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一千零一夜 作者:不可考(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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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anchaos 2018-6-18 12:04: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4 50526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2

  第二百三十九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衛兵從命外出,拉希德等在那裡,忐忑不安,如坐針氈。祖貝黛安坐在哈里發旁邊。夫妻倆面面相覷,誰也不說什麼……
  
  艾爾加旺正忙於收拾行裝。他熟知女主人阿芭薩的秘密及其遠行原因。他把主人的心情舒暢看得比一切都重。為了讓主人歡喜,他竭誠盡力,不辭辛勞。這些閹人,只要他們的心地善良,那便是主人的莫大福分。因為他們當中的人,拋開了私慾,就會忘我地、全心全意地效忠自己的主人。其原因也許在於他們不結婚,沒有子嗣後代,無須把希望寄託在子女身上,因而能與自己的主人同悲歡,共甘苦,為主人勇於承受任何災難。至於主人的行動正確與否,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艾爾加旺心地善良,最能體貼主人,對阿芭薩尤其忠誠。因為他對女主人照顧得格外周到,常為賈法爾出入宮殿提供方便,所以阿芭薩十分敬重他,對他非常寬厚,而他也加倍效力於女主人。
  
  那天晚上,艾爾加旺正忙於作旅行準備,僕人突然將他叫了出去,見雇工站在門口等他,立刻知道是祖貝黛派來的差使。他問:「有什麼事?」
  
  「女施主烏姆·加法爾叫你……」
  
  「現在?」
  
  「是的,現在……」
  
  「稍等,讓我告訴公主一聲。」
  
  「用不著……我們的女施主只跟你說一句話,馬上就能回來……」
  
  艾爾加旺信以為真,隨後跟之出了門,阿芭薩全不知曉……
  
  拉希德等在廳中,一聲不響,心煩意亂,起身向柱廊走去。他氣得周身抖動,心想:「那可能是件什麼嚴重的事情呢?」祖貝黛不肯明說,將事情推給那個閹人艾爾加旺……想到這裡,拉希德猜想那準是一件什麼有關體面的大事……
  
  花園裡有了動靜,拉希德知道差使已經回來,便轉身回廳堂去了。烏姆·加法爾躲了出來,不想聽拉希德與艾爾加旺之間的談話。
  
  雇工進廳稟報道:「哈里發,艾爾加旺等在門外。」
  
  「把寶劍和皮墊子①拿來!」拉希德下令。
  
  雇工從命取來劍與皮墊,將皮墊鋪在廳外的走廊上,把寶劍留在自己身邊。拉希德喊道:「艾爾加旺在哪兒?把他帶進來!」
  
  艾爾加旺一聽拉希德的聲調都變了,禁不住魂飛魄散,嚇得兩膝不停地相撞,顫顫抖抖地進了廳門,恭恭敬敬地站了下來。當他看見寶劍和皮墊,周身顫慄不止,再也站不住,頭也不敢抬,兩眼直瞪瞪地望著屋地。
  
  拉希德示意邁斯魯爾將宮僕、雇工支走,把廳門關上,以免任何人知道此處發生的事情。
  
  拉希德望著艾爾加旺,說:「你在曼蘇爾刀劍下倖免於死,好大的命啊!關於賈法爾的事,你若不說實話,我定殺掉你!」
  
  艾爾加旺知道哈里發指的是宰相與公主之間的事,但沒有吱聲。由於嚇得要死,即使想說,舌頭也不聽使喚。拉希德大聲說:「怎麼,說吧!不然,等著你的是利劍和皮墊……」
  
  接著喊道:「邁斯魯爾……」
  
  性情莽撞的邁斯魯爾一竄來到眼前,拉希德向他使了個眼色,只見他抽出寶劍,站在皮墊旁,等候哈里發下令。艾爾加旺見此情景,急忙跪倒在拉希德腳下,哭著吻拉希德的雙腳。拉希德語調沉穩地說:「說實話,不要怕……有關賈法爾宰相及其親屬的情況,你知道些什麼,立即講出來吧!」
  
  艾爾加旺聲音哽咽、嚇得結結巴巴地哭訴道:「哈里發,能保住我這條老命嗎?」
  
  「可以……只要說實話,保你生命安全。如若不然,我們就用這口劍削掉你的腦袋……你要知道,我們對一切情況了如指掌。」
  
  為了女主人的利益,艾爾加旺有心為之保守秘密,然而終於為人的懦弱天性所征服。類似情況下,大人物尚且無力堅持己見,更何況一個被閹割了的奴隸呢?不過,他能為自己的供認行為找到藉口:那就是拉希德對一切情況了如指掌!假如自己矢口否認,必將遭殺頭之禍,那對女主人沒有半點好處;倘若供認出真實情況,自己可免一死,也許能設法救阿芭薩,或全力為之效勞。這些想法同時從他的腦海裡閃過。他決意供認一切,只是感到自己的良心受到責備,但可防止女主人阿芭薩受害。他低下頭去,裝作咽唾沫的樣子。其實,因為過分驚慌,口裡已沒有唾液。
  
  拉希德覺察出他的動搖神態,遂高聲喝道:「說!不然,就要你的命!」
  
  艾爾加旺結結巴巴地說:「賈法爾……七年前……與令妹阿芭薩結成夫妻,生下三個孩子……一個六歲,另一個五歲,第三個僅活到兩歲……不久前歸真了。活著的兩個孩子……我已把他倆送到聖城。阿芭薩……她……她現在正懷著第四個……」
  
  話未說完,聲音已經哽咽。
  
  拉希德聽著艾爾加旺說話,只覺得眼冒金星。
  
  艾爾加旺說完,拉希德喝問道:「怎麼會有此事?你為何知而不報?」
  
  這種問話易答。艾爾加旺壯了壯膽,回答說:「您允許您的宰相訪問您的家人,並且命令我不要阻攔他,不論白天或夜晚,任他自由出入宮門……」
  
  拉希德咬牙切齒地說:「我不讓你阻攔他……可是,出現此種事情的當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他隨即望了邁斯魯爾一眼,下令說:「割下他的首級!」
  
  邁斯魯爾伸出鐵一般的手,將艾爾加旺揪到皮墊前,彷彿與老奴之間有深仇大恨。艾爾加旺倒在地上,大聲喊道:「饒命……饒命……」
  
  邁斯魯爾沒等他喊出第二聲,以防拉希德生慈憫之心,免其一死,因為邁斯魯爾心毒手狠,素以殺人取樂,常以殘害的人數多及動作迅速為榮,只見他手起劍落,艾爾加旺的頭與身頓時分家。
  
  拉希德扭過臉去,問祖貝黛何在,宮僕把他領向她的房間。拉希德怒容滿面地走進房門,只見祖貝黛盤坐在床上,正低頭沉思。
  
  祖貝黛見拉希德進來,想站起來,但未站起。而拉希德,則因盛怒至極,什麼也沒看見,只見他面已改色,鬍鬚哆嗦,聲音顫抖地說:「你瞧見賈法爾是怎樣對待我的嗎?他傷害了我的體面和尊嚴,在阿拉伯人和異族人中大出我的醜啊!」
  
  祖貝黛從容鎮靜:「這是你的愛好和意願……你看中了一個容貌英俊、衣飾華美、油頭粉面、自尊自信的小夥子,讓他自由出入公主的宮殿;公主比小夥子面容俊俏,衣飾更艷麗,香氣自不用講,可是她卻沒有看見過另外一個男子啊……把烈火與乾柴放在一起的人,就只能得到此等報應!」
  
  「你還在責備我呀……憑真主起誓,不以鮮血祭劍,難雪這奇恥大辱。」
  
  聽到這種威脅言語,祖貝黛心中暗喜,真希望讓丈夫下定決心,殺掉賈法爾,以報冤仇。她說:「看情況如何吧……只怕是你見了宰相,為兄弟情誼所征服,當即回心轉意,恕他無罪喲!」
  
  她邊說邊假裝輓金銀絲繡花袖口,而眼神裡的憤怒、責怨表情,則顯而易見。
  
  拉希德痛感那句話中的刻薄意味,醒悟到罪責全在自己一個人身上,因為常聽她勸自己,只是自己把她的勸告當作耳旁風罷了。她此時此刻的譏諷,令拉希德極為難堪。若不是拉希德內心敬重她,要忍受此種斥責,該多麼困難。拉希德強壓怒火,嘆了口氣,望著祖貝黛,說:「夠了,阿妹……有關此事,我們應該盡力設法保密……不管是誰,只要是知道了此事,格殺勿論,決不留情!當然,你不在此例之中。我原先十分信任艾爾加旺,但我殺了他,因為我不忍再看到那樣一個知道我家家醜,又玷污我的胞妹和與我稱兄道弟的宰相存在於世!」
  
  拉希德忽然警覺起來,後悔把對賈法爾的看法和盤托出,尤其是在最恨賈法爾的祖貝黛面前。
  
  拉希德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感,強裝笑臉,說:「不過,人嘛,難免有時犯錯誤、忘事……」
  
  祖貝黛知道拉希德情感處於矛盾中,認為他要走了,便站起來,想留他多坐一會兒。拉希德無意久留,連她的面孔也不看,就要告辭。究竟因害羞,還是憎惡,難以判斷。祖貝黛拉住他的手,他站了下來,但沒有回頭。祖貝黛說:「且慢,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兩個孩子在哪兒?」
  
