。

    “那你跟著我吧。你放心,我不會限製你的自由,就是請你當個幕友,你什麼時候倦了,隨時可以走。”

    “多謝將軍錯愛,奈何我本是山野之人,疏於禮數,恕不能從命。”

    孫策沒有再堅持。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不過他對郤儉的故弄玄虛很不爽,不就是一個藥方嘛,當個寶似的,還不知道有用沒用呢。“我能問一下你修什麼道嗎?辟穀,導引,吐納,還是食餌?”

    郤儉眼神中多了幾分詫異,但更多的是疑惑。“將軍也懂道法?”

    “略懂,略懂。”孫策笑笑。裝神棍,我比你在行多了。“萬法歸宗,所謂道法不過是天人合一的推衍,以人體象天地,順陰陽,正五行,道法自然罷了。與兵法相似,都是易道的不同應用。不過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鳳毛麟角。道長,你是牛毛,還是鳳毛啊?”

    郤儉被孫策說得直翻白眼,不自覺地忘了修道要貴柔守弱的道理,與孫策爭執起來。“將軍說得有理,隻是不知道將軍知道哪些道術?有術無道是亂撞,有道無術是空談,將軍是亂撞還是空談?”

    孫策舉起一根手指,在郤儉麵前晃了晃,惋惜地搖搖頭。“止,止,吾法妙難思,不可說,不可說。”

    “呃……”郤儉眼睛瞪得溜圓。“將軍說的是我中原的道法,還是西域來的佛法嗎?”

    “道法、佛法都是法,何嚐有別?老子曰多言數窮,佛曰不可說,你連這一點都不知道,修什麼道?”

    郤儉欲言又止,有心奉行道法,不與孫策爭執,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眼珠滴溜溜亂轉。說穿了,他是方士,不是真正的道士,方士修的是術,有點類似後世的技術人員。道士修的才是道,兼習各種道家經典,並且崇尚哲學玄思,講究修身養性。

    孫策將郤儉的眼神看在眼裏,也不著急,等了一會兒,又撩了他一句。“道長聽說過道門十六錠金嗎?”

    “呃……還請將軍指教。”

    “不知道?”孫策聳聳肩。“那就沒必要說了。道傳有緣人。得其人不傳,失人,不得其人而傳,失道,皆違自然本意。”

    郤儉咬咬牙。“敢請將軍筆墨一用,儉願將此藥方獻與將軍。”

    孫策笑笑,拱手送客。“行路匆忙,未曾帶得紙筆。下次吧,等我從洛陽回來,再與道長細談。”

    郤儉很尷尬,訕訕地拱手道別,心裏很是鬱悶。大半夜的被人叫起來,沒功勞也就罷了,反而被孫策耍弄,早知如此就不來了。孫策一介武夫,能懂什麼道法,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隻言片語,拿來唬人。

    唉,算了,算了,不如歸去,明天去嵩高山訪仙問道去也。

    就在郤儉打算隱居,再也不與孫策打交道的時候,孫策從帳裏走了出來。“道長,請留步。”

    郤儉撫著胡須,半轉身子,斜睨著孫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將軍還有什麼吩咐?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行氣打坐了。”

    “不耽誤道長多長時間。”孫策語氣淡淡。“辛苦道長走了一趟,無以為報,送道長十六錠金吧。”

    “我本是修道之人,要這身外之物……”郤儉擺足了半仙派頭,正準備顯示一下淡泊名利的風格,忽然明白過來,立刻換了一副表情,眉毛都跟著飛了起來。“呃,將軍是說那道門十門錠金嗎?”

