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599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9
第10章 波詭雲譎、挾洋自重

  不對!

  肯定有哪裡不對!

  默然站在巴松的屍體前,孫紹宗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巴松死的突兀又決絕,乍看似乎符合他不惜一死博名的心理,但細究的話,卻又透著不少蹊蹺之處。

  荊軻等人慨然赴死,多是出於忠義,為了不願牽連幕後主使之人。

  這巴松表面看來似乎也是如此,可是別忘了,他為的是千古留名,而不是什麼忠義——既然為了名聲連死都不怕,此時不正該先展現一下英雄氣概,然後再把所有罪名攬在自己身上嗎?

  更何況,巴松及其同黨的身份明顯已經暴露,突然自盡的話,只會讓人把懷疑轉向縝國官方。

  這卻算哪門子的為國捐軀,又算哪門子的離間計?

  莫非……

  孫紹宗心頭突然生出一股寒意,莫非巴松這次刺殺牛永信,本來就是為了陷害縝國?!

  如此一想,許多疑點倒是能說通了。

  譬如:刺客們初期混進青麟府、潛伏、伺機行刺、安插人給自己這個護衛統領下毒……這許多步驟全都計畫的頗為縝密,然而在得手之後,他們明明有足夠的時間離開,卻偏偏回到了原本潛伏的地方,簡直就像是被加持了弱智光環一樣!

  一擊之後,不管得不得手立刻遠遁,應該是做刺客的常識吧?尤其他們刺殺的還是天朝上國的使者!

  按照現有情報來看,這些傢伙就算不落入自己等人手中,日後也免不了要被搜捕出來,屆時他們的離間計非但毫無效果,反而妥妥的會給縝國召來災禍。

  另外,巴松不過是縝國一遊俠兒,卻輕而易舉的在青麟府開了分基地,甚至還在使館廚房安插了內奸……這種種蹊蹺之處,可不是單憑‘傾家蕩產’四個字就能解釋清楚的!

  反之,如果這一切都是茜香國為了吞併縝國,而設下的‘反間計’,所有蹊蹺便都有了答案!

  不行~

  不能再想下去了!

  孫紹宗打了個寒顫,忙將所有的懷疑全都壓到了心底深處——涉及到國與國之間的戰略利益,這裡面的水實在是太深了,他這小小的肩膀可扛不住,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為妙。

  至少在茜香人面前,絕對不能露出半點知情的痕跡,否則就真要萬劫不復了!

  “都尉大人!”

  便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吼,直唬的孫紹宗渾身一激靈,回頭看去,卻原來是馮薪匆匆忙忙跑了回來,一邊往他身邊湊,一邊嚷道:“外面來了幾個巡街的捕快,被我攔下之後,好像已經派人去找援兵了——大人,要是刑部的大隊人馬來了,光憑咱這幾個人可攔不住啊!”

  “怎麼攔不住?”

  孫紹宗沒好氣的呵斥道:“你們三個在門口把刀一橫,咬死了不讓進,難道茜香人還會為了幾個刺殺牛大使的嫌犯,和咱們大周兵戎相見?”

  “那……那什麼……”

  馮薪被他呵斥的一縮脖子,訕訕的嘟囔道:“他們要是翻牆進來咋辦?再說那不還有個側門麼,萬一……”

  說著說著,眼見孫紹宗臉色越來越差,他忙又轉了話鋒,斜肩諂媚的關心道:“大人,我看您方才似乎有些不痛快,莫非是出了什麼差池?”

  反間計的揣測事關重大,孫紹宗哪敢和他實話實說?

  於是胡亂敷衍道:“領頭的刺客剛才自殺了,我擔心少了這最重要的活口,不夠咱們將功補過。”

  他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誰知馮薪卻當了真,搓著手愁眉苦臉的嘟囔著:“這可如何是好?!那牛大人乃是鎮國公的嫡孫,他哥哥牛繼宗是世襲的一等伯,姐姐是太上皇的寵妃,再加上四王八公向來一個鼻孔出氣,萬一有誰在皇上面前歪一歪嘴,咱們可就全完了!”

  這什麼四王八公的,貌似是大周朝頂級門閥中的一個聯盟,原本甚至一度佔據了朝中半壁江山,不過近些年隨著開國功臣一一離世,聲勢也已經大不如前了。

  可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四王八公的勢力大不如前,想要收拾自己這等小人物還是綽綽有餘——如此想來,這將功補過的法子,貌似還真有些不夠穩妥。

  看來還得再想點兒盤外招才行!

  孫紹宗略一沉吟,心中頓時有了主意,立刻吩咐道:“算了,既然攔不住,那乾脆就讓刑部的人進來吧,讓他們把這些刺客餘黨帶回去審問。”

  說著,忽然掃見一旁的阮蓉,忙又補了句:“也好讓阮知府早日脫困回家。”

  阮蓉聞言,只從耳朵一直甜到了心裡,對著孫紹宗款款道了個萬福:“多謝孫大哥。”

  馮薪聞言卻是老大的不樂意,雖不敢明著反對,卻湊上來嘟囔道:“大人,咱們可是費了老鼻子勁,才拿住這些刺客的,難道就這麼便宜了那些茜香人?”

  “不然還能怎樣?”

  孫紹宗橫了他一眼,大義凜然的道:“咱們現在是戴罪之身,必須留在使館等候發落,這些刺客只能由茜香國官府代為押往大周。”

  “這……這……”

  馮薪仍不肯罷休,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服孫紹宗,正支吾間,便又被孫紹宗扯到身邊,小聲交代道:“人可以給他們,但名聲得歸咱們!你選幾個能說會道的兄弟,跟他們一起押送人犯去刑部,只要路上圍觀的老百姓足夠多,就留下一個人將今天的事情宣揚出來——記得不要過分誇張,稍微修飾一下就行!”

  猶豫了一下,他又補了句:“最好提前想幾個口號出來,要通俗易懂的那種,譬如‘孫都尉半日奇案’之類的,另外一定要強調,咱們這麼做是為了給牛大人報仇,千萬別說什麼‘將功補過’。”

  馮薪聽了這番話,頓時又喜不自勝的直拍胸脯:“大人放心,卑職保管讓整個青麟府的人,都知道咱們……都知道大人您有多英明神武!”

  說著,便興沖沖的去選人了。

  孫紹宗想到的辦法,正是‘挾洋自重’這四個字!

  雖說這茜香國比不得西方列強,但好歹也是南疆第一強國,如果茜香人對護衛們交口稱讚的消息,隨著押運刺客的隊伍一起傳到順天府去,朝廷還好意思嚴厲處罰麼?

  當然,單靠民間輿論怕也不怎麼保險,畢竟這年頭平頭百姓不如狗,何況還是藩邦屬國的老百姓?

  所以孫紹宗準備再找個茜香國的大官,來個扯大旗、作虎皮。

  如果‘友邦驚詫’的輿論壓力,仍然不能讓朝廷改變主意的話,他怕是也只能帶著馮薪等人去落草為寇了!

  而這也正是孫紹宗要以戴罪的由頭,滯留在茜香國的原因——押送刺客這一來一往,至少有兩三個月的緩衝期,足夠孫紹宗佈置好脫身之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9
第11章 陰謀、陽謀?

  如同孫紹宗預料的一樣,這種‘一怒為同僚、半日破奇案’的故事,在古代民間是最易流傳開來的。

  都沒等到第二天,他剛把依依不捨的阮蓉送回家,半路上就聽街邊酒肆裡有人討論此事,他‘孫都尉’的名頭更是屢屢被提及。

  唯一有些不合適的,就是黎九命貌似被編排成了嫉賢妒能的醜角,用來襯托他和男二號馮薪的偉光正——不用說,馮薪這廝肯定偷偷給自己加戲了,否則就憑丫那點能耐,怎麼可能當的上男二號?

  現在正是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在青麟府造勢的時候,平白無故得罪黎九命這樣的地頭蛇可不是什麼好事,尤其人家還幫過自己一把。

  因此孫紹宗就準備第二天登門致歉,順勢再添油加醋的炒作一回,賺個什麼‘英雄惜英雄’的名頭。

  誰知計畫卻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一早,孫紹宗剛從床上爬起來,還沒開始洗漱呢,就有官差送來名帖,請他去宰相阮福忠府上一敘。

  這阮福忠在茜香國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別說是孫紹宗一個小小的都尉,就連牛永信還活著的時候,想見對方都得先去禮部申請報備。

  這樣的大人物發來請帖,孫紹宗哪裡敢耽擱拖延?

  再說了,他那‘拉大旗、扯虎皮’的計畫,也正需要這樣一位大人物當墊腳石,如此天賜良機怎能錯過?