  拉希德一驚:「兩個孩子?我知道他倆在麥地那呀!」
  
  「不……就在不遠的一個地方,我曉得……你想見他倆,就給你叫來。」
  
  「在巴格達?」
  
  「正是。」
  
  拉希德轉過身去,喊了一聲:
  
  「喂,邁斯魯爾!」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斬首時放在犯人腳下接血水用的墊子。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3

  第二百四十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拉希德轉過身去,喊了一聲:「喂,邁斯魯爾!」
  
  邁斯魯爾眨眼功夫來到。祖貝黛仍站在原地。拉希德問:「你今夜看到什麼了嗎?」
  
  「主公,我什麼也沒看到……因為我既瞎又聾。」
  
  那是促使他保密的暗號。拉希德隨後令他牽來馬,接著翻身上馬,邁斯魯爾小跑後跟,回返「永宮」。此時,夜已過三更。一路之上,拉希德愁思滿懷,因為過多地考慮阿芭薩的事,竟然忘記了自己身在馬背。他深思自己面臨的局面,認為王權、錢財及在這個世界上所得到的一切榮華富貴,都不能減輕那場災難的威脅。他想立即將胞妹叫來,或者徑直去她的宮殿,將她殺死;可是,他又怕家醜外揚……只有忍耐到明天,但願能想出別的辦法。
  
  阿芭薩忘了一切,只顧準備行裝。阿蒂白竭盡努力,安慰女主人,說離開巴格達,到了呼羅珊,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因為那裡的當權者是她的丈夫。阿芭薩深思熟慮,認為自己將冒一次大險,說不定會送掉生命。然而想到就要與心上人會面,且再也不受人監督,可以平安、放心地撫養自己的孩子,沒有人阻止她慈憫、撫愛自己的孩子,頓覺精神抖擻,心情舒暢,眼前一片光明;可是,想到自己的事情一旦被哥哥發覺,他定勃然大怒……禁不住猶豫重返心頭。最後,她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足以使她擺脫恐懼,心中豁然開朗:那就是隱姓埋名,與丈夫和孩子流落、生活在呼羅珊民間,聽憑真主去安排自己的命運。想到這裡,尤其又想起忠實的奴僕艾爾加旺,認為他定會設法安慰自己,覺得心情輕鬆了許多。
  
  阿芭薩正沉思之時,看見侍女面浮驚慌神色,急匆匆朝她跑來,不由得心怦怦直跳,血直朝臉上湧,忙問:「怎麼啦?」
  
  「艾爾加旺……他……」阿蒂白欲說又止。
  
  阿芭薩大驚:「他怎麼啦?」
  
  「我不曉得他到哪裡去啦……」
  
  「他不在宮中?找找他去,也許在哪個房間整理行李……」
  
  阿蒂白想出門,但又回過頭來,張皇失措地站在那裡,低下頭去,伸手抓撓鬢角,只言不發。阿芭薩更害怕了,大聲問道:「喂,阿蒂白,你怎麼啦?艾爾加旺出了什麼事?告訴我,他在哪兒?」
  
  「小姐,我不曉得。不過,一個宮僕告訴我,說他出去了……」
  
  阿芭薩打斷侍女的話:「出去了?這樣的時刻,他丟下我們不管啦?他去哪兒啦?」
  
  「不知道……」說罷,侍女咽了口唾沫。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他到哪兒去啦?」
  
  「我猜想他去‘靜宮’了……」
  
  「‘靜宮’?他到烏姆·加法爾那裡去有什麼事?」
  
  「他們說有個雇工來叫他,沒容他取得您的同意,就急急忙忙走了。」
  
  阿芭薩咬住嘴唇,低頭思考片刻,然後又問:「雇工來叫他?你猜為什麼叫他?」
  
  「我猜想他去那裡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為什麼?也許為一件什麼小事!」
  
  「而是為一件可怕的事……因為今夜哈里發在那裡……」
  
  阿芭薩一拍巴掌,驚叫道:「哈里發在那裡?誰告訴你的?說呀……你真急煞我了!」
  
  「我是從我們在‘永宮’的那個耳目口中得知的。一個時辰之前,他告訴我,說哈裡髮帶著可惡的邁斯魯爾,騎著馬向‘靜宮’走去了……當時,我沒來得及把這個消息稟報給您,因為我正忙於收拾行裝。我以為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私事。當我得知艾爾加旺到‘靜宮’去,心中十分害怕,才來告訴您的……公主,我實在擔心此事後果不妙……」
  
  阿芭薩深感害怕,低下頭去沉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說:「我哥哥在那裡,叫艾爾加旺去,你怕什麼呢?不管怎樣,我們準備明天啟程。」
  
  「您說得對……我已準備完畢,等艾爾加旺回來,看情況需要我們快走的話,我們就立即上路……您今夜不出去了嗎?」
  
  「宰相要我們在此等候差使呀……」
  
  「等等看吧……我再派一個太監去打探一下艾爾加旺的情況,讓他快去快回。」
  
  「好吧!」
  
  阿芭薩轉身朝陽台走去,她習慣在那裡等候賈法爾的差使通風報信……阿蒂白出了房間,安排太監外出偵探情況去了。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3

  第二百四十一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阿芭薩轉身朝陽台走去,她習慣在那裡等候賈法爾的差使通風報信……阿蒂白出了房間,安排太監外出偵探情況去了。
  
  阿芭薩站在陽台上,兩眼注視著大路,每看到一個人影,便以為那是賈法爾派來的差使……然而夜色漆黑,直至午夜降臨,不見人來。阿芭薩心煩意亂,嫌侍女阿蒂白遲遲不露面,想派人去叫她,剛一轉臉,不期阿蒂白慌慌忙忙跑來,只見她披頭散髮,面色如土,嘴唇發白,眼淚汪汪。阿芭薩問:「阿蒂白,你怎麼啦?哭什麼呢?出什麼事啦?」
  
  阿蒂白上前抓住公主的手,將之拉到陽台一邊,周身顫抖不止,說道:「小姐,您快走吧!快離開陽台,逃離這裡吧!」
  
  「出什麼事啦?你派去的探子回來啦?他說什麼?」
  
  「回來啦……回來也沒有用了……您快離開陽台,躲到街上去吧!我馬上派人護送您到宰相大人那裡去……下去吧……下去吧!」
  
  阿芭薩疑惑不解:「究竟出了什麼事?你說呀!」
  
  阿蒂白聲音顫抖、時斷時續地說:「哈里發……他……公主,哈里發……」
  
  邊說,邊用手指著房間。阿芭薩明白侍女的意思,知道哈里發已經來到她的宮中,料定情況已嚴重到極點,因為她知道哥哥夜半之後登門,定有什麼要事。阿芭薩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著。
  
  片刻過後,公主的自尊心占了上風,驚慌失措的神態消失一淨,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狼狽出逃,再說也未必能夠保證脫險。想到這裡,她鎮靜下來,心境豁然開朗,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阿蒂白則使勁兒地拉著公主的衣角,極力鼓動她立即逃離陽台。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芭薩抽回自己的衣角,說:「放開我吧!我想見見哥哥,聽他說些什麼。」
  
  說罷,後退了一步,對侍女耳語道:「快派個腳輕手快的,讓他去見宰相,把我們的情況告訴他,順便也提醒他多加小心,免遭同種磨難……我哥哥夜半之後到這兒,看來我們面臨著巨大危險的威脅。」
  
  阿芭薩說完,遂離開陽台,向庭院走去。剛行至走廊,便遇到迎面而來的拉希德,只見他衣著簡單,外披寬大斗篷,顯然是經過著意化了裝的。拉希德本想把胞妹的事推至明天處理,但是,想到自己身邊有妹妹和宰相的探子,怕他們將自己發怒的消息傳給妹妹,使之逃離巴格達,故心中十分不安,睡也睡不著,便連夜趕來。拉希德平素頗喜歡自己這位妹妹,連她出宮門都不允許……又怎忍心看著她逃走呢!
  
