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595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6
第30章 了命案,初遇俏李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鳳姐兒、肯定是鳳姐兒殺的人!”

  啪~!!!

  那清秀少年的喊聲尚在小巷裡迴蕩,就見賈璉鐵青著臉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直打的他身形趔趄,險些撲倒在屍體上。

  “賈芸!你這小畜生胡說什麼?!看我不撕爛你這張狗嘴!”打完這一巴掌之後,賈璉兀自還不肯罷休,又罵罵咧咧的揪住那少年,揚手就待左右開弓。

  那賈芸這才想起他家中的河東獅,也常被人稱為‘鳳姐兒’,忙不迭分辨道:“小侄說的這人是鐘樓街的半掩門陳玉鳳,她小名兒亦喚作鳳姐兒,因小時候偷東西被人砸壞了左手無名指,還有個諢號叫做‘九指玉鳳’——那陳玉鳳身邊只有一老嫗,正合孫二叔方才所言!”

  賈璉聽了這話,悻悻的放開了賈芸的衣領,卻仍是有些餘怒未消,便拿出叔叔的架勢呵斥道:“混賬行子,整日裡也不知求個上進,對這娼門妓館裡的故事,你倒真是熟的很吶!”

  雖然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有些不倫不類之感,但賈芸又哪敢反駁,一個勁的作揖賠禮,只說剛剛是聽了孫家叔叔的‘神斷’,目眩神迷難以自制,才一時口誤衝撞了二嬸嬸的名諱。

  經他這一提醒,賈璉頓時記起了正事,得意洋洋的對孫紹宗道:“前幾日我和人說起你半日破奇案的事兒,還有人死活不信——這倒好,半個時辰沒用,就又破了一樁命案!”

  說著,又在賈芸屁股上虛踢了一腳,喝道:“沒眼力勁兒的東西,還不快帶我們去抓那毒婦歸案!”

  賈芸正要彌補方才的過失,聞言忙答應了,巴巴在前面引路。

  賈璉正要興沖沖的跟上去,誰知卻被孫紹宗一把扯了回來。

  “區區一個娼婦而已,還用得著您國舅爺親自出馬?”孫紹宗說著,又轉向馬臉班頭道:“趙無畏,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等抓到那娼婦也不必尋我,直接交給治中大人處置便是——告訴他,我如今還未上任,不方便介入此案。”

  說完,也不管馬臉班頭如何反應,逕自拉著賈璉上了馬車,揚鞭打馬颯然而去。

  卻說這一路之上,賈璉難免抱怨連連,又是怪他不該把功勞讓給那什麼狗屁治中,又是遺憾沒能瞧一瞧那‘九指玉鳳’的形貌。

  孫紹宗卻只是笑而不語。

  方才這一番神乎其神的推理,估計過不了兩三日就能傳遍京城,那治中大人只要不是傻子,就絕對不敢昧下這份功勞,反倒要大張旗鼓的表彰孫紹宗,以示自己不是故意刁難,而是看重孫紹宗的能力。

  自己主動邀功,那有讓對頭捏著鼻子替自己誇功來得有趣?

  至於抓捕陳玉鳳一事,就算他親自出馬,也不過就是個錦上添花罷了,還不如當做順水人情送與趙無畏等人,也算提前和未來的手下結個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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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話少提。

  一行人回到榮國府,賈璉卻來了個過家門而不入,只讓興兒回去通知王熙鳳,讓其照舊準備好酒宴,然後便領著孫紹宗雄糾糾氣昂昂的去了西廂賈母處。

  嘴上說是要帶孫紹宗去見一見正牌子的國舅爺,但以孫紹宗看來,這廝八成只是想去炫耀一把而已。

  進了西廂,只見處處更勝賈赫那裡幾分,約莫走了有一射之地,便見前面兩個婆子迎上來,

  賈璉問起寶玉的行止,卻聽說他正在後院與姐妹們閒聊——這卻不方便帶孫紹宗過去,因此就又問起了賈母。

  “老祖宗方才剛和寶二爺笑鬧了一場,眼下正在花廳裡聽丫鬟們講故事呢。”

  一聽這話,賈璉頓時來了精神,得意道:“那些故事都是胡編亂造,有什麼好聽的?我這裡卻有一樁奇聞,非但是真人真事,還二爺我親身經歷過的呢!”

  說著,便不管不顧,拉著孫紹宗興沖沖的進了後院。

  掠過抄手遊廊,轉過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風,便見五間雕樑畫棟的堂屋一字排開,房簷下還掛了許多‘鸚鵡、畫眉’,因見了生人進來,俱都喳喳的脆叫著,便宛如是在合唱一般。

  聽到這動靜,就有那穿紅著綠的丫鬟挑開門簾向外張望,一眼與賈璉對了個正著,立刻縮回頭去嚷了句:“老祖宗,是璉二爺到了。”

  話音未落,裡面便有傳出了老太太的聲音:“是璉兒來了?快快快、快讓進來,這大冷的天氣又下了雪,要是凍壞了他,那鳳辣子還不埋怨死我這老太婆?”

  賈璉聽了,挑開門簾便鑽了進去,嘴裡哈哈笑道:“老祖宗,她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埋怨到您頭上。”

  說著又回首招呼道:“二郎,快進來見過我家老太太。”

  他說完之後,才發現屋裡除了婆子丫鬟之外,竟還有自家寡嫂李紈,頓時便有些尷尬起來——蓋因這李紈自從守寡之後,最是重視禮教大防,連自家男丁都甚少來往,怎肯見外邊兒的男客?

  但想要後悔,卻已是晚了。

  只見孫紹宗掀開門簾昂然而入,幾步來到賈母面前,鐵塔似的身子往下一折,恭聲道:“前神威將軍孫盛濤之子孫紹宗,見過老封君。”

  賈母眼見突然進來了個雄壯魁梧的漢子,正驚疑不定間,聽其自報家門,頓時恍然道:“原來是神威將軍家的二公子,當初你百日的時候,我還專程去過府上道賀呢,誰知一晃眼的功夫,竟已出落的這般模樣了。”

  說著,便禁不住有些唏噓感傷起來。

  孫紹宗這裡直起身來,滿面堆笑的正待搭話,卻冷不丁掃見賈母身旁,一個端莊麗人正滿面惶惶之色,似乎緊張的連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

  因心下好奇,便又多看了幾眼,卻只見這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周身收拾的極為素淨,氣質更是端莊冷冽,偏那裹在素裙裡的身段極是熟魅妖嬈,坐立難安間,就見那胸前巍峨亂顫,臀後又時不時隆起滿月似的一團,更襯托的那纖腰盈盈可握。

  如果說她不苟言笑端莊冷冽,像是一盆冰水的話,那風流妖嬈的體態,卻又好似撩人心脾的烈火——這冰與火混在一處,卻更增幾分顏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6
第31章 冷李紈乾柴烈火,痴寶玉語驚四座

  卻說李紈正在忐忑難安,忽覺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巡索,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卻正撞上孫紹宗那鷹鷲也似的眸子。

  一時直唬的她心頭突突亂跳,忙將臻首低垂含在胸前,將個莽撞的賈璉埋怨了千百遍。

  見李紈臉上露出羞惱之色,孫紹宗頓時也覺察出不妥,忙把目光又挪回了賈母身上,對那富態慈祥的老太太擺出一臉恭順。

  此時賈母已讓人取來了玳瑁眼鏡,托著鏡框又仔細掃量了孫紹宗兩眼,不由嘖嘖讚道:“果然是個英武過人的小將軍,怪不得能在河上抵住那許多鹽梟——你說這一樣是功勛之後,咱們榮國府的孩子怎麼就都文文弱弱的?”

  老太太這一打開了話匣子,倒有些收攝不住,又順嘴感慨道:“讀書上進雖然是好事兒,可身子骨若是不結實,就算可以出息一時,又怎麼能長久得了?”

  這話一下子便戳進了李紈的心窩裡,她那早死的相公且不論,兒子賈蘭也經常鬧個三災五病的,若真有一日……

  只是稍稍一想,她便覺得手腳冰涼寒徹骨髓。

  “老祖宗!”