  因此,孫紹宗只得讓馮薪代為登門致歉,反正這事兒本來就是丫搞出來的,讓他去擦屁股再合適不過了。

  卻說孫紹宗風塵僕僕的趕到了丞相府,在客廳分賓主落座之後,那阮福忠先是代表茜香國朝廷,對使館上下人等進行了慰問,對以孫紹宗為首的護衛們進行了表揚,又回顧了一下兩國過往團結友愛的歲月,展望了一下更加光明的未來。

  到了最後,阮福忠才終於開始詳的細盤問,孫紹宗等人追查刺客餘黨的過程。

  直到此時,這次會面給孫紹宗的感覺,都像是在走過場,就同他以前在現代時,參加過的那些勞模表彰大會一樣——通篇都是官樣文章,沒什麼乾貨可言。

  唯一的區別就是阮福忠的言辭更文雅一些,態度拿捏的也比那些市縣級領導要強些,明明透著層疏離感,卻愣是讓人如浴春風一般。

  然而就在孫紹宗逐漸降低了警惕時,阮福忠卻冷不丁的拋出一句:“我茜香國與大周情同手足,那縝國卻視大周如虎豹豺狼,那些刺客自然是縝國來的,也只能是從縝國來的!”

  只這一句話,孫紹宗只覺得渾身汗毛倒豎,險些便驚出了滿頭冷汗!

  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在試探自己有沒有看出破綻?

  還是在表明茜香國搞得其實是陽謀,根本不怕大周察覺真相?

  短短一句話,卻是細思極恐!

  也幸虧孫紹宗在現代官場上歷練過幾年,不是真正的毛頭小子,才勉強穩住了心神,沒在阮福忠面前露怯。

  ——分割線——

  等回到使館之後。

  孫紹宗一方面按照原定計畫,派人散播‘阮宰相慧眼識英才、孫都尉忠心拒招攬’的謠言,謊稱阮福忠以三品將軍之位招攬自己,卻被自己十分感動的拒絕了。

  另一方面受那阮福忠的刺激,孫紹宗又惡補了一番大周王朝的國內外形勢,結果發現這姓阮的還當真有可能是在搞陽謀!

  一般來說,封建王朝都講究個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偏偏這大周朝廷卻有兩個太陽:退了位的太上皇和繼了位的皇帝。

  皇權面前,即便是親父子也難免互相猜忌、掣肘,所以大周這些年的政令經常朝令夕改、彼此矛盾,極大的拖累了地方政府的效率,降低了朝廷的威信。

  也正因此,以前被壓制的雜音又漸有抬頭之勢,譬如說西北方的蒙古部落,五十幾年前險些被大周滅族,數十年間只敢以奴僕自居,如今卻與東北方的黑水靺鞨勾結,頗有蠢蠢欲動之勢。

  而在東南沿海,倭寇與黃毛夷人也是越鬧越凶,屢屢上岸劫掠,搞得沿岸百姓苦不堪言。

  這內憂外患之下,大周卻那還有餘力顧及南疆六國?

  因此,雖然茜香國的中下層依舊保持著對大周的敬畏,但高層之中卻已經生出了別樣的心思,所以才會暗地裡施展手段,想要試探大周的反應。

  反正他們主要針對的還是縝國,朝野上下又對大周表現的恭順有加,儼然以大周忠犬自居,就算大周朝廷裡有人看出了破綻,又能如何處置?難不成還能為了個牛永信,把這唯一還算‘恭敬謙卑’的小弟給逼反了?!

  想通了這些關節,孫紹宗越發覺得這潭渾水深不可測,自己這等小魚小蝦還是躲遠些為妙。

  因此他一面叮囑馮薪等人深居簡出,省得再招惹上什麼麻煩;一面又牽頭集資了五百兩紋銀,用於收買押送刺客的士兵、官吏,好讓他們把《孫都尉半日破奇案,阮宰相慧眼識英才》的故事,傳到順天府去。

  就這般風平浪靜過了四、五日,眼見押送刺客的隊伍終於開拔啟程,使館裡卻忽然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阮蓉的親爹,青麟知府阮良順。

  阮良順上門拜訪用的‘道謝’的名義,但孫紹宗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謝意,反而那張老臉緊緊繃著,像是有誰欠了他不少錢似的。

  一開始孫紹宗很是莫名其妙,只是看在阮蓉的份上,沒和這老頭計較罷了——直到阮良順說出一句話來,他才明白對方這莫名的敵意來自何處。

  “孫都尉。”

  只見阮良順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道:“小女那日心繫老朽的安危,難免便有些口不應心,孫都尉千萬莫要在意——正好過些時日,小女便要和戶部潘尚書的長子定親了,屆時本官在家中擺下喜宴,還請孫都尉撥冗蒞臨。”

  孫紹宗多聰明一人?

  立刻明白阮良順這是話裡有話,真實的用意其實是在警告他:我家女兒馬上要嫁人了,你最好不要再與自家女兒再有什麼來往,更不要抱有什麼非分之想!

  這邀請他參加定親宴云云,怕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壓根當不得真。

  雖說孫紹宗對阮蓉也有幾分好感,卻還遠不到男女之情的程度,更何況不出意外的話,他不日便將返回大周,這輩子怕是沒什麼機會再見阮蓉了。

  因此聽了這番警告,雖然心裡有些不爽,但送走阮良順之後,便也將此事拋諸腦後了。

  這之後,約莫又過了將近百日光景,阮府的定親宴如期而至,親朋故舊大多都接到了請帖,內中卻果然漏了孫紹宗——不過就算接到帖子,他怕也沒時間去赴宴,因為就在阮府發喜帖同時,新任的大周特使也終於趕到了青麟府!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9
第12章 君不負妾,妾亦定不負君

  眼見已經進了十月,茜香國境內卻依舊綠意盎然,不見絲毫蕭瑟之態。

  因國中一應風俗都仿照大周,青麟府外三五里處,自也少不了接官亭的存在——就在數日前,孫紹宗剛剛在接官亭內迎來了新任特使侯勇,而這一日,卻輪到侯勇在此地送他遠行了。

  一如孫紹宗所料,朝廷果然並無降罪之意,只下旨吩咐孫紹宗與侯勇交接完畢之後,立刻動身返回朝中。

  另外侯勇還捎來了一個好消息:當初孫紹宗得罪的那什麼義忠親王,因為私造火器漏了風聲,如今已經被圈禁在宗人府,家中一應財物皆被抄檢發賣,就連當初訂下的棺槨都被轉賣給了旁人。

  “二郎!”

  卻說在這長亭外、古道邊,侯勇鄭重的一抱拳,粗豪的馬臉上顯出幾分落寞:“回到京城之後,莫忘了代哥哥去向我那老娘道一聲平安,讓她老人家好好將養身子,千萬等著我回去盡孝!”

  與前任牛大使不同,這侯勇出身行伍,與孫紹宗的胞兄孫紹祖並稱巡防營雙虎,彼此間頗有些交情,因此對孫紹宗並不以官位相稱,而是喚他一聲‘二郎’。

  雖說彼此相處才不過幾日光景,但孫紹宗與這位豪爽大度,卻又不失分寸的侯大哥卻是頗為投契。

  此時眼見這黑鐵塔一般的豪爽漢子,提起自家老母,竟忍不住有些哽咽之意,他心下亦是惻然不已,忙也抱拳拱手道:“侯大哥放心,等回了順天府,我一定常去府上探望伯母!”

  “那哥哥這裡就先謝過了!”

  侯勇說著,把手向後一招手,立刻有隨行侍從奉上兩碗水酒,他先遞給孫紹宗一碗,又自取了一碗,將那酒碗向前一送,道:“時候也不早了,喝了這一碗壯行酒,二郎便動身上路吧——來,幹!”

  “幹!”

  孫紹宗忙也舉碗向迎。

  等將一碗酒順著喉嚨灌將下去,又與侯勇相視一笑,正待告辭離開,卻見官道一騎飛奔而至,雖是青衣小帽的男子打扮,遠遠的一開腔卻是脆若鶯啼:“孫大哥,等一等我!”

  只這一嗓子,孫紹宗便聽出來人正是阮蓉!

  心下不由得又喜又驚,喜的是臨行前,還能與這小丫頭當面道別;驚的卻是這丫頭明明今天定親,卻還巴巴的出城給自己送行,要是讓未來的夫家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孫紹宗下意識的向前迎了幾步,開口問道:“蓉姑娘,你怎麼……”

  不等把話說完,便見阮蓉從馬上飛撲而下,不管不顧的直撞入了他懷裡,口中更是決然道:“孫大哥,我不要嫁給潘家那呆子,我要和你一起回大周!”

  這一下當真是變起倉促,孫紹宗目瞪口呆的望著她那眉眼如畫的小臉,愣是半響不知該如何應對。

  “哈哈哈……”

  這時邊聽侯勇一陣爽朗的大笑,上前在孫紹宗肩頭拍了拍,嘴裡揶揄道:“不想二郎你還有這等本事,當真是讓哥哥我好生羨慕啊!”

  孫紹宗身子發僵不敢亂動,彆扭的轉頭苦笑道:“侯大哥莫要亂說,蓉姑娘可是青麟知府家的千金,那潘家更是茜香國的戶部尚書,我要是真把她帶去大周,那兩家豈肯善罷甘休?”

  “不肯罷休又如何?難不成他們還敢追到順天府去?!”侯勇滿不在乎的道:“人家姑娘為了你連名節都不顧了,這份心意比得上十足真金,你莫非還要把她推給那什麼潘傻子不成?”

