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一千零一夜 作者:不可考(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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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anchaos 2018-6-18 12:04: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4 50493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2:01

  第一百九十九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蓋麥爾·澤曼聽完老司庫的這番話,低下頭去,沉思良久。他確信兩個兒子的話證明他倆死得冤枉。蓋麥爾·澤曼國王思考著女人的狡猾和陰謀,然後打開包袱,看到兒子的衣服,禁不住傷心不已,淚水潸然落下。國王在艾斯阿德王子的衣服裡發現皇后布杜爾的親筆信以及她的護發袋。蓋麥爾·澤曼打開信一讀,知道艾斯阿德果然死得冤枉。他又翻開艾姆吉德王子的口袋,見哈婭蒂的手書在那裡,還有她的護發袋。他打開哈婭蒂的信一看,知道艾姆吉德王子也含冤喪命,後悔不已,情不自禁地一拍巴掌,說道:「毫無辦法,只能依靠偉大的阿拉了!我枉殺了我的兒子啊!我錯了。」國王邊哀嘆,邊批打自己的面頰,痛苦不已,有口難言。
  
  隨後,蓋麥爾·澤曼國王下令在宮中為兩個兒子各造一座墳墓,取名「哀宮」,並分別在兩個墳冢上刻上兩個兒子的名字。
  
  蓋麥爾·澤曼撲在艾姆吉德的墓上,邊哭邊訴,吟誦道:

  月落黃土後,
  
  繁星垂淚因悲傷。
  
  日後何人出現?
  
  誰會掌握權杖?
  
  舉目四下顧,
  
  吾兒只把來世嚮往。
  
  淚流潸然眼難合,
  
  失眠伴夜長。
  
  蓋麥爾·澤曼吟完,又撲在艾斯阿德的墓上,淚濕衣襟,邊哭邊訴道:

  本想與你共赴難,
  
  不期阿拉改變了我的意願。
  
  眼前一片黑,
  
  卻消去了眼中的黑暗。
  
  我哭淚淌落,
  
  人道心神自有援。
  
  但求他日重見你,
  
  地選愚昧於聰慧之間。
  
  蓋麥爾·澤曼國王吟完詩,親友們相繼離去,哀宮中只剩下國王一個人,遠離妻子、朋伴,為失去兩個兒子而痛哭流淚。
  
  艾姆吉德和艾斯阿德王子一直跋涉在廣闊無垠的曠野上,肚子餓了,採野果充饑,口乾渴時,喝積存的雨水。弟兄倆一直走了一個月,方才來到一座不知邊際的黑石山下,只見兩條路出現在面前:一條通向山裡,一條通向山頂。兄弟倆選定了通往山頂的那條路,開始登山。
  
  兄弟倆攀登了五天,已感疲憊不堪,也沒有登到山頂,因為二人不僅不習慣走山路,就是平路也沒有走過多少。他們感到無力爬到山頂,只得原路而回,改走通往山裡的那條路。
  
  在通往山上的那條路上,弟兄倆一直走到天黑。因為行路太多,艾斯阿德感到疲苦,便對哥哥說:「哥哥,我已經走不動了,自感虛弱無力至極。」
  
  艾姆吉德說:「弟弟,加油哇!但願阿拉解救我們!」
  
  兄弟倆乘夜色走了一個時辰,艾斯阿德累得筋疲力盡,便對艾姆吉德說:「我實在疲勞,一點兒都走不動了。」話音未落,就跌倒在地上,哭了起來。艾姆吉德立刻背起弟弟,繼續向前走去。艾姆吉德背著艾斯阿德,走一時辰,歇一會兒,一直走到東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這時,兄弟倆發現自己已在山上,只見那裡有一眼山泉,泉水清清,潺潺流淌。泉旁邊有一棵石榴樹。兄弟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切。二人坐在山泉旁,喝過泉水,又吃了石榴,便在那裡睡下,一覺睡到紅日東升。
  
  二人坐起來,用泉水洗了個澡,吃了些石榴,又睡了起來,一覺睡到日偏西。醒後想繼續前進,但艾斯阿德走不動路,只見他的兩隻腳都腫了起來。他倆在那裡休息了三天,方才覺得輕鬆了些。
  
  弟兄倆又在山中走了幾天,覺得饑渴難忍時,忽見一座城郭出現在視野裡,心中高興極了。
  
  他倆抖擻精神,走近那座城市時,雙雙連聲讚頌偉大的阿拉。艾姆吉德對弟弟;說:「你坐在這裡,我進城看看,問問這是什麼地方,以便弄清我們在阿拉的廣闊天地裡已經到達了什麼地方。幸虧我們走了這條路,不然,即使我們走上一年時間,恐怕也來不到這座城市。感讚阿拉,護佑我們平安無事。」
  
  艾斯阿德說:「哥哥,憑阿拉起誓,還是讓我進城去吧!我願為你贖身。你離開我,自己到山下去,會使我為你擔心的。因為我不能遠離你。」
  
  艾姆吉德說:「那麼,你就去吧!你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擱!」
  
  艾斯阿德帶上錢,叮囑哥哥等著他,便下山去了。
  
  艾斯阿德行至山腳下,向城中走去。他在胡同裡穿行時,遇到一位老者,鬍鬚長垂,手拄拐杖,衣著講究,頭纏大紅方巾。
  
  艾斯阿德走上前去,見老者衣著、儀表非凡,便向老人問過安好,然後說:「老人家,到市場去怎麼走?」
  
  老人聽後一笑,說:「孩子,看樣子你是外鄉人。」
  
  「是的,大叔,我是外鄉人。」艾斯阿德回答道。
  
  老人微笑著對艾斯阿德說:「孩子,你的到來,給我們的家園帶來了慰藉,而使你的家鄉暫時寂寞了些。你要去市場買什麼東西呀?」
  
  艾斯阿德答道:「大叔,我哥哥現在在山上。我和哥哥是從遙遠的家鄉來到這裡的,我們走了整整三個月,方見到一座城市。我來這裡想買點兒吃的東西,帶給哥哥吃。」
  
  老人說:「我向你報個喜信兒吧!我己準備好了宴會,請來大批賓客,備下了最好的美味佳餚,色香味美,人人愛吃。你願意跟我到我家去嗎?到了我那裡,你想要什麼,就拿什麼,分文不取。我還要把本城的情況對你講一講。孩子,讚美阿拉,我正巧遇見你,別人沒有遇見你。」
  
  艾斯阿德說:「好吧!就照你說的辦。不過,要快點兒,因為哥哥還在山上等著我,使我放心不下。」
  
  老人領著艾斯阿德走進一條狹窄胡同。老人微笑著對艾斯阿德說:「讚美阿拉,使你免受本城居民的折磨。」
  
  艾斯阿德跟著老人走進一個大院,又進了一座大廳,但見那裡坐著四十位老人,他們圍成一個圓圈,圈中點著一堆火,老人們正坐在那裡向火頂禮膜拜。
  
  眼見此景,艾斯阿德周身顫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位老者對膜拜的老人們說:「拜火教徒們,今天是多麼吉慶的日子!」
  
  之後,老者又高聲呼喚:「喂,埃杜班!」
  
  話音未落,一名黑奴走來。那黑奴面色陰沉,鼻子扁平,身材彎曲,形容可懼。老者向黑奴使了個眼色,黑奴立即動手,將艾斯阿德捆綁起來。老者對黑奴說:「把他押到地宮去,關在那裡。把他交給一個奴僕,令其不分日夜拷打、折磨他!」
  
  黑奴把艾斯阿德帶到地宮,交給一個女僕。那女僕負責折磨艾斯阿德,一早一晚,只給他一張發麵餅和一罐鹽水。
  
  那些向火頂禮膜拜的老人們相互議論說:「拜火節到來時,我們把這個小夥子拉到山上去,將他宰掉,以敬火神。」
  
  那個奴婢走入地下室,將艾斯阿德毒打一頓,直打得鮮血流淌,昏迷不省人事。打完之後,她把丟下一張發麵餅和一罐鹽水放在艾斯阿德的頭旁邊,便離去了。
  
  夜半時分,艾斯阿德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捆,周身傷痕,疼痛難忍,禁不住大哭起來。他想到昔日的榮華富貴和王權威風、安靜生活,禁不住淚水簌簌下落——淒然吟誦道:

  站在畫堂細打聽,
  
  我已不在昔日情中。
  
  災難分開了我的骨與肉,
  
  連嫉妒者的心也難平靜。
  
  鞭打如雨裂我膚,
  
  仇恨之火灼我胸。
  
  乞主賜我重團聚,
  
  擊退惡敵進攻。
  
  艾斯阿德吟罷詩,手向頭前一伸,觸到發麵餅和水罐,於是吃了一點兒餅,喝了幾口水。因為臭蟲、蝨子多,艾斯阿德一夜沒有閤眼。
  
  次日天亮,那婢女進來,扒下艾斯阿德的衣服;因衣服被血浸透,都粘在了皮膚上,用力一扒,連衣帶皮都被撕了下來。艾斯阿德一時疼痛難忍,高聲大喊,連聲哀嘆,說道:「阿拉啊,如果這樣能使你滿意,那就讓它繼續下去吧!阿拉啊,只有你知道誰在折磨、迫害我,我只得求你為我討回公道!」
  
  說罷,艾斯阿德長吁短嘆,吟誦道:

  司命神啊,
  
  我服從你的裁判。
  
  只要你滿意,
  
  我能忍耐決無怨言。
  
  我服從主的安排,
  
  即使身投火間。
  
  敢與暴虐競爭,
  
  代之以行善。
  
  切莫款待酷吏,
  
  只有你是我的期盼。
  
  艾斯阿德又吟誦道:

  不要努力了,
  
  萬事只管託付蒼天。
  
  主自有安排,
  
  一切事都會如願,
  
  或許寬變窄,
  
  阿拉有自己的志向。
  
  與你不相干。
  
  把過去的事忘掉吧!
  
  美景就在眼前。
  
  艾斯阿德吟罷詩,那婢女揮鞭便抽,直打得艾斯阿德死去活來,然後丟下一張發麵餅和一罐鹽水揚長而去。
  
  艾斯阿德從昏迷中醒來,發現周身傷口淌血,手腳被捆,旁邊一個人都沒有。他想起在山上焦急等待的哥哥,想到昔日的尊嚴與富貴,想到自己遠離親人,心如火焚,忐忑不安,禁不住淚流如柱……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2:05

  第二百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艾斯阿德吟罷詩,那婢女揮鞭便抽,直打得艾斯阿德死去活來,然後丟下一張發麵餅和一罐鹽水揚長而去。
  
  艾斯阿德從昏迷中醒來,發現周身傷口淌血,手腳被捆,旁邊一個人都沒有。他想起在山上焦急等待的哥哥,想到昔日的尊嚴與富貴,想到自己遠離親人,心如火焚,忐忑不安,禁不住淚流如柱。他邊哭邊吟誦道:

  時光老人慢走,
  
  容我問一言:
  
  你曾帶走多少,
  
  我的朋友與夥伴?
  