  賈璉卻是一心想要炫耀,見縫插針的笑道:“您這可就小瞧人家二郎了,他可不光有一副好身板,還會偵破奇案呢!”

  “聽說了、聽說了。”

  老天太輕拍著紫檀木的炕桌兒,咧嘴笑道:“‘孫都尉半日破奇案、阮宰相慧眼識英才’,這故事一早就有人給我講過,還被編成小曲兒到處傳唱呢。”

  賈璉把胸膛一拔,得意道:“孫兒今兒要說的,可不是您那老黃曆,而是我親眼瞧見的新鮮事兒!”

  說著,便把孫紹宗就任順天府通判,被找去查裸屍疑案的前後經過一一道來,只聽得滿屋子的女人個個驚嘆不已,這才曉得眼前鐵塔似的猛漢,竟還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以往這般故事,都只能在古話裡尋個蹤跡,卻又那比得上賈璉親身經歷,講的活靈活現?

  因此連李紈也在不知不覺間聽得入了神。

  待聽到孫紹宗憑著蛛絲馬跡,一步步鎖定了那‘九指玉鳳’後,卻並不居功自傲,反而抽身灑然而去時,便更覺此人不簡單——只這為人處世的老道,賈府眾多男叮噹中就沒幾個能比得上。

  於是她忍不住又抬頭細看那孫紹宗的形貌。

  誰知孫紹宗見賈璉說的繪聲繪色,只將自己當成了炫耀的道具,百般無聊之下,也正偷眼去瞧李紈,四隻眼睛竟又撞在了一處!

  兩人俱是一愣。

  隨即孫紹宗訕訕的笑了笑,那李紈便又觸電似的垂下了臻首,只是不知為何,腦子裡卻全是孫紹宗雄壯偉岸的身形,心中更是冒出些不該有的念頭:

  若是自家那死鬼丈夫,也有這般雄壯的身子骨,如今自己那還用擔心兒子早夭?

  隨即又想到,賈珠若真有這樣的體格,又怎會早早離世,丟下自己孤苦一人、夜夜獨眠?

  大約人命裡缺少什麼,心底便最在意什麼——李紈平日裡面對賈璉、寶玉這樣的紅粉公子,尚能做到心如止水,誰知乍見孫紹宗這等‘糙漢’,竟稀里糊塗的撩動了心弦。

  恍惚間,她腦海裡冷不丁浮現出新婚情濃時,夫婦歡好燕合的情境,只是那新郎的面目雖依舊是賈珠,身段卻換成了孫紹宗這般……

  阿彌陀佛!

  李紈忙默唸了一聲佛號,努力驅散那心中的‘邪念’。

  但她素日裡便常以經文壓抑人倫天性,也不知在心底積攢了多少乾柴,這驟然間‘老房子裡起了火’,卻哪裡是輕易就能澆滅的?

  越是默念那佛經,越覺得一股燥意自小腹升起,熱騰騰的撩人心扉,過得片刻,竟連腦海中賈珠的面目也模糊起來,只剩下一個雄壯偉岸的身形……

  “二哥真是好不仗義!”

  便在此時,門外突然有人半真半假的嗔怪了一聲,緊接著就見那蜀錦做的門簾一掀,竟闖進個粉雕玉琢的少年郎——只這一開腔的功夫,便見他頭頂紫金冠上的紅繡球突突亂顫,看著真是俏皮又喜慶。

  就聽他嘴裡抱怨道:“有這等奇聞異事,你怎得不想著叫上我一起去瞧瞧?!”

  說話間,那一雙黑漆透亮燦若星辰的眸子,卻只在孫紹宗身上打轉兒,滿滿的都是探究之色。

  孫紹宗見其紅袍玉帶,打扮比賈璉還要奢侈幾分,便猜到來人應該就是紅樓夢裡的主角賈寶玉,忙也定睛細瞧,誰知卻發現這王孫公子嘴上紅豔豔的一片,竟是塗著女子才用的胭脂,不覺便是一愣。

  難道紅樓夢之所以成為愛情悲劇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這丫是個GAY?!

  這般想著,孫紹宗倒有些不敢直視寶玉那探究的目光了。

  “我倒是誰呢,原來是你這猴精在聽牆根!”

  這時便見賈母眉開眼笑的招呼著:“快快快、快來這邊兒暖和暖和——這大冷的天兒,你在外邊站著也不怕凍壞了身子!”

  寶玉嘻嘻笑著應了,卻並不急著過去,而是湊到孫紹宗身邊,拱手道:“這位便是孫家二哥了吧?怪不得能讓蓉姐姐傾心,果然不是一般濁物可比!”

  他既然和黛玉在一處,自然也就見到了阮蓉。

  因見他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性取向又很是值得商榷,孫紹宗倒也並不怎麼在意。

  正待還禮,卻見這寶玉竟又深深一躬,道:“頭一次見到孫二哥,有些不情之請原本不該提起,但若是憋在心裡不說出來,寶玉又實在是難受的很,怕也只能唐突哥哥了。”

  不情之請?

  孫紹宗以為寶玉是想求自己,下次破案時別忘了帶上他,便搖頭笑道:“你要是想著跟去看我查案的話,我可不敢胡亂答應——那命案現場血淋淋的,萬一你要是被驚嚇到了,老封君這裡我可交代不起。”

  賈璉在旁邊也作色道:“你個小小的人兒,怎見得了那血淋淋的場面?就說今兒那具死屍,臉上少說也被人劃了幾十條傷口,瞧著倒比城隍廟裡的惡鬼還猙獰幾分!”

  誰知寶玉卻也搖頭一笑:“我求的卻不是此事。”

  說著,他又一躬到底,言辭懇切的道:“我只求孫二哥莫要辜負了女兒家的一片真心,速速棄了那勞什子官職,好與蓉姐姐雙雙對對,做個逍遙快活的神仙眷侶!”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7
第32章 暗傷懷、顰兒冷言諫寶玉

  寶玉一番話說完,房間裡的氣氛頓時為止一窒,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望著他,效果倒比賈璉口沫橫飛時,要強了數籌不止!

  開始大家只覺得荒謬絕倫,但想到寶玉素日的行徑,卻又覺得並不突兀——初次見面,便勸人家為了女子拋棄功名利祿,怕也只有他這樣的痴人能說得出口!

  半響,倒是那李紈頭一個反應過來,強笑道:“寶兄弟又來調皮,這等玩笑話若是被老爺聽了去,可怎生得了?!”

  眾人這才恍若初醒,忙都七嘴八舌的往‘玩笑’上引,企圖把寶玉這話遮攔過去。

  眼見連最寵愛自己的賈母,都滿口‘猴兒精又胡鬧’的說著,賈寶玉也不禁生出些退縮之意,正猶豫該不該借坡下驢,就聽孫紹宗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反問道:“寶兄弟,你真認為我辭官不做,直接迎娶蓉兒過門,是對她好?”

  寶玉也不禁被問的一愣,又見孫紹宗鷹鷲也似的目光盯著自己,心中就又怯了幾分。

  但想到阮蓉那等顏色,卻因此事落得鬱鬱寡歡,還捎帶著讓林妹妹也掉了許多眼淚,便咬著牙鼓起餘勇道:“當然了,蓉姐姐所思所想的,就是與你長相廝守!”

  “呵呵……寶兄弟果然是天性淳樸。”

  孫紹宗失笑的搖了搖頭:“傾心相戀固然是兩個人的事,但若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又怎能不考慮到旁的因素?”

  “我若一意孤行辭去官職,外面的風言風語倒還罷了,我家兄長會如何看待蓉兒?屆時我夾在中間又該如何自處?是為了妻子與兄長恩斷義絕,還是為了兄長將蓉兒休掉?”

  頓了頓,他又道:“就算我肯為了蓉兒,不顧十幾年養育之恩與兄長決裂,以後蓉兒怕也要活在自責與忐忑之中,更要面對旁人的非議與刁難——你真覺得這樣的長相廝守,會是她想要的結果?”