  說著,他又把牛眼一瞪,惡形惡狀的威脅道:“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小子要敢幹這髒心爛肺的事兒,別說兄弟沒的做,俺這砂鍋大的拳頭還要跟你理論一番呢!”

  無語……

  自家這位侯大哥還真是急公好義的典範!

  而且那潘家公子只是愛書成痴,哪裡算是什麼傻子?!

  前面說過,孫紹宗對阮蓉雖也有些好感,但距離男女之情卻還差了不小的距離,可人家堂堂知府千金不惜離家出走,也要與自己雙宿雙飛,他卻哪裡說得出‘拒絕’二字?

  稍一猶豫,眼見阮蓉臉上顯出些慌張之色,便也只好長嘆了一聲,低頭問道:“你當真要和我一起去大周?”

  阮蓉毫不猶豫的點著頭,揚起的小臉上滿是期待。

  “那好!”

  孫紹宗將一隻手伸到她眼前:“咱們就擊掌為誓,在茜香國境內,你大概有八天時間可以想清楚,只要你覺得後悔了,我二話不說立刻送你回青麟府——可一旦踏足大周的土地,你就是我孫紹宗的女人了,再容不得你反悔!”

  阮蓉盯著那隻大手出神半響,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將白皙如玉的柔荑印了上去,神情莊重的道:“君不負妾,妾亦定不負君!”

  定下了誓約,阮蓉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生出些羞臊來,慌忙從孫紹宗懷裡掙脫,紅著臉撫弄著耳邊的發絲。

  “馮薪!”

  孫紹宗一旦下了決心,頓時便把所有顧忌拋諸腦後,一指阮蓉騎來的那匹白馬,吩咐道:“先把它栓到車後面,路上也好輪替著使喚。”

  與孫紹宗一樣,馮薪也被要求動身返回大周,所不一樣的是,他是回京到兵部述職,而孫紹宗卻是回京覲見——也就是先要在皇帝面前溜一圈,再做安排的意思。

  馮薪領命去那拉那白馬。

  孫紹宗便又對阮蓉道:“你先上車吧,等我和侯大哥道別之後,咱們便動身啟程。”

  阮蓉乖巧的點了點頭,卻是先從白馬背上解下一個包裹,又對著侯勇道了聲萬福,這才自顧自的上了車。

  “侯大哥,我……”

  “行了,少跟我這兒墨跡!”

  眼見孫紹宗還要過來與自己道別,侯勇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催促道:“你小子還是趕緊上路吧,再耽擱下去,人家苦主就該追上來了!”

  孫紹宗只能無語的拱了拱手,自馮薪手裡奪過趕車的鞭子,跳上車轅隨手一抖,那馬兒立刻奮起四蹄,沿著官道一路向東而去。

  後面馮薪忙也翻身上了孫紹宗的烏騅馬,一帶韁繩緊隨其後。

  自這日起,一行三人曉行夜宿,不疾不徐的趕赴兩國邊境。

  八天後。

  三人終於離了茜香國境內,正式踏上了大周的土地,那日傍晚,阮蓉向著青麟府的方向焚香拜了三拜,起身時已是涕淚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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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璉二爺

  自打進入大周國境之後,孫紹宗與阮蓉之間便再無隔閡可言,整日裡在一起談天說地、耳鬢廝磨,當真是如膠似漆一般。

  阮蓉倒也罷了,小姑娘情竇初開,只要能與心上人朝夕相處,便也別無所求了。

  但孫紹宗表面看著‘憨厚’,內裡卻是個早就嘗過肉味的,守著一兩情相悅的美人兒,如何肯做那吃齋唸佛的呆和尚?

  因此沒等行出三五日,便先騙了她的小嘴兒,逞了一番口舌之慾。

  過得些時日,又以依偎取暖為名,將一雙魔爪探入阮蓉懷中,上攀山下索海,好一番攻城略地。

  等三人過雲貴、取荊襄、沿著長江漂流而下,抵達揚州城時,除了最後一處‘屏障’之外,孫紹宗已然攻佔了阮蓉全境。

  倒不是他不想捅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只是阮蓉堅決不肯答應,硬是要等在孫家人面前確立了位份之後,才將自己完完整整的交託給他。

  反正從揚州出發,沿著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不過旬月之間就能抵達京城,這點時間孫紹宗還是等得起的——當然,他免不了又巧言令色,索些旁的甜頭嘗嘗。

  卻說這日一早。

  孫紹宗端著飯菜敲開了阮蓉的房門,見她將那雙嫩白小手洗了又洗,只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腦中頓時浮現出昨晚纖手弄飛梭的畫面……

  忍不住先嘿嘿淫笑了幾聲,這才正色道:“蓉兒,你先在客棧休息休息,我帶馮薪去碼頭上轉轉,看有沒有合適的客船——等過了響午,我再帶你逛一逛這揚州城。”

  他身為一名穿越者,自然知道女人是要哄的,因此這一路上,但凡遇到什麼名勝古蹟,總會主動陪阮蓉去遊玩一番。

  順帶再弄些浪漫格調,來幾句甜言蜜語之類的,直將阮蓉迷的魂不守舍,越發堅信自己沒有選錯良人。

  此時聽孫紹宗說要出去辦正事,阮蓉也忙收了羞臊,上前一邊幫他整理衣領,一邊道:“這揚州城又沒長腿兒,什麼時候逛都行——還是先把客船訂下再說其他,這眼見就快十一月底了,可千萬別錯過了年節。”

  孫紹宗隨口答應一聲,又順勢咬住阮蓉半片銀元寶似的耳垂,說了幾句沒羞沒臊的葷話,直惱的阮蓉抬手欲打,他這才哈哈大笑著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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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這揚州城果然不愧是千古名邑,沿河兩岸車馬如龍、舟船似梭,抑揚頓挫的吆喝聲更是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此時堪堪辰時剛過,數十艘花船陸續靠岸,卸下一個個腳步虛浮,卻又流連忘返的士紳豪客。

  更有那船上的歌姬憑欄而立,隔河賣俏,只引得兩岸遊人垂涎欲滴。

  囊中羞澀的,不過趁機過個眼癮,便又行色匆匆的去討生活了;腰纏裡頗有些閒錢的,便站在那裡挨個的品頭論足,琢磨著晚上要去那一家去快活逍遙。

  孫紹宗剛當上警察時,一年也不知要參加幾次掃黃行動,對這些歡場女子早就看厭了。

  現在莫說是幾個歌姬隔河賣俏,就算統統脫光了在船上跳鋼管舞,他都不帶心動分毫的——要是集體跳河,他說不得倒要圍觀一下。

  但馮薪可就不一樣了,先是在青麟府素了數月,緊接著又當了一路燈泡,每日裡瞧著孫紹宗與阮蓉親親我我,早就憋了滿肚子的邪火。

  如今眼瞧著這一個個花枝招展的,腳下便一步緩似一步,眼睛倒是動的飛快,只在那些歌姬的腰腿、臀胸之間蕩漾。

  “瞧你這點出息!”

  孫紹宗在他屁股上虛踢了一腳,笑罵道:“趕緊把那花花腸子收一收,等咱們先雇好了船,你再去快活一番也不遲。”

  馮薪一聽頓時大喜,正待謝過‘大人法外開恩’,卻聽身後突然有人大聲招呼道:“前面可是孫家二郎?”

  緊接著又是一聲:“邵宗賢弟,且等一等哥哥!”

  孫紹宗哪裡想的到,竟會在這煙粉之地撞見了‘熟人’?

  下意識的循聲望去,便見一披著錦帽貂裘,內襯月白色長衫的公子哥從身後趕將上來,人還未到跟前,那流利的京片子就先鑽了滿耳朵:“果然是二郎!這一年多沒見,你小子生的越發魁梧了,我方才險些都不敢認了呢。”

  孫紹宗細細打量來人,卻見他身量挺拔、面如冠玉,一對兒桃花眼顧盼生春,正是那豪門裡托生的風流魁首——看到這裡,他腦中便應景的跳出個名姓來:賈璉、璉二爺。

  這賈璉出身榮國府,亦是四王八公中的一枝,因榮國府與孫家乃是世交,當初孫家落魄時,孫紹祖常帶著孫紹宗去榮國府打秋風,因此同這賈璉倒也頗為熟識。

  記起這人的身份,孫紹宗也連忙哈哈一笑,拱手道:“原來是璉二哥,你不在京城享清福,卻怎得跑來了揚州——莫不是惹惱了嫂夫人,被掃地出門了?”

  記憶中,這位璉二爺似乎有懼內的毛病,因此他便隨口拿來打趣。

  “我呸~借那婆娘倆膽,她也不敢攆我!”

  賈璉不屑的嗤鼻一聲,隨即表情略正經了些,道:“其實是我那姑父不幸在揚州任上仙逝,他族裡人丁凋零,膝下又只有一個沒長開的表妹,故此我家老太太便讓我過來支應著,幫姑父料理一下後事。”

  說著,他又誇張的在大腿根上一拍,抱怨道:“這大半年下來,我京城、揚州、蘇州的來回跑了好幾趟,才終於把事情處理妥帖,差一絲絲沒把腿跑斷!”

