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889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294章 盛唐雄烈風

    馮四才嘆了口氣,搖頭道:“這個突厥特使賽沐超,來揚州後對張刺史特別無禮,韋參軍當時看不過去,和他爭執了幾句。 當時……”

    馮四才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別看韋湊不愛說話,但腦筋靈活,句句切中要害,功夫不大爭執一會兒,賽沐超就支撐不住了。

    最後,他拿出了一個果子,“此乃我們突厥的獨有的‘啞果’。吃了之後,就會啞上三個月。不知韋參軍敢不敢和本特使賭上一把,誰輸了誰就吃這個果子。”

    韋湊心中暗想,賽沐超若是輸了,吃了啞果之後,就不能再找刺史大人的麻煩了,這個買賣幹得過。於是點頭道:“不知賽特使要賭什麼??”

    賽沐超道:“本特使想和你比急口令!”

    韋湊聽了這話可高興了,別看他說話得往外崩字兒,但那是在一般的情況下。

    真論起說起繞口令來,一般人還真比不過他,於是點頭應允。

    但這次,韋湊卻上當了,人家賽沐超說得是突厥語的急口令!

    韋湊一敗塗地,願賭服輸,吃了“啞果”,被賽沐超狠狠羞辱了一番。

    ……

    崔耕聽完後,雖然心中氣憤難平,但沒被氣糊塗,問道:“吃了那啞果,真能三個月就恢復過來?”

    馮四才道:“關於啞果的傳聞,在下早就聽說過,這應該錯不了。其實也用不了三個月,一個月以後就可以重新發聲,兩個多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崔耕長鬆了一口氣,道:“不過,這事兒沒完!媽的,這茬兒我接下了!”

    言畢,他抖擻精神,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

    對著賽沐超冷然一笑,道:“賽特使,沒想到你剛才還和韋參軍打了個賭啊。那沒啥說的,您的考校本官接了!可是有一節,這既是考校,也是賭約。如果你不能考倒了本官的話,這啞果你也得嘗上一顆。”

    “沒問題!”賽沐超自負甚高。

    當即,雙方商定了考校的細節,總共是三個題目。賽沐出兩個考崔耕,崔耕出一個考賽沐超,雙方三局兩勝!

    商定之後,賽沐超高聲對台下宣佈道:“諸位,請聽好了,吾乃突厥特使賽沐超。今日來揚州城,就是聽說貴地人傑地靈,想會一會揚州的各路英雄。這個賭約,如果是本特使輸了,就承認傳言不謬。若是本特使贏了,哼哼,那就說明你們揚州……乃至整個大唐的英雄,不過如此!”

    毫無疑問,這傢伙為了回國之後請功,已經把這場賭鬥同兩國尊嚴聯繫起來了!

    還別說,如今的中原人自豪的很,就是受不了外族人的激,台下頓時群情激憤!

    “崔縣令,干死他!”

    “可笑可笑,一個藩國小使,竟敢跟我們崔青天賭鬥,真是不知死活!”

    “嘿嘿,這就叫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

    ……

    賽沐超聽了這些譏諷之言,臉上卻毫無羞惱之色。

    待得台下聲音漸低,他才高聲道:“看來諸位對崔縣令是非常看好了?沒關係,用你們大唐的一句俗語來說,是騾子是馬,咱們牽出來遛遛。”

    說著話,他從袖兜中掏出來一個錦盒,把盒子打開,裡面現出了一樣物事。

    在陽光的照耀下,此物光閃閃、亮晶晶,美輪美奐,耀人的雙目!

    賽沐超將這物事高舉,道:“此物產自泰西之地,名為‘眾神之淚’,又名“雷神之怒”。傳言乃是天上的神物,任何凡物在它面前都不堪一擊。”

    此時有個突厥伴當走上高台,遞上了一尊三尺來高的瓷美人像。

    賽沐超先用刀劍去割那美人像,最終的結果當然是美人像毫髮無傷。

    然後,他再以那樣亮晶晶物事去劃瓷美人的脖子。

    嘎滋滋

    一陣刺耳的響聲過後,那美人的頭顱竟然應聲而落!

    啪嚓!

    美人頭摔了個粉粉碎,賽沐超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笑容,“我們突厥人的大軍,就像是這‘雷神之怒’一樣,無堅不摧!現在問題來了,崔縣令,不知大周可有同樣的利器,堪與我手中的雷神之怒爭鋒?”

    “……”

    話音剛落,全場寂然。

    雷神之怒?眾神的眼淚?別說自己沒見過這種物事了,簡直連聽都沒聽過!

    能把瓷器硬生生地劃斷,這東西得有多麼堅~硬?傳說中的寶刀寶劍都辦不到啊!

    難道此物真是天上的神器?咱們大周果真藥丸?

    賽沐超往四下里掃視了一眼,道:“這樣吧,本特使再放寬賭局的條件,不侷限崔縣令,算上在場的諸位。誰能提供打敗眾神之淚的利器,就算本特使輸了。”

    “不知誰敢上台?”

    “不知誰敢上台?”

    “不知誰敢上台?”

    他連喊三聲,無人應答,越發的志得意滿了,“都說揚州人地靈,大周乃天朝上國。今日一見,不過爾爾,不過爾爾。哈哈!哈哈!”

    賽沐超的笑聲響亮,羞得在場幾乎所有中原人氏都低下頭去,除了崔耕!

    他似笑非笑,頗為玩味地盯著賽沐超,那眼神彷彿在打量一個小丑!

    賽沐超被他盯得一陣心裡發毛,惱怒道:“看什麼看?說話啊!你以為不說話,就可以不認輸了?”

    崔耕聳聳肩,懶洋洋地說道:“嘿嘿,不是本官不說話。而是,不知怎麼說才好。”

    “還不知道怎麼說?你痛快認輸,不就完了?”

    “認輸?你哪只耳朵聽到本官要認輸了?”崔耕笑吟吟地道:“本官的意思是……要破解你這啥“雷神之怒”的法子太多,本官實在不知選哪個法子好。”

    “哈哈哈……”

    賽沐超大笑,“還很多法子?崔縣令,你吹牛吧!”

    “怎麼?賽特使可是不信?但不知你有多少顆所謂的雷神之怒?”

    “兩顆。”

    “那就妥了,本官就在大傢伙面前,用兩種不同的法子,來破解你這個狗屁雷神之怒!”

    別人一個法子都想不出來,崔耕這邊隨口就是倆法子,別說賽沐超不信,在場的揚州士紳好豪商們也不信啊。

    人們面面相覷,露出了狐疑之色,紛紛竊竊私語。

    馮四才更是受了張潛的指示,走到崔耕的近前,低聲說道:“崔縣令,破解那雷神之怒,有一個法子就夠了。還兩個法子,那不是畫蛇添足嗎?萬一另外一個法子搞砸了,就……”

    “不會不會,把心放到肚子裡!”

    崔耕說道:“看來大夥不信崔某人啊。那好,本官就先跟你們介紹介紹這所謂的雷神之怒,到底是什麼來歷。其實,它不是在泰西之地的特產,天竺也有此物。它又名鑽石,或者金剛石,我跟你們講一個小故事……”

    他說,六十年前有天竺使節來到大唐,也是拿出了鑽石裝逼,號稱此物乃是“佛牙”,無物不催。

    大唐君臣一籌莫展,正在這時,太史令傅奕道破了鑽石的來歷,說可以用羚羊角擊之。

    最後,鑽石應聲而碎,天竺使節掩面而走。

    聽完了這個故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這事兒的前因後果了。

    人家天竺是佛教的起源地,稱得上下數得著的大邦,對金剛石有研究並不足為奇。

    突厥是一幫野蠻人,就知道牧馬餵羊,哪能切割出如此美妙的鑽石?

    不用問,肯定是賽沐超也在典籍上看了這個故事,故意想辦法買了兩顆鑽石,再改一下名字,來難為大夥。

    台下頓時哄堂大笑,面露譏諷之色不是說你不能出難考校天朝人,但這連手段都是盜版人家天竺人的,也太沒出息了吧?

    這還沒完。

    只聽崔耕道:“當初傅太史令還是給了天竺使節面子,說要用珍貴的羚羊角,才可破鑽石。實際上,本官還有更好的辦法……封常清!”

    “在!”

    “取你的斧頭,和一把鐵砧來!”

    “喏!”

    封常清答應一聲,功夫不大,就帶著崔耕要求的物事走上台來。

    封常清走到賽沐超的近前,雙手攤開,道:“拿來吧!”

    賽沐超一愣:“什麼?”

    封常清瞪了他一眼:“裝啥裝啊?鑽石!”

    “我……”

    這金剛石可貴啊,一顆達千貫!

    突厥可窮啊,別看賽沐超他爹是突厥是數得著的高~官,家產有沒有過萬貫,那可真不好說。

    賽沐超拿出鑽石來,頓時就是一陣肉疼。

    但是封常清可不管那個,劈手就把鑽石奪了過來,放在了鐵砧上,吐氣開聲,道:“破!”

    當

    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響過,那鑽石已經化為齏粉!

    崔耕趁機高高舉起封常清的手臂,大呼道:“什麼叫無堅不摧?這才叫無堅不摧!我大周男兒,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大周的將士們,萬勝,萬勝,萬萬勝!女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實話,用羚羊角破鑽石有啥看頭?

    用大鐵錘硬砸,才符合唐週年間,人們的胃口!

    服不服?不服就打到你服!

    還不服,就打到你粉身碎骨!

    不裝逼,不嘴炮,能動手就別吵吵!

    再加上崔耕這番煽動,在場所有大周子民的滿腔熱血頓時被點燃了。

    他們齊聲山呼:“大周將士,萬勝,萬勝,萬萬勝!女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千人一齊呼喊,包括崔耕,包括下面的富商巨賈,包括高~官顯貴,還有蠅營狗苟的小吏,甚至還有終日為了生計的奔波的小販。

    甚至還有一向滑不溜手的老張潛!

    聲震雲霄,響徹蒼穹,當此之時,眾志成城,盛世雄唐之風灌塞天地!

    賽沐超心膽俱寒,抱著萬一的僥倖,問道:“崔縣令,你說還有第二種法子?總不會也是用砸的吧?那樣的話,可對不起你們上邦大國的名頭。”

    崔耕道:“那是自然。看你小子來自番外不毛之地,應該沒什麼文化。在第二種破解之法前,本縣令先給你再講一個故事,然後漲漲知識學點文化回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295章 揚州有園林

    崔耕講的這個故事,就是著名的諸葛亮火燒藤甲兵。

    這個故事簡直太應情應景了!

    藤甲多厲害啊,刀劍難傷,輕巧便利,入水不沉。蠻兵穿上此物,簡直如虎添翼,天下無敵。

    但遇到了諸葛亮之後呢,略施小計,十萬大軍,付諸一炬。

    從此孟獲喪膽,誠心歸順。

    現在的情況,有番邦使節拿出一個所謂的鑽石裝逼,咱們崔縣令也是提出了火攻!

    這不整好說明,賽沐超就是孟獲,崔耕就是諸葛亮嗎?