  我遭離散苦,
  
  你的心怎似頑石堅?
  
  見我的親友遭殃,
  
  你幸災樂禍綻笑顏。
  
  知我離鄉孤苦,
  
  敵心也會軟。
  
  因為我的眼生疾,
  
  周身裹災難。
  
  監牢狹窄無友伴,
  
  只得咬破手指洩仇怨。
  
  淚如泉湧流,
  
  思念之火胸中燃。
  
  憂愁接傷感,
  
  我長吁又短嘆。
  
  心落煩惱網裡,
  
  最難忍的還是情戀。
  
  不見同情者,
  
  來我囚室探望;
  
  世上可有好友,
  
  將我可憐?
  
  惜我周身患疾病,
  
  憐我終夜不得眠?
  
  我與惆悵搏鬥,
  
  夜不能睡日不能閤眼。
  
  夜長折磨深重,
  
  只得膜拜愁火前。
  
  臭蟲與跳蚤夾攻,
  
  將我的血幾乎吸乾。
  
  蝨子不離我身,
  
  孤苦之心難得安。
  
  手腳常伴鐐銬,
  
  墳墓只有咫尺遠。
  
  淚水充作酒飲,
  
  桎梏伴著琴弦。
  
  沉思當車馬,
  
  憂愁將路鋪墊。
  
  艾斯阿德吟罷詩,邊哭邊訴邊回憶。
  
  可最令他掛心的,還是他的哥哥艾姆吉德王子。
  
  艾姆吉德在山上一直焦急地等待著弟弟回來。日掛中天,仍不見弟弟歸來,心中忐忑不安,如坐針氈,不覺別離之苦湧上心頭,淚水奪眶而出,簌簌下淌,禁不住高聲喊叫道:「主啊!我怕來怕去,擔心害怕的事情還是臨頭了。」
  
  艾姆吉德流著眼淚,走下山去,進了城,一直走到市場。他向人們打聽該城的名字,又問起居民的情況,人們對他說:「這座城叫做麥朱斯,城裡的居民多是拜火教徒。」
  
  艾姆吉德問:「這裡距阿卜努斯城有多少路?」
  
  人們告訴他:「走陸路,要一年多時間;走海路,只需六個月。阿卜努斯國王名叫艾爾馬努斯,如今招了駙馬,並讓翁婿做了國王;新國王名叫蓋麥爾·澤曼。蓋麥爾·澤曼國王為政清廉,從善如流。」
  
  艾姆吉德聽人們提及父王的名字,思念之情頓生,淚水奪眶而出,呻吟哭訴起來,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艾姆吉德從市場上買了一些吃的東西,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拿出東西正要吃時,想起了弟弟艾斯阿德,只吃了幾口,便再也咽不下去,哭了起來。
  
  艾姆吉德站起身來,逢人便打聽弟弟艾斯阿德的消息。他看到一個裁縫店,走了進去。那裁縫是位穆斯林。他坐下來,向裁縫師傅講了自己和弟弟的情況,那位穆斯林裁縫師傅對他說:「假若你弟弟落在了拜火教徒手裡,你再想見他,那就困難了。但願阿拉讓你們兄弟倆順利重逢。」
  
  穆斯林裁縫又問他:「兄弟,你想留在我的店中幹活兒嗎?」
  
  「我願意。」艾姆吉德高興地答道。
  
  穆斯林裁縫也感到高興。
  
  艾姆吉德在裁縫那裡住了下來,那位穆斯林裁縫安慰他,要他忍耐,並且教他學裁縫手藝。艾姆吉德心靈手巧,很快成了一位出色的裁縫。
  
  有一天,艾姆吉德到河邊洗衣服,然後去澡堂沐浴更衣。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走出澡堂,到城中遊逛,路上遇見一位女子,容顏俊秀,體態勻稱,窈窕嫵媚。那女子看見艾姆吉德,即摘去面紗,向他擠眉弄眼,暗送秋波。
  
  那女子吟誦道:

  我見你到來,
  
  急忙垂下眼簾。
  
  英姿少年郎,
  
  你似艷陽的眼。
  
  你俊俏世上無二,
  
  天下獨一美男。
  
  世上的美若有十分,
  
  優素福占五分,
  
  其餘一半全屬於你,
  
  眾人拜倒在你面前。
  
  艾姆吉德聽女子這樣讚美他,不禁心花怒放,體會到對方的懷春之意,自然思神往。於是對著女子吟誦道:

  頰上玫瑰刺,
  
  還得自己去摘。
  
  戰事起時莫伸手,
  
  援軍當在眼裡埋,
  
  且告訴暴虐者,
  
  公正反倒怪。
  
  紗隔面容模糊,
  
  揭去面紗美貌方露。
  
  太陽不讓你出現,
  
  縱使愁滿臉。
  
  發燒令體消瘦,
  
  何愁守護遲來?
  
  我有力抗擊仇敵,
  
  請你去掉愁懷。
  
  倘使他們出戰,
  
  眨眼即退敗。
  
  女子聽罷艾姆吉德吟誦的詩歌,一陣長吁短嘆,對著艾姆吉德吟誦道:

  你走的是體面路,
  
  我的交往心地真誠。
  
  青春閃光的人兒,
  
  烏亮頭髮掛雙鬢。
  
  情火燒著我的肝,
  
  莫疑有鬼神。
  
  情火來自那,
  
  崇拜心中偶像人。
  
  若要賣掉我,
  
  我一定不索分文。
  
  艾姆吉德聽罷女子吟誦的詩歌,說道:「你到我這兒來,還是我去你那裡呢?」
  
  女子羞澀地低下頭,沉思片刻後,回答道:「世上只有凰求鳳,哪裡能見鳳求凰?」
  
  艾姆吉德一聽便明白女子話中的含意……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33

  第二百零一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艾姆吉德聽罷女子吟誦的詩歌,說道:「你到我這兒來,還是我去你那裡呢?」
  
  女子羞澀地低下頭,沉思片刻後,回答道:「世上只有凰求鳳,哪裡能見鳳求凰?」
  
  艾姆吉德一聽便明白女子話中的含意,知道她很想跟他去他要去的地方。艾姆吉德羞於把她帶到那位穆斯林裁縫的店鋪裡,必須另擇一個地方才行,於是,艾姆吉德前面走,女子在後面緊跟。
  
  艾姆吉德帶著女子走過一條胡同。來到另一條胡同;走過一個地方,來到另一個地方。直到女子感到走累了,她才問:「先生,你的家在什麼地方呢?」
  
  艾姆吉德說:「就在前邊,沒多遠了。」
  
  艾姆吉德帶著女子拐進一條房舍整齊的胡同,一直走到盡頭,發現那是條死胡同,不能通行,便說道:「無能為力,只有依靠偉大的阿拉了。」
  
  艾姆吉德回頭望去,只見那裡有座大門,門外放著兩條石凳,大門緊鎖著。艾姆吉德回轉到那座大門前,坐在石凳上,女子坐在另一條石凳上。女子問:「先生,你坐在這裡等誰呢?」
  
  艾姆吉德低下頭去,沉思良久之後,抬起頭來,對女子說:「等我的僕人,因為鑰匙在僕人手裡。我已吩咐過,讓僕人準備些吃的和喝的東西,外加上等純葡萄酒,等我從澡堂回來用。」
  
  艾姆吉德這樣說,而他心中卻想:「也許這位女子等的時間久了,她就會離去的,讓我自己留在這個地方。」
  
  過了好大一會兒,仍不見人來,女子說:「先生,我們在胡同裡坐了這麼久,你的僕人怎麼還不回來?」說著,女子站了起來,拾起一塊石頭,朝大門走去。艾姆吉德說:「你別著急呀!等我的僕人回來再開門吧?」
  
  女子不聽艾姆吉德的話,而是舉起石頭,將門閂砸成了兩截,門打開了。艾姆吉德問:「你是怎麼想的,竟然這樣行事?」
  
  女子說:「先生,這有什麼關係?難道這不是你的家?」
  
  「是我的家呀!可是沒有必要把門閂砸斷。」
  
  女子抬腳進門,而艾姆吉德卻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進退兩難,恐怕主人出來,不知道主人會說什麼。
  
  女子問艾姆吉德:「你為什麼還不進門?我的心肝,我的耳目!」
  
  「我這就進門!不過,僕人遲遲不來,我不知道他是否按照我的吩咐備齊了東西!」
  
  艾姆吉德說完,滿懷憂愁地和女子一起進了門,心中恐慌不安,生怕主人責怪。
  
  進了門,抬眼望去,但見一座華麗大廳出現在面前:廳內四根明柱,兩兩相對;絲綢繡花窗簾、壁幔直垂接地;廳中央有一座八角形噴水池,池周圍擺放著若干鑲嵌著珍珠寶石的銀盤,盤中放著各種新鮮水果,盤周圍放著金杯玉盞。廳裡還放著許多把椅子和多枝燭台,每張椅子上都擺放著貴重布料,還擺放著多口箱子,箱子上放著鼓鼓的錢袋。
  
  大廳的地面全用大理石鋪成,光彩奪目,光滑無比。眼見如此豪華擺設,顯然是大富大貴之家。看到這一切,艾姆吉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心想:「完啦,我的命保不住了!我們屬於阿拉,我們都要回到阿拉那裡去。」
  
  那女子眼見此景,不禁興高采烈,無以復加,她說:「先生,憑阿拉起誓,你的僕人真能幹!你看哪,大廳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準備好了豐盛的飯菜,還準備了多種水果,應有盡有。我來的正是時候。」
  
  艾姆吉德因為害怕主人出現,心情緊張,根本沒有聽見女子說了些什麼。女子見艾姆吉德頭都不回,問道:「先生,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女子高聲一喊,猛地親吻了艾姆吉德一下,然後說:「先生,你如果已請了別人,我甘願俯首聽命,為你和你的客人效力。」
  
  艾姆吉德苦笑一下,走上前去,滿懷憂慮地坐了下來。他心想:「該倒楣了!假如主人突然進來,看見我與一漂亮女子坐在一起玩耍、戲逗,一定和我有算不清的帳!萬一主人來了,我對他說些什麼呢?毫無疑問,主人定會殺掉我的!」
  
  女子站起身,卷起袖子,走到桌前,鋪上餐巾,吃了起來。她邊吃邊喊道:「先生,來吃呀!」
  
  艾姆吉德走上前去,吃了起來。因為他吃一口就回頭朝門口看一看廳門,恐怕主人突然出現,因此連飯菜什麼味道都沒吃出來。
  
  女子吃飽飯,離開桌子,走到水果盤那裡吃起水果來。之後,她又打開一瓶酒,斟滿杯子,遞給艾姆吉德。
  
  艾姆吉德端著酒杯,心想:「天哪,假若主人突然進來,看見我這般模樣,會……」他手端著酒杯,轉臉朝走廊望去,突然發現主人出現在那裡。
  
  房舍的主人是國王的一位近臣,名叫白哈迪爾,乃本城赫赫有名的一位大人物。這座公館是他專門宴請賓客用的。每當閒暇時候,他便約些知心朋友,來此取樂開心,熱鬧一番。那天,他把一切準備好,便起身請他的一位好友去了。
  