  阿芭薩強作鎮靜,歡迎拉希德說:「哥哥來訪,令妹妹不勝欣幸。」
  
  拉希德沒有回答,徑直朝宮殿一角的小房間走去,那是他每次來訪與妹妹談話的地方……阿芭薩跟著他走去,兩膝不住相撞,但她竭力試圖使自己鎮靜下來。她對死亡的恐懼已經消失,因為預想中的災難總比現實可怕些。一個豪爽開朗的人,一旦恐懼纏心,料定危險即將降臨,他就會變得理智、鎮靜起來……阿芭薩鼓了鼓勇氣,決計跟哥哥攤牌……之後再上斷頭台,死而無怨。
  
  阿蒂白跟在公主身後,連哭帶叫,口中振振有辭。公主回頭向她使了個眼色,侍女心領神會,知道要自己去執行那個任務……阿芭薩見站在走廊裡的邁斯魯爾向自己問安,因知道這奴才心狠手毒,沒有理睬他——女性總是恨粗俗之輩,雖然道不出什麼原因。阿芭薩隨著哥哥走進小房間,拉希德坐下來。她覺察到拉希德怒容滿面,眼放凶光,但故作一無所知,只是呆呆地站在他的面前,好像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似的。
  
  拉希德要妹妹關上門,阿芭薩將門關好,回頭又站在哥哥面前,看上去那樣勇敢無畏,拉希德從未見過妹妹如此膽大。
  
  拉希德問:「阿芭薩,我看你已換上出門的衣服,要去哪兒呀?」
  
  阿芭薩說:「到一個既看不見哥哥,也不受別人虐待的地方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5

  第二百四十二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拉希德要妹妹關上門,阿芭薩將門關好,回頭又站在哥哥面前,看上去那樣勇敢無畏,拉希德從未見過妹妹如此膽大。
  
  拉希德問:「阿芭薩,我看你已換上出門的衣服,要去哪兒呀?」
  
  阿芭薩說:「到一個既看不見哥哥,也不受別人虐待的地方去!」
  
  拉希德原以為妹妹會服服帖帖、俯首求饒,想不到竟如此膽大,禁不住大吃一驚,怒火中燒。他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感,以便問妹妹幾個問題,聽她回答些什麼。他問道:「夜闌更深,只有我和你,你知道我為什麼來看你嗎?」
  
  「不知道……」
  
  「你說話為什麼這樣火氣大,這樣無禮?」
  
  「你問我,我不是照實回答了嗎?」
  
  「你犯了背叛之罪,實話說得太晚了。」
  
  「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背叛之罪……就是以前這樣問我,我也不會騙你。」
  
  「難道你不是哈里發的胞妹?」
  
  「當然是……我期望我仍然是哈里發的胞妹。」
  
  「你怎麼依從一個被護民,而背叛自己的哥哥呢?」
  
  「我剛才說了,我根本沒犯什麼背叛之罪。真主不容我背叛任何人……」
  
  「你怎麼還敢如此無禮答話?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致使我在朝廷中備受冷遇,簡直出乎我的意料。」
  
  「你指的是什麼事?莫非你把說實話也看作背叛?」
  
  「我指的是你與那個不顧我的尊嚴和王權的宰相賈法爾之間的事……」
  
  阿芭薩想據理力爭,以求哥哥寬諒。她說:「宰相沒有觸犯你的任何尊嚴,也沒有對你懷有任何壞意……哥哥,你冷靜些,不要急於下結論!」
  
  拉希德大聲喊道:「你不要叫我哥哥!我與你斷親了!」
  
  「隨你斷親吧!不管怎樣,那個人沒有犯什麼背叛罪……」
  
  「好個不要臉的……你還想隱瞞?你要明白:我什麼都知道了,你的奴僕艾爾加旺把一切秘密都告訴我了……你若仍然不承認,那麼,你們那兩個孩子會作證的……」
  
  阿芭薩聽拉希德提到她的那兩個孩子,憐子之情油然而生,認為自己如若仍然那樣冷漠下去,勢必給兩個孩子帶來禍殃。她的心頓時軟了下來,反抗之意讓位給了憐子之情。為了讓兩個孩子好好活下來,甘願忍受屈辱。對於父母來說,再沒有比兒女遭災更難忍受的了。為救兒女,他們總會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求情是慈憫兒女最簡單的辦法。阿芭薩立即跪在拉希德的雙膝前,話未出口,淚已縱橫。
  
  拉希德以為她要認罪,以求寬諒,於是背過臉去,說:「你知道,我對事實真相已了如指掌,無可奈何,你才來承認過錯,乞求慈憫同情,這怎麼能行呢?先斬後奏者是不可救藥的,等待他的只有慘死。」
  
  阿芭薩擦乾眼淚,鎮靜了一下,仍舊跪在那裡,說:「我求你慈憫,並非為了我自己。我不承認自己有什麼罪……我只是要求給我不容否認的正當權利。」
  
  「什麼權利?」
  
  「哈里發——容我不稱呼你‘哥哥’,免得惹你生氣——請不要著急,等我慢慢講來。」
  
  「你說吧!」
  
  「你不是把我許配給賈法爾了嗎?請問這是不是正當的、合法的許配?」
  
  「是的……但我那樣,只是允許你倆合法地相互探訪……沒有別的意思。」
  
  「哪有這樣的婚約?就算你的意見是正確的……那麼,實踐婚約的人就是叛逆者嗎?」
  
  「不要多爭了!自打訂婚約時起,你倆就知道此婚約的目的何在……因為我喜歡你倆,故想常常和你倆一起對坐聊天。」
  
  拉希德搖著頭,把牙咬得吱吱作響,嘆息道:「這就是偏愛的報應啊!」
  
  阿芭薩聲調溫柔地說:「既然如此,哈里發難道不認為如果沒有這個婚約,豈不更好嗎?」
  
  拉希德打斷她的話:「毫無疑問,你們倆曾是我最喜歡的人,如今已變成了我最厭惡的魔鬼……」
  
  阿芭薩說:「為什麼?難道就因為我們做了真主以為合法、而你卻認為不合法的事情嗎?莫非服從真主意志不比服從哈里發的意願更為重要、應該?!」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6

  第二百四十三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拉希德打斷她的話:「毫無疑問,你們倆曾是我最喜歡的人,如今已變成了我最厭惡的魔鬼……」
  
  阿芭薩說:「為什麼?難道就因為我們做了真主以為合法、而你卻認為不合法的事情嗎?莫非服從真主意志不比服從哈里發的意願更為重要、應該?!」
  
  拉希德自感被妹妹駁得啞口無言,怒氣有增無減。他並非不知道妹妹有自己的權利……也不是有意虐待她,而是屈從於習慣勢力。因為他不習慣於聽別人不服從他的那些話,總期望別人照他的想法行事,尤其在那個時代,君王身邊擠滿了歌功頌德、阿諛奉承的庸俗之輩,他們竭盡吹拍慫恿之能事,全然不顧後果如何;與此同時,君王則異想天開,信口開河,為所欲為,直至忘掉真理尺度。不讓別人幹的事情,而他自己卻幹,彷彿他本質上與別人不同。君王認為自己永遠是權力的主人!他的意志加上他的權力,他就總占優勢。
  
  拉希德堅持說胞妹有罪,根本不聽她的辯解,那是不足為怪的。拉希德認定自己的話天生威力大,直至變得獨斷專行,喪失理智,尤其是在盛怒之時。
  
  聽了阿芭薩的辯解,拉希德決計借自己的權勢壓她,便說道:「我警告過你們倆,可是你們就是不聽我的,誰反抗哈里發,天所難容,理當殺之!」
  
  阿芭薩說:「假如你非要把我們的行為看作叛逆,那麼,我是叛逆者……不是賈法爾,也不是……」
  
  拉希德打斷她的話,像是要站起來,呵斥道:「你愛他,打算替他承擔責任嗎?」
  
  阿芭薩悲傷地嘆了口氣,回答道:「是的,我是愛他……如果不是那樣,我是不會違背你的命令的……是的,我愛他,我看他值得我愛,也值得比我更高貴的人愛,因為他是貴族。他做了許多了不起的事情,使他的地位高於同僚。除了哈里發,誰也不比他高尚。」
  
  她說著,自覺被一種強烈的自尊感所啟發,兩眼炯炯有神,面頰漸漸泛紅,好像有些害羞。在那個時代,對於女子來說,敢於如此直言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尤其是在哈里發面前。
  
  聽妹妹這樣一說,拉希德更加驚異。他說:「你這個死丫頭……你在我面前,還敢承認愛他?而且竟敢把他說得比哈什姆人還好?他是個奴隸,把他說得再高一些,也不過是個異族被護民……你不要跟我爭啦……他該當死罪……」
  
  阿芭薩聽說要殺賈法爾,周身顫慄,心也軟了,為救意中人及孩子,何惜忍屈膝卑躬之辱!她克制著自己的憤怒,和顏悅色地說:
  
  「哈倫……哈倫哥哥……不,信士們的長官,哈里發大人……假若你現在不承認阿芭薩,還應該記得她是您的一母同胞之妹吧?你們倆孩提時期一起玩耍,相親相愛……那麼,你至少要聽她跟你講講那位宰相的事吧?他是您的宰相,竭誠為您效勞……他沒犯什麼罪,您怎麼能殺他呢?他沒犯什麼罪……如果我倆中必有一人不能免於一死的話,那就殺我吧!因為錯在我的身上,而他沒有錯呀!」
  
  拉希德蔑視地怒笑道:「你也該殺……我把你們那兩個孩子也得殺掉,以消除這恥辱痕跡……」
  
  說到賈法爾的兩個孩子,阿芭薩渾身顫抖,頭髮倒豎,禁不住站起身來,聲音哽咽地說:「把他倆也殺掉?他倆何罪之有?那是兩個無辜的孩子呀……那是兩個高貴的天使,既不知道何為合法,也不曉得什麼是非法……看在真主的面上,難道您就不能可憐可憐他倆?」
  
  阿芭薩手撫前胸,又說:「我的兩個孩子……啊……信士們的長官……我求您可憐可憐那兩個孩子吧!」
  
  她的聲音突然中斷,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拉希德見妹妹這樣哭泣,一母同胞兄妹之情油然動於心間。他也是做了父親的人,很容易理解做父母的心情。也許他在與妹妹爭辯之時,很想為妹妹找個藉口,或者原諒她的行為。可是,由於他先想到的是遭受恥辱之類的事,故慈憫之心被淹沒了。
  