    歷史的重演,就在此時!

    當然了,揚州眾人是解氣了,但賽沐超作為當事人,就氣得額頭上青筋直冒了。

    他大叫道:“崔耕,你太想當然了!本特使已經試過了,此物根本就不怕火!”

    “哦?是嗎?但本官以為,那是你們突厥的火,非常不夠強大哈!封常……”

    “別介啊!大人!”宋根海突然在下面高聲道,“縣令大人,都是跟著您混飯吃的。這種露臉的事兒,總不能讓封常清一個人全干啊!”

    “好,江都縣捕快班頭,宋根海!”崔耕喊道。

    “在!”

    “你給本官搬一個打鐵的爐子上來!”

    “得令!”

    揚州的冶煉技術極其發達,找個打鐵爐子毫不費勁。

    很快,宋根海、封常清、陳三和以及雍光和姚度,合力將一個打鐵爐抬上了高台。

    宋根海衝著四下里抱了抱拳,道:“眾位揚州城的老少爺們,在下就是江都縣捕快班頭宋根海,這位是……”

    他先把這幾個人詳細介紹了一遍,強調自己等人都是崔耕的左膀右臂。

    每介紹完一個人,台下都是掌聲如雷!

    最後,宋根海才非常隆重地躬身問道:“到底如何處置第二顆鑽石,還請崔縣令示下!”

    崔耕吩咐道:“好,你拿著鐵夾子,把鑽石夾住了,放在爐口上,把風箱這麼一拉!”

    宋根海又問:“然後呢?”

    崔耕聳了聳肩,雙手一攤,道:“然後?沒有然後啊!事情……就到此結束了!”

    果不其然,宋根海依言照做之後,但見一點火苗升起,整顆鑽石,已經變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宋根海趁機揶揄道:“賽特使,你們突厥以為堅不可摧之物,到了我們大周,隨處可見的大斧子、鐵匠爐就能輕鬆破掉。這誰高誰低,那還用問嗎?”

    賽沐超直羞了個滿面通紅,不理這個小小的捕快班頭,看向崔耕道:“好,崔縣令好手段,這局算是本特使輸了!”

    見他認輸,崔耕不忘狠狠補上了一刀,“誒,你們突厥沒有鐵匠爐,賽特使當然也就無法驗證。此乃非戰之罪,輸了怪不得賽特使。”

    這話也太損了,不怪賽沐超,那就是怪突厥文明程度太低,連鐵器都不能自產唄。

    最關鍵的是,崔耕所言還完全是實情!

    台下的人們會意,又是一陣大笑。

    在眾人的挖苦中,突厥簡直成了如同漢之夜郎國一般的存在!

    賽沐超臉上可掛不住了,惡狠狠道:“哼,崔縣令,咱們是三局兩勝,你別高興的太早了。”

    “但不知第二局,賽特使準備出個什麼題目?”崔耕問。

    “呃,我想想……”

    本以為必勝的一局,卻大敗虧輸,第二局到底要出什麼題目,賽沐超頓時一陣猶豫。

    崔耕也不逼他,道:“賽特使可以慢慢想,不著急。在想起來之前呢,還請先參觀一下本官的月樓。”

    隨後,他又對著場下之人拱了拱手,高聲道:“本官宣佈,月樓之會,現在開始!”

    嘩啦

    話音剛落,幕布落下。

    頓時,一片無邊勝景,出現在大家面前。

    小橋流水相得益彰,楊柳鮮花生機勃勃,清雅園林別有情趣,水中畫舫韻味實足。

    這四點結合在一起,就是後世大名鼎鼎地“瘦西湖”!

    要知道,這番場景,即便到了明清時期,都能聞名天下,引得無數騷客詩興大增,揮毫潑墨。

    而現在,這無邊勝景卻提前出現在大唐年間。

    今晚有揚州士紳數百人,揚州百姓數千人,眾人見之,皆是歎為觀止。

    “恐怕天上的瓊樓玉宇,也不外如是了。”

    “一草一木俱含玄機,一磚一瓦足見禪意。非胸中有大溝壑者不能為之,崔縣令真乃大才也!”

    “想不到咱們的護城河捯飭捯飭,竟然這般漂亮!”

    “說什麼胡話呢?這還叫護城河嗎?羅城一建,這裡就是揚州城的內河,而且是中心河。”

    “鬧中取靜,大俗中深藏大雅。我要是有這麼一處宅院,這輩子就算沒白活了。”

    ……

    ……

    參觀的人說什麼的都有,但無一例外的,對眼前之景,都是大加讚賞。

    已經有人敏銳的察覺,這保障湖周邊土地的價格,恐怕得打著跟頭的往上翻了。

    宋根海見賽沐超也是一臉的眼饞之色,促狹道:“誒,我說賽特使,你們突厥可有這般美景?”

    “沒有!”賽沐超沒好氣地道,“我們突厥佔的都是苦寒之地,怎麼可能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要是以前,他還可以說,我們突厥雖然沒有這些,但有最勇猛的戰士之類的話,但是剛才經大夥眾志成城地一喊。賽沐超氣為之奪,硬是沒敢那麼說。

    孰料,宋根海還是不肯放過他,學著崔耕道:“嗯,是本捕頭要求太高了,一個小小番邦怎麼配和我天朝上國想提並論?賽特使,對不住哈,又說到你的傷心處了。”

    “你……”賽沐超偏過頭去,道:“你這是以你們大周的長處,比我們突厥的短處,勝之不武。”

    宋根海道:“你們突厥有什麼長處?”

    賽沐超仔細一琢磨,突厥還真沒啥特別拿得出手的,只得道:“最起碼,我們默咄可汗賞罰分明。你們崔縣令不是號稱天下第三的英雄嗎?怎麼現在還是個小小的六品縣令?”

    關於這點,宋根海還真不怵他,如數家珍道:“你也不看看我們大人以前是干啥的?清源城賣酒的。上數三代,商賈為業。就這,我家大人不經科舉,蒙陛下賞識入仕為清源縣尉,秩九品。這才幾年,就扶搖直上,成了六品江都縣令了。賽特使,你自己說,我家縣令這陞官的速度咋樣……”

    “啥?崔耕以前是賣酒的……”

    賽沐超聞聽此言,頓時心中一動,開始有意識地套起宋根海的話來。

    宋根海的嘴上沒個把門的,功夫不大,就把崔耕的底細,交代了個底兒掉。

    賽沐超越聽越是高興,一個計畫已經在心中成形。

    此時,在崔耕的帶領下,眾人已經前往月樓開宴。

    此樓高三層,別管內裡建築形式如何,但無論外表還是內裡裝修,都是仿照著後世明清的風格而來,別有一番趣味。

    大家坐在樓上,吹著涼風,品著佳餚,耳邊傳來歌妓的妙聲,最關鍵的是,居高臨下,眼中儘是瘦西湖美景。

    這小日子,過得是別提多滋潤了。

    甚至有人提出,待會吃完了飯,能不能到崔縣令的園林裡面,遊玩一番。

    崔耕當然點頭應允,並且宣稱,這園林的妙處,是春夏秋冬皆不同,白天黑夜兩相宜。

    尤其是晚上,月光如水,傾瀉而下,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仙境還是在人間。

    張潛聽了心嚮往之,馬上就宣佈,今晚揚州不實行宵禁了,大家就在崔縣令的園林內夜宴。

    自從張潛上任以來,逮著個由頭就解除宵禁,真是太符合那幫富商巨賈有錢人的心思了。

    一時間頓時歡聲雷動,盛讚刺史大人英明。

    可正在這時,賽沐超非常煞風景地聲音響起,“崔縣令,第二個題目,本特使已經想好了,不知你敢不敢接?”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296章 有事弟子勞

    賽沐超這一局出得題目是,他要和崔耕手談。

    手談,也就是圍棋。

    這傢伙終於一拳打到了崔耕的七寸上。

    在這個時代,圍棋早已風行天下,非常受上流社會的推崇。甚至在朝廷的翰林院中,有“棋侍詔”這個職位。

    換言之,你讀書人十年寒窗,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好不容易金榜題名,中了進士。結果,最終的待遇,跟下圍棋的國手是一樣一樣的。

    人家賽沐超提的這個題目,那還真是非常合理。

    但偏偏,崔耕對圍棋一道,是真不行!

    畢竟,荒唐大夢裡他將後世有名的棋譜都背下來,也不見的他可以下好圍棋,不是?圍棋需要浸淫棋道,更需要與人對弈時的棋藝,跟抄詩裝逼可不一樣。

    怎麼辦?崔耕有點頭大!

    難道第二場認輸,再第三局翻盤?

    但誰能保證第三局自己穩贏》萬一第三局,賽沐超走了狗屎運,真能答上來了呢?

    “這……”

    崔耕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賽沐超對他的表現早有預料,本來麼,一個酒販子,這麼博古通今,文學出眾,已經很了不得了。他還有多長時間練圍棋?

    不用問,這局姓崔的一定會認輸,自己必勝無疑!

    賽沐超得意道:“崔縣令,你要是自知不敵,還是早點認輸的好。要不然,棋盤擺下,被本特使殺個人仰馬翻,那臉可就丟大了。怎麼樣?戰與不戰,還請一言而決。”

    “哼,不知天高地厚!”

    崔耕還沒答話呢,角落中有個聲音響起。

    人們循聲望去,見是一個七八歲的小沙彌,僧袍上一塵不染,粉琢玉砌,一雙大眼睛又明又亮,好像是個銀娃娃相仿。

    他不理人們異樣的眼神,不緊不慢地走到崔耕面前,深施一禮,道:“弟子拜見恩師。”

    這小和尚就是淳于良的獨子淳于真。

    崔耕儘管不知啥時候自己變成了淳于真的師父,但他知道這小和尚有遠超年齡的智慧,他這個時候出現,應該是為自己解困來的,當即他打蛇隨棍上,揮揮手很是裝逼地說道:“乖徒兒免禮!”

    “多謝恩師!”

    淳于真看向賽沐超,白眼一翻:“我說賽特使,你也太不會看眉眼高低了吧?你以為我恩師是怕輸,才不願意直接回答你嗎?”

    賽沐超問道:“那你說是為什麼?”

    淳于真道:“我師傅是嫌棄跟你下棋,覺得太掉價了,他丟不起那個人!”

    賽沐超聽了這話,好懸肺都沒氣炸了。但是,與一個孩子爭辯,即便贏了也沒啥光彩啊,

    他索性擺了擺手,道:“小孩兒,一邊玩兒去!”

    淳于真卻不挪腳,道:“怎麼?你不信?我問問你,知道我為啥要稱崔縣令為恩師嗎?”

    “那本特使哪知道?”賽沐超不想和小屁孩囉嗦。

    “不知道小僧就告訴你,崔縣令是專門教我下圍棋的師父。這麼說吧,不用恩師出馬,我就能將你殺得片甲不留。”淳于真很是傲嬌地揚起了脖子。

    賽沐超:“……”

    淳于真轉過身來,再次給崔耕磕了一個頭,道:“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對付這等番邦外族的土雞瓦狗,就讓弟子替您出馬吧?”