  賈寶玉被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他一個成天泡在蜜罐子裡的王孫公子,何曾想過這麼多、這麼遠的事情?

  “哈哈……”

  賈璉哈哈一笑,上前在寶玉肩膀上拍了拍,道:“怎麼著,吃癟了吧?!別看二郎外表生的粗豪,其實他身上拔根毛都要比你精明幾分,就憑你這點兒本事,還想看他的笑話?”

  眾人又是一通哄笑,然後彼此心照不宣的揭過了這一茬,只說些雜七雜八的閒言碎語。

  且不提賈寶玉出師不利,窩在賈母懷裡悶悶不樂,。

  單說孫紹宗口舌便給的應付著眾人,心中卻也存了幾分唏噓——方才他那一番話固然有些道理,但真要捫心自問,卻只是‘不願’二字作祟罷了。

  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他與阮蓉的感情,還達不到拋開一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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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眾人說說笑笑,又閒聊了一刻鐘左右,眼見賈母面上顯出些倦容,賈璉這才帶著孫紹宗告辭離開,重新回那東廂後花園飲酒取樂。

  李紈和賈寶玉自也回了後面的暖閣裡。

  剛進門,便見林黛玉正哭的梨花帶雨,反倒是阮蓉將她攬在懷裡,細細的撫慰著。

  賈寶玉見狀,頗有些納悶道:“顰兒,今天不是蓉姐姐找你訴衷腸麼,怎得你倒哭起來沒完了?”

  黛玉聞言立刻把頭一偏,背對著他指責道:“你還有臉說我?!誰讓你當著旁人逼孫大哥表態的?這下倒好,今天這番話傳出去,蓉姐姐的婚事便一點指望都沒有了!”

  寶玉雖然覺得有些冤枉,但平日卻是軟慣了的,因此也不敢分辨,只一個勁兒的賠禮認錯。

  誰知今天的黛玉卻像是冰雕鐵塑的一般,任他怎麼甜言蜜語,也只是冷言冷語相對,弄的寶玉更是慌了手腳。

  李紈在旁邊看了半響,倒是漸漸瞧出些端倪來,情知林黛玉除了給乾姐姐打抱不平外,倒有一多半是推己及人,想到了她自己和賈寶玉的關係。

  兩人雖都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

  但女孩家早熟,再加上旁人總拿她與賈寶玉打趣,林黛玉對此也難免有些憧憬。

  可先是看了阮蓉與孫紹宗的例子,今日又聽人轉述了那句:傾心相戀是兩個人的事,但若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又如何能不考慮到旁的因素?

  以林黛玉的聰慧,心中豈能不生出些波瀾來?

  想到了這裡,李紈不由生出許多感慨來,旁人或許還看不清,可身為過來人的她,又怎會不曉得林黛玉打根裡,其實就不符合賈府選擇兒媳的標準?

  且不說她如今父母雙亡,背後少了依靠,單這纖細柔弱的身段,便已經絕了大半的可能!

  試問榮國府幾個媳婦,有那個不是屁股大好生養的體格?

  想到這裡,李紈下意識的掃了那阮蓉一眼,見其後臀雖還不如自己的誇張,卻也是少女中少有的挺翹,心中暗道那‘糙漢’果然也喜歡這種調調,怪不得方才那熱辣辣眼神直往……

  “嫂子?嫂子!”

  正雲裡霧裡,發散出一腦門子的不潔不貞,卻冷不丁的被林黛玉喊破,李紈頓時羞的滿面通紅,暗道自己今兒莫非是中了邪,怎得淨想這些惱人的髒事兒?

  勉強遮掩住內心的羞臊,她堆笑道:“怎得了?我方才想事情想的有些走神,倒沒聽清楚你們說了些什麼。”

  林黛玉見她臉上酡紅透媚,心下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好追問她到底在想什麼,便接著方才話題道:“這府上的男人,平常倒比女子還柔弱些,連老祖宗方才都抱怨了呢!因此我便讓寶玉去求孫大哥,學些武藝騎射,也免得給祖上丟人,誰知他卻只是推托不肯——嫂子快幫我說說他!”

  黛玉說著,又補了句:“若是能求得孫大哥首肯,嫂子不妨讓蘭兒也跟著學上一學,也不求有什麼成就,只要能強身健體就好。”

  李紈聽了不覺莞爾,這丫頭方才還跟仇人似的,現下倒又為寶玉著想起來了。

  不過這後面一句話,卻當真應了李紈的心思,暗琢磨著,要是賈蘭如果能有那孫紹宗三兩成的健碩,以後也不至和他那死鬼老爹一樣早夭。

  只是……

  “我聽說學功夫辛苦的緊,蘭兒、寶玉如何能受得了?”

  “所以我才讓寶玉去求孫大哥嘛!”林黛玉道:“方才嫂子也見了,那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平時又有自己的正事要忙,斷不會把他們操練狠了。”

  李紈聽了便有八分的意動。

  誰知賈寶玉卻忽然惱了起來,憤憤的往秀墩上一坐,嘟囔道:“原以為林妹妹與旁人不同,誰知竟也說出這起子光宗耀祖的混賬話!”

  林黛玉卻從不怵他,冷笑道:“誰指望你去光宗耀祖了?我只求在外面遇到強人時,你就算不能像孫大哥那樣以一敵百,好歹也能跑快些,別反倒成了姐妹們的累贅!”

  賈寶玉頓時又蔫了,他雖然瞧不起‘仕途經濟’這等俗事,卻最喜歡在姐姐妹妹們面前顯擺,如何願意落下個‘累贅’之名?

  沒奈何,這武藝便是咬牙也得去學上一學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7
第33章 破藩籬終成眷屬、會賈政請聘教習

  唉~

  孫紹宗嘆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翻開個封皮,就再沒有任何進度的《大周律》,望著旁邊兒仙鶴踏靈龜的燭台,怔怔的發起呆來。

  打從賈府回來之後,阮蓉就閉門不出,聽說連晚飯都沒吃。

  孫紹宗也曾想過去勸勸她,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道要告訴她:正室的位置已經沒戲了,還是乖乖做小老婆吧?!

  或許……

  當初真不該帶她回大周的。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外間傳來一陣瑣碎的響動,初時孫紹宗還以為是外間的兩個丫鬟又在嬉鬧,便沒有太過在意,誰知那動靜卻是越來越大,讓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這是做什麼幺蛾子呢?

  雖說孫紹宗一直覺得,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給人當牛做馬很是可憐,平時也對她們頗為照顧,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容許丫鬟們恃寵生嬌。

  更何況他現在的心情本就不好。

  於是略略又忍耐了片刻,見外間依舊不見有絲毫消停,孫紹宗便長身而起,上前猛地拉開了房門。

  “你們兩個……”

  一聲呵斥眼見已經到了嘴邊兒,卻又孫紹宗硬生生的嚥了下去。

  因為門外正俏生生站著個鳳冠霞帔的女子,卻不是阮蓉還能是誰?

  “孫大哥。”

  四目相對,阮蓉有些羞澀的提了提裙角,喏喏的問:“妾身這身打扮,可還看得?”

  孫紹宗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尋來的這一身嫁衣,更不知道她從賈府回來之後,究竟經過了怎樣的心理鬥爭,才終究邁出了這一步……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更不是深究的時候!

  他猛地一把將阮蓉攬入懷裡,輕咬著她銀元寶似的耳垂,呢喃道:“不管旁人怎麼看,反正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阮蓉眼眶頓時便紅了,忙埋進孫紹宗懷裡,悶悶的喚了一聲‘相公’。

  是夜。

  向來急色的孫紹宗反倒收斂了性子,擁著阮蓉倚在床頭,楞是說了大半夜的體己話。

  眼見得已經過了四更天,就要奔著五更天明去了,反倒是阮蓉有些急了,生怕早上拿不出‘證物’,反惹得旁人猜疑,於是默默從懷裡取出一方素帕,羞答答鋪開在床上,半句話也不肯多說,卻是無聲勝有聲的邀約。

  見此,孫紹宗頓時露出了男兒本‘色’!