  白哈迪爾是個慷慨大方之人,樂善好施,尤喜接近平民。
  
  白哈迪爾走近房舍時,抬頭一看,意外發現大門開著,不解其中原因,於是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見廳門也已開著,仔細朝廳內望去,但見一男一女站在水果盤前,正舉杯暢飲,不由得心中一驚。
  
  艾姆吉德端著酒杯,朝走廊望去,便與主人的目光相遇了。艾姆吉德一看見主人站在那裡,禁不住周身顫慄,面色頓時變得蠟黃。
  
  白哈迪爾見艾姆吉德面色變了,忙把手指橫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吱聲,然後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出去一下。艾姆吉德心領神會,放下手中的酒杯,轉身就走。女子問:「先生,你去哪兒?」
  
  艾姆吉德擺了擺頭,示意他想去喝點兒水。
  
  艾姆吉德來到走廊,看見白哈迪爾,知道他就是公館的主人,於是快步走上前去,吻主人的雙手,說:「主公,看在阿拉的面上,請容我先談談自己的情況,然後再責備我吧!」
  
  主人點頭表示同意。艾姆吉德把自己離開家園和王國原因、經歷及身世從頭到尾講了一遍。他還說,他並不出自自願闖進公館來的,而是那女子用石頭砸斷了門閂,破門而入,帶著他進來的。所有這些事情,都是那個女子造成的。
  
  白哈迪爾聽完艾姆吉德的表述,知道眼前的這位小夥子是一位王子,因而打內心深深同情、可憐王子的遭遇。白哈迪爾說:「喂,艾姆吉德王子,你要聽我的話,照我的安排辦事。這樣,我將保證你的生命安全;如若不然,你會遇到不幸的。」
  
  艾姆吉德說:「敬請吩咐,我定從命,決不違抗。因為我是被你的豪爽解放出來的奴隸。」
  
  白哈迪爾說:「你進大廳去,還是坐在原來的那個地方。你只管放心就是。我名叫白哈迪爾。我馬上走進大廳,走到你的跟前,你就指名道姓罵我,責問我:‘為什麼現在才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要寬恕,而是抄起棍子狠狠打我。假若你對我表現出半分慈憫、同情,我會要你命的。你進大廳後,不管你向我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立即滿足你的要求。你今夜就宿在這裡,明天再走,以表示我對你遠離家鄉人的款待和敬重。因為我喜歡異鄉人,把款待異鄉人看成是自己的義務。」
  
  艾姆吉德吻了吻主人的手,轉身走進大廳。此時此刻,他的臉色也變過來了,紅裡透白替代了蠟黃色。
  
  艾姆吉德走到女子身旁,說:「小姐,你的到來為這裡增添了歡樂。這真是吉日良辰啊!」
  
  女子說:「你對我這麼好,乃世所罕見。」
  
  「小姐,憑阿拉起誓,我本以為我的僕人白哈迪爾拿走了我那顆價值一萬第納爾的串珠。剛才我去找了找,發現串珠仍在原地放著。我真不知道僕人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等他回來,我非重重懲罰他一頓不可!」
  
  聽艾姆吉德這樣一說,女子才完全放下心來。
  
  二人邊喝邊樂,一直玩到天近黃昏。這時,白哈迪爾進了大廳,只見他束著腰,一身奴僕打扮,雙腿上戴著羈絆。他走上前去,向艾姆吉德行過吻地禮,然後垂手低頭站在那裡,彷彿在承認自己犯了罪過。
  
  艾姆吉德用憤怒的眼光盯著奴隸打扮的白哈迪爾,厲聲喝道:「下賤的奴才,你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晚?」
  
  白哈迪爾說:「主人,我一直在忙於洗衣服,不知道您在這裡。我們本來約的是吃晚飯,而不是白天進餐。」
  
  艾姆吉德大聲呵斥道:「下賤的奴才,你在說謊啊!憑阿拉起誓,我非打你一頓不可!」
  
  艾姆吉德站起來,抄起棍子,輕輕朝白哈迪爾身上抽打。女子眼見這種情景,忙上前奪過艾姆吉德手中的棍子,狠狠抽打白哈迪爾,直打得他哭泣求救,緊緊咬著牙。
  
  艾姆吉德大聲喊女子:「小姐,不能這樣打!」
  
  女子說:「讓我解解恨吧!」
  
  艾姆吉德上前搶過女子手中的棍子,然後將女子推開。
  
  白哈迪爾站起來,擦去眼淚,開始伺候二位;之後,他開始擦拭、收拾大廳,點起燈盞和蠟燭。白哈迪爾每出入大廳一次,便遭那女子一頓罵。艾姆吉德聽後很生氣,對女子說:「看在偉大阿拉的面上,你高抬貴手,放我的奴僕一馬吧!他不習慣於聽這樣的話。」
  
  艾姆吉德和女子邊吃邊喝,白哈迪爾一旁伺候,直到夜半。
  
  白哈迪爾因為挨打,加之不停地伺候那兩個人,已疲憊不堪,便在大廳中睡著了,頃刻發出雷鳴般的鼾聲。
  
  那女子喝醉了,對艾姆吉德說:「你去……把那口寶劍拿來,把你的奴僕殺掉;你若不動手,我……我就把你殺掉!」
  
  艾姆吉德問:「你為什麼要殺我的僕人?」
  
  「命該如此,非殺他不可!你若不殺,我就起來殺他。」
  
  艾姆吉德說:「看在阿拉的面上,你不要這樣幹!」
  
  「非這樣幹不可!」
  
  說著,女子取來寶劍,拔劍出鞘,真的舉起了寶劍。艾姆吉德想:「主人為我做了好事,甘願扮成僕人伺候我們,怎好殺他呢?絕不能殺掉他!」想到這裡,艾姆吉德厲聲地對女子說:
  
  「假若非殺這個奴僕不可,我比你更有權利動手!」
  
  艾姆吉德奪過女子手中的寶劍,手起劍落,那女子的首級被削了下來,滾落在房主白哈迪爾的身上,白哈迪爾驚醒過來。
  
  白哈迪爾坐起來,睜開眼睛,見艾姆吉德站在那裡,手握一把鮮血淋漓的寶劍,又見那女子已倒在血泊之中,於是驚問道:「這女子怎麼啦?」
  
  艾姆吉德把女子剛才說的那番話向白哈迪爾說了一遍,然後說:「主公,我再三勸她,她仍然堅持非殺你不可。她只能得到這樣的報應。」
  
  白哈迪爾站起來,親吻艾姆吉德的頭,對他說:「先生,你若寬恕了她,那該多好!不過,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必須在天亮之前把埋體運出去。」
  
  白哈迪爾束好腰帶,然後拿來一件斗篷,裹起埋體,扛在肩上,對艾姆吉德說:「你是異鄉人,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你只管坐在這裡,等我回來就是了。若太陽出升時,我能回來,我將給你做許多好事,幫助你去找你的弟弟;若太陽已經升起,我仍未回來,說明我遇到了不測,到那時,這宅子連同宅中的布匹、錢財就全歸你了。」
  
  說罷,白哈迪爾扛起屍包,轉身出了廳門。
  
  白哈迪爾穿過市場,走向海邊,想把屍包拋入海中。
  
  白哈迪爾走到海邊,回頭一望,發現本城執政官和巡警們已將他包圍起來。執政官走上前去,認出他是國王的近臣,感到非常奇怪。他們打開包一看,發現裡面包著死屍,立即將白哈迪爾抓了起來,讓他戴上鐐銬過夜。
  
  次日天亮,巡警們將白哈迪爾及屍包送到國王面前,將事情的經過稟報一番,國王見此光景,勃然大怒,說:「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常做這種事吧?你謀財害命,殺了人,搶了錢財,還想把埋體拋入大海裡!在此之前,你幹過幾次?」
  
  白哈迪爾低下頭去,沒有作聲。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44

  第二百零二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白哈迪爾扛著屍包,走到海邊,回頭一望,發現本城執政官和巡警們已將他包圍起來。執政官走上前去,認出他是國王的近臣,感到非常奇怪。他們打開包一看,發現裡面包著死屍,立即將白哈迪爾抓了起來,讓他戴上鐐銬過夜。
  
  次日天亮,巡警們將白哈迪爾及屍包送到國王面前,將事情的經過稟報一番,國王勃然大怒,說道:「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常做這種事吧?你謀財害命,殺了人,搶了錢財,還想把埋體拋入大海裡!在此之前,你幹過幾次?」
  
  白哈迪爾低下頭去,沒有作聲。
  
  國王厲聲問道:「這女子是誰殺的?」
  
  白哈迪爾說:「國王陛下,這個女子是我殺的。毫無辦法,只有依靠偉大的阿拉了。」
  
  國王大怒,下令將白哈迪爾絞死,劊子手立即押著白哈迪爾遊街,傳令官大聲喊:「國王的近臣白哈迪爾謀財害命,就要上絞刑架了。」
  
  他們押著白哈迪爾遊街串巷,一路呼喊不止。
  
  太陽出升了,艾姆吉德不見白哈迪爾回來,無可奈何地說:「毫無辦法,只有依靠偉大的阿拉了。」他心中納悶:「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正在沉思之時,忽聽傳令官喊道:「國王的近臣白哈迪爾謀財害命,要上絞刑架了……」
  
  艾姆吉德一聽,禁不住哭了起來,忙說:「我們屬於阿拉,我們都要回到阿拉那裡去。憑阿拉起誓,白哈迪爾是為我而送自己的命的,這怎麼能行呢?」
  
  艾姆吉德走出大廳,鎖好廳門,出了大門,穿過街巷,來到白哈迪爾身邊,站在執政官面前。他對執政官說:「執政官閣下,請不要殺白哈迪爾,因為他是無辜的。憑阿拉起誓,殺死那個女人的是我,不是白哈迪爾。」
  
  聽小夥子這樣一說,執政官立即將艾姆吉德和白哈迪爾一起帶到國王面前,報告說真正的凶手自首來了。
  
  國王問艾姆吉德:「那女子是你殺的?」
  
  「是的,國王陛下!」艾姆吉德回答。
  
  「你來說一說,為什麼要殺她呀?要如實講來。」
  
  「國王陛下,說來話長,這裡有一段奇異的故事,如果記錄下來,足以讓天下人作為借鑒。」隨後,艾姆吉德把自己的身世及經歷從頭到尾向國王講述了一遍。
  
  國王聽後,覺得十分新奇,遂對艾姆吉德說:「我知道你是情有可原啊!小夥子,你願意留下做我們的宰相嗎?」
  
  「恭敬不如從命!我聽從國王陛下的安排。」艾姆吉德說。
  
  國王立即向艾姆吉德、白哈迪爾賜予了錦袍,並給艾姆吉德一座好公館,為他安排了奴僕、侍從,規定俸祿,提供了所需要的一切東西,然後派人去尋找他的弟弟艾斯阿德。艾姆吉德坐上宰相交椅,處事公正,任免得當,日理萬機。他還派傳令官走街串巷去尋找他的弟弟艾斯阿德。傳令官四處打聽了好長時間,沒有得到關於艾斯阿德的任何消息,更沒有找到任何蹤跡。
  