  不等孫紹宗搭腔,他又好奇的問:“對了二郎,你不是去那什麼茜香國當差了嗎,怎得也跑到這揚州城來了?”

  兩家雖然勉強稱得上是世交,但當初在京城時,賈璉與孫家兄弟的關係也只是泛泛而已——現下這般親熱,倒有八成是源於他鄉遇故知的激動。

  因記憶裡,這榮國府對孫家兄弟有援手之恩,孫紹宗倒不好怠慢了他,於是便就近找了家茶肆,把茜香國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

  只聽得這璉二爺咂舌不已,連道‘二郎如今真是出落了,竟做下這等大事,連聖上都給驚動了’。

  待聽孫紹宗說起自己奉命回京,正準備尋找北上的客船時。

  賈璉立刻又大包大攬道:“我當是什麼鳥事呢,你也不用找了,二哥那船上有的是地方,便多你們幾個又算得什麼?對了,你們也別住什麼客棧了,乾脆去我姑丈的官署盤桓幾日,等我這裡處理妥當了,咱們便一起動身回京!”

  孫紹宗推託了幾句,見實在盛情難卻,便也只好答應下來。

  【後面老有搞不清楚時間線的,在作者說裡解釋也不看,還留言怪我瞎寫,只能在這裡提前說明一下了。

    5、6歲時,黛玉死了母親,因此被送去賈府寄居了好幾年。

  11歲的春天,林如海病重,賈璉護送黛玉返回揚州侍奉林如海。

  11歲秋,林如海病逝,賈璉花了幾個月處理完喪事。

  冬天時再次攜黛玉返回賈府寄居,直至黛玉香消玉殞。

  書中寫的正是黛玉11歲的冬天。

  所以,別再質問我為啥黛玉11歲才去賈府,為啥還沒去就有個紫鵑,為啥還沒去就知道府裡有個寶哥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9
第14章 原是紅樓夢一場

  巡鹽御史是兩淮獨有的官職,雖不過是從三品的官銜,卻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

  不但管著兩淮鹽稅,還兼有糾察百官的權利,論地位實不在一省巡撫之下,只堪堪低了兩江總督一頭,因此素來非天子近臣不得擔任。

  賈璉的姑父林如海,便曾是如此一位遮奢人物。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老黃曆了,林如海在任上病逝之後,以往的富貴榮華便也都隨之煙消雲散。

  眼下這鹽道衙門的官署裡一片蕭瑟,連奴僕丫鬟們也都遣散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賈璉從京城帶來的幾個下人。

  卻說這日傍晚。

  官署後堂的小廳內,罕見的又燈火通明起來,兩座銅爐裡更是塞滿了銀霜炭,直暖的初夏一般。

  那燭光映照下,就見賈璉左一杯右一盞的灌著黃湯,早喝的兩眼發直身形亂顫,卻兀大著舌頭胡嚷嚷道:“來來來,這……這杯酒,二哥卻是要敬你那紅顏知己!要不是有她在,你我兄弟哪得這般開懷暢飲?!”

  他這些時日一直忙著操辦喪事,又要顧及到家中年幼的表妹,已經足有大半年沒能暢飲這杯中之物了,早攢下了一肚子的酒蟲。

  因此一聽說孫紹宗還帶了女眷來,當真是大喜過望!

  按照此時風俗,若只有賈璉與孫紹宗兩個男子,為表妹的名聲考慮,卻是不方便在官署飲酒的——但有了孫家女眷作陪,就無須再顧及什麼。

  於是賈璉興高采烈命人將阮蓉請到後院,與自家表妹安排在一處安歇,便立刻擺下酒宴,拉著孫紹宗從響午一直喝到了傍晚時分。

  眼見這賈璉明顯已經爛醉如泥,孫紹宗又陪著他飲了一杯,便趁其不注意,將兩人杯中之物換成了茶水。

  誰知剛將茶壺放回桌上,賈璉竟伏案痛哭起來,嘴裡含糊不清的叫著:“可憐我那表妹,天仙下凡似的人物,卻偏偏如此時運不濟,先喪了母親、又沒了父親,這些時日便連言語也少了許多,瘦的更是不成樣子!”

  孫紹宗聽得一陣無語,正猶豫要不要干脆喊來下人,把他送回臥室休息,卻聽他又捶著桌子嚷了一聲:“黛玉啊黛玉,不怪你璉二哥髒心爛肺,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他說的含含糊糊聽不真切,但只這‘黛玉’兩字,便已如雷鳴電閃一般,震的孫紹宗腦中嗡嗡作響!

  黛玉?

  林黛玉?!

  那不是紅樓夢裡的女主角麼?!

  孫紹宗前世亦是一個‘粗人’,平生最喜三國故事,水滸、西遊也頗有涉獵,四大名著中就只有這紅樓夢從未讀過。

  因此他並不知賈璉、孫紹祖等人亦是書中人物。

  但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這幾個主角的名字,孫紹宗卻還是聽說過的!

  此時驟然聞黛玉之名,再與賈府一聯繫,那還不知自己是穿越到了紅樓夢裡?

  可為什麼偏偏是紅樓夢呢?!

  若是去到三國、水滸的世界,憑著先知先覺和這一身彪悍的武力,不說建立一番皇圖霸業,起碼混個裂土封侯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這紅樓夢……

  他卻哪知道書裡究竟寫了些什麼?

  對著又哭又笑的賈璉苦思良久,孫紹宗也只隱約想起,這紅樓夢裡主要寫的就是賈府,貌似還是一場愛情悲劇來著——但具體的故事情節,卻實在是沒什麼印象。

  越想越是煩躁,賈璉又跟個娘們似的在那裡喋喋不休,孫紹宗忍不住提起一壇黃酒,隨手拍開泥封,仰頭大口大口的灌入腹中!

  他如今身高約有一米九三,體重在兩百四十斤上下,這肚腸自然也要比常人大了不少,因此只片刻功夫,就將一壇黃酒喝了個底兒掉。

  再加上之前喝下去的兩壺,至少也喝了四斤有餘!

  雖說這黃酒的度數不是很高,也就和啤酒差不多,但後勁兒卻遠大於啤酒,孫紹宗這番狂飲之下,不多時便也醉態酣然起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腦子裡哪根弦沒搭對,他用筷子叮叮噹噹的敲著杯盤,一曲‘滾滾長江東逝水’便從喉嚨裡噴將出來。

  蒼涼雄渾的歌聲趁著夜色四下盪開,倒正與這官署中繁華過後,盡顯蕭瑟的氛圍相得益彰。

  ——分割線——

  吱呀~

  後院西廂房的窗戶左右一分,阮蓉從裡面探出頭來,側耳傾聽了片刻,又好奇的回頭問道:“孫大哥這又是長江又是英雄的,聽著倒頗有些味道,林妹妹可知他唱的是什麼詞曲?”

  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春凳上坐著個冰雕玉琢似的小小人兒,一身的麻衣素裹,卻不是林黛玉還能是誰?

  兩人雖然相處了僅僅半日,但同是幼年失恃【母親】的官家小姐,又都不是循規蹈矩的性子,彼此之間倒頗有些相見恨晚。

  約莫是從窗外吹進了些寒氣,黛玉縮著肩膀,蹙眉沉吟了半響,方搖頭道:“這首詞古樸雄渾慷慨悲昂,稱得上是歷代《臨江仙》中一等一的佳品,但我卻從未聽聞,更不知是何人所作。”

  見她這一副小可憐的模樣,阮蓉忙把窗戶關了。

  隨即又聽她說從未聽過這首詞,阮蓉眼前忽的一亮,風風火火的衝到黛玉身前,往那鋪著蜀錦的圓桌上一趴,興沖沖的問:“那你說這首詞,會不會是孫大哥所作?”

  黛玉與她大眼瞪小眼半響,忽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忙掩住了小嘴,嘻嘻笑道:“都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姐姐這倒好,一耳朵愣是聽出個大才子來!”

  阮蓉粉頰一紅,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卻兀自嘴硬道:“你不是也沒聽過這首詞嗎,怎得就不能是孫大哥作的?!”

  黛玉又笑道:“我小小的年紀,又不是什麼大才子,能讀過多少詞曲?若是我沒聽過的詩詞,便都算是你那情哥哥所作,那他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鬥酒詩百篇了?這文抄公當真是好做的緊!”