    崔耕想到淳于真這孩子的種種神奇之處,還有異於同齡人的智慧,當即點頭道:“為師倒是沒什麼問題,就是不知賽特使敢不敢應戰啊!”

    這話也是真夠擠兌人的,媽的,跟他崔耕的徒弟手談圍棋,還要問敢不敢?這不是瞧不起人嗎?

    偌大的突厥特使,被一個七歲的孩子叫住陣,那像話嗎?

    賽沐超冷笑道:“本特使當然敢,但是,咱們醜話先說到前頭,若是這小和尚輸了……”

    崔耕道:“淳于真贏了,就是本官贏了。淳于真輸了,那就是本官輸了。”

    “好!要的輸就是崔縣令這句話。本特使就不信了,這麼一個小孩,能敵得過本特使幾十年的棋道苦功?”

    但事實證明,圍棋這玩意兒,不講年紀,講的是天分!

    到了後世,人們甚至總結出了一條真理“十八歲不成國手終身無望!”

    慘!

    簡直太慘了!

    三局兩勝的圍棋,賽沐超還沒堅持到半柱香的時間,就以兩局皆負而告終。

    破屋更遭連夜雨。

    登登登

    一陣腳步聲響,有人快步上樓,高聲問道:“現在形勢誰佔優啊?本官出去方便一下,沒錯過什麼精彩場面吧?”

    有人回答了,“嗨!還什麼精彩場面啊,人家比都比完了!”

    “這麼快?我就撒泡尿的功夫啊,這就比完了?”

    “擦!比不過七歲的孩子也就罷了,還敗得這麼快?就這還有臉跟崔縣令手談呢?我看這突厥使節的臉,比城牆都厚。”

    “城牆哪有人家的臉皮厚啊?依我說,也只有泰山才能與之相媲美了!”

    ……

    在嘈雜的譏諷聲中,賽沐超的臉色豔紅如血!

    他抱著一線希望道:“三局兩勝,算本特使輸了。但是,為人處事須有始有終,第三局本特使還想比。請崔縣令出題吧。”

    崔耕因為賽沐超害了韋湊的事兒,對其恨得牙根癢癢,“就你這點見識,這題出難了,顯得本官在欺負你。這樣吧,給你出個極其簡單的。來人,取一個雞蛋來。”

    “是!”

    不消一會兒,崔耕拿著一個雞蛋,繼續道:“請賽特使不借助任何物事,在桌子上,想辦法把這個雞蛋立起來吧。”

    賽沐超剛開始覺得這個題目好像不太難,不就是找那個巧勁嗎?可等他試了一會兒後卻發現,這完全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回賽沐超可傻眼了。

    在他原本的想法裡,雖然輸定了,但只要三局裡面贏一局,回國之後就能有個交代大周是天朝上國,突厥的人文實力比不上,輸了是非常正常的。能有來有往的,已經算不錯了。

    但三局全負,負得淋漓盡致,這回國之後,可得咋解釋?

    更關鍵的是,所謂的比試,是自己提出來的,這不是上趕著找虐嗎?

    賽沐超心思電轉,不服氣叫道:“這道題不算!崔縣令出的這個題目,天下沒人能做得對!”

    “是嗎?本官怎麼就不覺得呢?”

    崔耕可不慣著他,輕輕地敲破雞蛋,在大頭那邊剝下了幾片蛋殼,然後穩穩地往桌上一放,“這不挺簡單的嗎?”

    “你……”賽沐超鬱悶得差點吐血三升,叫道:“你剛才可沒說可以把蛋殼敲破。”

    崔耕滿臉戲謔之色,“但本官也沒說,不准敲破蛋殼啊!”

    說完,他面色一肅,“三局全負,賽特使,你還有何說?這啞果,是本官喂你吃,還是你自己吃呢?”

    “我……”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賽沐超要是敢說了不認,默咄可汗就饒不了他!

    他不要臉,突厥還要臉呢!他這個特使代表的就是默咄可汗!

    最終,賽沐超牙一咬心一橫,道:“好,願賭服輸!這個啞果……本特使吃了!”

    吃了啞果之後,賽沐超也沒臉在這待著了。快步下樓,出了揚州,回轉突厥去也!

    現場的氣氛也頓時一鬆,大家開懷暢飲。

    多數人還是繼續參觀崔耕的園子,但見五步一景,十步一重天,亭台樓閣與水光山色有機的結合起來,不由得連連稱讚。

    崔耕適時提出,如今的保障湖自己只改造了一小段。大家若有意的話,可以跟自己買一段保障湖,也建這麼一所類似的別院。

    在場都是不差錢的主兒,稍微跟崔耕一合計,那保障湖土地的價格,就連翻數倍!

    另外,好的地段很多人都想要,現場你爭我搶的,吵做了一團。

    崔耕也只得宣佈,關於這些土地的具體事宜,明天舉行一場拍賣會,大家價高者得。

    說話間就到了晚上了,張潛又色心作祟,要叫官妓在這園子大開pary。

    崔耕建議道:“大家別在這飲宴,有個地方的風景,勝過這裡十倍哩。”

    “在哪?”有人問。

    “諸位請跟我來。”

    人們出了崔耕的園子,安步當車,來到了一個橋上。

    此橋建有五座亭子,中間一亭較高,另外四亭較低,重檐四角,亭與亭之間有長廊相連。

    橋下有四翼,由大青石砌成,分置十五個卷洞,洞洞相通。

    今天正是滿月之夜,各個卷洞內都銜有一個水月,眾月爭輝、銀光晃漾,煞是醉人。

    這就是後世著名的五亭橋,或者說“蓮花橋”。

    眾官員和士紳豪商再次大讚崔耕的大才。

    不知誰喊了一聲:“如今美景當前,佳賓齊至,崔縣令能否賦詩一首,以紀今日之盛事?”

    崔耕的詩好,眾所周知。

    但崔耕並不輕易做詩的習慣,更是人人都明白。

    此人話音剛落,頓時全場鴉雀無聲,靜待崔耕發言倒要看看,崔耕肯不肯給這個面子。

    只見崔耕輕輕一笑,吟出了那首千古名篇,“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

    啊?

    現場多為懂詩之人,聽罷這首詩,頓時一愣。

    這不是寫秋末的詩嗎?根本就不應景啊。

    莫非……這首詩是崔二郎抄別人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297章 句句有來由

    “……”

    人們面面相覷,鴉雀無聲,心裡都起來質疑。

    至於崔耕自己,這時候也意識到不對勁了。貌似自己一時衝動,從荒唐大夢中抄出來的這首詩,既不應情,也不應景兒啊。

    媽的,衝動真是魔鬼,這可咋辦?

    該怎麼扯個謊,把這事兒圓過去?

    “哈哈,好詩啊,好詩。崔縣令此詩,才華橫溢,字字珠玉,實乃千古之絕唱!”

    忽然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崔耕循聲望去,不認識!

    這是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看年紀不到二十歲,眉如彎月,目似春水,冰肌玉膚,面賽冠玉,要不是有兩撇小黑胡,人們恐怕會認為是哪個美貌的小娘子女扮男裝呢。

    攝於“崔飛將”的名頭,人們一時間不敢對崔耕說三道四的,但對這小夥子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當即有人陰陽怪氣道:“你小子也懂詩?”

    俊美小夥子微微一笑,點頭道:“對於別的詩,在下不敢妄自品評。但對崔縣令這首詩麼……嘿嘿,在下認得了第二,天下就沒人能認第一!”

    “哎呦呵,好大的口氣!”那人揶揄道:“難不成你比崔縣令自個兒還懂這首詩?”

    俊美的年輕人點頭,“然也!諸位有什麼不服氣的,儘管向在下提問,看能不能難得倒我。”

    “好,那我問你。這首詩的前兩句,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現在明明是夏天啊,為何崔縣令要說“秋盡”?”

    俊美年輕人道:“這位兄台,你光關注“秋盡”了,就沒想想“草未凋”?”

    “什麼意思?”

    “‘草為凋’是當前之景,大家都看到了。至於‘秋盡’麼,則是崔縣令心有所感,並非寫實。”

    說到這裡,那俊俏年輕人目露憐惜之色,道:“別忘了,長安城的案子還沒了結呢!諸位在此尋~歡作樂,可曾想到崔縣令心中的苦楚?這句‘秋盡’,說得就是此時崔縣令的心境秋日剛過,寒風凜凜,涼澈骨髓!”

    “嗯,有道理啊!”有人鼓掌叫好道。

    “秋盡,草未凋。前者為虛,後者為實,虛實相合,道出難言事,崔縣令實乃詩歌大家啊!”

    “我等只知和崔縣令一起享受這無邊美景,卻忘了崔縣令如今前途叵測,還要一個年輕人來點醒,實在是慚愧啊!”

    ……

    人們竊竊私語,大部分人都被那年輕人說服了。

    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之後,仍有人不服氣地道:“就算前兩句解釋得通,這二十四橋,又作何解釋?”

    俊美年輕人云淡風輕地一笑,道:“這就更好解釋了。崔縣令剛才說得明白,可以把保障湖賣給大家以建別院。難不成諸位都那麼吝嗇,光想著修別院,就不想為保障湖修橋了麼?崔縣令說‘二十四橋’,指的是未來,而不是現在。”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看崔耕的眼光越發熱切起來。

    心思敏銳的商賈想著完了,這保障湖的價格,還得在今晚的基礎上,繼續往上翻!

    這年頭要想得個好名聲,不就是修橋補路嗎?

    你在別的地方修橋,也就是當地老百姓稱頌,但在保障湖修橋,可就遠非止於此了!

    世人一聽這首詩就會問了,怎麼個“二十四橋”啊?就有人解釋,這是保障湖上的二十四橋。其中有崔耕建的蓮花橋,還有某某富商建的某某橋……

    毫無疑問,隨著這首詩流傳天下,自己也會四海聞名,乃至萬古流芳!

    這麼好的機會,焉能錯過?

    最關鍵的是,二十四橋啊,除了崔耕眼前這座“蓮花橋”之外,就剩下二十三個名額了。在場可是有幾百富商巨賈,這競爭得多麼慘烈?

    但是再慘烈,與名揚千古比起來,這錢也得花!

    說實在的,到了現在,哪怕是崔耕自己站出來表示,自己的“二十四”橋不是這個意思,眾豪商都得一邊表示不信,一邊想辦法把他的嘴給堵住嘍!

    但還是有煞風景的。

    一個穿綢裹緞地瘦細挑兒,高聲道:“諸位,別高興得太早了!前三句雖然都能解釋得通,這還有第四句呢,玉人何處教吹~簫?這玉人又是指的哪位?”

    “毛三郎,你他媽的少胡咧咧。”不等那俊美年輕人發言,已經有人罵道,“玉人還不好解釋?咱們揚州青~樓甚多,說不定是崔縣令的哪個相好呢,這有啥不好解釋的?”

    “崔縣令的相好?不對!”毛三郎搖頭,道:“以崔飛將的身份地位,他若與哪個妓子相好,還不得傳得滿城皆知?”