  拉希德是頂愛面子、最想保面子的人之一,任何無礙於國家和他個人體面的行為,也許他都能原諒……而賈法爾的行為,他則認為既傷國家體面,同時也破壞了他的名聲。拉希德認為,他的宰相之所以要阿芭薩生孩子,目的在於讓自己的孩子奪取王權!而阿芭薩,除了幾個錢以外,並無什麼貪求。
  
  拉希德聽到妹妹求情,認為她的理由足以戰勝自己的情感,尤其是聽到她為兩個孩子辯護,而且他自己也認為孩子無辜。但是,他仍然覺得留下那兩個孩子,將成為他的絆腳石或心病。他見妹妹哭著求他留下倆孩子,簡略回答道:「殺掉他倆,好消除背叛痕跡!」
  
  阿芭薩連忙苦苦哀求慈憫孩子,哭嚎著說:「哥哥,您發發慈悲吧!是啊,哥哥……您是我的哥哥……您發發善心吧!您假若仍然認為我們的行為是一種背叛,那就殺掉我們倆,留下那兩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他倆因你們倆的罪過而被殺,不殺就不能消除這種罪過。」
  
  阿芭薩見乞憐無用,自尊心重新抬頭,擦了擦眼淚,朝拉希德瞥了一眼,目光銳利無比,險些刺穿拉希德的胸膛。她說:「我們服從真主的命令,難道你仍然把我們的行為看作是一種罪過?」
  
  拉希德不耐煩地說:「不要再辯解了!你們倆背叛了哈里發,那就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拉希德站起來,好像要出門去。阿芭薩叫住他:「喂,哈倫,你強迫我道出了真心實話,也許除了我,哪個女子也不敢這樣對你說話……你禁止我做的事,為什麼到了你的手下,就變成了合法的事呢?」
  
  拉希德手握匕首柄,大聲呵斥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膽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你是說我也犯下了同樣的罪過嗎?」
  
  阿芭薩據理力爭,說:「正是……我既然敢於這樣說,就不怕別人責怨……我們的婚約是你認可的,也是你親手為我們辦的,無疑是合法婚約。因此,既不用你責怪自己,我們也不怪罪你。可是,我要提醒你一下:在你的宮殿裡,奴婢成群結隊,你要玩弄哪一個,完全隨你的便,法律在你那裡完全失去了效用……你卻為什麼禁止我合法地與一個男子結婚?難道這不是一種不公平嗎?你的妻妾數以百計,毫無顧忌,就連你的妻室在內,也常從女奴中挑選美女贈送給你當妾……就以你的妻子烏姆·加法爾為例吧,她曾把十名最漂亮的女奴當作禮物送給了你。她那樣做,她從不會遭到凌辱,而且你和她都沒有罪過,然而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與一個你為之合法訂婚的男子結婚,你們兩口子卻認為這是大逆不道,而且向你求情,你則大發雷霆,以死相威脅,還要殺死她的丈夫!僅僅殺死這對夫妻,你仍不滿足,同時還要殺死兩個無辜的孩子,斷然拒絕孩子母親的苦苦求情,雖然孩子那位可憐的母親願以自己的死換取兩個孩子的生……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講到這裡,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6

  第二百四十四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阿芭薩據理力爭,說:「正是……我既然敢於這樣說,就不怕別人責怨……我們的婚約是你認可的,也是你親手為我們辦的,無疑是合法婚約。因此,既不用你責怪自己,我們也不怪罪你。可是,我要提醒你一下:在你的宮殿裡,奴婢成群結隊,你要玩弄哪一個,完全隨你的便,法律在你那裡完全失去了效用……你卻為什麼禁止我合法地與一個男子結婚?難道這不是一種不公平嗎?你的妻妾數以百計,毫無顧忌,就連你的妻室在內,也常從女奴中挑選美女贈送給你當妾……就以你的妻子烏姆·加法爾為例吧,她曾把十名最漂亮的女奴當作禮物送給了你。她那樣做,她從不會遭到凌辱,而且你和她都沒有罪過,然而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與一個你為之合法訂婚的男子結婚,你們兩口子卻認為這是大逆不道,而且向你求情,你則大發雷霆,以死相威脅,還要殺死她的丈夫!僅僅殺死這對夫妻,你仍不滿足,同時還要殺死兩個無辜的孩子,斷然拒絕孩子母親的苦苦求情,雖然孩子那位可憐的母親願以自己的死換取兩個孩子的生……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拉希德聽阿芭薩出言膽大無忌,再也不想看見她,呵斥道:「我看你是死不要臉!錯就錯在我的身上,是我給了你說話的餘地……我已忍無可忍,擺脫你的糾纏的時候到了!喂,邁斯魯爾!」
  
  話音未落,那個法爾加那粗壯大漢趕來,只見他腰掛一口利劍。阿芭薩看見他,急忙求真主保佑,知道自己大限已經臨近。她望著拉希德,說:「我無疑就要喪命,誰也保不住我……假若不相信我的自我辯解,但求你相信我對賈法爾的辯護:他沒有罪,他不該死,你對他的指責是毫無道理的。願你手下留情,可憐可憐那兩個孩子吧……」
  
  話未說完,淚水撲簌下落,泣不成聲。
  
  拉希德問邁斯魯爾:「把宮門關好了嗎?將宮中人關起來沒有?」
  
  「都照辦了,哈里發大人!」
  
  「你帶來的那兩個奴僕及僕役們在哪兒?」
  
  「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去喊他們嗎?」
  
  「只叫那倆奴僕就行了……」
  
  邁斯魯爾轉身出門,片刻過後,只見兩僕人抬來了一口大箱子。阿芭薩見之,相信自己就要無常,便朝哥哥望去,卻見他背過臉去,向邁斯魯爾使了個眼色。阿芭薩見邁斯魯爾持劍朝自己衝來,即對哥哥說:「你堅持要把我殺掉?難道你就不怕真主保護我?你殺我,就是因為我服從了真主的意志,而違抗了你。你們這一幫男人,不論什麼事情,你們怎麼幹都是合法的,而到了我這裡,就成為非法的了。你的宮殿裡妻妾成群,數以百計,而僅僅因為我按照真主的教律和真主使者的訓言結配給一位男子,你就要把我殺掉……天理在哪裡?正義居何方?我已把話說盡,死而無憾。」
  
  她壓低聲音,接著說:「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在我親愛的丈夫和可愛的兩個孩子那裡繼續犯罪作孽!」
  
  她把臉轉向通往希賈茲的大路——兩個孩子就在那裡,她習慣於從那個方向吹來的風中吮吸他倆的氣息。她伸開雙掌,眼望上方,說:「哈桑,侯賽因,我乞求真主襄助你們!」
  
  隨後,她又把臉轉向舍馬西亞,彷彿想遙囑丈夫幾句。不料邁斯魯爾手起劍落,阿芭薩登時倒在血泊裡……
  
  拉希德不曾回過頭去看妹妹被殺的情景,因為他太喜歡胞妹;正因愛得深,一旦相信其背叛無疑,也便恨之入骨。
  
  阿芭薩斷了氣,邁斯魯爾示意二奴僕將埋體裝入木箱。
  
  拉希德喊問道:「僕役們在哪兒?」
  
  邁斯魯爾跑去叫來十條大漢,一個個輓著衣袖,卷著褲腿,肩扛鎬頭,背著草袋,活像一群魔鬼。拉希德命令他們在那個房間當中挖坑,直刨到有水滲出,即令他們將屍體箱放下去,馬上填土埋好,恢復地面原狀。一切工作妥當,拉希德要他們離開那裡,將門鎖上,把鑰匙留在自己的身邊,命令邁斯魯爾守住宮門,不準任何人出入。邁斯魯爾再三叮囑衛兵們,並說:「來這裡的人,一律抓起來!」
  
  拉希德對邁斯魯爾說:「把這些人帶走,發給他們工錢,然後去宮中見我。」
  
  邁斯魯爾明白哈里發要他把他們全部殺掉,邁斯魯爾將十人一一斬首,隨後將十具埋體裝入十條口袋,縫好上口,拋入底格里斯河裡。
  
  邁斯魯爾回到「永宮」,拉希德還沒睡,一見面便問:「你照我的吩咐幹了嗎?」
  
  「我都給他們發了工錢。」邁斯魯爾答。
  
  「你保存好這把鑰匙,我用時再找你要。」
  
  說罷,將那個房間的鑰匙交給邁斯魯爾。
  
  邁斯魯爾接過鑰匙,說了聲:「遵命!」
  
  天快亮了,拉希德說:「今天是禮拜四,正是賈法爾走馬上任的日子……你不要遠離我呀!」
  
  邁斯魯爾點頭從命……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7

  第二百四十五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邁斯魯爾接過鑰匙,說了聲:「遵命!」
  
  天快亮了,拉希德說:「今天是禮拜四,正是賈法爾走馬上任的日子……你不要遠離我呀!」
  
  邁斯魯爾點頭從命……
  
  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賈法爾的情況。
  
  賈法爾正忙於遠行準備,對阿芭薩的情況一無所知。自打和伊斯梅爾談過話後,心中更加恐慌,決計盡快出發登程。可是,按照慣例,總督們走馬上任之時,一定要與哈里發告別。因此,他去呼羅珊之前,非得去告別拉希德不可。一切準備好了,只待上馬登程。賈法爾決定去辭別拉希德,便喊來僕從哈姆丹,對他說:「你知道,我們今天就要上路了……」
  