  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艾斯阿德的情況。
  
  艾斯阿德被拜火教徒白赫拉姆日夜折磨,整整持續了一年光景,直到拜火教節臨近。
  
  拜火教徒白赫拉姆備好一條船,打算遠行。他把艾斯阿德裝入一口木箱,用鎖鎖好,抬到船上。
  
  就在白赫拉姆抬那口木箱上船時,艾斯阿德王子的哥哥艾姆吉德正好站在宮中向海邊眺望。
  
  艾姆吉德見人們忙於向船上搬東西,禁不住心怦怦直跳,立即令手下人牽來一匹馬,縱身上馬,領著幾個人,向海邊飛奔而去。來到海邊,看見拜火教徒們的那條船,便命令隨從上船搜查。隨從們上船搜查了一遍,結果什麼也沒發現,之後下船如實向艾姆吉德報告。
  
  艾姆吉德調轉馬頭,回到相府,心中悶悶不樂。之後,他來到宮中,見牆上寫著這樣幾行詩:

  親人遠離我身,
  
  卻不離我的心間。
  
  思念終落疾病,
  
  不得一夜睡安。
  
  艾姆吉德讀著這幾行詩,油然想起弟弟艾斯阿德,不禁淚濕衣襟。
  
  拜火教徒白赫拉姆上了船,命令水手們揚帆起航。他們航行了數天數夜,每兩天放艾斯阿德出來一次,給他吃點兒東西,給喝點兒水。
  
  他們終於航行到了一座大山附近,不期遇上了暴風,船被吹得離開航線,漂流到一座海濱城市。那座城有一座臨海的城堡,窗子面對大海。那座城的執政官是位女子,名叫麥爾加娜,人稱麥爾加娜女王。
  
  船長對白赫拉姆說:「先生,我們的船迷失了航向,只有進這座城,以便休息一下了。之後怎麼辦,全聽阿拉安排。」
  
  白赫拉姆說:「好吧!就照船長閣下的意見辦吧!」
  
  船長說:「假若女王來問我們為何在此靠岸,我們如何回答是好呢?」
  
  白赫拉姆說:「不要緊的。我這裡有個穆斯林,給他穿上奴隸衣服,將他帶上岸去。假若女王看見他,會認為他是個奴隸。到那時,我就對女王說:‘我是奴隸販子,從事買賣奴隸生意。我原來有好多好多奴隸,都賣掉了,現在賣得只剩下這麼一個男奴了。’」
  
  船長說:「這話倒能說得過去。」
  
  他們的船一靠岸,放下帆,拋下錨,麥爾加娜女王就帶著人馬來了。女王站在船前,呼喊船長。船長上岸,行至女王面前,行了吻地禮。女王問:「你的船上有什麼貨?船上還有什麼人?」
  
  船長回答道:「女王陛下,船上有個商人,是販奴隸的。」
  
  「把他帶來!」
  
  白赫拉姆帶著艾斯阿德,跟著船長,走到女王面前。女王問:「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奴隸販子。」白赫拉姆答道。
  
  女王望著奴隸打扮的艾斯阿德,倒真以為他是個奴隸。女王問:「你叫什麼名字?」
  
  艾斯阿德泣不成聲地說:「我叫艾斯阿德。」
  
  女王見小夥子落淚,慈憫之心油然而生。女王問:「你識字嗎?」
  
  「識字。」艾斯阿德答。
  
  女王吩咐侍從取來筆墨和紙,對艾斯阿德說:「你寫幾個字讓我看呀!」
  
  艾斯阿德提筆寫了一首詩:

  身為奴隸埋怨誰,
  
  請君細品味:
  
  繩索捆綁海中拋,
  
  人卻喊莫沾水!
  
  女王拿過詩文一看,由衷地同情這個識文斷字的奴隸。她對白赫拉姆說:「把這個奴隸賣給我吧!」
  
  白赫拉姆說:「女王陛下,我不能賣掉他呀!因為我手上只剩下這麼一個奴隸了。」
  
  女王說:「這個奴隸,我要定了!你要嘛賣給我,要嘛送給我。」
  
  「我既不賣,也不能送。」
  
  「你敢抗拒本王旨意?」
  
  女王領著艾斯阿德就走,將他帶進了城堡。旋即,女王派人送給船長一封信:

  船長閣下:
  
  限你今夜離開此地。如若不然,我將沒收你的一切東西,搗毀你的船隻。
  
  女王 麥爾加娜
  
  船長一見信,神情立即慌張起來,連聲說:「這真是一次倒楣的航行!」
  
  說罷,船長命令水手們立即作起航準備,收拾好東西,等待著夜色降臨,以便揚帆起航。他對水手們說:「趕快做起航的準備工作。把皮袋灌滿水,下半夜就開船。」
  
  水手們開始忙碌起來。
  
  麥爾加娜女王把艾斯阿德帶進城堡,打開臨海的窗子,又吩咐宮女們端來飯菜……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44

  第二百零三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船長一見麥爾加娜女王的信,神情立即慌張起來,連聲說:
  
  「這真是一次倒楣的航行!」
  
  說罷,船長命令水手們立即作起航準備,收拾好東西,等待著夜色降臨,以便揚帆起航。他對水手們說:「趕快做起航的準備工作!把皮袋灌滿水,下半夜就開船。」水手們開始忙碌起來。
  
  麥爾加娜女王把艾斯阿德帶進城堡,打開臨海的窗子,又吩咐宮女們端來飯菜。女王陪著艾斯阿德吃完飯,又吩咐女僕送來酒,二人開始把盞對飲。
  
  說來也是天意,女王自打看見艾斯阿德那個時刻起,就很喜歡這個小夥子。女王不斷斟滿杯子,遞給艾斯阿德。艾斯阿德每每舉杯一飲而盡,不知不覺已感到頭重腳輕。
  
  艾斯阿德想去方便一下,於是步出廳堂,見一座花園出現在眼前,那裡果樹成行,碩果掛滿枝頭,百花開放,香氣四溢。
  
  艾斯阿德來到一棵樹下,方便之後,向園中的噴水池走去,行至噴水池旁,躺在地上,鬆解衣扣,和風拂面,不覺進入了夢鄉。
  
  夜幕降臨,拜火教徒白赫拉姆對水手們說:「張起風帆,起航吧!」
  
  水手們說:「遵命!不過,請稍等,讓我們把水袋子灌滿水,然後再起航吧!」
  
  水手們紛紛上岸,他們在城堡周圍轉了一圈,發現那裡有座花園,只有一牆阻隔,於是爬牆而過,來到園中。行不多時,便來到噴水池旁。他們見一個人躺在池旁睡覺,仔細一看,卻是艾斯阿德,不禁高興極了。他們灌滿水袋,就背起艾斯阿德,越牆而過,把艾斯阿德帶到了拜火教徒白赫拉姆面前。他們對他說:「女王氣沖沖地將你的俘虜帶去了,現在我們又把他弄回來了。你該高興了!白赫拉姆,我們擊鼓吹笛,歡樂一番吧!」
  
  白赫拉姆看見艾斯阿德,心花怒放,興高采烈,欣喜非常。他立即賞銀錢給水手們,感謝他們做了一件大好事,並要他們立刻揚帆起航。
  
  水手們拉起風帆,船像離弦之箭一樣,向著火山駛去。他們一直航行到東方吐亮。
  
  艾斯阿德離開廳堂之後,麥爾加娜女王一直等著他回來,但等了一個時辰,仍不見他回來,便派人去找,結果沒有找到。女王又吩咐宮女們點著蠟燭,四下尋找,仍未見蹤影。
  
  女王走去一看,但見花園門開著,認定艾斯阿德進了花園,於是急忙去花園找。女王在噴水池邊看到艾斯阿德的鞋子,就開始在整個花園裡搜尋了一遍,結果還是沒有找到。女王在花園裡一直找到東方亮,方才想到那隻船。
  
  女王問:「那隻船現在哪裡?」
  
  女僕告訴她:「那隻船後半夜已經起航了。」
  
  這時,女王斷定是船上的人把艾斯阿德帶走了,心中十分難過,大發雷霆。片刻後,女王下令調來十條大船,作好追趕準備。
  
  船隻備好,女王親自率領將士若干,登上一條船,帶上精良武器,揚帆起航了。女王對將領們說:「你們若能追上拜火教徒們的那條船,我必賜予給你們錦袍和銀錢;假若你們追不上,我就將你們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將士和水手們一聽,又是惶恐,又抱有巨大希望。
  
  他們全速航行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拜火教徒白赫拉姆那條船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追上了那條船,天色還亮時,就把那條船包圍起來了。
  
  當時,白赫拉姆把艾斯阿德拉出來,一陣棍棒相加,毒打不止,直打得艾斯阿德大聲求救,卻無人敢於出來勸阻或說情。
  
  白赫拉姆正在毒打艾斯阿德時,無意中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船被包圍起來,簡直就像眼白包圍著瞳仁那樣,整整一圈,沒有缺口。他相信自己必死無疑,絕望悲傷,於是對艾斯阿德說:「艾斯阿德,你這個該死的東西!所有這一切,都是你招惹來的。」
  
  白赫拉姆抓住艾斯阿德的手,命令水手們把他拋到大海裡去。白赫拉姆惡狠狠地說:「憑火神起誓,我死之前,要先送你一死!」
  
  水手們抓住艾斯阿德的雙手和雙腳,把他拋入了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中。彷彿阿拉有意讓艾斯阿德活命,只見他沉下去,又迅速漂了起來,輕輕劃動手腳,便被浪濤推到了遠離拜火教徒船隻的海面,然後慢慢漂游到了岸邊。
  
  艾斯阿德登上岸去,心中驚異不已,如在夢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能絕處逢生,化險為夷。
  
  艾斯阿德脫下衣服,擰乾裡面的水,攤在地上晾曬,自己則赤身裸體坐在那裡,靜等衣服快乾。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使他想到自己的種種遭遇,不禁潸然淚下。他淒然吟誦道:

  喚聲主啊,
  
  我的耐心已耗盡;
  
  精疲力復竭,
  
  心裡堆滿苦與悶。
  
  有苦對誰訴?
  