  阮蓉被她說的啞然無語,又見這丫頭笑的小狐狸彷彿,便忍不住憤憤然撲將上去,在她腋下、腰間一通亂撓,只癢的黛玉連連告饒。

  這一番笑鬧之下,兩人倒又親近了幾分。

  因見黛玉小手冰涼,竟探不到一絲熱乎氣兒,阮蓉便乾脆敞開毛料外套,將她整個裹進了懷裡,用下巴蹭著黛玉的額頭,似嗔實喜的嘆道:“你這丫頭哪裡都好,偏只一張利嘴不肯饒人。”

  卻說黛玉埋首於那雙峰之間,只覺口鼻中儘是暖香,心下更是說不出的偎貼,忍不住便交淺言深的提醒了一句:“姐姐,你這般不管不顧的,就不怕那孫都尉……孫都尉的家人不認你麼?莫忘了‘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的規矩。”

  她本想說‘不怕那孫都尉做了負心漢’,但又怕這話太過傷人,便臨時改了說辭。

  但即便如此,阮蓉聞言依舊身子一僵,不過很快便又軟了下來,將俏臉埋在黛玉那一頭青絲裡,悠悠的道:“便是只能做妾又如何?總比錯過良人,抱憾終身要強上許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9
第15章 楚霸王、呆霸王、賈霸王

  第二日一早。

  孫紹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在餐桌上趴了整整一晚,對面卻不見賈璉的蹤跡,想來是被下人們送回臥室裡安歇了。

  於是他一邊敲打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邊忍不住抱怨賈府的下人厚此薄彼。

  其實他這倒是冤枉了人家,昨晚上四、五個僕役一起動手,愣是沒能把他從酒桌上扶起來,反倒被他隨手一甩,硬生生掀翻了好幾個——如此一來,卻還有誰敢動他?

  卻說孫紹宗正在廳中抱怨,便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眼望去,卻是阮蓉匆匆而來,身後竟還跟著個模樣嬌俏的婢女。

  四目相對,阮蓉見他眼裡儘是血絲,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只是礙於有旁人在,也不好渾說些什麼,便指著一旁的茶几道:“紫鵑,把東西放下,你就先回妹妹那裡吧。”

  那紫鵑正捧著一盆清水,好奇的上下打量孫紹宗,聽阮蓉這般說,忙道:“蓉姑娘說的哪裡話,奴婢若是就這般走了,在我家姑娘面前如何交代?”

  說著,將手中銅盆放在桌上,浸濕了毛巾就要去擦孫紹宗臉上的污漬。

  孫紹宗抬頭向後一閃,笑道:“放著我自己來吧,這麼讓人伺候著,我反倒覺得彆扭。”

  紫鵑聞言一愣,回頭目視阮蓉,見她並無什麼意見,這才任由孫紹宗接過毛巾,自行洗漱起來。

  等孫紹宗洗漱完畢,屋裡卻已不見紫鵑的影子,想來是見他不需要伺候,便逕自回了林黛玉哪裡。

  想到黛玉,孫紹宗心中便是一動,忍不住小聲探詢道:“那林姑娘到底長的什麼模樣?昨兒那賈璉喝多了,可沒少在我面前誇她。”

  雖說沒讀過紅樓,孫紹宗卻也知道紅樓夢裡號稱美女如雲,林黛玉、薛寶釵更是其中的翹楚,因此這心中的好奇便飛也似的膨脹起來,怎麼壓也壓不住。

  阮蓉聽他這般問起,先是生出些警惕之心,繼而想到黛玉如今的年紀,便又釋然起來,只抿嘴笑道:“黛玉自然生的極好,人品文采也都沒得挑,不然我怎麼會認了她做乾妹妹?”

  “什麼?你認了她做乾妹妹!”

  孫紹宗愕然,脫口道:“可你們不是才認識了一天麼?”

  阮蓉翻了個白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佯嗔道:“一天怎麼了?我當初還不是只和某人相處了一天,就將他當做了託付終身的良人!”

  孫紹宗頓時語塞。

  不得不說,阮蓉還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先是只一天便相中了自己,現在又只花了一天時間,便拐了個林妹妹。

  見孫紹宗被自己說的沒了言語,阮蓉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那妹妹如今才十一二歲的年紀,你就不要胡亂惦記了,再說人家生的一顆蕙質蘭心,怕也瞧不上你這等粗漢。”

  “什麼?!”

  孫紹宗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我有多粗,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怎麼還把親手丈量的結果告訴人家小姑娘了?!”

  阮蓉先是莫名其妙,隨即猛地醒悟過來,直羞惱的撲上來亂撓,孫紹宗閃身躲過,反手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阮蓉順勢在他胸前不輕不重的咬了兩口,卻也憋不住勁兒,在他懷裡笑的前仰後合。

  不過這裡畢竟不是什麼僻靜所在,因此兩人相擁著笑了一場,便也忙分做了兩處。

  孫紹宗交代道:“我準備先幫璉二哥處理一下剩餘的瑣事,也好能盡快啟程回京,便委屈你先在這裡候上兩日了——幸好你剛認了個妹妹,留在這官署裡倒也不會覺得孤單。”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別忘了跟你那妹妹打聽打聽,看這揚州城裡都有什麼好玩的,等到上路前,我再帶你去四下里逛上一逛。”

  見孫紹宗宿醉未醒之下,依舊惦記著要帶自己去城中遊玩,阮蓉心下自是喜歡的緊,又與他膩了幾句,這才戀戀不捨的回了後院。

  ——分割線——

  卻說與此同時,那紫鵑也正在黛玉面前說起孫紹祖。

  “姑娘,你是沒瞧見。”

  就見她捲起袖口,雙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攏,比出個水桶粗細的圓圈:“那孫都尉的胳膊足有這麼粗,只一條大腿,怕是就能頂上咱家寶二爺的身量了!”

  卻原來黛玉派紫鵑跟去伺候,固然是有體貼阮蓉之意,但更主要目的卻是想瞧一瞧,讓自家乾姐姐情根深種的人,到底生的什麼模樣。

  聽著紫鵑誇張的形容,她默默在心裡拼湊了一番,忽然蹙眉道:“聽你這般說來,那孫都尉豈不是與薛家哥哥有幾分相似?”

  薛蟠給黛玉留下的印象極差,簡直可說是污泥一般的濁物,這一將兩者聯繫上,不禁便有些憎屋及烏,為乾姐姐阮蓉大為不值起來。

  “薛公子?”

  紫鵑先是一愣,隨即忙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急道:“這怎能一樣?!那呆霸王除了蠻橫不講理之外,卻有哪有一點像是霸王?倒是這孫都尉虎背熊腰氣勢迫人,當真有些楚霸王的影子。”

  說著,她略有些扭捏的壓低了嗓音,悄聲道:“不瞞姑娘,那孫都尉隨便動上一動,便把長衫撐得鼓鼓囊囊,就好像裡面裹得不是皮肉,而是一塊塊鐵錠似的!昨兒聽蓉姑娘說起他與賊人相鬥的事兒,我還只當是誇大其詞,眼下看來卻怕是真的。”

  “楚霸王……”

  林黛玉喃喃的咀嚼著這三個字,又在腦海裡拼湊出‘孫紹宗深情款款的擁著著阮蓉,談笑間,群賊望風披靡’的畫面,一時不覺便有些痴了。

  半響之後,黛玉又忍不住便自己代入其中,更將孫紹宗替換成了寶玉——然而她卻怎麼也想不出‘賈霸王勇不可當,頃刻間殺退群賊’的英武模樣。

  若真是自己與寶哥哥遇到這般情景,怕是手拉著手抱頭鼠竄更靠譜一些吧?

  這般想著,黛玉便忍不住笑的前仰後合。

  紫鵑在旁邊陪著,卻不禁生出些唏噓來,她可是好久都沒見黛玉正經笑過了——只憑一場大笑,這乾姐姐便認得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1:59
第16章 林妹妹窺破隱情,賈雨村夜訪官署

  一連兩日,孫紹宗都陪著賈璉奔波在外,著實幫他扛下了不少的瑣事,更兼接人待物事事精熟,倒比賈璉自己處置的還要妥帖幾分,全不似一個十九歲的年輕武夫。

  經此一事,賈璉對其的評價自然又拔高了數籌,態度也從他鄉遇故知的熱絡,轉成了真心結交的親熱——這兩種態度雖然都帶了一個‘熱’字,卻實不可同日而語。

  也正因此,原本預定要五六日才能處理完的首尾,到了第三日響午,便都已經料理的清清白白。

  於是賈璉又拉著孫紹宗喝了一場‘解乏酒’,便趁著七分醉意,宣佈了明日一早啟程回京的決定。

  這閤府上下雖然早有準備,但仍免不了要一陣忙碌——孫紹宗卻是忙裡偷閒,領著阮蓉上街閒逛去了。

  阮蓉原本想拉著黛玉一起出門,順帶也讓自己這位聰慧過人的乾妹妹,見識一下情郎的人品相貌,免得她整日裡捕風捉影的亂猜。

  可黛玉雖也不拘泥於俗世禮法,卻畢竟是在服喪期間,又未及百日,一身麻衣重孝如何好在人前露面?

  只得不情不願的推拒了,直說明日登船時,再見‘姐夫’也不為遲。

  卻說孫紹宗帶著阮蓉出了官署,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

  兩人先逛了瘦西湖,又到大明寺中禮了佛,見阮蓉略乏了些,便在河邊尋了家賣五香茶干的小店,憑窗而坐,一邊品嚐風味小吃,一邊漫無邊際的閒聊著。

  阮蓉雖有一身茜香女子特有的英氣,吃東西時卻仍是大家閨秀的風範,食不露齒、精嚼細咽,落在孫紹宗眼中更是別有一番媚態。

  心中便不由得暗自琢磨著,那日已經騙了她的小手,卻不知何時才能哄得這絳唇輕啟,吞吐個暢快。

  正想的心猿意馬,卻見阮蓉用筷子戳著碟子裡的茶干,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眉宇間更是露出些愁緒來。

  見此情景,孫紹宗心中那些齷齪心思頓時便煙消雲散,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些想家了?”