  將阮蓉橫放到了床上,手指勾住那繫著大紅蝴蝶結的束腰,輕輕幾下挑弄,便分開了衣襟,粗糙的大手探進去好一番尋幽探密,直撩撥的阮蓉吁吁帶喘粉面酡紅,這才又解了自己的衣帶,將那鋼澆鐵鑄似的身子壓了上去……

  正所謂: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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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那日,孫紹宗極力收懾力道,無奈本錢太過豐厚,還是攪弄的阮蓉幾度聲嘶力竭,方才堪堪的爽利了一次。

  於是到了第二天,阮蓉癱在床上爬不起來不說,便連外間伺候的兩個小丫鬟,也迷迷糊糊的睡到了響午。

  等醒過來再看孫紹宗時,兩個小丫鬟的眼神都變了,畏懼中又帶了幾分期盼,瞅著機會就要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便是打盆洗臉水的功夫,都要用那剛剛綻放的小胸脯,去撩一撩孫紹宗的肱二頭肌。

  閒話少提。

  卻說阮蓉確定下姨娘的身份後,最高興的卻不是孫紹宗這個正主,而是便宜大哥孫紹祖。

  他一面把自己房裡那群鶯鶯燕燕,全都趕到阮蓉身邊請安問好,並將內宅例錢發放權,也一併交到了阮蓉手中,以示阮蓉這姨娘與旁人不同。

  一面卻又偷偷的找到孫紹宗,問他是想在武將勳貴中尋一門貴戚,還是文官裡找個知書達理的小娘子,順帶改一改孫府的門風。

  孫紹宗自然懶得理會他這番算計。

  白日裡和魏老管家做年節準備,晚上與阮蓉蜜裡調油,不是夫妻勝似夫妻,抽空還要讀一讀《大周律》,好盡快熟悉大周朝的法律法規,一時間倒也忙的不可開交。

  臘月二十九上午,多日不見蹤影的馮薪上門拜會,還拉來了好大一車乾果,說是自家莊子上產的,值不得幾個錢。

  因聽他說起去兵部報導之後,一連等了幾日都音訊全無,孫紹宗便託了便宜大哥幫忙過問——以孫紹祖現今的官階,大事說不上話,這區區七品巡檢的前程,倒還能幫上些忙。

  馮薪千恩萬謝的去了,轉臉又託人送來了一千兩銀子,孫紹宗這才曉得,丫竟還是‘地主土豪’出身。

  就這般,一家人紅紅火火過了個新年。

  到了大年初二,少不得要跟便宜大哥去拜會親朋故舊——孫紹宗原以為榮國府肯定排在頭裡,誰知便宜大哥首先去的,卻是神武將軍馮唐府上。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這馮唐如今任著巡防營總領一職,正是孫紹祖的頂頭上司。

  因如今孫紹宗‘片言破奇案’的名頭,又已經傳遍了京城,還未走馬上任便名動順天府,馮將軍對他倒頗為親熱,還特意交代孫紹宗以後與自家兒子馮紫英多多親近,也好讓那‘逆子’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從神武將軍府上出來之後,第二個去的自然是榮國府無疑。

  原本兄弟二人是想去拜見一等將軍賈赦的,誰知半路里卻被二老爺賈政截了胡,又放過了便宜大哥,只將孫紹宗引到了正北的榮禧堂。

  那賈政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生的頗為儒雅俊逸,看得出年輕時必也是一風流人物。

  只是如今文縐縐的方正至極,幾乎句句都要引經據典,倒讓人好生難以招架。

  萬幸孫紹宗在現代時也算是看過些書,才沒有當場露怯,只是這雲山霧罩的瞎聊了一通,直到出了榮國府,他都沒鬧明白賈政找自己過去,到底有什麼目的。

  倒是孫紹祖問過詳情之後,便有些不樂意起來,很是懷疑賈政要把庶出女兒嫁給孫紹宗,於是在家一連抱怨了半日‘小妾養的賤蹄子,哪裡配得起我兄弟’。

  誰知到了破五這日,賈璉竟大張旗鼓的送來了束修、拜帖,要聘孫紹宗做榮國府的騎射教習,負責督導寶玉、賈環、賈琮、賈蘭等一眾公子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7
第34章 走馬上任

  感情那天賈政叫孫紹宗過去,雲山霧罩的瞎聊,其實是一場變相的‘面試’——賈政對孫紹宗的武藝倒還算放心,這次面試只是為了考察孫紹宗的品行,免得他帶壞子侄。

  而看賈璉這大張旗鼓的來‘下聘’,就知道賈政對哪天的面試結果很是滿意。

  可孫紹宗這眼見就要去順天府走馬上任了,卻哪有閒工夫教一群紈褲子弟習武?

  “這你大可放心!”

  賈璉忙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們家也不指著這個出人頭地,你抽工夫教他們些強身健體的套路就成,平時自然有旁人負責盯著練習,用不著你多費心。”

  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孫紹宗真不想摻和這等麻煩事兒。

  可即便不提榮國府對孫家的恩情,眼下孫紹宗也正需要賈雨村幫襯照應,又怎好拒絕賈家的聘請?

  因此他也只能先答應下來,琢磨著用廣播體操打底,再拿養生太極拳糊弄糊弄,應該就夠應付那群紈褲子弟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去順天府走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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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六。

  正是年節過後,各級官吏們頭一天上工的日子。

  擱在往年,順天府衙門裡那是熱絡非常,不論官職高低貴賤,見面都要互道一聲‘多福’,再說些討巧的吉祥話——但今年衙門裡的氣氛卻分外詭異,上面的官老爺們黑著一張臉,底下小吏衙役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非新任刑名通判孫紹宗莫屬!

  按說一個六品的通判,在這最高正三品的衙門裡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值不得眾人這般如臨大敵。

  可壞就壞在孫紹宗的出身,以及那‘兼任’二字上!

  從隋唐至今,除了各朝各代的開國大將可以例外,一貫都是文臣兼任武將實職,何曾聽說過武將兼任文臣實職的【各地節度使的兵部侍郎、尚書銜,都只是虛職】?

  尤其竟還是以六品武職兼任六品文職【陞遷從五品騎都副尉的事,被文官們選擇性忽視了】!

  這讓習慣了文貴武賤的文人老爺們,如何能忍?

  別說是順天府上下,就連其它衙門口的文臣,也都巴不得趕緊把這條‘鯰魚’撈出池塘,順便再一棒子打死了事!

  所以治中劉崇善才會不顧規矩體統,硬將那件裸屍懸案壓倒了孫紹宗頭上,誰知這一招非但沒能難倒孫紹宗,反而徹底成就了孫紹宗‘斷案如神’的名頭。

  眼見得還沒上任,孫紹宗便已經站穩了腳跟,年節前後這幾天裡,順天府這幾位主官也不知在親朋故舊面前,挨了多少奚落、埋怨,心情能好得了才怪呢!

  卻說眼見官吏們到了個七七八八,順天府下屬的經歷司內,突然急匆匆闖進一個小吏,朗聲稟報導:“老爺,新上任的孫通判到了,眼下正在外面等著勘合調任文書。”

  這經歷司設有七品經歷官一名,總攬順天府的文書出納,一般新任官員都要先到這裡勘合調任文書,確認無誤之後,才能正式走馬上任。

  “到了?”

  經歷官陳志創忙將毛筆往筆架上狠狠一丟,只弄的半張桌子墨水淋漓,嘴上卻仍是不慌不忙的道:“走,隨本官去會一會那賊配軍!”

  ‘賊配軍’三字,原是宋朝對軍中武將的蔑稱,本朝建國之初早已禁用,如今這陳經歷卻毫不猶豫的在人前吐出,顯然是對孫紹宗充滿了敵意。

  卻說孫紹宗正坐在前廳,百無聊賴的打量這經歷司的佈局,就見後堂雄糾糾闖出個老鼠須、鬥雞眼的綠袍官員,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自己半響,這才吊著嗓子拿腔作勢的問了句:“你就是那新來的都尉?”