  我是一個可憐人。
  
  只有對主訴,
  
  阿拉最知我的心。
  
  艾斯阿德吟完詩,站起身,穿起濕漉漉的衣服,一時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又該向何方而去。他終於選定了一個方向,走了一天一夜,餓了吃野果,渴了喝河水,終於看到了一座城市。艾斯阿德心中高興,加快步子,向城郭走去。但是,當他走近城門時,天色暗了下來,城門也已關閉。
  
  說來奇巧,那座城市正是他淪為俘虜、哥哥艾姆吉德為相的地方。
  
  他見城門緊閉,便向城外一片墳地走去。到了那裡,看見一座無門空墓,便走進去,躺在那裡,不知不覺睡著了。
  
  女王麥爾加娜的船隊包圍了白赫拉姆的船,白赫拉姆略施小計,便衝出了女王船隊的包圍圈,順利逃回自己居住的城市,他和水手們心中都有說不出的高興。
  
  白赫拉姆下船上岸,向城中走去,恰巧經過那片墳地。他見那裡有一座無門空墓,心中好生奇怪,順口說:「我何不進去一看呢?」
  
  那就是艾斯阿德正在那裡熟睡的空墓。白赫拉姆進了墓門,見有個人睡在那裡,不禁一驚。上前留心細看,發現那不是別人,而是被他拋入大海的艾斯阿德,驚奇不已。白赫拉姆說:「喂,你這小子怎麼還活著?」隨即,白赫拉姆把艾斯阿德帶回自己的家中。
  
  白赫拉姆家中有個地下室,那是他專為囚禁穆斯林而準備的。他有個女兒,名叫白斯塔妮。白赫拉姆給艾斯阿德加上沉重的腳鐐,將之投入地下室,繼之一頓毒打。白赫拉姆把室門鎖住,將鑰匙交給了女兒白斯塔妮。他讓女兒日夜折磨艾斯阿德,一直到將他折磨死為止。
  
  白斯塔妮按照父親的旨意,到地下室裡去打艾斯阿德。到那裡一看,發現那裡關的是一個容貌俊秀、眉毛彎彎、二目炯炯有神的漂亮的小夥子,一見便深深愛在心中。
  
  白斯塔妮問:「公子,借問尊姓大名?」
  
  艾斯阿德說:「我叫艾斯阿德。」
  
  在阿拉伯語中,「艾斯阿德」①意為最幸福的人,於是姑娘說:「啊,你很幸福,你的日子是幸福的。你既是最幸福的人,就不應該受折磨。我知道你受了虐待。」
  
  姑娘好言好語安慰艾斯阿德,取下鐐銬,向他請教伊斯蘭教知識。
  
  艾斯阿德對她說:「伊斯蘭教是正教。我們的先知穆罕默德是阿拉的使者,創造了人間奇蹟。拜火教是有害無益的。」接著,艾斯阿德向姑娘講述了伊斯蘭教教規。白斯塔妮聽後,頓感信仰入心,表示願意皈依伊斯蘭教;與此同時,阿拉也使姑娘深深地愛上了艾斯阿德。
  
  白斯塔妮說:「萬物非主,唯有阿拉;穆罕默德是阿拉的使者。」
  
  就這樣,白斯塔妮姑娘成了穆斯林。從此刻起,她給艾斯阿德端飯送水,相互促膝談心,一起做禮拜,姑娘還為艾斯阿德燉雞湯,讓艾斯阿德補養身體。
  
  在白斯塔妮的關照下,艾斯阿德的病消退了,很快恢復了健康,強壯如初。
  
  有一天,白斯塔妮外出。她剛出門口,便聽見傳令官高聲呼喊:「誰家收留了一個漂亮小夥子,身高……相貌……能獻出者,必有重賞;若隱藏不交,一旦查出,必被絞死在自家門前,沒收其全部家產!」
  
  艾斯阿德已把自己的全部情況告訴了白斯塔妮。姑娘聽傳令官這樣一喊,立即意識到,他們要找的就是艾斯阿德,於是急忙轉身回來。
  
  白斯塔妮轉身回到地下室,把傳令官的話向艾斯阿德講了一遍。
  
  艾斯阿德說:「憑阿拉起誓,他們找的正是我呀!」
  
  旋即,艾斯阿德帶著白斯塔妮姑娘來到王宮。
  
  艾斯阿德一見哥哥艾姆吉德,便立即撲到哥哥懷裡;艾姆吉德認出那是弟弟艾斯阿德,兄弟倆久別重逢,欣喜難抑,相互緊緊擁抱在一起。宮僕們見此情景,紛紛圍攏上來。艾斯阿德和艾姆吉德因為過分激動,暈了過去。
  
  片刻過後,兄弟倆從昏迷中甦醒過來。艾姆吉德帶著弟弟見過國王,將情況一一稟報。國王聽後,立即下令查抄白赫拉姆的家。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艾斯阿德」,在阿拉伯文中意為「最幸福」,故引出了「你很幸福,你的日子是幸福的」一段話。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45

  第二百零四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艾斯阿德一見哥哥艾姆吉德,便立即撲到哥哥懷裡;艾姆吉德認出那是弟弟艾斯阿德,兄弟倆久別重逢,欣喜難抑,相互緊緊擁抱在一起。宮僕們見此情景,紛紛圍攏上來。艾斯阿德和艾姆吉德因為過分激動,暈了過去。
  
  片刻過後,兄弟倆從昏迷中甦醒過來。艾姆吉德帶著弟弟見過國王,將情況一一稟報。國王聽後,立即下令查抄白赫拉姆的家。
  
  宰相艾姆吉德得令,遂派人前往查抄,他們將白赫拉姆的女兒白斯塔妮帶到宰相面前,宰相熱情款待這位善待艾斯阿德的姑娘。接著,艾斯阿德把自己如何受折磨及白斯塔妮姑娘如何照顧自己,向哥哥述說了一遍,艾姆吉德十分感動,更加敬重眼前這位姑娘。
  
  隨後,艾姆吉德把自己的經歷向弟弟說了一遍。說到那個女子如何喪命,講到自己如何免於一死,後來當上了宰相。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盡述被劫後之感,苦也鑽心,樂也融融。
  
  國王下令把拜火教徒白赫拉姆帶上來,要立即處以死刑。
  
  白赫拉姆來到國王面前,問道:「大王陛下,你已經決定處死我了嗎?」
  
  「是的,決心已定!」國王說。
  
  「大王陛下,請稍等一下!」
  
  白赫拉姆低下頭去,沉思片刻,然後抬起頭來,大聲唸叨:「萬物非主,唯有阿拉;穆罕默德是阿拉的使者。」
  
  白赫拉姆通過國王皈依了伊斯蘭教。大家都為白赫拉姆改信伊斯蘭教、篤信阿拉而感到高興。
  
  緊接著,艾姆吉德和艾斯阿德把自己的身世和經歷向白赫拉姆講了一遍。白赫拉姆聽後,說:「二位主公,你們準備一下吧,我送你們走。」
  
  兄弟倆聽後,為白赫拉姆的熱情及加入伊斯蘭教感到高興,同時為自己別鄉離親感到心酸,禁不住淚流滿面。
  
  白赫拉姆說:「二位主公,不要哭了!你們倆久別重逢就和尼阿麥與奴阿美相會的情況一樣。」
  
  「尼阿麥與奴阿美相會是怎麼回事呢?」
  
  白赫拉姆開始講《尼阿麥與奴阿美的故事》:
  
  相傳,古時候,庫法有一位頭面人物,名叫魯巴伊·本·哈帖木。
  
  魯巴伊家財萬貫,生活安逸。他有一個兒子,取名尼阿麥。有一天,魯巴伊走到奴隸市場上,看見一個女奴,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女孩,長相極美。魯巴伊指著女奴,問奴隸販子:「這個女奴連同懷中的小孩,你要多少錢?」
  
  奴隸販子回答:「五十第納爾。」
  
  「我買下了,你寫契約吧!」
  
  魯巴伊付了錢,拿起契約,又付了經紀費,領著女奴及其女兒回到家中。妻子看見女奴,問道:「這個女人打哪兒來的?」
  
  魯巴伊答道:「從奴隸市場上買的,因為我喜歡她懷中的小女孩兒;日後女孩兒長大,可望成天下第一美女,在阿拉伯國家和非阿拉伯國家都找不到第二個。」
  
  妻子問女奴:「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陶菲格。」女奴回答。
  
  「你的女兒呢?」
  
  「她叫賽阿黛①。」
  
  「名字不錯,她很幸福;買下她的人也有福氣。」
  
  妻子又對丈夫說:
  
  「你給這女孩兒起個什麼名字呢?」
  
  魯巴伊高興地說:「你就給她起個名字吧!」
  
  「就叫她奴阿美吧!」
  
  「這個名字好!」魯巴伊欣然同意。
  
  奴阿美和魯巴伊的兒子尼阿麥在一個搖籃裡成長,一道吃,一道睡,一直長到滿十歲。這一男一女,一個比一個漂亮。尼阿麥喊奴阿美妹妹,奴阿美喚尼阿麥哥哥。
  
  一天,魯巴伊把兒子尼阿麥叫到一旁,對他說:「孩子,這小姑娘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的女僕;是我給你買的,當時你還在搖籃裡。從今以後,你不要再喊他妹妹了!」
  
  尼阿麥對父親說:「如果是那樣,我就娶她為妻。」
  
  之後,尼阿麥去見母親,說他要娶奴阿美為妻。母親聽後,對兒子說:「孩子,奴阿美是你的女奴。」
  
  尼阿麥與奴阿美,彼此相親相愛,不知不覺九年過去了。當時,在整個庫法城,再沒有比奴阿美更漂亮、更聰明、更文雅、更伶俐的姑娘了。
  
  奴阿美長成大姑娘了,讀了《可蘭經》,學會了彈奏樂器,且能歌善舞,技高世人一籌。
  
  有一天,奴阿美正與尼阿麥對飲時,奴阿美抱起四弦琴,調好調,邊彈邊唱道:

  你若是施主,
  
  我必靠你生存。
  
  借君一口劍,
  
  一劍足以定乾坤。
  
  偶遇困難事,
  
  找你不求他人。
  
  既用不著阿慕爾②,
  
  也不需乞求栽德③靈魂。
  
  尼阿麥聽後,欣喜不已。他對奴阿美說:「喂,奴阿美,看在我生命的面上,你和著鈴鼓和樂聲,再給我唱一首歌吧!」
  
  奴阿美彈奏著樂曲,和著鈴鼓聲,欣然唱道:

  握我命運的人,
  
  我向你立誓:
  
  嫉妒愛情者,
  
  我決不從之。
  
  責備詞言我不聽,
  
  不惜付出多少代價;
  
  聽掌命人安排,
  
  哪怕失眠久久不止。
  
  我的決心已下,
  
  六腑化作墳苑,
  
  專備你們用,
  
  決不嫌時遲。
  
  尼阿麥聽後,讚嘆道:「奴阿美,我親愛的,你唱得多好啊!」
  
  才貌雙全的情侶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消息傳到庫法總督哈加吉那裡,這位總督說:「我一定要設法把那個名叫奴阿美的女子弄到手,然後獻給信士們的長官阿卜杜·邁里克·本·麥爾旺。因為哈里發的宮中沒有比奴阿美更漂亮的女僕,更沒有比她的歌聲更美妙的歌伎。」
  