  阮蓉先是搖了搖頭,隨即一咬櫻唇,卻又點了點頭,半響才吞吞吐吐的道:“孫大哥,當初那些刺客,真是……都是從縝國來的嗎?”

  孫紹宗聞言頓時心中一凜,知道她這話的重點,正是那說到一半又嚥了回去的‘真是’二字上——顯然,她是對那些刺客的來歷起了懷疑!

  只是這一路行來,兩人也曾數度回憶當初之事,全不見阮蓉有半分起疑,如今卻突然點出此節,實在是有些蹊蹺。

  孫紹宗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些猜測,但又不敢確定,於是便輕輕揉了揉阮蓉的手心,笑道:“咱們以後可是要長相廝守的,什麼樣的體己話說不得,還要這樣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

  阮蓉本就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吃這一激,便慌忙把什麼都招了出來:“昨兒晚上和林妹妹閒聊,黛玉見左右沒人,突然拉著我說:她仔細琢磨了兩日,覺得那些刺客的行徑頗有些蹊蹺之處,倒似是故意栽贓縝國一樣,說不定……說不定是我們茜香國設下的計謀,為的是讓大周支持茜香吞併縝國!”

  嘖~

  果然是被林黛玉看出了破綻!

  最近阮蓉一直窩在後宅,除了黛玉主僕之外,也見過什麼旁人了——但考慮到黛玉的年紀,卻又實在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眼下看來,這林黛玉不愧是有主角光環的主兒,小小年紀便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倒比那許多成年人的心智還要縝密、機警。

  就不知那與她齊名的薛寶釵、賈寶玉,又是何等的人物?

  正自感慨間,孫紹宗忽覺手背上一緊,卻是阮蓉反手攥了上來,繃著小臉緊張兮兮的問:“林妹妹小小一個人兒,都能瞧出其中的貓膩,大周朝堂上人才濟濟就更不在話下了,萬一有人看出破綻,兩國不會因此打起來吧?!”

  孫紹宗聞言頓時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怪不得她方才那般吞吞吐吐呢,感情是在擔心兩國起了干戈,自己夾在中間兩相為難!

  本來有心再逗弄她幾句,卻見她緊張的連小手都攥青了,便不忍心再戲弄。

  於是只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擰了一把,笑道:“放心吧,這國與國之間哪又那麼容易開戰?別的不說,如今大周北有蒙古、靺鞨蠢蠢欲動,南有倭寇、夷人肆虐海疆,壓根騰不出手來對付你們茜香國。”

  阮蓉聽罷,卻依舊有些懵懂的樣子,孫紹宗只得又掰開了揉細了,一點點將自己所思所想灌輸給她。

  眼見阮蓉臉上又恢復了笑模樣,孫紹宗這次算是鬆了口氣,剛抄起茶杯潤了潤嗓子,就聽阮蓉嘻嘻笑道:“孫大哥你這番說辭,可比林妹妹分析的要透徹多了——哼,回去之後我倒要看看,那丫頭還敢不敢小瞧人。”

  以她這幾日和林黛玉如膠似漆一般親熱,黛玉自不會小瞧了她,如此說來,阮蓉這些許的不忿,倒應該是在為孫紹宗鳴不平。

  嘖~

  估計是林黛玉以為他也一直被茜香人蒙在鼓裡,因此言語間便顯出些輕視。

  想到自己的智商,很可能被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給鄙視了,孫紹宗莞爾之餘,倒還不至於計較什麼,隨手又在阮蓉鼻尖上撣了一下,笑道:“行了,拿我跟一個小丫頭比見識,很光榮嗎?”

  阮蓉一想也是,自家情郎可是連大周皇帝都驚動了的偉男子,和一個黃毛丫頭有什麼好比的?

  不過想歸這麼想,她回去之後卻還是免不了要在黛玉面前,炫耀一下自家情郎的大智若愚。

  卻說兩人在揚州城內外兜兜轉轉,遊覽了諸般景色,品嚐了各種小吃,等興盡而返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進了角門,阮蓉興沖沖去尋林黛玉‘掰扯’,孫紹宗原本也想回自己的客房,路上卻掃見官署後院的小客廳內燈火輝煌,似乎是賈璉正在宴客。

  這大晚上的,尤其明兒一早就得動身,卻又哪來的什麼客人?

  因心下好奇,他便探頭多看了幾眼,誰知竟被賈璉身邊的小廝興兒瞧了個正著,老遠的便顛顛湊了上來,笑道:“您說巧不巧,我家璉二爺方才還念叨您呢,您這就巧巧的回來了——快裡面請吧!”

  這幾日裡,孫紹宗早和幾個小廝混得熟慣了,倒也懶得跟他墨跡,用下巴一點客廳,問:“可是又來了什麼貴客?”

  “那裡稱得上是什麼貴客。”

  那興兒一撇嘴,又是不屑又是自得的道:“那賈雨村原本不過是個破落戶,後來巴巴的與我們賈府連了宗,仰仗著我家二老爺、姑爺的幫襯,才謀了個金陵知府的肥缺!誰知這幾年間,竟又攀上了王家太爺,眼瞅著便要高昇順天府丞了——這不,現下又巴巴跑來,非要跟我家二爺一道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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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梟雄會奸雄

  金陵知府是正四品的官職,順天府丞亦是正四品,而且還從正印官變成了副職,看起來實權似乎是大大的縮水了——但這年頭京官清貴,哪怕順天府丞只能勉強算是半個京官,在時人眼中卻依舊稱得起‘高昇’二字。

  可就是這等讓天下官吏豔羨的美事,在賈府豪奴看來,卻仍是七分不屑三分嫉妒,口口聲聲將個四品堂官說成了破落戶,就好似沒有榮國府這一幫親朋故舊抬舉,那賈雨村便狗屎不如似的!

  嘖~

  孫紹宗算是知道什麼叫‘狗眼看人低’了,又琢磨著這些小廝平時怕也沒少編排孫家,對其自然便少了幾分親近。

  可礙於賈璉哪裡,倒也不好給這興兒甩臉色。

  於是他只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便逕自朝著客廳走去。

  賈璉既然在賈雨村面前提到了他,想來也有撮合二人見面的意思——再者說,既然是要一起上路的人,早打照面總好過晚打照面。

  卻說到了那客廳門前,便聽裡面正有人繪聲繪色的道:“那雞鳴寺的方丈不喜茅房醃髒,便摸黑去了後園出恭,誰知老眼昏花竟被筍尖刺入臀眼,只疼的慘叫不止——有那小沙彌聞聲而來,便忍不住合掌道:阿彌陀佛,果真是報應不爽!”

  話音未落,孫紹宗已然趕到了門前,就見堂上一中年文士雙掌合十,面上半驚半喜又透著幾分惶惶,恰似那剛剛解了後庭之恨,卻又唯恐佛祖怪罪的小沙彌。

  這番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自然引得賈璉拍案大笑起來,嘴裡直道:“好一個報應不爽、真是好一個報應不爽!”

  孫紹宗腳步只微微一頓,便笑吟吟跨過了門檻,嘴裡調侃道:“我看不是什麼報應,分明是那老和尚排場不夠,如果他能像你璉二哥一般,出個恭都有三五盞燈籠照著,哪裡還會有此一劫?”

  賈璉見是孫紹宗進來搭腔,笑的不由又歡暢了幾分,起身拿指頭虛戳著他,笑罵道:“我可不愛那穀道熱腸之樂,二郎休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說著,親熱的把孫紹宗拉到桌前,向賈雨村引薦道:“大兄,這便是孫家二郎,他們家和榮國府也是幾輩人的老交情了。”

  又指賈雨村道:“這位老哥亦是我賈府同宗,雙名雨村便是,二郎快快上前見過。”

  賈璉口中雖‘大兄’‘老哥’的叫著,但言談舉止間,卻顯然未將這賈雨村看的多重,對比之前小廝那番言論,孫紹宗也不得不在心裡暗嘆:果然是有其主便有其僕。

  他心中感慨,面上卻是笑的春風拂面一般,沖賈雨村拱了拱手,自報家門道:“在下孫紹宗,見過賈府台。”

  那賈雨村也早從賈璉口中,聽聞了孫紹宗其人,若單論身份背景,雨村倒並不把孫家這等‘破落戶’放在眼中,只是見孫紹宗生的雄壯過人,又自帶一股懾人的英氣,倒也不敢小覷了他。

  於是便也忙起身還了一禮,親熱的笑道:“此乃家宴,都是自己人何須多禮?來來來,孫賢弟且快入席,與我說一說那茜香國的風土人情,也好讓雨村漲漲見識、多些談資。”

  孫紹宗道了一聲‘不敢’,便與兩人犄角坐了,推杯換盞飲了幾杯。

  沒過多久,孫紹宗便看出這賈雨村委實是個人物,只在談笑間便掌控了主動。

  酒桌上的話題倒有大半是他挑頭,時而妙語連珠、時而葷而不穢,卻又處處給賈璉留下顯擺的餘地,順勢將一頂頂高帽戴在賈璉頭上,偏偏言辭間還不見多少阿諛奉承、伏低做小之態,其分寸拿捏之老道,實在是令人歎服。

  更兼這賈雨村對官場、民生、時弊的見解,也都有些獨到之處,可見他不僅僅只善於交際,胸中亦有一番丘壑。

  孫紹宗回憶這些日子見過的官吏,似乎只有那茜香國宰相阮福忠堪與匹敵——可笑賈家的豪奴,竟將這樣的人物視作什麼‘破落戶’!