  「是的,主公……」哈姆丹說,「我去把阿芭薩公主接到這裡來,還是直接到奈赫魯宛去找您?」
  
  賈法爾賞識僕從思維敏捷、想得周到,便微笑著說:「到奈赫魯宛見面吧!不過,不要這麼急於去接她,等我告別哈里發回來後再決定吧!」
  
  「聽您的安排,主公!」
  
  那天上午,賈法爾一行騎上馬出了門,前有眾騎士開道,像往日一樣浩浩蕩蕩來到「永宮」大門前,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一道道宮門。他坐在馬背上,心想:「這是我最後一次走訪這多道宮門,會見那個與我兄弟相待的人。等我到了呼羅珊總督任上,才算是生活在親人、助手之中。其後再見面,恐怕就是他來同我作戰了……」
  
  不多時到了貴賓院正門,賈法爾離鞍下馬,開始步行。
  
  拉希德的客人離去後,賈法爾方才進廳,向哈里發問好。拉希德含笑熱情回禮,並讓他坐在靠自己最近的一個靠枕邊上,繼而親切地與他交談。
  
  那裡放著從各地來的許多信件,賈法爾拿起信,一封一封地讀給拉希德聽,然後再讓拉希德簽字。一個時辰過去了,賈法爾望著拉希德,面浮感激之情,說:「哈里發待我恩深似海,如此器重我,把國家最重要的事情交我辦理,我應當感謝君王……」
  
  拉希德笑了,開玩笑說:「你是我的兄弟……假若你與我分這個王國,我定會給你一半……」
  
  賈法爾聽了這句恭維話,故作不好意思的樣子,正了正坐姿,虔敬地說:「我是哈里發的奴僕……我的一切都是主人的恩賜。」
  
  稍停片刻,又說:「假若哈里發要我離開職位,我作為一名奴僕,定然俯首從命。」
  
  「好樣的……毫無疑問,料理國事,我將十分需要聽取你的意見。先前,因為有你在,我連自己的事情都不必操心。」
  
  賈法爾聽拉希德這樣一說,想起自己昨天與伊斯梅爾見面時,向他說過同樣一句話,或許使老人感到有傷自尊心……怕是老人把那句話傳給拉希德的。其實,那不是伊斯梅爾傳給拉希德的。賈法爾雖然知道有人在暗中監視他,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拉希德送給他的那個英俊男僕,已把他的消息書面報告了拉希德。不過他沒有過多思考那些,因為他相信自己馬上就去呼羅珊,很快便可掙脫一切恐懼。他感謝拉希德的誇獎,回答說:「奴隸事其主人,不管出多少力,也決沒有什麼功德好講。」
  
  賈法爾等待拉希德下令讓他赴呼羅珊上任,因為禮貌上應由哈里發先開口談及此事。可是,等了一會兒,拉希德竟未提一句,賈法爾只有說:「哈里發,我可以走了嗎?」
  
  賈法爾提及呼羅珊,也許拉希德以為他說的是要求回住所去。拉希德問:「作好上任準備了嗎?」
  
  「作好了,主公!」
  
  「你想今天就赴任?」
  
  「如果哈里發有令的話……」
  
  拉希德想使用計謀讓賈法爾晚走一些時間,以便弄清他的目的,要殺他時,也方便些。因為拉希德一時拿不定主意,知道賈法爾身後有巴爾馬克大家族,就連哈什姆族的大多數人也很敬重巴爾馬克家族的。因此,要殺賈法爾,還得準備一下,好好思考一番,與殺阿芭薩不大一樣……所以決定設法拖延賈法爾的啟程時間。
  
  拉希德問:「今天你測過你那顆本命星的高度嗎?」
  
  「沒有,主公!」賈法爾回答。
  
  他們頗重視星占術,相信不同時辰裡,從星宿的高度上,可以看出吉兆、凶兆。當時,達官貴人家中都備有星盤,以便需要時進行占卜。拉希德有一個星盤,做工極為精細,是從他的祖父艾布·賈法爾·曼蘇爾那裡繼承下來的。曼蘇爾就是一個極重視星占術和占卜師的人。那個星盤放在御座旁的一個嵌著象牙花紋的黑色檀木架上,以便用時隨手取來。拉希德素喜占卜,賈法爾較之更為精通。拉希德走去取星盤,同時令侍衛去喚星占師……片刻過後,一位占卜師來到哈里發面前。當時,哈里發的宮中總是養著許多通曉占卜術的人。
  
  拉希德問星占師:「白天過去多少時辰啦?」
  
  「已過三個半時辰……」星占師答。
  
  「測測高吧!」
  
  星占師測完,告訴拉希德,拉希德親自計算。片刻後,拉希德望望星辰,又望望賈法爾,說:「喂,我的兄弟,此時現凶兆,定有什麼意外之事發生,你最好明天啟程。因為明天恰是禮拜五,你做完禮拜再登程,夜宿奈赫魯宛,禮拜六一早繼續趕路,那比今天要好。」
  
  推遲啟程時間,使賈法爾頗感為難。他有心拿來星盤進行測算,也許得到的結論與拉希德所說的恰恰相反……可是,與哈里發們對坐談天,反對他們的意見,那是不禮貌的……再說,也許拉希德本來就知道星占的結果,因不願意接受星占師的意見,才親自進行計算的……
  
  想到這裡,賈法爾說:「哈里發說得對,此時此刻正是凶兆時辰……今天,我既沒有看到亮星,也未見銀河狹窄之處。哈里發的意見很對。」
  
  賈法爾等待哈里發准予他離去的命令,只見拉希德在座位上動了動,賈法爾便站起身來告辭。
  
  賈法爾步出大廳,見「永宮」裡的人們夾道歡送他。其中有文官、武將,也有侍衛、宮僕,歡聲雷動,讚語不絕,誰也不曉得這位宰相的生命正處在極度危險之中。人們通常見到國家要員或巨財之主的富貴榮華外表,便要大加稱讚,然而往往看不到他們所經歷的危險和辛苦。
  
  賈法爾離開「永宮」,如在夢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要進出樊籠,遠走高飛,攜妻帶子落腳在鄉親和助手中間去了。到了那裡,他將平安坦然生活,永遠地擺脫宮廷中的陰謀詭計及種種威脅生命的危險。
  
  賈法爾回到舍馬西亞府中,喊來哈姆丹,告訴他明日啟程,並囑咐他關照阿芭薩上路之事,要他在自己離去之後,留在舍馬西亞,等天黑下來,再去阿芭薩宮中,將阿芭薩及其想帶走的人接出來,送往奈赫魯宛,或其他安全的地方。賈法爾知道阿芭薩喜歡阿蒂白和艾爾加旺。不過,哈姆丹天生聰明,且對賈法爾極其忠誠,像這樣的事情,本來是用不著囑咐的。片刻過後,賈法爾脫去衣服,躺下休息了……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8

  第二百四十六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賈法爾回到舍馬西亞府中,喊來哈姆丹,告訴他明日啟程,並囑咐他關照阿芭薩上路之事,要他在自己離去之後,留在舍馬西亞,等天黑下來,再去阿芭薩宮中,將阿芭薩及其想帶走的人接出來,送往奈赫魯宛,或其他安全的地方。賈法爾知道阿芭薩喜歡阿蒂白和艾爾加旺。不過,哈姆丹天生聰明,且對賈法爾極其忠誠,像這樣的事情,本來是用不著囑咐的。片刻過後,賈法爾脫去衣服,躺下休息了。
  
  昨天夜裡講過,阿芭薩得知拉希德來了,即派侍女阿蒂白去找賈法爾,告訴他處境危險,期望他自己設法逃身。
  
  阿蒂白向宮僕房間走去,打算派一個人去執行這項任務。不料宮殿已被大兵包圍,沒有辦法出門。她覺得事情難辦,隨即跑回自己的房間。她見拉希德這個時候來,又帶著人,禁不住周身打顫,深為女主人擔驚害怕。經過一番思考,認定女主人必將大禍臨頭,果不其然,時隔不久,阿芭薩就被殺掉了。
  
  阿蒂白得知女主人被殺,痛哭號啕不止,知道危險將波及自身。不過,女主人喪命之後,阿蒂白已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一心想的是將女主人的遺囑傳達給賈法爾,因為她料到賈法爾很快也會遭殃,必須及早提醒他,讓他設法逃生……阿蒂白思來想去,覺的無計可施,心中更加恐慌。眼見天就要亮了,她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淚水不住流淌,不知如何是好。
  
  阿蒂白知道哭是無濟於事的,心想最好還是設法跑出宮去,把消息告訴賈法爾,讓賈法爾逃命,那才是對已故女主人的最佳告慰。
  
  她突然想起了艾布·阿塔西亞,認定造成這所有災難正是他,她咒罵他。她想到他曾愛過她,到哈里發那裡向她求婚,而她卻拒絕了他的要求……阿蒂白心想:「若能夠見到艾布·阿塔西亞,做出愛他的表示,也許能使他高興,加之詩人在哈里發眼裡享有某種地位,只要他幫一下忙,是能把她送出宮門的。一旦出了宮門,就不愁沒有辦法到賈法爾那裡去。」
  