    “呃……那還有一女子,叫崔秀芳的……”

    崔秀芳為崔耕代持糖霜作坊、氈帽作坊的份子乃瘦西湖的土地,大家對她的身份並不陌生。

    毛三郎繼續否認道:“據在下所知,崔小娘子乃一江湖女子,擅長竄房跳屋打打殺殺,但要說她擅長吹~簫麼……牽強,實在是太牽強了!”

    有人猜道:“也許是崔縣令以‘玉人’指代好友?”

    毛三郎眉毛一挑,道:“崔縣令擅長音律的好朋友?這倒是能解釋得通。但不知此人姓字名誰?今年貴庚如何?家住哪裡?做何官職啊?”

    “……”

    簡短解說,毛三郎舌戰群儒,在場之人,都駁了個啞口無言。

    毛三郎最後得意地四下里掃視了一眼,道:“怎麼樣?完全無法解釋吧?依我看,這崔二郎是指不定從哪抄了一首詩,在此欺世盜名呢!”

    “哈哈!可笑,可笑!毛三郎,你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時候,俊美年輕人又說話了,“崔縣令不開口解釋,是因為‘玉人’涉及了一個美貌的小娘子,他不願壞人名節。至於在場的諸君子不說,那是確實不知此事。”

    毛三郎口中嘖嘖連聲,道:“照你這麼說,這個‘玉人’指代何人,豈不成了死無對證之事?小子,這個理由可難以服眾啊!”

    “哼,誰告訴你死無對證了?”那俊美年輕人道:“這個玉人指代的是誰,我知道!”

    “到底是誰?”

    “此女姓盧名若蘭,出身於五姓七望……”

    他將盧若蘭與崔耕在揚州城相識相會的過程簡說了一遍,最後著重敘述了,那次月下吹~簫弄舞之事。

    毛三郎聽完了,不由得一陣嗤笑,“小子,挺能編的啊。不過,我就奇怪了。那院裡只有崔耕和盧若蘭倆人,你是咋知道的呢?”

    “因為……”

    俊美年輕人猛地將鬍鬚拽落,摘下幞頭,三千青絲如飛瀑般披肩而下,“因為,本小姐便是盧若蘭!”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298章 國師來斷案

    盧若蘭,再次出現了!

    崔耕心神一振,道:“你怎麼來了?”

    盧若蘭笑顏如花,微微一福:“二郎,剛才你那首詩是寫給妾身的吧?真是應情應景得很呢,妾身很喜歡。”

    崔耕還是有些疑惑,“我當日那樣對你……”

    盧若蘭翻了個白眼,嬌哼一聲,道:“你以為自己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妾身嗎??我只是為了安你的心,才假裝中計罷了。倒是那曹月嬋……”

    “我怎麼了?盧若蘭,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人聰明?”

    隨著一聲嬌喝,又有一人去除了偽裝,顯出了窈窕的身形,正是曹月嬋!

    但她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二郎,當初在榮歸客棧,事出有因,妾身從未怪過你。但是今天做詩,為何只有她的,沒有妾身的?”

    “這……”崔耕一陣語塞,直感覺自己比竇娥都冤。

    盧若蘭卻上前一步,將心上人又擋到了身後,道:“曹掌櫃,這還用解釋嗎?說明我在二郎心目中的地位,遠遠比你高唄。”

    曹月嬋氣道:“我跟二郎說話,你插什麼嘴?”

    盧若蘭理直氣壯道:“就憑他是我夫君!只要有了這首詩,我們就是天設的一對地造的一雙,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曹月嬋好懸沒氣樂了,道:“一首詩定終身?天下哪有這般道理?你們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盧娘子,我提醒你一句,聘則為妻,奔則為妾!”

    盧若蘭笑著還嘴道:“雖無聘禮,卻有……”

    “行了!你們就別為一個死人,再爭風吃醋了!”

    一聲刺耳的聲音穿入人群中,打斷了曹、盧的爭風。

    只見有個老者帶著四個伴當越眾而出,不耐煩地打斷了二女的對話。

    崔耕一見,又是這頭老王八!

    他神色一凜,問道:“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沒給你王御史發請帖吧?”

    王弘義嘴角泛起獰笑,寒聲道:“什麼請帖?本官今天來,可不是參加什麼月樓之會,而是想通知崔縣令你一件事。”

    崔耕道:“有屁快放!”

    “你崔耕崔二郎,沒幾天好活了!”

    他用手點指著盧若蘭和曹月嬋,恨恨道:“你們這兩個賤女子,爭什麼爭啊?難道想嫁給一個死人?”

    “放肆!”

    張潛實在看不下去了,道:“王御史,有話說話,難道老夫在眼中也是個快死之人??”

    王弘義也沒行大禮,而是草草行了一禮,道:“下官參見張刺史。”

    “罷了!”張潛擺了擺手,道:“你剛才說,崔縣令命不久矣,把話說清楚!”

    王弘義面有掩不住的喜色,“下官是剛剛得知了一個消息……”

    崔耕的官司一直懸著而未決,關鍵就在於那個面目模糊的屍首,到底是不是徐敬業的。

    最近,王弘義提出了一個意見。

    聽聞國師神秀神通廣大,能知過去未來。就算這個傳聞打上幾個折扣,判定這屍首的身份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對於“挺崔派”來說,要是在別的朝代,一句“子不語怪力鬼神”,就能把王弘義噴回去。

    但是大周不同。

    不光是武則天信這個,最關鍵的是,這是武則天皇位合法性的理論基礎。

    前幾年,武則天宣稱自己是淨光天女轉世,佛祖許諾自己為中土女皇。

    要是有人敢宣稱,國師連這點事兒都幹不了,那不是等於打武則天的臉嗎?

    所以,這道奏摺一上,“挺崔派”頓時就沒詞兒了。

    在武則天的眼裡呢?崔耕的案子根本就不值得花多大心思,但總拖著也不是個事兒,於是乎稍一考慮,就點頭應允了。

    她宣佈,就在明日,由神秀大師來判明那具屍首到底是不是徐敬業的。

    王弘義聽說後,馬上就迫不及待地來到月橋,幸災樂禍地向崔耕通報了這一個“好消息。”

    待聽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面色微微一垮。

    崔耕和南禪宗聯合起來對抗北禪宗,這件事眾人皆知。

    現在讓北禪宗的領袖神秀,判定屍身到底是身份,那結果還用問嗎?

    王弘義對這種場面見得多了,心中越發得意,調侃道:“崔二郎,這次你可算是在劫難逃了。趁著陛下的旨意還沒到,趕緊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想喝點什麼就喝點什麼吧,哈哈!”

    “你……”

    崔耕倒驢不倒架,很是硬氣地說道:“本官固然不好過,但是你自己呢?哼,誣陷當朝宰相,證據確鑿,真當陛下的刀不利嗎?”

    “你是說蔣發和崔日昌?”王弘義道:“他們已經死了!”

    “啥?死了?”這個消息,對崔耕有點突然。

    王弘義雙手一攤,道:“他們命不好,五日前,已經在天牢裡暴病而亡,這可怪不得本御史。”

    一個人暴病還有可能,至於倆人同時暴病?顯然,這是被殺人滅口了。

    崔耕怒極撫掌讚:“好,王御史棋高一著,本官佩服。不過,本官以為,陛下英明,這個案子未必就沒有轉機……”

    鈴鈴鈴

    正在這時,靜謐的夜空中,傳來了陣陣馬褂鑾鈴之聲。

    緊跟著有一個公鴨嗓子的聲音傳來,道:“江都縣令崔耕,殿中侍御史王弘義何在?趕緊接旨啊!”

    王弘義眼前發亮,拍掌叫好道:“這旨意來得好快,還要你我一起接旨。不用問,這是陛下讓本御史專門查辦此案。哈哈,崔二郎,你死定了!”

    功夫不大,單人獨騎,風塵僕僕滿頭大汗的劉老四,已經來到眾人之前,翻身下馬。

    崔耕趕緊上前套近乎,道:“四郎大兄這麼晚了還來傳旨,為國分憂,不辭勞苦,實在是我輩的楷模啊!”

    劉老四把崔耕把氣喘勻實了,擺了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灑家辛苦也就是這幾天辛苦。但二郎你為了揚州百姓的福祉,宵衣旰食夙興夜寐,那才是真辛苦哩。”

    擦!

    這二位還互相吹捧起來了。

    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王弘義的心頭,趕緊催促道:“這位欽使,事不宜遲,還是快點宣旨吧。”

    對王弘義,劉老四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嘴角微撇,“你誰啊?本欽使怎麼做事,還用得著你教?”

    “在下就是殿中侍御史王弘義。”

    “哦,你就是王弘義啊……”劉老四特意拉了個尾音兒,似笑非笑地道:“嗯,白~兔侍御史,名揚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灑家今天總算是看見活的啦。”

    這話說得輕佻無比,王弘義心裡那份擔憂就更深了,難道自己猜錯了?

    他說道:“劉欽使還請慎言,不管怎麼說,本御史也是朝廷命官,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代表的還是朝廷的顏面!”

    “就你?還代表朝廷顏面?”劉老四輕笑一聲,猛然沖上前去,狠抽了王弘義一個大嘴巴,“本欽差使損你幾句又怎麼樣?我還打你呢!”

    “你……”王弘義摸著自己的臉頰,一臉錯愕。

    劉老四冷笑道:“怎麼?你不服氣?這才哪到哪啊…呵呵,聽完了聖旨就知道……剛才灑家抽你一嘴巴子,著實不算什麼。”

    隨即,他正色道:“王弘義,崔耕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圍觀官員、士紳、豪紳,見聖旨如君臨,山呼萬歲,一樣皆跪!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299章 二美難得兼

    “……查王弘義誣陷江都縣令崔耕,鸞台侍郎、同平章事崔元綜,證據確鑿。 接旨之日,王弘義罷黜一切職司,流放嶺南道。三日內起行,不得有誤。欽此!”

    “什麼?罷黜流放我?這怎麼可能?不!我不服!”

    王弘義畢竟是無賴出身,對皇權沒那麼多敬畏,一聽這噩耗,當即起身大叫道:“這是矯詔,本御史不服!”

    “大膽!”

    張潛一使眼色,就有幾個衛士闖上來,正好新仇舊恨一起報,將他抹肩頭攏二臂給捆上了。

    王弘義兀自大叫道:“張刺史,你別讓這死閹人騙了,這是矯詔啊!”

    “矯詔?”張潛接過聖旨仔細端詳,道:“有陛下的玉璽,中書、尚書、門下三省的大印,當值大臣的簽名,怎麼可能是矯詔?王弘義,你還是別白費心思了。”

    “呃……就算不是矯詔,那也是陛下被小人矇蔽了!張刺史,你放了本官了吧。我要去洛陽,面見陛下,清君側!”

    張潛的核桃臉當時就沉了下來,“老夫遍觀史書,凡是喊出‘清君側’的,皆是反賊!王弘義,你知不知道,單憑這幾個字兒,老夫就能要你的命!”

    “不是……下官不是那個意思……”

    張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還下官?你現在已經不是官兒了!來人!”

    “在!”