  孫紹宗來順天府,出任的乃是六品通判一職,這廝卻楞說是什麼新來的都尉,輕視之意簡直溢於言表。

  因此孫紹宗聞言,頓時也斂去了笑容,起身居高臨下的掃了那陳經歷一眼,明知故問道:“不知閣下何人,身居何職?若是上峰當面,也好讓孫紹宗大禮參見。”

  只看那一身綠袍,孫紹宗就猜出眼前之人,正是七品經歷陳志創,因此這話其實是在告訴丫:老子是堂堂六品通判,上峰當面,你丫還不趕緊過來大禮參拜?!

  陳志創能以這副尊榮,在順天府混成七品經歷,自然也不是傻子,因此立刻聽出孫紹宗話裡未盡之意,氣勢不由便是一挫。

  但他那肯就此認輸?

  立刻冷笑道:“孫都尉如今還未正式到任,什麼上峰不上峰的怕還談不上——眼下公事要緊,還請孫都尉將調任文書呈上來,讓本官先比照清楚,免得出什麼差池。”

  這個‘呈’字,一般只能是上級對下級用,說來說去,丫仍舊是瞧不起孫紹宗的武將出身,非要在他面前充一把大爺。

  孫紹宗聽了心下自然愈發不爽,但真要因為一個‘呈’字跟陳經歷吵起來,卻只會中了他的圈套——說不定自己還沒離開經歷司,一頂無事生非的大帽子就要扣上在頭上了。

  可要是乖乖把文書交出去,他更是會淪為官場笑柄!

  不得不說,這陳經歷確實有些鬼心思,幾句話便給孫紹宗挖了個進退兩難的坑——尤其眼下賈雨村還沒來得及上任,連個援手照應的人都找不到!

  好在孫紹宗也不是沒混過官場的愣頭青,該如何應對類似的情況,早就爛熟於胸。

  於是只一言不發的將那文書取出來,默默放在了左手邊兒的茶几上。

  這下立刻就輪到陳經歷難受了。

  過去拿吧,他方才那一番裝腔作勢,便都付諸東流了,說不得還要被同僚們恥笑。

  可不拿吧,孫紹宗又是正兒八經的同衙上司,這樣僵持下去,說不得就要落下一個不識尊卑、刁難長官的罪名!

  陳經歷遲疑了半響,最後還是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衝著身後的小吏一擺手,那小吏立刻會意,上前賠著小心將那文書拿起,又恭恭敬敬遞到了陳經歷手上。

  雖然中間隔了一層,但陳志創心知肚明,這一陣仍是自己落了下風,故此再不敢小覷這看似粗豪的孫紹宗,只老老實實把文書對照了一遍,蓋好了關防印信。

  一直到把孫紹宗送出經歷司,陳志創才忍不住捋著鼠須,嘆息道:“原以為不過是個少年得志的勳貴紈袴,想不到竟如此精明老成,看來今後這順天府有得熱鬧可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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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蠻霸

  領了文書之後,孫紹宗自然要去主管領導——治中劉崇善處報導。

  不同於陳經歷那裡的明槍暗箭,劉崇善這邊倒是中規中矩的很,只是扔了一大堆陳年舊案,以及年前未來得及勘合的卷宗給他,就把他打發去了刑名通判專屬的小院。

  這倒也正常,畢竟丫年前剛剛吃了癟,又迫於形勢,不得不硬著頭皮替孫紹宗宣揚名聲——如今他稱讚孫紹宗的話言猶在耳,總不好立刻就翻臉不認人吧?

  再說劉崇善雖然是孫紹宗的領導,但孫紹宗這個通判身為副手,本就有著能制衡治中的功效,如果做得太過火,孫紹宗甚至可以直接向朝廷彈劾劉崇善。

  因此至少在表面上,他是不敢威逼太過的。

  說到這裡,似乎有必要解釋一下順天府的大致分工:

  以前孫紹宗看古裝劇的時候,好像什麼事都是府尹大人【只有順天府是三品府尹,其它都是四品知府】出面料理,可現實中要真是這樣,府尹大人怕是早累死八百回了!

  事實上,正三品的府尹在順天府就相當於市委書記,雖然名義上總攬大局,可以插手一切事情,卻很少處理具體的細務。

  四品的府丞則相當於市長,同樣是抓大放小,不過管的細務要比府尹稍稍多上一些。

  五品治中可比作政法委書記加法院院長,有開庭宣判、調查案件的權利。

  而這三人又被尊稱為府衙裡的‘堂官’,也就是能升堂問案的官兒,餘下的大小官吏無論手中權力如何,都是沒有資格單獨升堂的。

  六品通判共有三人,分管錢糧財稅、鹽鐵戶籍、刑名案件。

  孫紹宗這個刑名通判,論職權相當於警察局長,並沒有升堂審判的權利,只能獨立或者協助上級調查案件,提供調查結果和各種推證。

  雖說比不得‘堂官’威風,但刑名通判卻也有一個堂官沒有的特權,那就是案件勘合權。

  也就是說,不管是府尹、府丞、還是治中審判的大案要案,都必須經他的覆核通過,才可以送交刑部結案。

  如果孫紹宗對審判結果有異議的話,可以要求換人重新審理【一般是從治中換成府尹、府丞】,若是對重新審理的結果依舊不滿意,還可以交由刑部裁定。

  如果最後刑部裁定審案結果不公,治中可就麻煩大了。

  也正因此,那劉崇善才對孫紹宗存有三分顧忌。

  再下面,還有經歷、照磨、知事、訓導、檢校等等,從七品到不入流的官吏,不是掌管具體的某樣細務,便是輔佐三位通判主持常務工作。

  總而言之,孫紹宗在順天府雖稱不上位高,但權重二字卻是無疑的。

  閒話少提。

  孫紹宗到了治中大院西北側,專屬於刑名通判的小院裡,早有一群下級官吏等候拜見新任上司。

  因為這些人裡最高也不過就是舉人功名,倒也沒誰敢在孫紹宗面前放肆——當然,背地裡會不會給他使絆子,那可就很難說了。

  其中倒還有一個老熟人,正是當初那馬臉班頭趙無畏。

  這趙無畏掌管著十幾名捕快,外帶三百多名白役【沒編制的臨時工】,按權利來說至少也是個刑警大隊長,但在順天府卻是最底層的存在,在幾個不入流的小吏當中,都排不到前邊兒,只訕訕的站在了最末尾的角落裡。

  等這十幾個官吏一一上前通名見禮,領頭的從八品知事林德祿,又奉上了前任通判老爺的官憑印信——因為前任是得了急症死掉的,因此並無什麼交接儀式。

  孫紹宗小心的收起了那官憑印信,又講了幾句官樣文章,見下面回應的稀稀落落,就知道這些鳥人們各懷心思,估計沒幾個會向自己靠攏的,便乾脆宣佈解散了事。

  眾官吏頓時做了鳥獸散,趙無畏也混雜在其中出了院門。

  只是在外面繞了一圈,眼見沒人注意之後,趙無畏卻又悄無聲息的折了回來,在院子裡躊躇了好半響,才終於一咬牙到了堂屋門前。

  “啟稟老爺,小人……”

  他在那門外剛恭恭敬敬的說了個開頭,便聽裡面傳出孫紹宗的聲音:“是趙班頭嗎?我已經等你很久了,進來說話吧。”

  趙無畏聞言便是一愣,刑名通判所在堂屋共有三間,分別是客廳、書房、臥室,而孫紹宗的聲音正是從東側書房裡傳出來,按理說壓根看不見外面的情況。

  莫非通判老爺能未卜先知?

  不然他怎麼知道自己要折回來!

  這般想著,趙無畏腳下卻不敢多做遲疑,忙斜遛著肩膀進了書房,弓著身子、仰著臉小心翼翼的探詢道:“老爺,您怎麼知道小人要來?”

  孫紹宗一邊整理書案上的公文,一邊頭也不抬的笑道:“我託人打聽過,你是前任通判的親信,而前任通判與劉治中頗有些摩擦,如今怕是不會輕易接受你的投靠——不然前些日子,他也不會安排你去尋我了。”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看趙無畏的馬臉,又笑道:“何況你方才站在角落裡,猴子似的扭來扭去,我要是再看不出你心裡藏著事兒,豈不成了睜眼瞎?”