  “孫老弟。”

  正在心中鄙視那豪奴,卻聽賈雨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勸道:“以你這見識,做個赳赳武夫實在是糟踐了人才,若有機會,不妨便轉成文職,想必日後必能有一番作為!”

  卻原來孫紹宗品評賈雨村之時,賈雨村又何嘗不是在稱量孫紹宗?

  此時宴上三人,賈雨村固然掌控了主動,哄的賈璉如牽線木偶一般,隨他言辭起舞。

  但孫紹宗卻仍能不卑不亢自守一番天地,論及民生、政事更是言之有物,全不似時下年輕人那等誇誇其談。

  這般年紀、這般人物,用‘前途無量’四字來形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因此賈雨村不禁也生出了三分嫉妒七分愛才之心,故而有此一說。

  孫紹宗聞言一笑,正待開口分說,旁邊賈璉卻已經大搖其頭:“雨村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就憑二郎這一身武藝,不在軍伍之中施展拳腳豈不可惜!你當誰都和你一樣,樂意在那案牘上消磨時光?”

  “哈哈……”

  賈雨村不輕不重的在自己腦門上一拍,哈哈笑道:“怪我、怪我,光想著邵宗見識不俗,卻忘了他還是一員猛將——罷了,我且先自罰一杯謝罪!”

  這酒直喝道了三更時分。

  賈璉自是再一次的酩酊大醉,孫紹宗與賈雨村叫來僕人,將他死豬一樣抬回了住處,便也搖搖晃晃的出了客廳。

  一路之上兩人並肩相攜而行,風言醉語的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到了官署西北方的客房,因兩人並不在同一個院子,這才互道晚安,各自讓人攙扶著,跌跌撞撞向自家住處行去。

  卻說孫紹宗在馮薪的攙扶下走出十幾步遠,下意識的回頭望去,不想卻正與賈雨村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四隻眼睛裡精芒爍爍,滿滿的都是探究之色,卻哪有什麼醉意可言?

  二人不由都是一愣,隨即又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笑罷多時,才又遙遙的拱了拱手,重新向著各自的客房行去——這次,腳下卻再不見半點蹣跚之態。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1:59
第18章 揚帆起航

  翌日一早。

  賈璉宿醉未醒,孫紹宗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閤府上下的總指揮,先將眾多行李雜物一股腦的塞了幾大車,又命人去後院請女眷們啟程動身。

  這期間忙裡偷閒,孫紹宗想起那日賈璉的醉話,便偷偷打量了一下林黛玉的行李,見果如自己所想那般有些寒酸,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常言都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鹽道衙門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勝過那知府何止十倍?

  林如海即便是再怎麼清廉,百十萬兩銀子總還是有的,現下卻只剩下這些不值錢的雜物——再結合那日賈璉酒醉後,自承對不起黛玉之言,那銀子的去向便可想而知了。

  “邵宗為何嘆氣?”

  便在此時,身後卻冷不丁傳來了賈雨村的聲音。

  孫紹宗心中打了個突兒,忙回頭敷衍道:“林大人為官如此清廉,卻不幸英年早逝,豈不是可惜可嘆?”

  “唉~”

  那賈雨村也自嘆了一聲,感慨道:“如海兄實乃經天緯地之才,卻哪想天嫉英才,就這麼撒手人寰了——萬幸還有榮國府這一門貴戚在,否則身後事無人料理還是好的,我那孤苦伶仃的女學生,可怎生是好?”

  貴戚者,實乃價碼很高的親戚是也!

  只聽賈雨村格外強調了‘貴戚’二字,孫紹宗就知道這老狐狸也已然瞧出了端倪,卻偏句句都是在稱讚榮國府,尋不出一絲疏漏,當真是狡詐至極。

  不多時,便有婆子出來嚷了一聲:“姑娘們要出來了,閒雜人等且避上一避!”

  孫繼宗自覺的領著馮薪退到了一旁,只是想起那黛玉,心中難免好奇,於是等到女眷出門上車時,便忍不住探頭張望了一眼。

  就見阮蓉身旁,一個小小的人兒形銷骨瘦,五官卻仍是精美絕倫,便是閻立本再世怕也難繪出如此顏色。

  一時間,便是孫紹宗這樣偏好豐滿系的,也難免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來,於是忙在心裡默念了三遍清心咒: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這才如當頭棒喝一般,清醒了許多。

  卻說一行十餘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浩浩蕩蕩的直奔碼頭而去,等到了目的地,又早有地方官吏等候迎送。

  這事兒孫紹宗卻不好出面代替,便委給了賈雨村一併應付——反正這裡面也有不少是來送他的。

  孫紹宗先安置好女眷,又把行李各自歸置在艙中,最後連自己的船艙也簡單收拾了一下,出來時卻見賈雨村還在碼頭上與人客套,似乎是在寫什麼送別的酸詞騷詩,便只好在甲板上閒逛起來。

  這船大概是改良後的樓船,從頭至尾約有二十五米,寬約一丈六,甲板上下共有三層船艙,中間一根軌桿直貫到底,船尾的舵可以上下升降,又設有一根七八米長的大櫓——看著倒與在長江上坐的客船有些區別。

  問過船工,才曉得這京杭大運河不比長江,內中多有淺灘,屆時船舵非但不能操控方向,反而有可能會卡在水底,因此便需要將船舵升高,搖動船櫓操縱進退。

  正趴在船尾細瞧那‘活舵’,肩膀上卻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孫紹宗不用回頭便知是阮蓉,於是笑道:“怎麼,在下面悶不住了?”

  阮蓉擠到他身旁,先好奇的向下張望了幾眼,卻並沒瞧出什麼稀罕來,便又仰頭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林妹妹方才是如何說你的?”

  卻原來孫紹宗偷窺黛玉時,黛玉也自悄悄觀察孫紹宗一番。

  雖說心下好奇的緊,但孫紹宗那會傻到直接表現出來?

  見四下里無人注意,便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一口,嘿嘿笑道:“我管她怎麼說呢,只要你瞧著喜歡不就行了?”

  “討厭,那我不告訴你了!”

  阮蓉嬌嗔的在他胸膛上搗了一拳,卻終究沒能憋住,笑嘻嘻的爆料道:“方才在艙中,黛玉說你是狐狸的心腸,偏裹在了一張熊皮裡,還叮囑我千萬小心別被你的模樣給騙了。”

  說著,便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

  熊皮狐心?

  這小丫頭說話倒真是尖酸刻薄的緊!

  但這形容還真有幾分貼切,像孫紹宗這樣的穿越者,可不就是把‘心腸’塞進了別人的皮囊裡嗎?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便有小廝尋了過來,說是賈雨村已經登船,問是否要即刻啟程。

  孫紹宗自然巴不得趕緊上路,於是一聲令下,船工們喊著號子解開纜繩、抽起跳板,又拿出幾根撐篙,小心的將船從碼頭撐了出去,這才升起風帆沿河而上。

  ——分割線——

  一路之上,孫紹宗不是與賈璉對酒當歌,就是與賈雨村高談闊論,偶爾也能得著機會同阮蓉耳鬢廝磨一番,卻極少撞見黛玉。

  蓋因此時正值隆冬,河面上寒風朔朔,林黛玉那小身板實在生受不得,便也只好窩在艙中舞文弄墨,或是與阮蓉閒聊解悶。

  卻說這一日下午。

  孫紹宗將阮蓉騙進自己艙中,好說歹說,才哄的她行那纖手弄飛梭之事,待到興濃時,忍不住又起了些貪念,將她那臻首向下輕輕一壓……

  碰~

  偏巧就在這時,也不知是撞到了什麼東西,船身猛地一震,阮蓉腳下立足不穩,便順著孫紹宗那一壓,狠狠撞在了他兩腿之間的要害處!

  只這一撞,便險些來個‘雞飛蛋打’!

  “啊~!!!”

  孫紹宗慘叫一聲,直疼的夾緊了雙腿,自床上直滾到床底,嘴裡‘嗚呼呼’的悶叫著,一個勁的倒吸涼氣。

  阮蓉見狀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忙上前扶住了他,關切的問道:“孫大哥?!你沒事吧?要……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她這也是關心則亂,眼下客船正穿行在一片丘陵地帶,沿河兩岸都是二十幾米高的峭壁,卻上哪去尋什麼醫生?