  阿蒂白想起艾布·阿塔西亞貪財,雖然他手裡有許多錢。如果愛情不能使他動心,那麼,錢一定能讓他頭暈眼花……想到這裡,阿蒂白心中感到輕鬆了,但不久又惆悵起來,因為她不知道艾布·阿塔西亞此時此刻在什麼地方,也不曉得如何去找他。
  
  阿蒂白想到錢財能夠征服困難、軟化鐵石心腸,決計破財買路。她從收拾好的行李中取出女主人的一條寶石項鏈,然後穿上一件怪裡怪氣的衣服,蒙上面紗,穿上靴子,裝作不知道有關門命令在先,徑直向宮門走去……
  
  來到宮門,阿蒂發覺門關得緊緊的,先敲了敲門,然後喊了喊阿芭薩委派的那個看門人,但沒有聽到答聲。她又敲了敲門,只見便門開啟了,有一個人探出頭來,一看便知那是拉希德的衛兵。她問:「看守人到哪兒去了?你們怎麼把門鎖住了呢?」
  
  那衛兵關上門,轉身就走,並且說:「回去吧!不能外出!」
  
  「天哪……為什麼?」
  
  「回去吧,不要多廢話!這宮門是根據哈里發的命令關閉的。」
  
  阿蒂白拍著巴掌喊:「怎麼把我關在這裡啦?」
  
  衛兵聽她這樣一喊,知道她不是宮裡人,便推開便門,見她的頭和臉蒙得嚴嚴實實。她說:「看在真主的面上,你就把門打開,放我走吧!我沒犯什麼罪,也不是這座宮裡的人。」
  
  「你怎麼……」
  
  「我昨晚有事來找阿芭薩公主,事還沒辦完,天就黑了下來,只有在侍女們那裡住了一宿。現在,我想回我主人那裡,免得他嫌我遲遲不歸,對我產生什麼猜疑……」
  
  「你的主人是誰?」
  
  「我的主人……他是哈里發的宮廷詩人艾布·阿塔西亞。」
  
  衛兵聽到這個名字,感到親切,因那位詩人有名氣,而且在當時,詩人們是哈里發御座前的高朋貴客。衛兵問:「你從他那裡來有什麼事?」
  
  阿蒂白裝出不肯把話明講的樣子……低下頭去,啞然無語了。衛兵又問:「你怎麼不答話呢?」
  
  阿蒂白這才說:「我從他那裡來有事找阿芭薩小姐……為了……你就給我開門吧!不要誤了我的事!真主會嘉獎你的……」
  
  衛兵相信她的話,只想跟她開開玩笑,於是說:「你來是為了一件什麼秘密任務吧!那麼,你就站在原地,保守你的秘密吧!」
  
  話音未落,又把便門關上了。阿蒂白哀求道:「看在真主的面上,我求你給我開開門吧,不要把我關在這裡!我已經遲誤了一夜,也許要因之吃苦頭;假若再耽誤一夜,那怎麼得了呢?!」
  
  衛兵再次打開便門,說:「不說你為何事而來,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我看你在拿我開心。你心裡沒事,而我心中十分不安。你如不相信我的話,我去請阿芭薩小姐為我作證……難道你不相信她?」
  
  阿蒂白裝作天真,使衛兵更加相信她的話了。但是,他想起拉希德的叮囑,恐怕放走她出去會帶來什麼嚴重後果,於是回答說:「這與我無關,我是奉命把門的,任務是禁止宮中人出入大門。」
  
  衛兵想把便門關上,阿蒂白上前拉住門扇,想拉開,同時說:「如果我把來因告訴你,你能放我出去嗎?」
  
  「你為何而來?說吧!」
  
  阿蒂白壓低聲音說:「我想你是知道艾布·阿塔西亞的,他的詩作的很好……」
  
  「是的……我知道。」
  
  「我想你也曉得他愛財……」
  
  「他因之而聞名……」
  
  「他每當想賺錢時,就秘密為某些王公貴族做詩。昨天,他作了一首頌揚阿芭薩公主的詩,晚間派我把詩送到這宮中,小姐不僅給了我獎品,還留我過夜……但她沒有……」
  
  話未說完,搖了搖頭,沒說下去。
  
  「什麼獎品?」
  
  阿蒂白裝作害怕的樣子,沒有回答。衛兵急忙又問:「你為什麼不說話?」
  
  阿蒂白用膽怯、求情的語調說:「我說……」
  
  只見她伸手從衣袋裡掏出一根項鏈,亮光閃爍,如同太陽。衛兵伸手去拿,阿蒂白藏入衣袋。衛兵說:「讓我看著呀!」
  
  阿蒂白裝出很不放心的樣子遞過去……衛兵接過項鏈,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他說:「哦,這是一條很貴重的項鏈喲……可是……我一顆寶石也得不到,你認為我會讓你帶著這條項鏈走出門去嗎?」
  
  阿蒂白不耐煩地說:「無論如何,我得出去呀!」
  
  衛兵見她一心想出門,便說:「你要出去,只能你自己出去!」
  
  「我怎麼向艾布·阿塔西亞交代呢?」
  
  「你就說,阿芭薩公主沒有給他什麼。」
  
  阿蒂白一聽,心中暗喜。但是,她說:「可是,他如果不相信呢……我看這樣辦吧:你我平分,每人一半!」
  
  衛兵高興極了,遂將項鏈割斷,一大半留給自己,將另一少半遞給阿蒂白,並說:「給你這麼多,足夠了……你如同意,那就出門;如不同意,還請進去!」
  
  阿蒂白低頭沉思片刻,然後說:「我出去……只當小姐沒給我什麼。」
  
  數顆寶石落入手中,衛兵喜不勝收,隨後將門打開,說:「出去吧!但有一點,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你定死無疑。」
  
  阿蒂白伸腿邁出便門,高興得要飛起來,簡直不敢相信已擺脫被囚困境,心想賈法爾逃生有了希望。那個衛兵比她更高興。
  
  晨光已現,阿蒂白不顧一切地快步走去,雇來一匹毛驢騎上,直奔位於舍馬西亞門附近的相府而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8

  第二百四十七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阿蒂白伸腿邁出便門,高興得要飛起來,簡直不敢相信已擺脫被囚困境,心想賈法爾逃生有了希望。那個衛兵比她更高興。
  
  晨光已現,阿蒂白不顧一切地快步走去,雇來一匹毛驢騎,直奔位於舍馬西亞門附近的相府而去。
  
  賈法爾回到相府,脫下衣服,準備休息,忽然想到要吃些點心,以便明天一早告別巴格達城。這樣的茶點,僕人們通常為他安排在早晨,因而稱之為「早點」。
  
  僕人們上完點心、茶水,賈法爾問哪個歌手在家,他們異口同聲回答:「盲歌手艾布·祖卡爾……」
  
  「把他叫來!」賈法爾說。
  
  盲歌手由僕人領進廳中,拉起幔帳,賈法爾令歌手們就位,想借此歌會告別「和平之城」——巴格達,因為他相信自己明晨就要啟程赴呼羅珊了。艾布·祖卡爾唱,眾歌女彈奏四弦琴,賈法爾邊吃邊喝,歡樂如常,認為人們對他與拉希德之間的事一無所知。其實,人們的心中比賈法爾還明白,尤其是那些歌手們,他們可以借唱堂會之機,從在座者的面部表情上,洞察他們心底裡的秘密。他們看得出來,只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把一切埋在自己的心中,唯恐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拉希德儘管對賈法爾的事情守口如瓶,但瞞不過歌手穆蘇里的眼睛。據說,在一次堂會上,拉希德問穆蘇里:「人們都在談論什麼?」穆蘇里答道:「人們傳言說,您將逮捕巴爾馬克家族人,任命法德勒·伊本·萊比阿為宰相。」拉希德當即呵斥他:「你這個該死的東西!那與你有何相干?」
  
  艾布·祖卡爾也是這樣。因為他瞎,所以聽歌的人更樂意向他實話實說。他對賈法爾的處境一清二楚,也許他的歌聲便可向人們暗示那一切。
  
  那天,賈法爾讓他唱歌,只聽他唱道:

  不要躲藏,或早或晚,
  
  拿命天仙總會叩擊人的門環。
  
  人所積存的錢財物品,
  
  時間或長或短總要用完。
  
  有誰能逃過夜晚降臨,
  
  我將獻上自家全部古玩。
  
  在座者一聽,便懂得艾布·祖卡爾歌詞中的含義,只有賈法爾本人蒙在鼓裡。歌聲剛落,廳門打開了,侍衛走了進來。賈法爾問:「什麼事?」
  
  「哈里發的侍從邁斯魯爾在門外求見……」
  
  賈法爾聽後一驚,因為他素來討厭這條魯莽大漢。但是,賈法爾無可奈何,只有讓他進來。
  
  邁斯魯爾進了大廳,賈法爾大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主公閣下,哈里發請您去見他……」邁斯魯爾粗聲粗氣地答道。
  