  果然不愧是‘神斷孫通判’!

  趙無畏心中讚歎著,又見那書案上的公文,短短時間裡竟已經分門別類的整理清楚,半點不見新手的紛亂,倒像是干慣了這等事情的老吏,對其的信心更添幾分。

  於是他忙屈膝跪倒,以頭搶地道:“老爺果然法眼如炬!小人如今無依無靠,又得罪了那劉治中,只能托庇於老爺門下了,但凡老爺肯照應,小人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這番話說完,他正跪在地上忐忑的等待結果,誰知一條大腿粗細的胳膊突然探了過來,一把便將他從地上扯到了半空!

  趙無畏嚇了一跳,待要掙扎,卻正對上孫紹宗那鷹鷲也似的眸子,直唬半邊身子都軟了,如何還能掙扎的動?

  孫紹宗盯著他那一張馬臉,和煦的笑道:“我不管你這番話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既然要做我門下的走狗,那就最好不要三心二意!”

  “那劉治中最多能讓你丟官罷職,可要是敢背叛我的話——你說憑我的本事半夜翻牆而入,滅了你全家滿門老小,事後有人能查的出來嗎?”

  他那笑容似春風拂面,說出的言辭卻如刀劍一般,冷森森耀人膽寒!

  文官們的疾言厲色,趙無畏平常倒是見多了,這樣動輒要滅人滿門的蠻霸上司,卻是頭一次見到!

  幸虧他平常沒少與那些江洋大盜打交道,還算是有幾分膽量,這才忙不迭的顫聲道:“老……老爺明鑑,小人是萬萬不敢有二心的啊!”

  “哈哈……”

  孫紹宗哈哈一笑,輕輕把他放回了地上,又在他肩頭拍了拍:“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認真嘛——說說吧,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要稟報的。”

  真要相信這話是玩笑,趙無畏就是個大傻子!

  不過他又哪敢深究,忙不迭的道明了來意:“老爺,小人聽說衙門裡的人要在接風宴上,給您老一個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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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接風宴

  夜,鼎香樓。

  寬敞的化廳裡扇面一般擺開十來張桌子,卻只有刑名通判直屬的幾個幫辦,以及趙無畏手下那些的捕快們,在角落裡稀稀落落的佔了四張。

  那當中的圓桌,更是只有孫紹宗一人獨坐主位,雄壯的身影在燭光中搖曳著,望之頗有幾分蕭瑟之感。

  似此這般,酒宴的氣氛能熱絡起來才怪呢!

  “頭兒!”

  一個身材矮壯的捕快將頭探到趙無畏耳邊,忐忑的道:“看今兒這場面,孫通判未必能在衙門裡站得住啊,咱們兄弟……”

  “胡說什麼,閉上你那臭嘴!”

  趙無畏疾言厲色呵斥一聲,但他心中其實也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原本以為最多就是那些官老爺不給面子,誰知竟連各房的胥吏都不見個蹤影。

  就算當初前任通判和劉治中鬧得勢如水火,也沒見下面官吏們這麼齊刷刷的站隊。

  或許……

  自己當真投錯了門路?!

  趙無畏隱隱有些後悔,可想起白天孫紹宗的說辭,卻哪裡敢三心二意?

  再說了,這來都已經來了,半路上離開豈不是鬧得裡外不是人?

  其餘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的?

  一個個飢腸轆轆的看著面前的拼盤,卻只想吞下幾斤後悔藥去。

  便在此時,一名小廝急匆匆的到了主桌前,附身在孫紹宗耳邊低語了幾句,孫紹宗立刻站起身來,笑道:“諸位,有位貴客不請自來,且跟我出門迎上一迎如何?”

  眾人一聽這話,都以為他是請了‘外援’。

  雖說接風宴一般屬於內部聚會,按理說是不該請外人到場的——但眼下這等尷尬的場面,能圓過去就不錯了,誰還管來的是外人還是內人?!

  於是眾捕快、幫辦們,忙都滿面堆笑的跟在孫紹宗身後,去迎那‘不請自來’的貴客。

  原本都以為來的不是與孫家有舊的軍中將領、就是勳貴後裔——誰知到了大門外,卻見那四抬官轎上,竟端坐著一個紅袍玉帶、四梁金冠的中年文官!

  眾人正驚異間,就見那中年文官下了轎子,哈哈大笑著拱手道:“賢弟,想不到你我當初同船進京,今後竟也要在一個衙門裡掄馬勺,老哥哥我雖然還沒來及上任,可也等不得要喝你幾杯接風酒了!”

  一個衙門裡掄馬勺?

  有那聰明的,便已經從這話裡聽出了些端倪,頓時滿面的欣喜若狂。

  那笨些雖還沒鬧清楚狀況,不過也沒關係,因為孫紹宗立刻便解開了謎底。

  只見他也哈哈大笑著迎了上去,深深一躬到底:“卑職孫紹宗,見過府丞大人!”

  卻原來這中年文官不是旁人,正是即將上任順天府丞賈雨村——也難怪那些猜出他身份的人,會欣喜若狂了!

  要知道府丞在順天府,可是唯一有資格和府尹大人分庭抗禮之人,更掌握著上上下下所有官吏的考評賞罰,有了這層關係,就算全衙門的人都與孫紹宗作對,他也一樣能穩如泰山!

  趙無畏只美的鼻涕泡都出來了,暗道自己果然眼光獨道,這一押就押中了通殺的寶局!

  於是他忙領著眾人上前參見。

  “噯~”

  賈雨村故作不滿的一挑眉,伸手將孫紹宗拉了起來,訓斥道:“如今我還沒上任,弄這一套作甚?我今兒是來吃賢弟你的喜酒,可不是來耍官威的!”

  這話也就聽聽罷了,真要是不想耍官威,又何必把這一身官服穿在身上?

  卻說兩人說說笑笑,一路回到了花廳之中,眼見那大廳裡空空如也,賈雨村便不覺‘咦’了一聲,奇道:“怎得一個同僚也沒瞧見,莫不是我來得太早了?”

  這才叫專業演技呢!

  就這表情、這語氣,誰能看得出兩人下午的時候,就已經秘議了半個多時辰?

  孫紹宗暗暗給他點了個贊,配合著笑道:“劉治中可能是身體不適——至於其它的同僚,興許是記錯了接風宴的時間吧。”

  將劉治中與其它人區別起來,也是下午的時候,孫紹宗與賈雨村早就商量好的應對。

  一來是為了反將一軍,藉機孤立那劉崇善;二來,劉崇善好歹也是三大‘堂官’之一,真要到了場,與賈雨村分庭抗禮起來,這戲倒不好唱了。

  “既是如此。”

  賈雨村轉回身,和煦的沖那些捕快幫辦們笑道:“就有勞諸位再去通知一下吧,就說本官在此恭候——正好本官也想借孫賢弟的接風宴,與各位同僚先認識認識。”

  有他這‘恭候’二字在,滿衙官吏還有誰敢不到場的?!

  趙無畏等人皆都是精神抖擻的應了,只留下三五人伺候著,剩餘的便分做了鳥獸散,去各官吏家中傳話。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便陸續有人趕到了花亭,那身份不夠的胥吏,自然是悄默聲的坐到了下首席面上,有官身的卻沒辦法躲,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參見府丞、通判大人。

  賈雨村卻只是與孫紹宗笑談,並不怎麼理會旁人,任誰來了也只是一句淡淡的‘坐吧’,便再無下文了——可也正是這副旁若無人的態度,才更讓眾人心中忐忑如坐針氈。

  眼見廳裡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就連經歷司的陳志創,也滿面賠笑的坐到了下首。

  孫紹宗這才微微一笑,道:“雨村兄,這人來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咱們開席?”

  “且慢。”

  賈雨村卻擺了擺手,環視了一下桌上的青綠小官們,突然朗聲問道:“今日這接風宴,是誰籌備下的?”