  哈加吉叫來老管家婆,對她說:「你到魯巴伊家去一下,會會那位奴阿美姑娘,設法把她弄來。因為當今世上沒有比她更漂亮、更善歌唱的姑娘了。」
  
  管家婆一口答應。次日天明,管家婆穿上粗毛衣服,脖子上掛上一串有千顆珠子的贊珠……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賽阿黛,音譯,在阿拉伯文中意為「幸福」。
  
  ②阿慕爾,伊斯蘭史上的征服大將軍。
  
  ③栽德,穆罕默德的釋奴和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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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哈加吉叫來老管家婆,對她說:「你到魯巴伊家去一下,會會那位奴阿美姑娘,設法把她弄來。因為當今世上沒有比她更漂亮、更善歌唱的姑娘了。」
  
  管家婆一口答應。次日天明,管家婆穿上粗毛衣服,脖子上掛上一串有千顆珠子的贊珠,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拿著袖珍水壺,向尼阿麥的家門走去。老太婆邊走,邊口中讚頌阿拉不止:「萬讚歸主!萬物非主,唯有阿拉。阿拉至大,大哉阿拉。毫無辦法,只有依靠偉大的阿拉……」
  
  老太婆雖然口中讚頌阿拉,而其內心卻充滿陰謀詭計。晌禮時分,老太婆來到尼阿麥門前。敲過門後,看守人開了門,問她:「你找誰?有什麼事嗎?」
  
  老太婆說:「我是一個窮信徒,晌禮時間到了,我想在這個吉慶的地方做個禮拜。」
  
  看門人說:「老太太,這是尼阿麥·本·魯巴伊的家,既不是禮拜堂,也不是清真寺。」
  
  「我知道這裡不是禮拜堂,也不是清真寺,這是尼阿麥·本·魯巴伊的公館。不過,我是哈里發宮的管家,想出來做個禮拜,遊玩一下。」
  
  看門人說:「你不能進來!」
  
  二人之間說話時間長了,老太婆覺得和看門人有些熟悉了,便說道:「我出入將相、大臣們的府邸如履平地,怎麼進尼阿麥·本·魯巴伊公館就不行呢?」
  
  這時,尼阿麥已走了進來,聽了二人之間的對話,笑了起來,然後讓老太婆跟著自己進了家門。
  
  老太婆見到奴阿美,忙上前親切問候。她見奴阿美貌美出眾,禁不住驚奇萬分。她說:「我的太太,你真漂亮!讚美偉大的阿拉,造就了你和你的先生如此美貌。我求安護保佑你們!」
  
  說罷,老太太下跪叩首,連聲祈禱,直至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奴阿美說:「老婆婆,你讓自己的兩條腿休息一會兒吧!」
  
  老太婆說:「太太呀,欲求來世幸福,今世必得受苦,今世不受苦累,休想得到來世幸福。」
  
  之後,奴阿美給老太婆端來飯菜,對她說:「老婆婆。請吃飯吧!然後再替我向阿拉懺悔,求阿拉慈憫。」
  
  老太婆說:「太太,請原諒!我正在齋戒。你年輕,需要吃、喝、玩、樂。阿拉接受你的懺悔。阿拉有言道:‘惟悔過而且信道並行善功者,真主將勾銷其罪行,而錄取其善功。’①」
  
  奴阿美和老太婆在一起談了一個時辰,然後對尼阿麥說:「我看這位老婆婆滿面虔誠相貌,就留下她,讓她在我們這裡住些日子吧!」
  
  尼阿麥說:「給她安排一個禮拜室,讓她在那裡修善功、拜阿拉吧!不許任何人打擾她。但願阿拉通過她的祈禱、禮拜,保佑我們永不分離。」
  
  當天夜裡,老太婆獨居幽室,在那裡祈禱、禮拜到次日天明。
  
  天亮了,尼阿麥和奴阿美走來,向老太婆問早安。老太婆說:「我要和二位告辭了。」
  
  奴阿美問:「老媽媽,你打算去哪裡?我的主人已允許我單獨為你安排一間禮拜室,供你修善功、做禮拜。」
  
  老太婆說:「阿拉為你們二位祝福。不過,我希望你們叮囑一下看門人,等我再來時,讓他不要阻攔我進門。我這就出去轉一轉。每天每夜禮拜完畢,我都會為你們倆祈禱,求阿拉護佑你們平安無事。」
  
  說完,老太婆便離去了。
  
  見老太婆離去,奴阿美哭了起來,為離別感到憂傷,而她並不知道老太婆究竟為何而來。
  
  老太婆離開尼阿麥家,一路小跑,直奔總督府。哈加吉問她:「你帶來了什麼消息?」
  
  老太婆說:「我見到了那位女子,那真是天下第一美人,當世無與倫比。」
  
  「假若你按照我的意見把事辦成了,你會得到重賞。」
  
  「我希望你寬限我一個月時間。」
  
  「就寬限你一個月。」
  
  從此以後,老太婆開始經常出入尼阿麥公館。老太婆每一次來,都會得到那對夫妻的熱情接待。老太婆還經常在尼阿麥家過夜,家中的所有人都很歡迎她。
  
  有一天,老太婆單獨和奴阿美在一起。她對奴阿美說:「喂,太太,憑阿拉起誓,有一個極為清淨、幽雅的地方,你如果想去,我希望太太跟我一塊兒去。到了那裡,你會看到禮拜的老人們,他們會根據你的意願為你祝福、祈禱。」
  
  奴阿美說:「阿媽,這太好啦!就請你帶我去好啦!」
  
  「那麼,你就去徵求你母親的允許吧!」
  
  奴阿美來到母親面前,說:「媽媽,請代我向我的夫君求個情,讓他允許我抽出一天時間,隨那位阿媽到一個清淨、幽雅的地方,和窮人一道禮拜、祈禱吧!」
  
  尼阿麥從外面回來,坐穩之後,老太婆上前要親吻他的手,結果他沒有讓老太婆吻,老太婆只好為他祝福、祈禱,然後離去了。
  
  第二天,老太婆來了,而尼阿麥恰好不在家,她便來到奴阿美身邊,說道:「太太,我昨天已為你們祈禱過了。現在,請馬上跟我外出吧!在你的丈夫回來之前,我們就趕回來。」
  
  奴阿美走到母親面前說:「媽媽,請允許我跟著這位善良的阿媽外出一趟,以便到一個高尚的地方,領略一下阿拉使徒們的風采。我會在夫君回來之前,趕回家中的。」
  
  母親說:「我真擔心此事讓你的丈夫知道了……」
  
  老太婆說:「憑阿拉起誓,老太太,我不讓她坐在地上,而讓她站著看。她不會遲誤的!」
  
  老太婆用了個小計,便帶著奴阿美向庫法總督哈加吉公館趕去。老太婆把奴阿美帶入一個閣樓裡之後,方才去通知哈加吉。
  
  哈加吉來到閣樓,一見奴阿美,不勝驚喜,果然不錯,認定奴阿美是當世第一美人,確乎沒有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子。
  
  奴阿美見生人進來,立即用面紗把臉罩上。
  
  哈加吉總督叫來侍衛官,吩咐他騎上純種寶馬,帶上五十名騎士,護送奴阿美,日夜兼程,趕往大馬士革,將她交給信士們的長官阿卜杜·邁里克·本·麥爾旺,並且修書一封,囑咐侍衛官說:「把這封信面呈哈里發,並請哈里發賜回信一封,火速回來向我報告情況。」
  
  侍衛官走去準備,選了一匹好駝讓奴阿美騎上,在五十名騎士護衛下,向大馬士革進發了。奴阿美一路眼淚未乾,因離開丈夫而感到無限憂傷。
  
  大隊人馬來到大馬士革城,請求晉見信士們的長官,立即得到允許。侍衛官來到哈里發面前,報告帶來美女一名,並呈上總督的書信,哈里發立即下令為美女騰出一座宮殿。
  
  哈里發回到寢宮,對皇后說:「庫法總督哈加吉給我買了個女奴,花了一萬第納爾,還寫來一封信,人和信一起到了。」
  
  皇后聽後,對哈里發說……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見《可蘭經》「準則章」第70節。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47

  第二百零六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哈加吉總督的侍衛官選了一匹好駝讓奴阿美騎上,在五十名騎士護衛下,向大馬士革進發了。奴阿美一路眼淚未乾,因離開丈夫而感到無限憂傷。
  
  大隊人馬來到大馬士革城,請求晉見信士們的長官,立即得到允許。侍衛官來到哈里發面前,報告帶來美女一名,並呈上總督的書信,哈里發立即下令為美女騰出一座宮殿。
  
  哈里發回到寢宮,對皇后說:「庫法總督哈加吉給我買了個女奴,花了一萬第納爾,還寫來一封信,人和信一起到了。」
  
  皇后聽後,對哈里發說:「這真是阿拉給你添福啊!」
  
  片刻後,哈里發的妹妹長公主來到奴阿美的房間,一見她便說:「啊,憑阿拉起誓,你真美,就是花上十萬第納爾也值得!」
  
  奴阿美說:「美麗的公主,請告訴我,這是哪位國王的宮殿?如今我又在哪座城市呢?」
  
  長公主說:「這是大馬士革城。這裡是家兄阿卜杜·邁里克·本·麥爾旺哈里發的宮殿。」
  
  片刻過後,長公主又說:「姑娘,好像你對此一無所知,是嗎?」
  
  奴阿美說:「憑阿拉起誓,美麗的公主,我對此一無所知。」
  
  「賣你的那個人沒有告訴你,是哈里發把你買下了?」
  
  奴阿美聽長公主這樣一說,眼淚簌簌淌落而下。她心想:「我受騙、中計了……如果我說由來,誰也不會相信的。我要沉默,我要忍耐,相信阿拉會解救我的。」
  
  奴阿美羞澀地低下頭去,因長途跋涉,風吹日曬,面頰紅燙。長公主讓她好好休息,告別離去。
  
  第二天,長公主送來衣服和首飾,讓奴阿美穿戴上。片刻之後,哈里發來看奴阿美。長公主對哥哥說:「你瞧瞧,人世間完美無缺、至善至美的天仙。」
  
  哈里發對奴阿美說:「姑娘,揭去你的面紗吧!」
  
  奴阿美無動於衷。哈里發沒有看見她的面容,只看見了她的手腕,便已愛在心中。哈里發對妹妹說:「妹妹,你先和她熟悉熟悉,三天之後,我再與她親熱。」
  
  說完,哈里發離開奴阿美走了。
  
  奴阿美想到自己離開了丈夫,心中不勝憂傷。夜色來臨,奴阿美感到四肢乏力,發起燒來,不吃不喝,臉色憔悴,美容盡褪。
  
  宮女們將此事告訴了哈里發,哈里發心急火燎,立即吩咐請來多位大夫和有見識的人,但誰也對奴阿美的病情說不出個究竟。
  
  尼阿麥回到家中,坐在床上,呼喚道:「喂,奴阿美……」
  
  沒有聽到回答聲,尼阿麥立即站了起來,接著呼喚,仍不見人進來。他沒有想到,家中的女僕因怕他責怪,都躲藏起來了。
  
  尼阿麥站起身來,來到母親房中,發現母親手捂著臉坐在那裡。尼阿麥問:「母親,奴阿美到哪裡去啦?」
  
  母親說:「孩子,她和那個善良的老太太一道出去了。她相信老太太勝過相信我。她和老太太一道去訪問窮人了。」
  
  「她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一種習慣?她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一大早就出去了。」
  