  孫紹宗又悶哼了半響,才勉強抬起青筋畢露的臉,強笑道:“沒……沒事兒,等我緩一緩……嘶~緩一緩就好,你……你先回艙裡吧,這甲板上聽著亂糟糟的,萬一有人過來找我,你可就走不了了。”

  此時那甲板上確實是嘈雜聲四起,似乎正有兩撥人在互相叫罵著。

  阮蓉雖然擔心孫紹宗的‘傷勢’,卻也怕被人堵在艙內,因此在孫紹宗再三的催促下,終於還是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艙門。

  卻說她離開之後,孫紹宗立刻將房門反鎖,夾著‘尾巴’兔子似的上躥下跳,那還有半分硬漢模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1:59
第19章 鹽鎖橫江

  前面說過,這船共分三層,甲板之下的一層是貨倉和船工們的房間,甲板之上的客艙,則都被賈府眾人佔據。

  又因那二樓更為封閉些,便撥給了女眷使用。

  卻說阮蓉一路憂心忡忡的上了二樓,迎面便撞上兩個慌裡慌張的婆子,她自己心裡有鬼,也就沒敢攔下細問緣由,而是閃身退避到了一旁。

  誰知那兩個婆子竟也顧不得多禮,只頭也不回的告了一聲罪,便匆匆的下了樓。

  豪門大戶家的奴才,一向最講究‘禮數’二字,若不是出了什麼要緊的大事,絕不會慌張成這副模樣。

  阮蓉不禁也有些好奇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因此便逕自去了黛玉的房間——作為船上的女主人,黛玉所住客房正好可以一覽無遺的俯瞰船頭。

  推開艙門,便見林黛玉、紫鵑、雪雁三人正趴在窗口,隔著條縫隙向下張望,除黛玉勉強還算鎮定之外,餘下兩個丫鬟都是一臉的惶惶之色。

  “到底出什麼事了?”阮蓉快步走到三人身後,好奇的問道:“瞧你們這一個個的,就跟天塌下來了一樣。”

  三女都被嚇了一跳,回頭見是阮蓉,黛玉忙讓開了些位置,道:“姐姐自己看一眼便知!”

  阮蓉倒也不會跟她客氣什麼,逕自到了窗前,見她們還小心翼翼的只開了一條縫隙,便直接伸手推圓了,探頭向外張望。

  卻只見近百米寬的河面上,正有六條大漕船雁翅排開,橫斷了整個河道,那甲板上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有七八十人,正隔河與曹家船上的豪奴們叫罵著。

  “難不成是遇到水寇了?”

  阮蓉隨口嘟囔了一句,直唬的兩個丫鬟花容失色,尤其是那年紀稍小的雪雁,眼眶一紅便險些落下淚來。

  黛玉忙推了阮蓉一把,不滿的抗議道:“姐姐少嚇唬人!運河上哪來的這許多水寇?再說水寇哪有用漕船的?這其中必是有什麼旁的緣由!”

  說著,她又回頭安慰雪雁道:“你先別慌,等張嬤嬤回來,就知道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可巧,那張嬤嬤便在此時闖了進來,不等把氣喘勻,便回稟道:“姑娘莫怕,前面不是什麼強人,而是一夥鹽販子!”

  卻原來那六艘漕船,其實是北上運鹽的商隊,因裝載的貨物過多吃水太深,其中一艘不小心卡在了暗礁上,船底也破了個不大不小的窟窿。

  眼見再這樣耽擱下去,這一船鹽怕是都要打了水漂,鹽販子們便乾脆截斷了河道,想要強徵過往的客船,將鹽運到三十里外的渡口處。

  如果賈璉再晚上兩天動身的話,這倒霉事原該旁人承受的——偏巧有孫紹宗幫襯,賈府眾人啟程的日子便早了幾日,結果正撞見了這一群‘攔路虎’!

  方才船身突然巨震,便是船工們緊急拋下四爪鐵錨所致。

  若是一般的客船,見對方如此人多勢眾,說不定就慫了——可賈府的豪奴們,平時不仗勢欺人就算是行善積德了,那肯受幾個鹽販子的脅迫?

  於是雙方一言不合便破口大罵起來!

  卻說那賈雨村本來正在房中午睡,聽下人回稟之後,這才連忙披衣而起,匆匆的到了甲板上,眼見兩下里正罵的聲嘶力竭,直急的他頓足喝道:“別罵了、都別罵了、快給我住口!”

  然而賈府的豪奴們,卻何曾把他這‘破落戶’當一回事?

  聽賈雨村這一呵斥,豪奴們罵的更歡了不說,還有人故意扯著嗓子吼道:“金陵知府賈雨村賈大人在此,你們這些驢捅狗日的東西,還不速速閃開!”

  賈雨村氣的手足亂顫,又奈何不得他們,只得湊到賈璉身邊苦勸道:“我的璉二爺哎!快快讓他們不要再罵了,若是惹出了禍事可怎麼得了?!”

  都道是‘有其主必有其僕’,其實這話反過來說其實也是一樣的——賈府的豪奴們,尚且不把對面那些鹽販子放在眼裡,賈璉這充慣了大爺的,又如何能怕了他們?

  “禍事?”

  就見他把嘴一撇,曬道:“榮國府的船也敢攔,我看他們才是惹上禍事了!等前面到了青州府,二爺我非讓這起子混賬行子,曉得什麼叫後悔!”

  賈璉說的豪氣,賈雨村卻聽的哭笑不得,忙指著前面那些漕船,道:“二爺怕是有所不知,但凡押運官鹽,船上肯定插有鹽道衙門的令旗,這些船上卻是什麼標誌都沒有,必定是私鹽無疑!敢大搖大擺的用漕船運送這許多私鹽,背後必有遮奢人物撐腰,未必就怕了咱們榮國府!”

  這番話說完,賈璉臉上便顯出了猶豫之色,只是礙於面子,一時卻還有些下不來台。

  賈雨村忙又趁熱打鐵的道:“再者說,私鹽販子多是些亡命之徒,我在金陵任上,便曾聽聞過幾次鹽梟殺官造反之事,若真惹急了他們……”

  聽到‘殺官造反’四字,賈璉登時打了個寒顫,那還顧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忙跳腳呵斥道:“別罵了、都別罵了!快特娘給二爺閉嘴!”

  他這一聲喝罵倒是立竿見影,眾豪奴立刻噤若寒蟬。

  然而此時服軟卻為時晚矣,只見對面五艘大船已然扇面似的圍了上來,偏賈府的客船剛下了鐵錨,又未曾來得及將船帆改了風向,一時間竟是癱在那裡進退不得!

  眾豪奴這時也才終於發現,自己剛剛不斷挑釁的,實是百多號凶神惡煞手提利刃的壯漢!

  於是一個個頓時便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那還有方才的伶牙俐齒?

  眼見離得近了,就見對面船上一個錦毛貂袍的中年胖子,在眾多鹽梟的簇擁下,指指戳戳的罵道:“什麼狗屁金陵知府,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也敢在大爺面前充數?!待會兒給爺把這船上的人統統趕下水,洗一洗那專會噴糞的臭嘴!”

  賈府眾人聞言盡皆變色,似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貨色,大冬天的被扔進水裡,怕是不死也要半殘!

  情急之下,豪奴們倒是又被逼出些膽量來,忙七嘴八舌的翻出了底牌:“你們想幹什麼?這船上做主的,可是我們榮國府上的璉二爺!”

  “對,我們是榮國府的人!”

  “我家二爺的岳家,可是九省統制王老大人!”

  這翻出的底牌一個比一個大,豪奴們的腰桿也重新挺了起來,眼見得言語間便又多了些髒字。

  對面那胖子聞言哈哈一笑:“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一等將軍賈赦的寶貝兒子!也罷,我便給榮國府留些面子——除了賈璉,統統給我丟到水裡去!”

  豪奴們聽了前半截,本來以為對面已經被唬住了,正待趁機再耀武揚威一番,哪成想最後一句話竟是急轉直下,當即便都嚇得瞠目結舌。

  也是直到此時,賈璉才曉得賈雨村所料不差,對方身後果然有遮奢人物撐腰,竟然連榮國府和王子騰都不放在眼裡。

  說話間,眼見得那幾艘大船便已經靠了過來,鹽梟們齊心協力把跳板往船舷一搭,便各舉刀槍潮水似的湧了上來!

  眾豪奴頓時就炸了窩,有的僵在當場動彈不得;有的發一聲喊,掉頭逃進了艙裡;更有那軟骨頭的奴才,竟直接跪在地上爺爺祖宗的亂叫著。

  形勢驟然崩壞成這般地步,賈璉、賈雨村也都是面如土色——尤其是賈雨村,心中已然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會遇到這般劫難,他才不會巴巴的跑來和賈璉同行呢!

  卻說眾人正心中惶惶,就見剛才逃進艙裡的豪奴們,竟又連滾帶爬的衝了出來,個頂個臉上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緊接著,便見一根頂樑柱粗細的大木桿子,從艙裡‘躥’將出來,晃晃悠悠的直奔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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