  賈法爾對這意外召喚頗感不快,說道:「邁斯魯爾,你這個該死的!我剛剛從哈里發那裡回來……有什麼事嗎?」
  
  「從呼羅珊來了一批信,哈里發想讓您去看看……」
  
  賈法爾心情稍感平靜,邊站起身,邊想:「我本以為今天早晨那次見面,是我在巴格達最後看到這個人。不料,現在又要去見他……無可奈何,只有把一切託付給真主了……。」
  
  賈法爾即令取來大袍和煙囪帽,穿戴完備,佩上寶劍,然後出了廳門,茶點席也散了……邁斯魯爾前走,賈法爾後跟。這時,忽見侍衛官走來,站在賈法爾看到的一個地方,像是有什麼事要講。賈法爾問有何事,那侍衛官說:「阿芭薩公主的貼身侍女想見見您。」
  
  賈法爾立即想到阿蒂白來自阿芭薩那裡,多半為了商量有關啟程遠行的事。他說:「告訴她,我馬上回來,回來後再說吧!」
  
  「她說要求立即求見您……」侍衛官說。
  
  賈法爾有心馬上見阿蒂白問問情況,但又怕被邁斯魯爾看到,然後去報告拉希德。賈法爾停下腳步,猶豫片刻,之後想起僕人里哈尼。有關啟程遠行之事,里哈尼全部知道,於是對侍衛官說:「讓她去見里哈尼,有什麼事都可以對他說,他是我們的全權代表……」
  
  侍衛官示意從之。賈法爾行至宮院,騎上馬,在眾騎士及武僕護衛下,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向「永宮」走去。
  
  邁斯魯爾騎馬前行帶路,賈法爾的坐騎行走在大隊中間,前後左右均有騎士護衛。他們個個是英雄豪傑,願以生命保衛賈法爾。而賈法爾每逢騎馬上路,也以有他們來護衛感到自豪……
  
  隊伍走出舍馬西亞區,通過大橋,來到「永宮」大門前的廣場上。他們行至宮門,邁斯魯爾離鞍下馬,示意隊伍停下來。眾騎士勒住馬韁,誰也不曉得邁斯魯爾的用意何在。邁斯魯爾走進宮門,賈法爾及兩隨從跟著進了門,不曾多想什麼。
  
  他們到了門內,邁斯魯爾暗示衛兵將大門關上,衛兵當即從命——這是邁斯魯爾行前布置好的……
  
  他們走近第二道門,將兩名隨從留在門外,只準賈法爾進門,邁斯魯爾隨手將門關起。走進第三道門,賈法爾回頭一看,不見隨從蹤影,後悔此時此刻到這裡來,有心立即回返。賈法爾朝前望去,只見宮院裡有一土耳其式圓屋頂,那是邁斯魯爾按照拉希德的命令搭起來的,周圍站著四條黑大漢……賈法爾以為拉希德在那裡等著他,但走進去一看,一個人影也沒有,僅僅看見地上放著寶劍一柄和一張皮墊子。這時候,賈法爾方才意識到自己的死期已至,身不由己地站下來,兩膝顫抖不止,心中恐懼萬分,因為他深知邁斯魯爾野蠻成性,自己已無力進行反抗。退一步說,就算能夠戰勝邁斯魯爾,又有何用呢?再則,身被圍困在深宮之中,而且單槍匹馬,寡又怎能敵眾呢?賈法爾決計用軟辦法,問道:「喂,兄弟,有什麼事呢?」
  
  邁斯魯爾蔑視地一笑:「哦,我現在倒成了你的兄弟,而在你家中,你卻罵我‘你這個該死的’……你曉得該有什麼事……真主是不會忘記你的……哈里發令我割下你的首級,立即送到他的面前。」
  
  賈法爾一聽,周身顫抖,心灰意懶,血幾乎凝固在血管裡。也許那種心理上的懦弱來源於酒宴。在人們想來,賈法爾這位當朝宰相,在這種情況下,定會像英雄男子漢那樣鎮靜堅強。然而花天酒地生活已使人意志消退。沉湎於奢侈與狂飲生活之中的人,尤其像那天早晨賈法爾剛離開酒席宴會時刻,更會不知如何是好。
  
  賈法爾聽到邁斯魯爾用那種語氣對他說話,禁不住一下撲在邁斯魯爾的雙腳前,邊吻他的雙腳,邊說:「邁斯魯爾兄弟,您知道我是何等敬重您。我把您看得比所有的宮僕都高尚。您的所有要求,我全都答應。您知道我在哈里發那裡的地位,您也曉得我保藏著哈里發的一切秘密。也許有人在哈里發面前說了我的什麼壞話。這是一萬第納爾,您先拿去用……我請求您放我走……」
  
  「那是不可能的……」邁斯魯爾說。
  
  「你把我帶到哈里發那裡,讓我站在哈里發面前,也許他看到我,就會大發善心,免我一死。」
  
  邁斯魯爾搖搖頭:「不可能啊……我不能違抗哈里發的命令,據我所知,無論如何,你也沒有活命的希望了。」
  
  「寬限我一個時辰……您到他那裡去一下,就說您已經執行了他的命令,聽聽他說些什麼,然後回來,要怎麼辦,全由您決定……假若您這麼辦了,我得以平安生存,那麼,我向真主及其天使立誓:將我的全部財產分給您一半,讓您當全軍統帥,請您主宰天下大事。」
  
  聽了這些許願,邁斯魯爾心中頗感自在。他想,也許拉希德是在盛怒之時下令殺賈法爾的。息怒之後,也許會改變主意,免賈法爾一死。那麼,他便可得到大批財產,享受高位厚祿……想到這裡,邁斯魯爾低下頭去……
  
  賈法爾看到邁斯魯爾低頭沉思,貪生念頭更加強烈,耐心等待邁斯魯爾作答……
  
  邁斯魯爾說:「試試看吧!」
  
  說罷,邁斯魯爾伸手解下寶劍和腰帶,遞給衛兵,並囑咐他們對賈法爾嚴加看守,然後走去。
  
  賈法爾見那裡只剩下皮墊和寶劍,頭腦清醒過來。人無論遇上多麼大的危險,求生的慾望總是十分強烈。可是,賈法爾並沒有求生的希望,因為他與拉希德那一次相互迎合、欺騙談話之後,知道拉希德為什麼要殺他……他相信拉希德已經知道他與阿芭薩之間的關係。他想起阿蒂白那樣急匆匆趕來的情景,後悔自己不該讓她等自己回去再面談。他想,也許阿蒂白帶來了什麼告誡,或提醒他注意什麼。假如離開相府之前了解到那些情況,也許會有什麼益處。想到這裡,賈法爾痛感災難沉重,彷彿親眼看到了拿命天仙,不禁滿目淒涼,好像阿芭薩就站在他的面前,與最近一次見他時相約逃往呼羅珊的情形一模一樣。他想起自己希望攜妻帶子逃生。假若昨天不辭而別,或者出門前見見阿蒂白,那該多好啊!他感到心中煩悶,災難非同一般,禁不住淚水撲簌下落,很想在永別之前,看看阿芭薩,吻吻自己的兩個孩子。他哭著自言自語地說:「啊,親愛的阿芭薩,你是多苦啊!啊,我多麼想吻一吻我的兩個兒子!我多麼希望與兒子一起玩耍的時刻快些到來!當我認為這樣的日子已經不遠之時,而這樣的日子又永別了我。阿芭薩,我的妻子,真主已經認可了的合法妻子,而你的哥哥卻說我們的行為是背叛。我的愛妻,你為了我,冒生命危險;為了我,不怕那個暴虐之人大發雷霆,你敢於承受那一切磨難,都是為了真誠的愛情。如果沒有這愛情,哪有生活的幸福、舒適、安樂?哈什姆族人都很敬重你……假若你的哥哥拉希德知道了我們的事情,你的情況將如何呢?無疑他會把你殺掉……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殺你……莫非阿蒂白是來想向我報告你被殺的消息,通知我要加倍小心,以免同樣命運臨頭?也許會這樣……因為你十分慈憫自己的心上人。我知道,你曾不止一次表示願為愛情獻出一切……假若你已在我之前歸真,那麼,我後悔自己要求活下去,願意立即去追趕你……如果你還活在人世,那就請你來追趕我吧!因你哥哥只要把我們的事情視作背叛,他就會馬上把我殺掉……真主最了解我們,我們是根據真主的法規和條件相愛的……」
  
  賈法爾沉默片刻,咽了口唾沫,擦了擦汗,然後又自言自語道:「我們的兩個孩子呢?喂,哈桑,侯賽因……你倆現在何方?你們倆曉得你們的父母正在遭受暴君的虐待嗎?他是何等專制,心又是那麼狠毒……」
  
  話未說完,已感到唇乾舌燥,聲音哽咽。就在這時,耳邊響起鑰匙開門的聲音,賈法爾一驚,目光轉向宮門,但見邁斯魯爾滿面愁雲地走來。賈法爾一看便知他沒有完成任務,正要開口問之,但聽他說道:「我到哈里發那裡去過了,哈里發一見我,便問你的情況,我回答說已照他的命令辦了……他說:‘立刻將他的首級提來!’」
  
  賈法爾聽後,強打精神說:「你看著辦吧!但是,我還要問一件事。因我已臨近生命的最後時刻,要求你如實回答。」
  
  「問吧!」邁斯魯爾說。
  
  賈法爾問:「阿芭薩情況如何?你照實說吧,不要怕人家說什麼,因為聽話者馬上就要歸真了。」
  
  「阿芭薩已經歸真了……」
  
  賈法爾一驚,說:「她被殺啦!你就把我殺掉吧,快一點!我不想再活著……」
  
  賈法爾話未說完,邁斯魯爾手起劍落,賈法爾的腦袋頓時滾落在地……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7:39