  「你怎麼允許她外出呢?」
  
  「孩子,她說出口來,我不允許又有何用呢?」
  
  「毫無辦法,只有依靠偉大的阿拉了。」
  
  尼阿麥發瘋似的走出家門,找到執政宮,說:「有人耍弄陰謀,把我的女奴從我家拐騙走了。我非到信士們的長官那裡去告你不可!」
  
  執政官說:「誰拐走了你的女奴?」
  
  尼阿麥向執政官描述了那個老太婆的形象,說她身穿粗毛衣服,手拿有千粒珠子的贊珠。執政官說:「你跟我去找那老太婆,我負責把你的女奴救出來。」
  
  「誰認識那老太婆呢?」尼阿麥為難了。
  
  「那只有偉大的阿拉知道了。」
  
  其實,執政官一聽便知那是哈加吉總督的管家婆。
  
  尼阿麥說:「你是執政官,我只能向你要人。你我之間還有總督哈加吉。」
  
  執政官不耐煩了,說道:「你願意找誰,就找誰去吧!」
  
  尼阿麥向總督府走去。尼阿麥的父親本是庫法的一位頭面人物,故認識的人很多。尼阿麥來到哈加吉邸宅,出來迎接他的是總督的侍衛官。尼阿麥把來意向侍衛官說了一遍,便來到總督哈加吉面前。
  
  哈加吉問:「大公子,有何貴幹哪?」
  
  尼阿麥把來意說了一遍,哈加吉當即下令:「把執政官叫來,我們立即要他搜尋那個老太婆!」
  
  執政官應召而來,哈加吉對他說:「你馬上行動,尋找尼阿麥的女奴!」
  
  執政官說:「此種事只有阿拉知道。」
  
  哈加吉說:「你一定要騎上馬,到各個路口和各個地方去尋找尼阿麥的女奴!」
  
  哈加吉又回頭望著尼阿麥,說:「如果找不回來你的女奴,我就從我家和執政官家各挑十個女奴給你。」
  
  哈加吉對執政官說:「馬上行動,尋找女奴去吧!」
  
  執政官遵命出門執行任務去了。
  
  尼阿麥滿懷憂愁,悲觀失望,回到家裡,關上房門,失聲痛哭,整夜不眠,一直哭到大天亮。
  
  父親走來說:「孩子,騙走奴阿美的是總督哈加吉。阿拉總會解救我們的。」
  
  父親這樣一說,尼阿麥更覺愁上加愁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是誰來看他。
  
  一連三個月時間,尼阿麥的健康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就連他的父親也感到失望了,父親為兒子請過不知多少醫生,醫生們都說,除了找回奴阿美,別無救藥。
  
  有一天,魯巴伊正坐著時,忽聽有人說來了一位波斯神醫,人們告訴他,那位醫生精通醫術,尤善占卜,能知凶吉禍福。魯巴伊甚感高興,立即將醫生請來,一番款待之後,對他說:「神醫閣下,請為我兒子看看病吧!」
  
  神醫對尼阿麥說:「伸出你的手來。」
  
  尼阿麥伸出手,神醫開始切脈,然後看了看尼阿麥的臉,笑了笑,把臉轉向魯巴伊,說道:「你兒子的病在心裡。」
  
  「神醫高明,說得很對。」魯巴伊說,「神醫閣下,請運用你的學問,仔細看看我兒子的病,有什麼情況,只管全部告訴我,不要隱瞞一絲一毫。」
  
  波斯神醫說:「他戀著一個女奴;這個女奴在巴士拉,或在大馬士革。只要能見到那女奴,百病皆除,別無良方。」
  
  魯巴伊說:「神醫閣下,你若能讓他倆見上一面,先生後半生的花費就包在我身上了。」
  
  波斯神醫說:「這件事輕而易舉。」
  
  神醫望著尼阿麥說:「你只管放心,沒有什麼可怕的!」
  
  神醫又對魯巴伊說:「先拿出四千第納爾來吧!」
  
  魯巴伊取出四千第納爾,遞到神醫手中。神醫說:「我想帶著你的兒子到大馬士革去。願阿拉默助,我一定把那個女奴帶回來。」
  
  神醫望著青年,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尼阿麥。」
  
  「喂,尼阿麥,你坐起來,阿拉護佑你平安無事,阿拉定讓你與心上人團圓。」
  
  尼阿麥登時坐了起來。神醫說:「你要振作精神,鼓起勇氣,多吃多喝,增強體力,準備出發。」
  
  波斯神醫開始準備所需要的一切,又從魯巴伊那裡拿了一萬第納爾。他牽來馬匹、駱駝,駄上旅途上所需要的物品。
  
  尼阿麥告別父母,和波斯神醫上路登程了。
  
  他們首先到達阿勒頗,沒有打聽到奴阿美的任何消息。之後,二人趕到大馬士革,在那裡休息了三天。波斯神醫開辦起一個藥店,貨架遍塗金色,上面放滿各種大小不同的瓷瓶和玻璃瓶,裡面裝著各種藥粉、藥膏、藥水,前面擺放著各種杯子,還放著一架星盤。神醫穿著方士服裝,尼阿麥站在他的面前,身著綢衫,腰紮繡花綢彩帶。神醫對尼阿麥說:「喂,尼阿麥,從今天起,你就扮成我的兒子,我們以父子相稱。」
  
  「遵命!」尼阿麥一口答應。
  
  大馬士革人紛紛圍聚在波斯神醫的藥店前,觀賞尼阿麥的漂亮容貌和店鋪的美麗裝飾及店裡的貨物。波斯神醫和尼阿麥用波斯語交談,因為庫法城的上層人物的孩子都會講波斯語。
  
  時隔不久,大馬士革人都知道了這位波斯神醫。人們遇上頭疼腦熱,都來此店求藥問醫,甚至只帶著病人的尿樣來到店裡,神醫一看尿樣,便能說出病人的病症何在,隨即開方給藥,常常藥到病除,令人驚嘆不已。經他診治的患者,無不稱讚道:「這位醫生,真是神醫,名不虛傳。」
  
  波斯神醫為人們解憂祛病,大馬士革人常光顧藥店,神醫的美名傳遍大馬士革,也傳到了達官貴人的耳裡。
  
  有一天,神醫正坐在藥店裡,一位老太太騎著毛驢朝店鋪走來;雖是毛驢,而鞍袋卻鑲金嵌銀,寶石閃閃放光。來到店前,老太太勒住韁繩,驢子即止步。老太太說:「喂,店主,扶我一把,讓我下去。」
  
  波斯神醫馬上扶老太太離開鞍子。老太太問:「你就是從伊拉克來的那位波斯醫生?」
  
  「正是本人。」神醫隨口答道。
  
  「我有個閨女,病啦。」
  
  老太太邊說,邊拿出一個瓶子。神醫看過瓶中的尿樣,便問:「太太,你的姑娘叫什麼名字?知道了名字,好讓我給她看看星相,確定哪個時辰服藥合適。」
  
  「波斯兄弟,我的閨女叫奴阿美。」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49

  第二百零七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老太太問波斯神醫:「你就是從伊拉克來的那位波斯醫生?」
  
  「正是本人。」神醫隨口答道。
  
  老太太說:「波斯兄弟,我有一個閨女,病啦。」
  
  老太太邊說,邊拿出一個瓶子。神醫看過瓶中的尿樣,便問:「太太,你的姑娘叫什麼名字?知道了名字,好讓我給她看看星相,確定哪個時辰服藥合適。」
  
  「波斯兄弟,我的閨女叫奴阿美。」
  
  神醫一聽這個名字,隨即寫在手上,暗自盤算起來。
  
  神醫說:「太太,因為地域不同,氣候各異,我只有知道姑娘生在哪裡,才能給她開藥。請告訴我,你的閨女生在何地,今年芳齡。」
  
  老太太說:「閨女今年十四歲,生長在伊拉克的庫法城。」
  
  「她在此地住了多久啦?」
  
  「她才在這裡住了幾個月時間。」
  
  尼阿麥聽老太太這麼一說,斷定那姑娘就是自己的心上人,禁不住心怦怦直跳。
  
  神醫說:「姑娘當服這樣的藥……」
  
  老太太高興地說:「感謝阿拉!」
  
  隨手將十第納爾遞到神醫手中。神醫回頭向尼阿麥示意,讓他為姑娘準備藥。
  
  老太太望著尼阿麥說:「孩子,但求阿拉護佑你。孩子,我那個姑娘長得和你一模一樣。」
  
  老太太問神醫:「波斯兄弟,這孩子是你僕童,還是你的兒子?」
  
  「他是我的兒子。」神醫答道。
  
  尼阿麥把藥放在一個小盒子裡,拿起一片紙,寫了這麼一首詩:

  靚妹奴阿美,
  
  回眸回顧我一眼;
  
  美女蘇阿黛失色,
  
  佳美勒亦頓時無艷。
  
  勸我忘掉她,
  
  他佯稱用二十位美女換;
  
  她美世無雙,
  
  要我忘她難上加難。
  
  尼阿麥寫罷,塞進小盒子裡,封好,又在盒蓋上用庫法體寫上:「我是尼阿麥·本·魯巴伊·庫菲。」之後,尼阿麥把盒子遞給老太太,老太太即告辭離去,徑直回到哈里發宮。
  
  老太太把藥盒放在奴阿美面前,並且說:「小姐,一位波斯醫生來到了我們的京城,我沒見過比他更善斷疾病的大夫了。那醫生看過你的尿樣,我把你的名字一告訴他,他便知道你得了什麼病,立即給你開了藥方,然後吩咐他的兒子為你拿藥。他那個兒子長得真帥,在大馬士革,沒有比他更漂亮的小夥子,在大馬士革沒有一個那樣的藥店。」
  
  奴阿美拿起藥盒,見盒子上寫著她丈夫的名字和她公公的名字,臉色頓時起了變化,想道:「這家店主到此地來,一定是為了我。」
  
  奴阿美對老太太說:「請給我講講那位小夥子的情況!」
  
  老太太說:「那小夥子叫尼阿麥,右眼眉上有點兒傷痕,身穿著很漂亮的衣服,長相俊極了。」
  
  奴阿美說:「把藥遞給我!全托偉大阿拉的福!」
  
  她接過藥,笑著把藥喝了下去。她對老太太說:「吉慶之藥,吉慶之藥!」
  
  奴阿美朝盒子裡面一看,發現了一個紙條。打開紙條,看到上面寫著一首詩,斷定那寫詩人就是她的夫君,不禁心花怒放,欣喜難抑。
  
  老太太見奴阿美笑了,便說:「今天是吉慶的日子。」
  
  奴阿美說:「阿媽,我想吃點兒東西。」
  
  老太太立即吩咐女僕們說:「給小姐端飯去!」片刻未過,一桌豐盛的飯菜呈現在奴阿美面前。奴阿美坐起身,吃起飯來。就在這個時候,哈里發阿卜杜·邁里克·本·麥爾旺走了進來,見女奴吃飯了,心中十分高興。
  