    “那這廝押下去,嚴加看管!”

    “是!”

    王弘義一倒台,現場的氣氛頓時輕快起來。

    崔耕更是想到,依著歷史所載,王弘義吃了來俊臣的瓜落兒,被流放嶺南。

    可這廝不甘心在嶺南受苦,最後靈機一動,矯詔說武則天赦免了自己,官復原職。

    結果在回洛陽的路上,被一個叫胡元禮的酷吏盯上了,要審查詔書的真假。

    王弘義沒辦法,說,咱們都是同行啊,你何故苦苦相逼?

    胡元禮說我呸,我是御史,你是一個罪犯,同啥行啊?少給我套近乎,來人,給我打!

    結果,活活把這位白~兔御史給打死了。

    看王弘義今天這副不服輸的樣子,很可能歷史會重演。

    到時候,自己只要派人盯他的梢,待他矯詔的時候出來揭破,王弘義就算一了百了!

    突然,崔耕發現怎麼只有王弘義的聖,沒我的呢?

    當即問道:“四郎大兄,陛下給小弟那份兒聖旨呢?是不是陛下要給我平反昭雪啊。”

    “不只平反昭雪,還加官進爵哩。只是……”劉老四的面色微微惆悵,“到底是福是禍,那還真不好說呢!”

    崔耕一愣,沒聽明白。

    “江都縣令崔耕接旨……愛卿勞苦功高,特擢拔為定州長史,秩從五品。三日內起行,不得有誤。欽此!”

    啥?

    這就五品官了?崔耕彷彿自己在做夢!

    要知道,五品官乃是大唐中級官員和高級官員的分野。

    有了這個品級,孩子可得蔭封,嬌妻可得誥命,這就是傳說中的“封妻蔭子”!

    多少官員辛辛苦苦了一輩子,請客送禮鑽門路,欲求一個五品官而不可得。

    怎麼自己就輕輕鬆鬆跨過這一關了呢?

    最關鍵的是,自己啥都沒幹啊,連這份聖旨都說得含糊其辭,只是一句“勞苦功高”。

    另外,怎麼就調任定州長史了?自己江都縣令的四年任期都沒過完呢。

    還三日內起行不得有誤?有什麼事這麼著急?就不交接公務了?

    崔耕納悶,但盧若蘭可不管那個,彷彿與有榮焉似的,高興道:“二郎現在已經是五品官了。曹掌櫃,你一個商賈之女想做他的正妻,完全不可能。不過,別擔心,我容得下你。”

    曹月嬋心中一緊,“你想說什麼?”

    盧若蘭道:“按照大唐律法,五品官可以娶一妻三媵。正妻你是沒份兒了,但是三媵你可以爭一爭。這三媵都是八品誥命,也算不錯了呢。”

    媵雖然比不上正妻,但也算高級官員的合法配偶之一,論起地位來,可比“律比畜產”的小妾地位高多了。

    但以曹月嬋的心高氣傲,又豈能如此委屈求全?

    她冷然道:“我曹月嬋不嫁崔二郎,還可以嫁別人呢。倒是你盧娘子,你以為二郎就一定會娶你嗎?”

    “那是自然,雖無父母之命,但我們已經有媒妁之約了呢。”

    “什麼?”崔耕和曹月嬋異口同聲地問道。

    盧若蘭慢慢地從袖兜中掏出了一樣物事,道:“你們看,這就是二郎和我的婚書,這還能做得了假?”

    什麼婚書?媽的,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崔耕接過來,一看,還真沒錯,女方這邊是盧若蘭的父親盧景祚,男方這邊,是崔耕的嫂嫂蘇繡繡。至於媒人,則是崔耕以前的便宜老丈人盧雄!

    按照朝廷律例,有了這份婚書,崔耕和盧若蘭就算訂婚了。硬要悔婚也不是不行,女方若悔婚,就要杖六十。男方悔婚,送的那些聘禮就全歸女方了。

    當然了,這也只是朝廷律例,無論官居五品的崔耕,還是身為五姓七望的范陽盧氏,都丟不起那個人!

    換言之,現在盧若蘭已經是崔耕的正印夫人,無可更改。

    曹月嬋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險些咬碎了滿嘴的銀牙,道:“崔耕……崔二郎,你真對得住我!”

    “這不怪二郎,要怪你自己!”

    盧若蘭又把崔耕擋到了身後,道:“二郎牽扯到徐敬業謀反案裡,前途叵測,有身死族滅之憂。你為他做了什麼?”

    “我……”

    “哼,你沒有,我有!實話告訴你,這份婚書是今日才交到妾身的手中的。”

    曹月嬋冰雪聰明,道:“你是準備……”

    盧若蘭道:“不錯,無論如何,妾身要在這幾天裡和二郎成親,為他留心愛香菸後代。要不然你以為,嫂嫂為何會不問下二郎的意思,直接在婚書上籤名?”

    頓了頓,又道:“所以說,現在你不知道這樁婚事,不怪二郎,而要怪你沒那個心思!曹掌櫃,你輸給我盧若蘭,輸得一點都不冤!”

    “我……”曹月嬋無言以對。

    盧若蘭大度地擺了擺手,道:“當然了,你這次沒離二郎而去,表現也還算不錯。所以,我作為大婦,准你為媵。二郎想必也沒什麼意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曹月嬋沒有搭茬。

    盧若蘭繼續道:“曹掌櫃,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呢。二郎才能娶三個媵,不知多少女子盯著哩。你要是不抓緊,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可就後悔莫及!”

    “你……休想!”曹月嬋終於下定了決心,眼中含淚道:“不管怎麼說,我曹月嬋誓不為妾!”

    言畢,淚奔而去。

    崔耕高聲阻攔道:“月嬋……”

    曹月嬋忽地駐足,卻沒有回頭:“叫住我又能怎樣?難道你還能為了我,悔婚嗎?”

    “我……”

    “你能為了我辭官不做嗎?”曹月嬋又問。

    “我……”

    “是的,你不能,你都不能!妾身也不值得你那麼做!”

    說到最後,曹月嬋已經是泣不成聲!

    話說到這個地步,崔耕也不好再攔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佳人離去。

    在場之人見崔耕情緒低落,也不好意思再打攪了,張潛打頭,人們紛紛告辭離去。

    就連劉老四都拍了拍崔耕的肩膀道:“要想知道定州長史的事兒,我明天來找你。至於今天,二郎你還是好好地陪陪盧小娘子吧。在這個案子裡,她出力不小哩。”

    ……

    ……

    月光如水,蓮花橋上,一對璧人倚欄而立。

    盧若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道:“二郎,你不會怪我把曹掌櫃氣走了吧?”

    “不怪。”崔耕嘆了口氣,道:“你們倆都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得其一都是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又怎能奢望二者得兼?。”

    盧若蘭低下頭去,道:“哪裡,二郎妄自菲薄了。你是天下難得的奇男子大丈夫……”

    “行了,連婚書都不聲不響都弄到了,那咱倆已經一家人了,你我也別互相吹捧了,聽著生分。”崔耕轉移話題道:“聽劉老四說,你在這個案子上出力甚大,到底是怎麼個來龍去脈啊?”

    “這件事內情頗多,二郎,且聽妾身慢慢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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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妾心早屬君

    話說幾十年前,大唐有位了不得的宰相,叫盧懷慎。 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叫盧景祚,一個叫盧景裕。

    至於第三個兒子,則是個私生子,叫盧諝。

    盧諝的生身之母,乃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女兒長樂公主。此時的長樂公主已經嫁給了長孫無忌的兒子長孫沖。

    毫無疑問,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婦之夫,這就算是通姦了。

    大唐再開放,李世民也丟不起這個人啊,對盧懷慎非常有看法。

    好死不死的是,也不知什麼緣故,長樂公主英年早逝了,只留下了還是嬰兒的盧諝。

    李世民心疼女兒之死,把一股邪火全撒在了盧懷慎的頭上。他下了一道旨意,讓盧懷慎立盧諝為嫡長子,繼承他的蔭封。

    於是乎,原本盧懷慎的嫡子盧景祚和盧景裕,在大唐的官方記載中,就成了庶出。

    再加上李世民和李治的打壓,盧景祚和盧景裕的仕途一直非常不順當。

    盧景裕實在受不了了,出家當了和尚,法名普濟。他如今在國師神秀的眾弟子中排名第五,甚至被人們視為神秀的衣缽傳人,混的相當不錯。

    至於盧景祚,則一直在長安當一個小小的倉督。之所以沒和弟弟一樣辭官不做,除了心態比較好之後,關鍵是倉督官職雖低,但是油水非常豐厚。

    不用貪污盜賣,只要用些小手段,比如新糧換舊糧啊,報報損耗啊,就是大筆的銀錢。

    自從大唐立國以來,五姓七望勢力越來越衰弱,收入大不如前。盧景祚這些年的灰色收入,大部分交給了族內。

    就這樣,他既是范陽盧氏的嫡傳,又為家族提供了大量的資金,所以人緣甚好。

    可天有不測風雲,倉庫中有個叫張沈的小吏,自己盜賣的糧食太多,實在補不上這個窟窿了。

    張沈不知道盧景祚的真正跟腳,只以為他是一個脾氣甚好的書呆字。於是乎,偽造公文,把這事兒都推到了盧景祚的身上。

    這才發生了盧景祚入獄,五姓七望眾官員想辦法搭救,最後盧雄寫信給崔耕,盧景祚沉冤得雪之事。

    ……

    崔耕聽到這兒,暗說居然這麼巧,當初便宜老丈桿子盧雄向自己來信求教辦法的救的那人,居然就是盧景祚!

    這世上之事果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他沒打岔兒,繼續聽盧若蘭講。

    ……

    後來,盧景祚出獄之後一打聽,哦,我這次能得脫大難,全靠了盧雄了。趕緊買了各色禮物,親自登門拜謝。

    這一聊天才知道,盧雄無兒無女無老伴兒,就是一個孤老頭子。

    盧景祚當即就表示,我有個獨生女兒叫盧若蘭,非常出色。這樣吧,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讓她認你當乾爹。我這個女兒,就算咱們倆人的了。

    盧雄見了盧若蘭之後,非常滿意,這場干親就此定了下來。

    非但如此,某日他還帶著盧若蘭拜見了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聽了盧若蘭的身世之後,就是心中一動現在改朝換代了,大唐的案子,關大周什麼事兒?我要是交好了盧景祚,豈不是等於獲得了五姓七望的友誼?

    她當場就提了個要求,盧若蘭不僅算盧雄的乾女兒,還得算她那個死去的姐姐的乾女兒。

    換言之,自己就是盧若蘭的干姨娘。

    就這樣,身為五姓七望范陽盧氏嫡傳的盧景祚,打通了上官婉兒的路子,飛黃騰達,扶搖直上。

    正在這時候,崔耕為博陵崔氏子弟的消息,在長安城傳的沸沸揚揚。

    盧雄心中暗想,崔耕和盧若蘭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何不把他們往一塊撮合撮合?