    孫策點點頭。“一吸便提,息息歸臍。一提使咽,水火相見。”不等郤儉說什麼,他拱拱手,說了一句“道長慢走”,便自顧自的回帳去了。

    郤儉卻沒注意到他的失禮,站在帳前,保持著側身回眸的妖嬈姿勢,撚著胡須,一動不動,嘴裏翻來覆去的吟著孫策剛剛說的這十六個字,一會兒若有所得,連連點頭,一會兒又覺得難以理解,不住的搖頭。當值的義從見了,都忍不住想笑。他們跟著孫策久了,見過太多被孫策忽悠的名士,對郤儉同情不已。

    這位道長這幾天怕是難以安睡了。

    聽得郤儉在帳外自言自語,逡巡不去,孫策心裏那口惡氣總算出了一半。他在行軍榻上躺了一下,雙手抱頭,卻無法入睡。一是蚊子多,嗡嗡嗡的飛來飛去,讓人心煩。二是他心裏實在煩悶。準備了幾個月,好容易把豫州北部防線構建好,就等著秋收之後開戰呢,沒想到王允來這一手,全給攪了。

    其心可誅啊。

    會不會正如郭嘉所言,這是荀彧出的主意?他經過洛陽時與朱儁見過麵,知道朱儁這老頑固不通權變,讓他來牽製孫家父子,為袁紹創造機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張紘與他的較量就先輸了一陣。

    張紘能不能扳回一城,他會怎麼應對?

    如果不能說服老爹脫離朱儁,我該怎麼辦?

    孫策腦子裏亂糟糟的,越想越煩躁,幹脆坐了起來,一邊想事情,一邊幫郭嘉趕蚊子。不知過了多久,郭嘉睜開了眼睛,打量了孫策一眼,輕聲說道:“將軍,你心亂了。”孫策一低頭,見郭嘉躺在行軍榻上靜靜地看著他,眼睛雖然有些紅,但眼神卻很平靜。他轉頭看看帳外,帳外已經漸白。

    又是一個不眠夜。

    孫策這才發現關節僵硬,渾身肌肉酸痛。他站了起來,晃晃胳膊,活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盡快放鬆下來。“傷口怎麼樣,還疼不疼?”

    “區區小傷,不礙事。”郭嘉慢慢坐了起來。他嘴上說得輕鬆,臉上神情卻一點也不輕鬆,咬著牙,半天才坐起來。他吐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將軍,創業之路從來不會是坦途,總是披荊斬棘,流血流汗。太順利的人往往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隻有能承受挫折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孫策剛要說話,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將軍,我幫你按磽吧。”

    孫策一轉身,見是郤儉,驚訝不已。“你怎麼又來了?”

    郤儉滿臉堆笑,心道什麼我又來了,我根本就沒走。“將軍,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現在是你的幕友啊。”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0:29
第428章 你境界不夠

    孫策哭笑不得,這什麼神仙啊,比誰都貪,一點節操也沒有。不過,他的確需要郤儉手中的藥方。方士也是人才,方術不就是各種技術的集合嘛。

    “你先幫郭祭酒看看傷口,我不礙事,出去打一趟拳就行了。”

    郤儉連聲答應,仔細幫郭嘉看了看傷勢,很誇張的說道:“將軍不愧是鳳凰轉世,再生之力逾於常人,與將軍親近之人皆受恩澤。郭祭酒的傷好得很快,隻要我再給他換幾次藥,五天之內,我可以保證他連一點疤痕都看不到。”

    孫策忍俊不禁。他知道郤儉打的什麼主意,道門十六錠金過於簡略,沒有詳細解釋他是不可能真正搞懂的,要不然還叫什麼道門秘法。“那這件事就拜托道長,郭祭酒傷好之日,我再將十六錠金的法門詳細說給你聽。”

    郤儉感激不盡,一揖到底。

    孫策擺擺手,示意他照顧郭嘉,自己走出大帳,就在帳前空地上做了幾次深呼吸,打起拳來。郭嘉說得對,他太著急了,眼睜睜地看著大好形勢被人攪了,他心裏不爽。這情有可原,但不是做大事應有的態度。打遊戲想通關都難,打天下哪有一路順風的,挫折難以避免,與其生氣不如調整好心態,見招拆招。