  只這一聲,花廳裡便靜的針落可聞!

  半響,旁邊席上才有一人滿頭冷汗的站了起來,顫聲道:“是……是下官……刑名司檢校周達準備的。”

  檢校不過是個未入流小官,別說府丞了,就算孫紹宗都能輕易碾死他!

  要不是仗著這次文官們一致對外,他是說什麼也不敢摻和這種事兒的——可誰成能想到,半路上竟跳出個府丞給孫紹宗撐腰?!

  周達此時真是把腸子都悔青了。

  “你既然負責準備接風宴,不早早在這裡候著也還罷了,怎得竟連時間也弄錯了?!”賈雨村越說臉色越是陰沉,最後一拍桌子喝道:“莫非平日處理人命官司時,你也是這般疏忽大意不成?!”

  噗通~

  周達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張口便要喊冤:“大人明鑑啊,小人實在是……”

  “周達!”

  知事林德祿蹭的躥將起來,疾言厲色的截住了周達的話茬:“你這廝是怎麼辦事的?!竟搞得這滿衙同僚,都差點錯過了孫大人的接風宴!”

  他這番話的重點,卻是在那‘滿衙同僚’四字,意思其實是提醒周達:如果把實話說出來,可就把上上下下的同僚們都給得罪了!

  周達要是有個七八品的官階,也未必會怕了這話,可誰讓他只是個不入流的芝麻官呢?

  權衡了一下,便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還請府丞大人恕罪,下官也是一時糊塗,才弄出了這等紕漏。”

  “哼。”

  賈雨村冷哼了一聲,那周達便顫了三顫,正以為要大禍臨頭,卻聽孫紹宗笑道:“雨村兄,這畢竟是一場私宴,又不是什麼要緊的公事,我看就饒了他這回——只罰酒三杯如何?”

  那周達聞言,只感動的連聲道謝。

  誰知等那三杯酒擺在面前,卻竟是三隻半斤裝的銅尊,裡面也不是常喝的低度米酒,而是正兒八經的燒酒【白酒】!

  那周達臉上頓時又變了顏色,可在賈雨村與孫紹宗的注視下,他卻哪敢推托?

  只得捏著鼻子,將那三盞燒酒一一灌下了肚。

  等喝完了這一斤半,他身形踉蹌著還待上前施禮,誰知一彎腰竟直接鑽進了桌子底下,滿嘴泥濘的含糊幾聲,便再沒了動靜。

  “上菜、擺酒!”

  鴉雀無聲中,便聽孫紹宗一聲吆喝。

  那酒菜流水般的擺了上來,眾人推杯換盞個個顯得‘興高采烈’,卻無一人敢看那周達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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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教習、清客

  頭天賈雨村在接風宴上現身之後,轉過天來,孫紹宗就見到了順天府的大BOSS——府尹韓安邦。

  韓安邦召他過去之後,也只是說了幾句官方套話,除了勉勵他勤謹為公,執法為民外,基本沒一句有營養的。

  但就這幾句廢話,卻傳遞出了一個明顯的信號——韓安邦並不想因為孫紹宗,和未來的副手鬧翻!

  於是乎接下來幾天裡,一切都又變得風平浪靜,就好像剛開始那一連串的刁難,只是孫紹宗的錯覺而已。

  孫紹宗當然不會真以為這是錯覺,更不會就此失了警惕,反而愈發的小心謹慎起來。

  韓安邦此時選擇偃旗息鼓,主要是因為賈雨村突然橫插一槓,讓他有些措不及防,等緩過勁兒來,未必就還能想著‘以和為貴’。

  因此孫紹宗這段時間裡,更不能讓人挑出一絲毛病,尋到一處把柄,否則日後韓安邦一旦與賈雨村交惡,肯定要拿他殺雞儆猴!

  且說連著有七八日,孫紹宗一面熟悉本職公務,一面抽時間覆核前任積攢下來案件卷宗,有不明白的地方,還要去翻查大周律,或者帶領趙無畏等人去現場勘查,竟是忙的片刻不得閒。

  偏這刑名司的胥吏文書們,他又一個也信不過,實在不敢讓他們沾手公文卷宗,於是便琢磨著請個秘書【這年頭應該叫師爺】幫襯幫襯。

  回家和便宜大哥一商量,孫紹祖便道:“咱們家裡都是舞刀弄槍的,哪裡認得什麼師爺?賈府的二老爺倒是最愛養清客,正好元宵節休沐三天,你不如便去榮國府走馬上任,順帶問一問那賈政,看他可有靠譜的人選推薦。”

  孫紹宗這裡急著用人,一時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辦法,便也只好先如此行事。

  於是到了正月十四這天,孫紹宗便又攜了阮蓉,再一次造訪榮國府。

  只是這次到了榮國府門前,便見那肅靜的長街上竟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足足隔斷了大半條街。

  “都閃開些、都閃開些,別擋了府上的貴客!”

  孫紹宗正望著那嚴重堵塞的道路發愁,便聽前面有人尖聲呵斥,幾輛驢車慌張的避到了路旁,閃出了貼身小廝興兒的身影。

  那興兒手裡提了條淨街鞭,在眾人敬畏巴結的目光中,一步三搖的晃到了馬車前,這才躬身唱了聲肥喏,笑道:“孫二爺,這亂糟糟的倒讓您老見笑了——走吧,我領著您進去。”

  這一路行來,眼見街上老少男女都有,一個個穿的光鮮亮麗,卻又難掩骨子裡的窮酸氣,孫紹宗也不禁有些好奇,便催馬趕到興兒身邊,探問究竟。

  “這不是皇恩浩蕩,恩准咱家大小姐回府省親麼?”就聽那興兒賣弄道:“既然要省親,自然得準備一座省親別院!”

  他將那根淨街鞭從榮國府到寧國府蕩了兩圈,誇張的道:“前幾日老爺太太傳下話來,說是準備把榮寧兩府的花園打通了,好好的歸置歸置!”

  說著,他又不屑的掃了一眼左右的窮酸們,曬道:“這老大的工程自然缺不了油水,您瞅瞅,但凡跟我們府裡沾親帶故的,就都聞著味兒來了。”

  緊接著他又壓低了聲音,得意的道:“不過外面這都是些沒身份的,真正有門路的,一早就把那肥缺截下來了!”

  看他這得意洋洋的嘴臉,八成也已經攬下了什麼‘肥缺’。

  孫紹宗暗自琢磨著,若是便宜大哥當初沒能成功襲爵,孫家說不得也是這‘沾親帶故’之一,就不知是屬於那沒身份的,還是那有門路的。

  有興兒在前面開路,自然暢通無阻的到了府門前。

  照例,孫紹宗先把阮蓉送去西廂房林黛玉處,這才讓興兒前面引路,去榮禧堂拜會賈政——初五那日雖然賈璉親自登門邀請,但給孫紹宗下聘書的卻是賈政,因此走馬上任之前,見一見賈政,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相比於外面的熱火朝天,榮禧堂裡卻是肅靜莊重。

  因是給兒子聘教習,這次賈政倒不像上次那樣端著,早早便迎了出來,將孫紹宗請進了正廳。

  分賓主落座之後,幾句客套話說完,賈政便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先前你那珠大哥,倒是個知道上進的,可惜……如今我也不求那業障能學出些什麼名堂來,只要能強健筋骨,將我這份家業傳下去也就足夠了。”

  “世叔說笑了。”

  孫紹宗打了個哈哈,隨口敷衍道:“聽說寶玉兄弟天資聰穎,降生時又帶了什麼通靈寶玉,想來日後定是前程遠大——就怕我本事稀鬆,稀里糊塗的耽擱了他。”

  聽孫紹宗誇讚寶玉,賈政眉眼間便又多了幾分自得,卻忙擺手謙虛道:“什麼天資聰穎,不過是一腦門子歪主意罷了!賢侄儘管放手施為,甭管是人品才學、還是武藝騎射,但凡能使那逆子有所進益,我這裡定有重謝!”