    盧景祚聽了盧雄的建議,仔細一琢磨,這樁婚事還真不賴,就去問問女兒的意見。

    盧若蘭想了一下,表明了心意:要不是崔二郎,父親大人現在還身陷囹圄呢。如果為了報恩,那沒什麼說的,女兒願意對他以身相許。

    但如果考慮女兒幸福的話,還請父親准我相看一番。但凡崔二郎有傳說中的一半好,我就答應嫁給他。

    此時整好趕上北禪宗的神會大師要往揚州一行,與南禪宗爭鋒,此行還帶著北禪宗的大金主鄒昉。

    鄒昉其實也搭上了上官婉兒的路子。

    神會和盧若蘭的親叔叔,未來神秀和尚的衣缽傳人盧景裕關係不錯,鄒昉是上官婉兒的人,這下盧若蘭跟雙方都扯上關係了。

    於是乎,她就搭上了順風船,來到揚州城。

    至於以後發生的事兒,崔耕就都知道了。

    崔耕聽完後,之前遇到的種種不理解,現在也瞬間豁然開朗,“我明白了,當初你出些難題考校我,並非是真的對我有敵意啊。比如聚豐隆發生擠兌的時候,就算我想不出來什麼好法子,你也不會真的用收來的錢票擠兌聚豐隆。”

    “你才明白啊。”盧若蘭翻了個白眼,道:“夫君想的那個破局之策妙的很呢,從那天開始我就同意這樁婚事了。”

    崔耕戲謔道:“所以,你就一直要求我為你作詩一首?”

    盧若蘭輕輕點了點頭,道:“嗯,奴家就是想看看,單憑自己的魅力,能不能取代麗華姐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麗華姐姐就是盧雄那紅顏薄命的女兒,也就是坊間傳聞,為了她崔耕才不再對任何一個女人作詩的盧麗華。

    這是個美麗的誤會,要是真解釋出來,可就太煞風景了。

    忽然,崔耕又想起了一個問題,“我幫南禪宗,你叔叔卻是北禪宗神秀和尚未來的衣缽繼承人,若蘭你夾在中間,會不會為難啊?”

    “才沒有呢!”

    “為啥?”崔耕不解。

    盧若蘭道:“南北禪宗之爭,那都是下面的人搞的。神秀大師乃是有大智慧的高僧,人家根本就沒那個心思。在他看來,南北禪宗不過修行方式不同,殊途同歸,世人信哪個都無所謂。惠能大師與神秀大師,都不是凡人,都是有大智慧的!”

    說到這兒,盧若蘭還透了個小八卦,“我還聽說,神秀大師曾經主動對陛下推薦過慧能大師哩,甚至承認他是弘忍大師真正的衣缽傳人。”

    看來歷史有時候也會騙人的!

    崔耕道:“那北禪宗的錢莊與聚豐隆之爭呢?這可怎麼解決?”

    對於這個問題,盧若蘭也是一時無解,無奈道:“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叔叔以後就是北禪宗之主。有妾身在中間說和,聚豐隆完全可以和北禪宗的錢莊合為一家。不過現在……”

    剩下的話,盧若蘭沒說,但崔耕心裡明白。

    現在曹月嬋和盧若蘭有了“奪夫之恨”,那聯合的事兒,也只能告吹了。

    說不得到時候,雙方要有一場龍爭虎鬥!

    接下來,二人又談了徐敬業這個案子。盧若蘭雖然沒在現場,但也能把事情的經過猜個八九不離十。

    幾個月前,在慧明小和尚與神會論法的時候,崔耕曾經說過,恐怕麗競門的草藥很有問題。

    法會之後,他曾經對盧若蘭詳細解釋了自己的猜測應該是麗競門收買了神秀的身邊人,的確沒有下毒藥,而是在人為的在神秀大師的飯菜裡下了少量的瀉藥。

    什麼時候神秀大師吃了麗競門送來的草藥,那人就少下一點藥,甚至不下。

    什麼時候草藥斷供了,那人就多下一點瀉藥。

    說白了,全都是人為在操作,至於那鬼扯的三陽草,純屬扯淡,估計就是路邊薅來的一把野草。

    崔耕言者無心,盧若蘭聽者有意,馬上派人把這事兒告訴了自己的親叔叔盧景裕。

    結果,盧景裕仔細一調查,還真是師尊神秀大師身邊出了叛徒。

    從此,麗競門的王弘義,就悄悄上了北禪宗的黑名冊裡。

    王弘義自作聰明,讓神秀大師來判斷那具屍體到底是不是徐敬業的,這不就撞到北禪宗的槍口上了嗎?正好讓人報了麗競門下瀉藥的仇。咎由自取。

    徐敬業的案子,崔元綜的案子,二罪歸一,武則天就將他罷黜打發到嶺南去了。

    崔耕又問道:“你知道我這五品的定州長史,又是怎麼來的嗎?”

    盧若蘭搖了搖頭,道:“這個妾身就不清楚了。對了,劉四郎不是約你明日去尋他嗎?到時候不就見分曉了?”

    “也對,嘿嘿,把這茬兒給忘了!”

    ……

    ……

    第二天,不用崔耕主動去見,劉老四自己就來了。

    一見他來,崔耕也不跟他繞彎子假客氣,開門見山問道:“四郎大兄,你說陛下著急火燎地將陞遷定州出任長史,到底是為啥啊?”

    劉老四輕輕嘆了口氣,道:“定州那攤子爛事兒,其實本來和二郎你毫無關係。但是,誰讓你趕上了呢?誒,也不知道是你官運亨通,還是你時運不濟。”

    定州,古稱博陵郡,所謂博陵崔氏,其實也可以稱之為定州崔氏。

    武則天自從掌握大權以來,對五姓七望呈打壓態勢,為此,專門派了一個叫孫彥高的人為定州刺史。

    這位孫刺史自從上任以來,屢屢給博陵崔氏找麻煩,雙方的關係弄得很僵。

    趕巧了,突厥的默咄繼承汗位之後,派使節來大周要求和親。他們要求和親的對象不是武家人,而是李家人!

    這不是駁女皇陛下臉面,告示天底下人,武氏不是國姓,武家女不是皇家女嗎?武則天怎能答應這個條件啊?當然是一口回絕。

    拒絕了突厥的要求之後,那就得備戰了。

    大周與突厥交壤的邊境一帶有將近二十個州府,都在突厥的攻擊範圍內,其中就包括定州。

    對孫彥超這個人,武則天太瞭解了。這傢伙完全是內鬥內行,外斗外行。

    再加上地頭蛇博陵崔氏和官府勢同水火,等突厥人攻過來了,定州還能有個好嗎?

    這可咋辦?

    後來,在處置崔耕這個案子的時候,她福至心靈,有了主意。

    既然都說崔耕出身博陵崔氏,若他為定州長史,可以在博陵崔氏和孫彥高之間做潤滑劑,緩和雙方之間的關係,一致對外。

    另外,他不是有擒拿倭皇的大功嗎?等突厥人攻來的時候,總比孫彥高更擅長守城吧?

    這才有了崔耕的這個調令。

    話說到這,劉老四見崔耕發呆不語,不得不安慰道:“二郎放心,陛下主要是讓你當和事佬。至於征戰之事,她還往定州調了幾個能征善戰的將軍呢。再說了,二十多個州府,突厥人也不一定會攻打定州。”

    崔耕苦著臉道:“四郎大兄啊,如果換做前些日子將我陞遷定州,我倒是高興了。但是現在,你弟弟我只要是赴任定州,可就要攤上大事兒了!”

    “咋的了?”

    “就在昨天,我狠狠羞辱了一個叫賽沐超的突厥特使。據說他的父親塞修倫,在突厥的地位舉足輕重。你說賽修倫要是知道我在定州出任長史,他們爺倆能輕饒了我,不找我報仇雪恨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301章 分道揚鑣去

    “二郎,你這運氣也實在是太衰了!”

    劉老四嘬了下牙花子,“要不……俺這就回長安,勸陛下收回成命?”

    “你?”崔耕不是瞧不起劉四郎,只是他這話也太託大了,開玩笑呢吧,一個五品太監能有那麼大的面子?還能勸女皇陛下收回陳命?真當自己是大明朝的九千歲魏忠賢呢?

    劉老四解釋道:“臨來之前,陛下曾經特意召見過撒家。要不然,俺咋知道你這次陞官兒的內情呢?我估摸著吧,陛下要是知道你得罪了突厥的大人物,也不會將你遷往定州任職了!”

    “得了吧,陛下若知道,那就更不會收回成命了!”崔耕分析道,“四郎你想,朝廷原來不知道突厥攻哪,二十多個州府處處設防。現在有我這個活靶子在定州城裡,那只要將定州守好了就成,這對大周而言,豈不是一樁好事兒?”

    “也對,這倒是對朝廷是好事兒,只不過對二郎你吧,誒…兄弟,你這時運真不濟!”

    突厥一旦叩關攻城入侵內地,一般是抄掠一番,崔耕這個定州長史基本上沒啥危險。但若再加上他和賽沐超父子的這番恩怨,那可就不好說了!

    一時無解,崔耕唯有接受現實,“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對了,此番限我三日內赴任定州,這麼急,也來不及交接啊,新任的江都縣令是誰?”

    劉老四微微搖頭,道:“現在朝廷上下都忙活著備戰,防著突厥冷不丁給咱來一下子,哪顧得著這事兒?江都縣令一職,暫由陳縣丞代理。”

    “代理?”崔耕心中一動,道:“那能不能讓上官舍人想想辦法,把‘代理’這倆字兒去了啊?讓陳縣丞直接繼任江都縣令一職?”

    “這……”

    劉老四有些為難,道:“給陳縣丞升一級倒是不難,找個實缺也不難。但這江都縣令的位置肥得流油,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恐怕上官舍人也無能為力啊。”

    崔耕道:“還請四郎在上官舍人面前多美言幾句,小弟在揚州有不少產業,這沒個自己人照應著,遲早不是幫人作嫁衣裳?”

    糖霜作坊還有上官婉兒三成份子呢,這話倒是打動了劉老四。

    他想了一下,點頭道:“也不是完全不行,二郎你為朝廷出生入死的,朝廷總不能連你的後顧之憂都不管吧?”

    雖然按照律令,官員不准經商,但有的是變通的法子。到了現在,這條律令已經形同虛設。

    以上官婉兒和武則天的關係,趕對了時機,完全可以直接拿這些產業說事兒。

    武則天一鬆口,陳三和的江都縣令一職就算穩了。

    這事兒,劉老四當著崔耕的面,算是應下了。不過他不敢保證真的能行,只得盡力施為了。

    ……

    突厥入寇的目標很可能是定州!

    此事關系重大,劉老四不敢耽擱。草草吃罷了一頓午飯後,就告辭回長安了。

    當然了,馬背上少不了五百兩黃金的程儀,以及托他轉交給上官婉兒的一些小禮物。

    至於崔耕,則趕緊召集心腹們議事。

    他先是通報了陳三和有可能升為江都縣令的消息,接著才對大家說道:“我雖然陞官了,不過這個定州長史卻是個佐貳官兒。你們若跟我去了定州,一時半會兒地也安排不了啥合適的位置。另外,突厥入寇在即,此行危險重重。所以,願意跟本官一塊兒走的,本官歡迎。想繼續留在揚州的,這裡也是咱們自己的大後方,也得有人守著。”

    封常清大腦袋一晃,不假思索地舉手道:“俺沒啥說的,大人去哪,俺就去哪。”

    周興也表態道:“在下這身本事,以往都是用在漢人身上,現在也該讓那些突厥崽子們嘗嘗了。”

    宋根海也道:“卑職當然是跟大人一塊兒走!”