    幾趟拳一走,肌肉依然酸痛,卻不再緊張,僵硬的關節也活絡起來,氣血漸活,整個人就像重新活了過來一樣。孫策平時練拳也很積極,卻沒有今天這樣的感覺明顯,一時沉浸其中,不知不覺的便多走了幾趟,拳勢也越發行雲流水。

    義從營有每天晨練的習慣,雖然昨天睡得晚,到了時辰還是按時起床操練。見孫策在帳前打拳,不少人就多看了兩眼。典韋、許褚也在其中,他們立刻看出了妙處。尤其是許褚。當初他和典韋惡鬥,被孫策同時擊飛,一直難以釋懷。與孫策討論過幾次,但孫策也無法再現,引為憾事。今天孫策練拳與往日大有不同,自然要多看兩眼。

    不知不覺的,義從們圍了過來。孫策卻一無所知。他的眼睛雖然睜著,但精神內守,對自身的感覺遠遠多於對外界的感覺。義從人數雖多,卻沒有敵意,反讓他更加安心,全神貫注的揣摩體內氣血運行。

    見孫策練得入神,許褚按捺不住技癢,解下腰間長刀,迎了上去。孫策感覺到了外界的變化,定睛一看,見是許褚,也不說話,便與許褚交起手來。許褚和典韋常與孫策對練,知道分寸,也熟悉孫策的手法,甚至從中得益不少,武功已經由剛猛一路走向剛柔並濟,可是今天一交手,他就覺得與往常不同,下意識了加了三分力。

    孫策感覺到壓力增大,戰意更濃,抖擻精神,與許褚戰在一起。

    許褚雖然初窺柔的門徑,畢竟修習時間不長,學拳容易改拳難,一旦戰況激烈,他又本能的偏向剛猛。不僅拳法虎虎生風,還不時的跺足怒吼以助氣力,如下山猛虎,勢不可當。孫策卻以柔為主。他的力氣不如許褚,卻也相去不遠,配以太極手法,連消帶打,絲毫不落下風。

    剛強不可久,即使許褚氣力悠長,時間一長,也覺得運轉不靈。別人未必看得出,典韋卻看得清楚,忍不住解了刀,加入戰圈。有典韋幫忙,許褚壓力一輕,虎吼一聲,重振雄風,與典韋一左一右夾擊孫策。

    他們平時常在一起演練,很有默契,兩人聯手,能敵近百義從,就算是孫策也隻能甘拜下風。但今天的情況卻有些特殊,孫策鬱悶了一夜,淩晨才被郭嘉點醒,此刻更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場。知道創業艱難,不能一味逞強,他對太極借力打力的領悟又深了一層,此刻麵對兩大高手的壓力,他不僅沒有退,反而有意無意的將新的領悟運用到拳法中。

    一牽一撥,看似很小的變化,卻有難以想象的功效。典韋、許褚同時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們似乎不是在與孫策交手,而是互相交手,感受到的全是對方的強橫力量。兩人大奇,又加了幾分力,全力搶攻,情況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更加明顯,不管他們如何攻擊孫策,最後總會不知不覺地變成兩人對攻。

    許褚首先明白過來,給典韋使了個眼色,一聲大喝,換了一拳一腳,同時退出戰圈,向孫策躬身施禮。

    “恭喜將軍,由武入道矣。”

    義從們看得過癮。他們平時沒少被許褚和典韋蹂躪,知道這兩人是什麼樣的強大存在,此刻見二人聯手依然無法奈何孫策,不禁歎為觀止,齊聲喝道:“恭賀將軍,由武入道。”

    孫策大笑,揮揮手。“滾滾滾!都給我滾!抓緊時間晨練去,別在這兒拍馬屁。”

    義從們哄笑著散去,開始每天的晨練。許褚和典韋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搖頭。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哪怕是再進一步都很難,悟到了才有可能,悟不到,一輩子都隻能原地徘徊。很顯然,孫策的悟性奇高,他有了新的體會,在武道上已經將他們甩在身後。

    孫策將義從們趕散,轉身回帳,見看到郤儉站在帳前,雙眉高聳,雙目圓睜,嘴巴張成了圓形,一副活見了鬼的模樣。

    “道長,怎麼了?”