  管家婆對哈里發說:「信士們的長官,祝賀您呀!你的女奴病好啦!本城來了一位神醫,善於斷病用藥,藥到病除,我沒有見過比他更高明的醫生。我帶回藥來,僅給小姐吃了一次,小姐就完全好了。信士們的長官,您看哪!」
  
  哈里發阿卜杜·邁里克·本·麥爾旺說:「帶一千第納爾,賞給那醫生。」說完,高高興興地離去了。
  
  管家婆帶上一千第納爾,來到波斯神醫藥店,把錢給了神醫,並且告訴他:「奴阿美是哈里發的女僕。」
  
  老太太還把奴阿美寫的一張紙條遞給神醫。神醫接過紙條,遞給尼阿麥。尼阿麥打開紙條,一見那是奴阿美的筆跡,當即昏厥過去,不省人事了。
  
  過了一會兒,尼阿麥從昏迷中甦醒過來,打開紙條,但見上面寫道:

  此信由受騙上當的女奴寫給心上人:
  
  惠書收悉,心花怒放,欣喜不已。正如詩人所云:

  惠書已到情人手裡,
  
  信中芳香溢心頭。
  
  信至如同摩西①歸母懷,
  
  又像優衣②到了葉手,
  
  尼阿麥讀罷詩,登時淚若雨下。管家婆對他說:「孩子,你哭什麼呢?願阿拉擦乾你的眼淚。」
  
  波斯神醫說:「老太太,那病人就是他的女奴,他是女奴的主人,他怎會不哭呢?他就是尼阿麥·魯巴伊·庫菲。女奴健康的恢復有賴於見到尼阿麥。奴阿美沒有病,只是因為想尼阿麥……」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摩西,《聖經》故事人物,相傳一利末族男子娶了本族女子,生一男嬰。按規定,男嬰要投入尼羅河,女嬰方能保住命。那利末女人見男嬰英俊,做了個燈心草籃子,將男嬰放入籃中,以防沉入河裡。因男嬰哭聲傳出,被在河邊洗澡的法老女兒聽見,她把男嬰抱回宮中並要找一奶母,結果找到的利末女人正是男嬰的母親。這樣,孩子回到了母親的懷裡。那個男要,就是摩西。
  
  ②優衣,優素福的血衣服;葉手,葉爾孤白的手。優素福、葉爾孤白均為《可蘭經》故事人物。葉爾孤白為優素福之父。相傳,優素福的哥哥們因嫉妒弟弟,而將優素福推到井中,將其襯衣染上假血帶回來,讓父親葉爾孤白看,說弟弟被野獸吃掉了。葉爾孤白看見小兒子優素福的衣服,聲淚俱下,痛苦萬分。後來優素福得救,在某國當上宰相,父子得以團圓。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6:51

  第二百零八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尼阿麥讀罷詩,登時淚若雨下。管家婆對他說:「孩子,你哭什麼呢?願阿拉擦乾你的眼淚。」
  
  波斯神醫對老太太說:「老太太,那病人就是他的女奴,他是女奴的主人,他怎會不哭呢?他就是尼阿麥·魯巴伊·庫菲。女奴健康的恢復有賴於見到尼阿麥。奴阿美沒有病,只是因為想念尼阿麥。老太太,你拿上這一千第納爾,其實還應該多給你一些,因為這見面之善事,只有依靠您老人家去完成了。」
  
  老太太問尼阿麥:「你是奴阿美的主人?」
  
  「是的。」
  
  「怪不得她總是提起你來呢!」
  
  尼阿麥把自己的經歷從頭到尾向老太太敘述了一遍。老太太說:「小夥子,你想和奴阿美見面,只有通過我才能實現。」
  
  說完,老太太騎上毛驢回去。老太太見到奴阿美,望著姑娘,笑著說:「姑娘啊,你是因為離開了你的主人尼阿麥·本·魯巴伊才哭泣、生病的吧!」
  
  奴阿美回答道:「是的。蓋子已經揭開,事情的真相已經顯露出來了。」
  
  「姑娘,你只管放心、開心就是了。憑阿拉起誓,我一定讓你們倆見面,哪怕是搭上我這條老命。」
  
  說完,老太太又返回尼阿麥那裡,對他說:「小夥子,我已去見過你的女奴,我發現她想念你比你想念她還要勝過一籌。信士們的長官想見她,她都不同意。假若你有決心,有膽量,我就能讓你們倆見面。我願意與你倆一道冒這個險。我來想辦法,幫助你進哈里發的宮殿,讓你與你的心上人見面,因為奴阿美是不能夠外出的。」
  
  尼阿麥說:「阿拉一定會嘉獎你的。」
  
  老太太告辭,轉身回到奴阿美那裡,對她說:「你的主人愛你入心,他想見你,你願意和他見面嗎?」
  
  「願意。因為我日夜想念他,很想和他見上一面。」
  
  老太太取來一個包袱,裡面包著首飾、面紗和一套女人衣裙,到尼阿麥那裡去了。她見到尼阿麥,對他說:「喂,尼阿麥,帶我到一間空房子裡去吧!」
  
  尼阿麥把老太太領進藥店後面的一間廳堂,她開始為尼阿麥梳洗、理髮、修面、描眉,給他穿上女人的衣裙。一番精心梳洗打扮之後,尼阿麥外貌大變,簡直成了一位天上仙女。管家婆一番仔細端詳之後,說道:「讚美偉大的造物主!憑阿拉起誓,你比奴阿美還漂亮。」
  
  老太太又說:「你走兩步,讓我瞧瞧!你走時,要左右搖晃,臀部要微微擺動……」
  
  尼阿麥照老太太的吩咐,在她面前走了幾趟。老太太見他走得像女人的步子時,高興地說:「尼阿麥,明天上午,你在這裡等我,但願阿拉護佑,我帶你進哈里發宮。看見門衛、宮僕們時,你要沉住氣,只管低著頭,不要開口說話,有我應付他們就是了。願阿拉默助我們。」
  
  次日上午,管家婆按時帶著男扮女裝的尼阿麥來到哈里發宮門前。老太太在前面走,尼阿麥在後面緊跟。侍衛想攔住尼阿麥,不讓他進宮門,老太太說:「你這個下等奴才,也不看看這是誰!這是信士們的長官愛妃奴阿美的女僕,你怎敢不讓他進宮呢?」
  
  老太太轉臉對尼阿麥說:「女僕,進來吧!」
  
  尼阿麥隨著老太太走到通往宮中大殿的那座門前,老太太囑咐尼阿麥:「喂,小夥子,你要大大方方,從容鎮靜,不要慌張!進了門,向左拐,數完五道門,進第六道門,那個地方就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你不要害怕,有人和你說話,你不要理睬他!」
  
  老太太帶著尼阿麥走過多道門,來到一道門前,侍衛迎上來,問老太太:「這是哪來的姑娘?」
  
  老太太回答說:「這是我們的夫人讓我給她買來的女僕。」
  
  「沒有哈里發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門,她不能進去,你還是帶她回去吧!因為這是信士們的長官的命令。」
  
  老太太說:「侍衛長閣下,你怎麼這樣死心眼?奴阿美是我們哈里發的愛妃,病體剛有好轉,哈里發仍舊放心不下,特別讓我給夫人買來了這個女奴,以便照顧夫人。你可不要阻攔她進宮,免得夫人得知此事,一怒之下,削掉你的腦袋!」
  
  老太太對尼阿麥說:「姑娘,不要聽他的,快進門!你也不要告訴夫人說這位侍衛不讓你進門。」
  
  尼阿麥低著頭,邁步進了宮門。他本想往左拐,但弄錯了方向,結果向右拐去。他想數五道門,進第六道門,結果數了六道門,進了第七道門。
  
  尼阿麥進門一看,只見那是一間寬大臥室,地上滿鋪地毯,牆上掛著金絲繡花幔帳;房中放著一張大床,上鋪錦緞褥子;香爐裡燃著麝香和龍涎香,芳馨四溢,沁人肺腑。尼阿麥坐了下來,不知道等待著他的是什麼命運。
  
  尼阿麥坐在那裡,正在沉思之時,突然看哈里發的妹妹長公主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她的一個女僕。
  
  長公主見一人在屋裡坐著,便走上前去,問道:「姑娘,你是誰呀?你怎麼進到這個房間裡來了?」
  
  尼阿麥沒有吱聲。長公主又說:「假如你是我皇兄的嬪妃,他對你發了脾氣,我會代你去向他求情的。」
  
  尼阿麥沒有答話。這時,長公主對自己的女僕說:「你站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長公主走到尼阿麥面前,見其容貌俊俏,說道:「姑娘,告訴我,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進這個房間?我在宮中沒有看見過你呀?」
  
  尼阿麥仍然不回答。這時,長公主生氣了,伸手摸尼阿麥的前胸,發現他沒有乳房。長公主想扒開他的衣服看個究竟,尼阿麥這才開口說話:「我的女主人,我是個奴隸,你就把我買下來吧!我是你的奴僕,請你雇傭我吧!」
  
  「這倒無妨。告訴我,你是什麼人?誰讓你坐在我的房間裡的?」
  
  「我叫尼阿麥,全名尼阿麥·本·魯巴伊·庫菲。我冒著生命危險進到這裡,為的是找我的女奴奴阿美;她是被哈加吉騙到這裡來的。」
  
  「原來是這樣!你不要害怕,沒關係。」
  
  長公主呼喚自己的女僕,吩咐道:「你到奴阿美的房間去一趟!」
  
  管家婆此時已來到奴阿美的房間,老太太對奴阿美說:「你的主人到你這裡來過了嗎?」
  
  「沒有哇!」奴阿美回答道。
  
  「也許他走錯門了,進了別的房間,沒找到你這裡。」
  
  「那有什麼法呢,只有依靠偉大的阿拉了!該我們倒楣了。」
  
  老太太與奴阿美坐下,正在沉思之時,長公主的貼身女僕來了。她首先向奴阿美問安,然後說:「我們的長公主叫你到她那裡去呢!」
  
  奴阿美高興地說:「遵命!」
  
  管家婆說:「也許你的主人進了長公主的那個房間;這樣,秘密已經揭開了。」
  
  奴阿美立即站起身來,向長公主的房間走去。長公主見奴阿美走來,迎上去,說:「你的主人坐在我的房中,好像他走錯了地方。沒關係的,你們倆不要害怕。請你到我這裡來吧!」
  
  奴阿美聽長公主這樣一說,放心地向尼阿麥走去。尼阿麥見奴阿美走來,立即站起來迎了上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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