  第二百四十八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賈法爾聽後,強打精神說:「你看著辦吧!但是,我還要問一件事。因我已臨近生命的最後時刻,要求你如實回答。」
  
  「問吧!」邁斯魯爾說。
  
  賈法爾問:「阿芭薩情況如何?你照實說吧,不要怕人家說什麼,因為聽話者馬上就要歸真了。」
  
  「阿芭薩已經歸真了……」
  
  賈法爾一驚,說:「她被殺啦!你就把我殺掉吧,快一點!我不想再活著……」
  
  賈法爾話未說完,邁斯魯爾手起劍落,賈法爾的腦袋頓時滾落在地,邁斯魯爾提起鮮血淋漓的人頭,拔腿見拉希德去了。
  
  邁斯魯爾是完全按照拉希德的命令行事的。
  
  邁斯魯爾走進大廳,將人頭拋在拉希德座位前面的皮墊子上,然後退到廳堂一角。
  
  拉希德一看到賈法爾的首級,頓感危險已經解除,但心中的遺憾、悲驚之感難以抑制……臉色也變了,舊情之波彼伏此起,往日與賈法爾的友好相處情景,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拉希德望著賈法爾的首級,習慣地用嵌著象牙花紋的檀木杖擊打著地毯,說道:「喂,賈法爾……難道說我沒有讓你與我平起平坐?賈法爾,你給我的報答是什麼呢?你不尊重我的權力……你無視我的約法……你忘記了我對你的厚恩……你沒有考慮到事情的後果……你沒有想到日後的災難……你不曾思量世道會天翻地覆……賈法爾,你背叛了我,背棄了我的家人,使我在本族及異族人中間丟盡了臉面……賈法爾,你害了我,同時也害了你自己……你沒有好好想想事情的後果啊……」
  
  拉希德邊說邊用手杖擊打地面,間或點點賈法爾的牙齒,彷彿在催他說話。邁斯魯爾一直站在旁邊看……假若他的心是肉長的,那麼,也早該碎了;然而,他畢竟是個鐵石心腸的刀斧手。
  
  拉希德痛責無常的賈法爾,邁斯魯爾既不敢說一句話,也不敢動一動……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且越來越近,片刻後,便聽到敲門聲,同時傳來話音:「哈里發,您好哇!我可以進門嗎?」
  
  拉希德聽出那是伊斯梅爾·伊本·葉海亞的聲音,禁不住大吃一驚,急忙示意邁斯魯爾將賈法爾的首級拿走。未等拉希德答話,伊斯梅爾便進了廳門。
  
  拉希德抬眼朝廳門望去,只見伊斯梅爾面帶驚慌神色走了進來,煙囪帽周圍纏了一條與其身材很不相稱的頭巾,鬍子也沒有梳理,邊幅未修,完全不像拜見哈里發時的裝束。
  
  拉希德回了禮,然後示意伊斯梅爾坐下。伊斯梅爾氣喘吁吁地在離拉希德很遠的一隻靠枕上坐下來。拉希德站起身,向伊斯梅爾走去,試圖微笑著向老人表示歡迎,然而因為心中怒氣未息,難以如願表達歡迎之情。
  
  伊斯梅爾見哈里發站起來,他也恭恭敬敬地站起來。拉希德讓他坐下,他在哈里發身邊坐了下來。拉希德料定老人此時此刻到來必有要事,隨即問其來意,老人說:「哈里發,我是來求情的……您如有事,還望遲些再辦……」
  
  拉希德曉得伊斯梅爾為賈法爾的事情而來。保密措施那樣嚴密,還是走漏了風聲。拉希德感到十分意外。伊斯梅爾是從賈法爾的一個男僕里哈尼那裡得知那一消息的。
  
  那天早晨,阿芭薩的侍女阿蒂白來後,賈法爾因準備到「永宮」去見哈里發,故將接見阿蒂白的任務交給了里哈尼。阿蒂白把情況告訴了里哈尼,這時賈法爾的隊伍已經出了相府,因怕邁斯魯爾生疑,所以沒有去追趕。里哈尼不知如何才好,經與阿蒂白商量,考慮到伊斯梅爾與拉希德索有交情,故一致同意委託伊斯梅爾老人前往求情。
  
  里哈尼趕至老人住宅,見他正坐在花園中,隨將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並催促他去見拉希德。伊斯梅爾急忙穿好衣服,徑直來到「永宮」,起初衛兵們不讓他進門,後來還是讓他進來了,而他不知道賈法爾已經無常……也沒有想到拉希德那樣急於殺賈法爾。伊斯梅爾進門後問哈里發在哪兒,人們告訴說哈里發獨自呆在貴賓院,他便快步來到大廳前,未等請進令下,就推門進了大廳。
  
  拉希德一聽伊斯梅爾的話,知道他是來為賈法爾求情的,但佯裝不解其來意,說道:「求情?好說,好說……您的命令喲,照辦,照辦……哪怕是選擇王儲事宜。」
  
  伊斯梅爾心中暗喜,說:「真主令哈里發健康長壽……我是來為您的宰相賈法爾說情的……」
  
  拉希德搖了搖頭:「大叔啊,您來晚了……如今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了。」
  
  伊斯梅爾大驚,忙問:「您把賈法爾殺掉啦?」
  
  「殺掉啦……」
  
  「哈里發,您真把賈法爾殺掉啦?他是您的宰相,他是您的掌印官,他是料理國家大事的要人哪!」
  
  「伊斯梅爾,多說也已無用……我的這位宰相死於背叛罪。假若您曉得了他所犯的罪過,您作為哈什姆人,也會判他死刑的。」
  
  伊斯梅爾以為拉希德指的是賈法爾放走阿里派分子,因而判定賈法爾偏袒什葉派,二人不久前還談論過此事。伊斯梅爾知道賈法爾的敵人對賈法爾進行造謠誣衊,相信他不該遭殺頭之禍,於是問:「哈里發不是決心把他趕到呼羅珊去,然後再考慮他的事情嗎?」
  
  「我本來是那樣想的。但是,後來考慮到,還是把他控制在我們的掌心中,更利於保衛我們的王權,實現我們的目的。因為他一旦到了呼羅珊,就處在自己的鄉親與黨羽中間……而呼羅珊人,自打我的祖父曼蘇爾殺了他們的首領艾布·穆斯裡姆後,他們一直對我們懷恨在心。誠然他們無力對抗我們,但卻令我們擔心費神。因此,我們應該早些下手,以根除後患。」
  
  「哈里發的意見很對……不過,賈法爾的嫉妒者大有人在,他們對賈法爾竭盡誣衊、造謠、攻擊之能事,為之添加罪行。哈里發試圖讓哈里發職位永遠掌握在哈什姆族人手中,因而急忙殺掉了賈法爾。也許留下賈法爾對國家有益,然而事情已成定局,無可輓回了……」
  
  拉希德聽伊斯梅爾提到造謠中傷者,很想探聽一下他們的消息,以便進行報復,或者設法避免他們的傷害,於是問道:「那些造謠中傷者都是些什麼人?」
  
  伊斯梅爾想把加法爾·伊本·哈迪、法德勒·伊本·萊比阿等人的活動情況告訴拉希德……但他沒有開口。他沉思片刻,認為照實說出,只會加深分裂,使國家受損。假若賈法爾活著,即使說出真實情況,也不會帶來多少危險;如今賈法爾已不在人世,再談及那些中傷者的言行,則是另外一種中傷。
  
  伊斯梅爾後悔自己剛才說走了嘴,決心不再講下去。他說:「您既然已經殺掉了賈法爾,這本身已構成一種災難;倘若我提及別人,就是把國家拖入另一場災難之中……哈里發深知我期望這個國家完整、安全,懇請您不要讓我再談那些了。我求哈里發恕賈法爾無罪,此事已不可能,因而請哈里發不要再讓我說別人的壞話。假如說出來對國家有益,我決不將之留在心中。請答應我這一次吧!我懇求哈里發不要把我守口如瓶看作無禮行為……倘若哈里發認為這冒犯了自己的尊嚴,那麼,哈里發有權進行處置。要知道,不管怎樣,哪怕生命受到威脅,我也是不再往下說的。」
  
  拉希德敬重伊斯梅爾,相信他心誠意真,因而珍視他的生命。
  
  拉希德說:「大叔,您的生命對於我們來說是十分寶貴的。我們傷害您,真主不容啊!您不服從我們的意志,那也是為了我們好。假如賈法爾的罪惡只限於危害國家、支持什葉派,那麼,我們也就甘心容忍了,會像過去一樣對待他,因為我們早就知道他傾向於什葉派。可是,他犯下的罪遠遠比此嚴重……假如您曉得他犯下的罪過,您會趕在我們前面將他殺掉……究竟他有什麼過錯,您就不要問了,我也不會講的。倘若我的左右手幹出這樣的事情,我也會毫無猶豫地將之殺掉……」
  
  拉希德越說越生氣,雙唇顫動,鬍子也哆嗦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搖著頭,說:「唉……唉……倘若我能再殺他一次,我會起身揮劍……」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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