    “啊……”郤儉忽然麵露痛苦之色,用手托著下巴,用力往上一托,“啪嗒”一聲,張大的嘴巴才算合上。他一邊吸著冷氣,一邊說道:“將……將軍,你這是什麼導引術,能……能傳授給我嗎?”

    孫策眨眨眼睛。看來郤儉看的時間不短了,不僅看到了他和許典二人交手,還看到他一個人練拳。太極拳與人交手的時候很快,甚至看不出與普通拳法有什麼區別,但自己練的時候卻非常有特色,與導引術的確有幾分相似,郤儉誤認了也很正常。

    “道長,不是我不肯傳授給你,而是你境界不夠,強行修練,有害無益。你啊,耐心一點,等你到了這個境界,我一定傳你。”

    “哦哦哦。”郤儉不虞有他,欣喜莫名。

    孫策高深莫測地笑笑,轉身進帳,將郤儉扔在帳外,一邊揉著腮幫子一邊暢想未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5 13:30
第429章 昏招

    孫策讓林瑜安排了一輛車。

    好東西總是傳播得很快。潁川、南陽毗鄰,年初又有不少人從南陽返回,享受過南陽四輪大車的好處,非常喜歡四輪馬車的穩當、能載重,有條件的就買一輛南陽產的,沒條件的就回來仿製,不到半年時間,潁川各縣就隨處可見四輪大車的影子,隻是不像南陽那樣有官方助力,全麵開花。

    郭嘉接受了孫策的安排。他躺在車裏,孫策騎著馬,跟在車外,兩人隔著車窗交換對當前形勢的看法。論見識,孫策有優勢,他知道很多大勢走向,能把握鬥爭本質,知道如何提前下手搶占先機。論計謀,郭嘉有優勢,他更了解這個時代人的心理和做事方式。結合兩人的優勢,他們很快就將王允的心思分析得七七八八。

    但是對荀彧在其中有沒有起作用,又是什麼樣的作用,兩人看法並不一致。郭嘉認為是荀彧推動的,從時間點來看,很吻合。孫策覺得未必,因為據他所知,荀彧後來還是忠於漢室的,為此還被曹操逼得自殺。而且這個方案看起來很棘手,其實還是有很多想當然的成份,以荀彧的水平應該不會這麼天真。

    是誰的計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孫策應該如何應對。

    郭嘉已經和張紘、龐統商量過這件事,他向孫策原原本本地做了轉達,就連他們之間的分歧也沒漏過。

    郭嘉的意見很明確。據他收集到的情況來看,在胡軫部被擊潰,牛輔、董越又移駐河東之後,有曹操、呂布的步騎坐鎮長安,左馮翊宋翼、右扶風王宏又都是王允同郡,長安雖不敢說萬無一失,但僅憑韓遂、馬騰想攻克長安還是不太可能,召朱儁勤王完全沒必要,倒更是陷阱。既然知道是陷阱,當然離得越遠越好,撤回南陽,準備秋後戰事,這才是孫策應該做的。

    張紘也同意這是陷阱,但他覺得不能一走了之。孫堅的事先放一邊,朱儁坐鎮洛陽,即使偏心袁紹,畢竟代表朝廷,對袁紹終究是個牽製。如果朱儁部受到重創,洛陽無主,袁紹很可能會趁虛而入,到了那時候,東至青徐,西至弘農,袁紹都有可能發動攻擊,孫策將處處被動,疲於奔命。對名望、兵力都處於劣勢的孫策來說極為不利,他很難靜下心來經營江南,積累實力。