    “嗯?”崔耕對宋根海的反應頗為意外,問道:“這不像你小子的風格啊!”

    宋根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合適的位置?是當捕快班頭,還是府兵的隊正?俺可不在乎這些芝麻綠豆的小官兒,有就有,沒有就算了。”

    陳三和好奇道:“那你在乎啥?”

    宋根道:“當然是封妻蔭子!”

    “你就拉倒吧,封妻蔭子最低也得是五品官兒。”陳三和撇了撇嘴,不屑道:“咱們大人為了朝廷立下了多少功勞,現在也不過是官居五品。你文不成武不就,也想弄個五品噹噹,除非你宋家祖墳冒上幾抹青煙來。”

    宋根海搖頭道:“假神棍,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咱先別說我,就說你自己吧,能比我高明到哪去?你這不眼瞅著就要當江都縣令了嗎?再進一步可就是五品。難不成你見過你家祖墳冒青煙了?”

    “我……我那是……”陳三和被擠兌壞了。

    “你那是沾了咱們大人的光。”宋根海道:“我也沒打算靠自己啊。你仔細琢磨琢磨,我才跟了大人幾年啊,這就是七品散官了,怎麼就不能想想五品官兒?這叫鳥隨鸞鳳飛騰遠,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陳三和糾正道:“咳咳,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

    宋根海擺了擺手,道:“反正就是那個意思,跟著大人能陞官發財,封妻蔭子,傻子才窩在揚州呢。”

    “那還有突厥的危險呢?”陳三和又問。

    宋根海滿不在乎地道:“富貴險中求,大人都不怕,我怕啥?”

    現在就剩下姚度沒表態了,他低下頭去,一聲沒吭。

    宋根海著急了,道:“老姚,你不會是貪生怕死吧?”

    “倒不是怕死……只是……只是……”

    陳三和冷笑道:“姚兄恐怕是捨不得那個寡~婦吧?哼,貪色忘友,也比貪生怕死好不到哪去。”

    “什麼寡~婦?”宋根海眼前一亮,姚度不仗義啊,媽的,居然偷摸養了女人。

    陳三和八卦道:“就是信義坊米字巷有個姓王的寡~婦,今年三十多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姚兄和她打得火熱,難捨難分哩。”

    姚度的老婆三年前就死了,現在跟一個寡~婦勾搭上,也算是人之常情。

    崔耕輕笑道:“老姚,你這算臨老入花叢啊,真的假的?”

    姚度嘴角顫動了幾下,終於下定了決心,正色道:“確有此事。蓮兒待慣了揚州,不想去定州。”

    宋根海道:“誰管那個王寡~婦啊,現在說得是你!”

    “我?”

    姚度忽然起身,給崔耕磕了一個響頭道:“姚某人不過是中人之姿,大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所以……在下想留在揚州。不過,若大人真有用的著我的地方,只要一句話,我就跟著您去定州,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我呸,大人是強人所難的人嗎?說得好聽,還不是不見色忘義!”宋根海鄙夷道。

    其他人看姚度的目光也變得鄙視起來。

    不過,崔耕倒是覺得沒啥。

    姚度無非是擅長處理文牘以及處置基層政務,而這些事情,周興都比他強得多。如他所言,跟不跟在自己身邊,實在是無關大局。

    想到這裡,他喝罷了宋根,又把姚度攙扶起來,笑道:“其實你留在揚州城,對本官也是一件好事哩。糖霜工坊、氈帽工坊和四海商號,都需要一個本官信的過的人盯著。陳縣丞到時候始終要處理政務,只能說是照拂一下,真正的具體事務,以後就要靠你多費心了。”

    “啥?”姚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大人的意思是說,四海商號,你準備也讓我管?”

    “當然了,四海商號的總部總不能跟著我搬到定州去吧?這樣吧,就由你代本官出任四海商號的大董事。”

    四海商號的股份構成非常複雜,為了協調各股東之間的關係,成立了“董事會”。這大董事一職,崔耕就當仁不讓了。

    大董事就相當於後世的董事長。

    姚度這個中年老漢,感動得險些哭鼻子。

    要知道,四海商號不僅可以調動數百萬貫的錢財,還可以調動龐大的官府勢力。

    不誇張地說,大董事所擁有的權勢,雖然比不得張潛這種封疆大吏,但比起一般的刺史來,絕對不遑多讓!

    從某種意義上講,姚度知道自己的確是“背叛”了大人,但人家卻如此待自己!

    誒,這要是不知感恩,自己還算是個人嗎?

    姚度再次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願為大人效死!大人,您就看姚度的表現吧,但凡這些買賣出了一點問題,姚某人願以死贖罪。”

    崔耕其實也看中了姚度沒啥野心,一個七品散官就讓他不思進取了,所以才對他委以重任。

    ……

    ……

    安排好了這些人,崔耕又發出暗號,邀駱賓王一會,臨行前對共濟會做出安排。

    願意做安善良民的,一切照舊。

    渴望建功立業的,可以跟水師會和,前往遼東的一處島嶼先暫時駐紮。

    這些人雖然數量不多,但貴在精銳。

    若突厥人大舉進攻定州,他們找準機會突然出擊,說不定還可以立下大功。

    接著。這些人就可以自稱是被突厥人擄走的漢人,將自己的身份徹底洗白了。

    駱賓王道:“大人的主意固然不錯。不過,遼東之地,真有適合屯駐的島嶼嗎?”

    崔耕在輿圖上劃了一個圈兒,指指點點道:“這裡別說駐紮幾百人,就是幾萬人都沒什麼問題。”

    “這裡是什麼地方?”駱賓王是真不懂遼東地形,尤其是海上島嶼。

    崔耕笑道:“碧海真如畫,蓬壺隔水崖,波瀾成雉堞,精鑿隱人家。時放桃花棹,堪尋菊谷花,何當乘躋往,絕頂隱流霞。此地可名為桃花島。”

    這詩雖然不咋地,但很不要臉,這首詩還是抄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302章 熱烈來歡送

    桃花島就是後世的覺華島,面積廣大,風景優美,有北方佛島之稱。 (  .    .   )

    又因為此島有天然的深水良港,在明清時期,成了著名的軍港。

    當然了,在唐朝時地廣人稀,陸地尚且沒開發完全,就更別提桃花島了。

    崔耕在這裡藏上幾百人的軍隊,一點都不成問題。

    駱賓王聽了崔耕的詩句,身雖未至,卻心嚮往之,道:“竟有如此人間仙境?說不得,這次老夫要親自帶隊,見識見識這桃花島的風光。”

    話說到這,他忽然微微一愣,道:“按說大人你沒到過遼東啊,怎麼會知道那裡有個桃花島?”

    “呃……這首詩不是本官寫的,是我偶然救了一個老人,他為了報恩,告訴了本官這麼個所在。”

    “原來如此,我說呢,怎麼這首詩大不如你之前的那幾首詩。”

    崔耕聽罷,一陣暴汗,這都能聽出來?果然是那個一篇討武檄文能頂十萬軍的駱賓王。

    他也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胡亂在抄詩了,裝逼須謹慎!

    ……

    ……

    三天後,揚州邗溝碼頭。

    “這也太誇張了吧?”崔耕翻身下馬,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得驚呼出聲。

    見此情景,他很失態。

    他覺著自己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離任的時候,有人相送是非常正常的事兒。

    但這人也太多了一點兒吧!

    黑壓壓,一片片,男女老幼皆有,官民百姓俱在,粗略估計,能有大幾千人!

    這還不算啥,關鍵是分列道路兩旁的几案,總數多達四五百個!

    有的上面擺滿了山珍海味,富貴逼人。有的只有幾個小菜一壺酒,乾淨肅雅。有的是大魚大肉,充滿了暴發戶的氣息。

    很顯然,這都是老百姓和地方鄉紳自發組織的,請自己吃的送行宴。不論豐儉,代表了主人的一片心意!

    若是按照一般禮節,自己每個菜動一口,就算吃過了,賓主盡歡。但是今天,別說每個菜了,哪怕是每桌上吃一口,都能撐死!

    “哈哈!二郎深得百姓愛戴,真是羨煞老夫啊!”

    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張潛帶著數百揚州的頭面人物,緩緩走上前來,道:“這菜餚麼,是多了些,但百姓們的心意也不好推拒。這樣吧,今天就由老夫做主,讓崔縣令的隨從代勞一部分。”

    “還是老大人想得周到。”

    隨後,崔耕對著四下里抱拳拱手,先感謝了諸位揚州父老的錯愛,又把張潛的意思對大家講明。

    隨後,又挨個介紹自己的手下:“他叫周鬼,曾任揚州刑曹吏,蒸骨驗屍案,拐賣童子案,貢品失竊案,都少不了周刑曹出力!”

    霎時就有百姓們高聲道:“周刑曹面噁心善,輔佐崔縣令勞苦功高,快來咱這喝一杯酒吧!”

    “周刑曹來我這,俺是楊氏的娘家人,今天要好好的謝謝你!”

    “別聽他們的,我這有上好的烤全羊,周刑曹不嘗一口,就實在可惜啦!”

    ……

    然後,崔耕又介紹了封常清自己的貼身侍衛,忠肝義膽,屢屢護自己化險為夷。

    還有宋根海,好吧,他實在沒什麼值得吹噓的。崔耕也只得昧著良心,稱讚這傢伙有神探的天賦,屢立奇功。

    待崔耕介紹完之後,宋根海這廝不待百姓們招呼,自個兒就跑過去了。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了個不亦樂乎。

    一邊吃著,他還不斷編造自己的豐功偉績,以崔縣令門下第一忠犬自居,矇騙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

    緊接著,崔耕又介紹了現在還是江都縣丞的陳三和,說他是自己過命的好朋友,以後在江都縣任職,還請揚州父老多多關照。

    百姓們又是一陣歡聲雷動。

    “姚曹吏,你過來!”

    崔耕見姚度有往人群外擠的意思,趕緊把他叫住了,對百姓們介紹道:“此人姓姚名度,現在為咱們江都縣的戶曹吏,乃是本官的左膀右臂。本官離任之時,總不能把江都縣衙的精幹之人抽空了。所以,特意留下了姚曹吏,繼續為揚州父老效力。”

    這回百姓們就更熱情了,紛紛請姚度喝酒。

    姚度的眼圈有些泛紅,酒到杯乾,功夫不大,已經酩酊大醉。

    崔耕自己也像征性地走了一圈,才重新與眾官員回合。

    張潛略帶些酸意道:“老夫為官幾十年,這番場景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我離任的時候,能有二郎的三成,就算心滿意足嘍。”

    崔耕趕緊道:“老大人過謙了,您興建羅城之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離任是時,場面肯定會更加熱鬧。”

    張潛擺了擺手,道:“二郎莫寬老夫的心了,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不一樣,不一樣。”

    本來這是非常正常的一段對話,不過揚州長史高儀,還是從中找到了拍張潛馬屁的機會。

    高儀笑道:“今日這番場面雖然盛大,還是有些美中不足啊。”

    “什麼美中不足?”