    郭嘉最後總結道:“我承認子綱先生分析得有道理,如果能將洛陽控製在手中,不僅可以扼住袁紹進入中原的門戶,而且可以威脅兗州側翼。但以將軍目前的實力,要想掌握洛陽很難。洛陽和豫州一樣,沒有足夠的地理可用,很難守住。洛陽又是京畿,將軍名望不足,占據京畿很容易被人非議,不如退守南陽。如果將軍的猜測成立,袁譚與袁紹很難同心同德,在解決袁譚之前,袁紹不太可能進入洛陽。”

    孫策沒立刻下結論。張紘和郭嘉的分析都有道理,隻是一個偏左偏右的問題,現在最大的問題形勢並不由他們決定,能不能讓老爹回豫州才是關鍵,而老頑固朱儁則是一個大麻煩。這人能力有限,信念卻堅定得很,不是說有道理就能說服。

    必須斬斷和他的聯係,至少不能讓老爹再和他呆在一起,否則遲早要被他坑死。

    ——

    辛毗匆匆走進百草堂。

    張仲景正給何顒診脈,兩個護士站在一旁。辛毗放輕腳步,靜靜地站在一邊。何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張仲景診完脈,站了起來。

    “伯求先生,你的身體已無大礙,以後注意飲食,不要太過勞心,保你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

    何顒笑道:“仲景,二十年就不指望了,能再給我十年時間,我就心滿意足了。行了,你去忙吧,不用陪我。我知道你事情多,又要診病,又要整理醫經,忙得很。”

    張仲景笑笑,向何顒、辛毗行了禮,出了門。兩個護士關照了一些事,也退了出去。辛毗送張仲景到前堂,回來的時候順手關上了房門。何顒坐了起來,示意辛毗坐在對麵。

    “說吧,有什麼情況,朝廷那邊來是使者是誰?”

    “射聲校尉馬翁叔。”

    何顒撚著手指,想了好一會,搖搖頭。“王子師派他來幹什麼,馬翁叔學問雖好,性格卻未免溫吞了些。派他來南陽,怕是說服不了孫策,反倒被孫策左右。”

    辛毗點點頭。“先生所料不差。周瑜說,孫策已經接到洛陽的消息,趕往洛陽參戰,他會安排人出武關道接應,但是籌集糧草需要一段時間,不能立刻出兵。”

    “孫策去了洛陽?”何顒眼神一緊,急聲道:“消息可靠嗎?”

    “周瑜這麼說,是真是假,不太清楚。不過……”辛毗沉吟了片刻。“孫策帶著親衛營巡視陳國、潁川,比我們早點收到消息也是可能的。先生,我還收到另外一個消息,盟主派袁顯思主兗州。”

    “什麼?”何顒大吃一驚,一下子坐了起來。“這是誰出的主意?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辛毗閉口不言,臉色也不太好看,卻沒有何顒這麼激動。何顒發了一陣脾氣,一掀身上的薄被,翻身下床。“我要去鄴城。顯思是嫡長子,又是李元禮的外孫,是最合適的繼承人,怎麼能出鎮兗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是嫡長子。”

    辛毗扶住何顒。“先生,你別急,要不等公達回來,和他商量商量再說。”

    何顒搖搖頭,苦笑道:“他怕是指望不上了。荀彧已經在鄴城,他不會隨我去的。佐治,你隨我去吧。”

    “先生,不是我不肯陪你去,而是我現在不宜去鄴城。盟主見到我隻會生氣,我幫不上忙也就算了,說不定還會壞了先生的大事。”

    何顒看看辛毗,臉色陰了下來。“你也想留在南陽?”

    “先生,不是我想留,而是我不能回鄴城。我奉盟主之命護送袁耀回汝南,本欲爭奪袁術舊部,現在事情辦成這樣,袁耀世襲了安國亭侯,保護他來的騎士又被孫策斬殺大半,剩下的人打斷了手,趕回鄴城,盟主見到我,能聽我解釋嗎?”

    何顒發了一會兒呆,眼神漸漸黯淡。“唉,既然如此,你暫時就別去了。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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