    高儀吐出了三個字兒,道:“萬民傘!”

    這還真是個問題。

    秦漢時期,清官離任,百姓們會請人寫一篇花團錦簇的文字,刻在石頭上,立在顯要的地方,稱為“功德碑”。

    不過後來,這就成了固定的形式。不管官員好壞,百姓們都要出錢立碑。

    朝廷見不是事兒,就下了一道公文。從今以後,想立碑可以,但先上書禮部,詳述該官員的功績,禮部覺得沒問題了才准立碑。

    從官員離任,再到吏部回文,最快也得半年,離任的官員看不到,那還有什麼意義?所以,功德碑就漸漸沒人立了。

    取而代之的,是萬民傘。

    傘者,遮蔽也,象徵著官員愛護百姓,為百姓們遮風擋雨。在一把傘上,綁上若干條黃綢,寫上獻傘之人的名字,就是萬民傘了。

    由於萬民傘方興未艾,御史盯得甚嚴,目前還沒有官員敢無恥地組織百姓們獻萬民傘。

    好死不死的是,揚州這地方特別富庶。說實話,官員們不做事,就是對揚州最大的貢獻了。

    所以,一直以來,百姓們就沒送萬民傘萬民傘的習慣。高儀這麼當眾說出來,一方面是藉機提示百姓們,等張潛離任的時候,可別忘了這茬兒,另一方面,也是小小的打擊一下崔耕。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之時,就有一個聲音響起,“高長史,你把咱們揚州百姓們看得太小了吧?我等若連萬民傘都忘了,那還夠一撇一捺嗎?”

    人們循聲望去,卻見是一個身材高大,略顯肥胖的老者。

    高儀還真認識他,此人姓單名永元,是江都縣數得著的大地主,在地方上頗有威望。

    他問道:“怎麼?單老爺子準備好了萬民傘?”

    單永元略帶不悅道:“咱們這話可得說清楚,不是老頭子我一個人送的萬民傘,而是江都縣百姓們送的萬民傘!”

    然後,他一揮手,道:“來,把萬民傘抬上來!”

    一把傘能有多重?咋還抬上來呢?

    等人們見過了實物,才恍然大悟,這不是一把傘,而是數百把!上面密密麻麻綴滿了黃綢,寫著百姓們的名字。

    咚咚咚

    突然,單永遠雙膝跪倒,給崔耕連磕了幾個響頭,道:“崔縣令,要不是您,大家就過不了那場旱災。這個頭不是老夫自己磕得,是代這萬民傘上八千四百三十二名百姓磕的!”

    此言一落,全場嘩然!

    所謂“萬民傘”,那不過是個誇張的稱謂。但單永元這個“八千四百三十二名”一出,可就幾乎是貨真價實地萬民傘了!

    最關鍵的是,人家給的這個理由簡直太強大了。明著指的是,崔耕破冤案天將甘霖,暗中指的卻是破禁屠令。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崔耕得這真正的萬民傘理所當然!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見證了一個奇蹟的誕生,大唐的清官傳記中,必然有崔耕崔二郎這麼一號!

    這還沒完呢,緊跟著,又有四海商號,李善,地方大戶宮家,乃至受了梁有貴欺壓的大戶們送的萬民傘,上面密密麻麻地名字,達到了九千八百多個!

    高儀見自己拍個馬屁,還被崔耕掃了顏面,被奪了聲勢,氣道:“可惜啊,還沒真正達到一萬個,不算名副其實的萬民傘,呵呵,還是有些美中不足啊!”

    “怎麼沒有一萬個?”話音剛落,一個五短身材的黑胖子,扛著一個布口袋,越眾而出!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0
第303章 啟程定州行

    黑胖子高聲道:“崔縣令,小的叫倪光遠,賣傘為業。 當初揚州連環人口失蹤案中,您救的那些孩童裡,就有我兒子。今天也是小的昏了頭了,受您如此大恩,竟然忘了準備萬民傘。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就給您做。”

    說著話,倪光遠打開布口袋,將十幾把傘和一團黃綢布倒了出來。

    他又對四周的百姓道:“誰家的孩子曾得崔縣令相救,便趕快來寫自己的名字啊!而且,這名不白寫,寫一個名字,得給我一文錢。”

    “理所應當!”

    “這錢花的值!”

    “你不要錢,我們還不答應呢!”

    百姓們前來簽名,功夫不大,黃綢布已經用完了。換言之,崔耕離任之時,表示戀戀不捨的百姓已經真正超過了萬人。

    完美的履歷!

    雖然未必後無來者,卻絕對是前無古人!

    以後大周官場上,誰不服崔耕的治政之能,完全可以拿這些萬民傘砸他個半身不遂。

    崔耕也頗為感動,衝著四下里抱拳拱手,“多謝,多謝,多謝揚州父老的厚愛!”

    百姓們也頗為激動,齊聲道:“崔青天!崔青天!崔青天!”

    誠心正意,聲震雲霄!

    盧若蘭此時此刻,就站在崔耕的身邊,與有榮焉般感受著揚州百姓對崔耕的擁戴和不捨。

    她仰著小腦袋,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崔耕的臉龐上,目不轉睛怔怔看著,痴痴地想著,這就是我盧若蘭的的男人,一個萬民擁戴的好官,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一枚似水柔情的……夫君!

    就在這一片和樂之際

    驀地,一陣難以壓抑的哭聲傳來!

    緊著著有人分開人群,跑了出出去,崔耕循聲望去,只來得及看見那一抹牡丹花瓣大袖衫的影子!

    “月嬋!月嬋!”

    崔耕心中一疼,大呼出聲,那女子卻並不駐足留步。

    倏忽間,風中傳來了一陣哽咽聲,道:“崔二郎,我現在恨死你了!”

    “我……”

    崔耕直感覺一口郁氣悶結於胸,臉色無比的難看。

    盧若蘭此時也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快~感,低聲道:“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了?”

    崔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沒有做聲。

    這時,一個清脆純真的聲音在崔耕耳邊響起,“崔縣令,還請看開些,須知,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崔耕扭頭一看,說這話的非是旁人,正是淳于良的兒子淳于真。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教人如何談戀愛?

    崔耕擺了擺手,“你一個小孩子,不懂男女之間那些個剜心之痛的。”

    “哼,貧僧受戒了,才不是小孩子呢!”淳于真氣鼓鼓地道。

    這話倒也有理,佛家有規定,不得收七歲以下的孩子入門。所以,別看淳于真以前替了個光頭又在寺廟裡修行,但他算不得真正的和尚,別人稱他一句小孩子毫無問題。

    但受戒之後,世俗人就該稱他一聲“小師父”或者“小沙彌”了。

    崔耕道:“哦?那還是本官小瞧你了。不知你的受戒之後的法名是啥?”

    淳于真稚嫩的小臉蛋上突然寶相莊嚴,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法號鑑真。”

    “嗯?鑑真?我好像在哪兒聽過!”崔耕目瞪口呆。

    ……

    ……

    一直到了船上,崔耕的腦子裡暈暈乎乎,不斷忽閃著“鑑真”這倆字兒!

    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就這般厲害呢,原來人家這一生就是開掛的人生啊!

    追索夢中歷史所載,鑑真十四歲出家,二十六歲任大明寺主持,幾十年間,傳法過四萬人,被世人稱為“江淮之間,獨為化主”。

    後來,又六度扶桑,被扶桑人譽為“文化之父”、“律宗之祖”!

    與他波瀾壯闊的一生成就比起來,斗匪徒臨危不亂智計百出,下圍棋殺敗了突厥特使,這點成就委實算不了什麼。

    想著想著,他不無得意道:“呵呵,原來東渡日本,被後世日本人譽為文化之父,律宗之主的鑑真大師,竟然被我整天摸摸頭,叫著小屁孩。人生啊,真尼瑪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精彩!”

    ……

    ……

    船行江上,倒也順風順水。

    崔耕此行的路線,是先從水路到洛陽,然後再從洛陽走陸路,往東北而行,穿州過府,直抵定州。

    外任官員不得無故返京。

    所以崔耕下船之際,就該與盧若蘭等人分別了,與佳人一陣柔情蜜語不必細表。

    忽然,崔日用招了招手,把崔耕叫到了一邊。

    崔耕皺眉道:“本官都已經和若蘭訂婚了,你現在該不會還有那不該有的心思吧?”

    “那哪能呢?”崔日用連連擺手,“我崔日用身為五姓七望博陵崔氏的族正,更是飽讀聖賢書,怎麼可能會打有婦之夫的主意?”

    “那你找我啥事兒?”

    崔日用道:“是這樣的,二郎你現在雖然是入了族譜了,但還有些人對你有意見。他們覺得吧,你雖然血脈上是博陵崔氏子弟,但久居在外,沒有受族中長輩教導,恐怕野性難馴。所以……所以……”

    崔耕不耐煩地道:“他們想咋樣?”

    “也沒想咋樣,就是想教導教導你,磨磨你的性子。”

    “擦,他們想得美!”

    崔耕瞬間就秒懂了,這哪裡是教導啊?分明是教訓!

    不言而喻,博陵崔氏內部有人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想讓自己“明白明白”自己的位置,以後要好好的為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當牛做馬。

    崔日用對崔耕反應早有預料,笑道:“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博陵崔氏的族譜上有了你的名字,這就代表了天下公論。真跟族裡鬧僵了,對二郎你的名聲可不好!你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盧小娘子想想不是?”

    “又拿若蘭來壓我?”崔耕沒好氣道。

    崔日用耐心解釋道:“不是壓你,我是提醒你,族裡邊有不開眼的,教訓教訓也就是了,別做得太過分了。”

    崔耕聽了這話,心中那口氣才順了些的,道:“這還差不多,那什麼叫過分,什麼叫不過分啊?”

    “呃……就是三條:別有人殘廢,別對崔氏祖宗不敬,別弄得人家破人亡!”

    日!

    這下限也太低了吧?

    崔耕眼睛瞪得溜圓,道:“剛才說得那麼嚴重,現在又是這麼三條。你啥時候見我搞的人家家破人亡了?就這個還值得專門提醒我一次?”

    說著話,他繞著崔日用轉了倆圈子,皺眉道:“怎麼聽你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倒像是鼓勵我跟他們幹仗似的?你小子到底是哪頭的啊?”

    崔日用嘴角蕩起,道:“只要你不犯這三條,我當然是站二郎你這邊的,那幫人也該有人教訓教訓了。”

    “行,我發現你小子還挺不錯的嘛。”崔耕拍了拍崔日用的肩膀,“有你這個大族正在撐腰,那本官就好好地幫博陵崔氏,正正門風!”

    崔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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