  他口口聲聲‘逆子、業障’的叫著,但這次孫紹宗前來當教習,教的卻遠不止寶玉一人,他卻壓根不提那庶子賈環、嫡孫賈蘭,顯然心中最看重的仍是賈寶玉。

  孫紹宗起身鄭重的應了,又話鋒一轉,拱手道:“不瞞世叔,小侄近日在順天府頗有些捉襟見肘,想請兩個師爺幫襯幫襯,卻又實在尋不到合適的——聽說世叔身邊有不少賢才,不知可否忍痛割愛,舉薦一兩個給小侄?”

  所謂清客,多半是一些落第舉人,又不甘心做那蠅頭小官,便靠著舞文弄墨賣弄口舌在大家族裡混些閒飯吃,說是清貴,其實冷暖自知。

  若能去做六品通判的師爺,也算是美差一樁——尤其孫紹宗年少成名,日後說不得是要大用的。

  賈政自然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便讓人請出來其中幾個出挑的,什麼詹光、胡斯來、程日興、單聘仁、卜固修、王作梅的,約莫能有七八人之眾。

  賈政雖沒有把聘請師爺的事情挑明,但這幾個人都是眉眼通透的人精,只閒談幾句,便猜了個七八成,頓時人人踴躍、個個爭先,直誇的花團錦簇、爭的面紅耳赤。

  若不是當著賈政的面,怕是都要互相攻訐起來。

  不過以孫紹宗看來,這幾個大多都是誇誇其談之輩,動動嘴皮子還行,真要做起事情來,怕是不中用的。

  內中只有一個程日興還算看得,尤其他除了清客的身份,還在薛家古董鋪子裡兼了個掌櫃,既有打理俗務的經驗,對賬務也算精通。

  只是單憑第一印象,還不足以讓孫紹宗下定決心,於是他便開口邀請那程日興晚上去府上做客,也好進一步增進瞭解。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8
第38章 呆霸王見色起意、秦鯨卿命喪黃泉

  孫紹宗依稀記得,榮國府東北角建有一座演武場,原以為會是在那裡教習武藝騎射,誰知出了榮禧堂,興兒卻引著他向西北角的後宅行去。

  “孫二爺您有所不知,那附近都被省親別院圈下了,連我們爺和梨香院的薛姨媽一家,都搬到了西北邊兒。”興兒口沫橫飛的解釋道:“因此二奶奶便張羅著,在西北角又騰出了一間院子,給諸位爺習武用。”

  嘖~

  拆了祖上留下的演武場,卻要大張旗鼓的搞什麼省親別院——看來這勞什子教習,果然不必太認真。

  話說這薛姨媽,應該就是那薛寶釵的母親了吧?

  就不知這三角戀的另外一個主角,究竟是什麼模樣。

  “呔!”

  孫紹宗正在腦海裡勾勒薛寶釵的形貌,就聽斜下里傳出一聲暴喝,循聲望去,就見一面目憨蠻的大個子迎了上來,看塊頭,愣是不比孫紹宗小上多少。

  眼見到了近前,他斜著眼睛藐了孫紹宗幾眼,便大咧咧的問:“你就是那什麼孫通判吧?說吧,那紅頭髮的茜香美人兒,多少銀子你才肯轉手?”

  聽這廝沒頭沒尾的,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孫紹宗的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

  那興兒當初從揚州一路跟到京城,自然曉得孫紹宗與阮蓉的情分,慌忙上前遮攔道:“薛家大爺,您可莫要亂開玩笑……”

  卻原來這憨蠻之人,正是寶釵的哥哥呆霸王薛蟠。

  “誰開玩笑了!”

  那薛蟠卻不領情,橫著膀子把興兒抗開,又腆著臉道:“三千兩夠不夠?要不五千兩?那一萬兩應該夠了吧?!實在不行,我再把家中的小妾送你做個添頭,這總成了吧?那香菱可也是我當初……”

  薛蟠這裡正渾說著,冷不防孫紹宗一個健步到了近前,左手攥住他的衣領,右手插進他的胯間,輕輕巧巧一發力,便將他高高舉過了頭頂!

  還不等薛蟠反應過來,便只覺身子先向下一墜,緊接著一股沛然巨力湧來,竟是被高高拋起足有兩丈開外!

  “小心!”

  “不要啊!”

  幾聲女子的尖叫從樹蔭裡傳出,那薛蟠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卻哪有可以借力之處?

  隨著沖飛之勢漸消,薛蟠便又倒栽蔥似的急墜而下,眼見得離那青石地面不遠,轉瞬間就要來個肝腦塗地,他倒突然想起一句戲詞——嗚呼哉,吾命休矣!

  不過就在此時,孫紹宗忽然兩手一伸,攥住了他的腳脖子,竟硬生生阻住了他的下墜之勢!

  隨即又輕輕一推,那薛蟠便做了滾地葫蘆,一連翻騰出好遠,正滾到了幾個匆匆趕到的女子面前。

  “哥哥!”

  “大爺!”

  幾個女子慌張的上前探問薛蟠的情況,內中卻又一人笑吟吟的迎了上來,大方的道了個萬福:“讓二郎見笑了,我這兄弟一向魯莽慣了,倒沒什麼歪心思,還請二郎不要與他計較。”

  頓了頓,又補了句:“蓉姑娘哪裡有我盯著,絕少不了她一根毫毛。”

  孫紹宗這才還了一禮,嘴裡客氣道:“嫂子說哪裡話,我不過是和薛公子互相開了個玩笑,那談得上‘計較’二字?”

  卻原來這迎上來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榮國府的二奶奶王熙鳳。

  但見她粉面含春眉梢帶俏,一雙丹鳳眼偏又透著股凌人的煞氣,高挑勻稱的身段,只那臀兒渾圓隆起,蜜桃似的繃起一道細長裂口,論規模竟似不在那李紈之下。

  卻說孫紹宗與王熙鳳這裡正在打圓場,那邊兒薛蟠回過神來,卻是不依不撓的跳將起來,也不顧滿身的塵土,便扯著嗓子叫囂道:“那什麼鳥通判!你剛才只是不過是偷襲得手罷了,別以為老子就怕了你!有種跟老子劃下道來單挑……”

  咔嚓~

  一聲脆響打斷了薛蟠的挑釁,但只見路旁一顆碗口粗細的楊樹齊腰而斷,轟隆隆的倒在了路旁。

  孫紹宗收回橫掃而出的右腿,淡然笑道:“薛公子要單挑也行,不過最好先簽下生死狀,畢竟真打起來,我未必就能收得住力氣。”

  那薛蟠只驚的瞠目結舌,那還敢再說什麼單挑之類的渾話?

  王熙鳳驚異的掃了孫紹宗幾眼,忽又掩嘴兒笑道:“行了、行了,二郎和這混人糾纏什麼?趕緊去辦你的正事兒要緊——你璉二哥和寶玉他們怕是早就等急了。”

  說著,攥著手帕的右手迎面一甩,陣陣香風便撲鼻而來。

  孫紹宗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覺察出不妥,忙躬身一禮,隨著興兒匆匆的去了。

  王熙鳳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夾道盡頭,這才回身一指頭戳在了薛蟠額頭,叱罵道:“你個遭瘟的惹誰不好,竟跑來惹那孫家二郎?!莫說是你這呆子,便是百十個刀頭舔血的鹽梟,還不是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也幸虧他是個有分寸的,否則惱將起來把你撕成碎片,這府裡有誰能攔得住?!”

  薛蟠憨憨的撓了撓頭,有些莫名其妙的問:“在河上斗鹽梟的不是孫都尉嗎?和這什麼鳥通判有什麼關係。”

  沒等鳳姐搭話,旁邊一女子便賭氣道:“哥哥聽話怎麼總是聽半截?那孫都尉如今兼了文職,已然做了順天府的通判。”

  “俺的娘哎~!”

  薛蟠一拍腦門,後怕的道:“我若早知道是他,哪敢胡來?”

  說著,卻又亢奮起來,掙紮著便要追上孫紹宗,嘴裡嚷道:“這樣的英雄好漢怎麼能錯過?待我過去與他結交結交!”

  王熙鳳、薛寶釵等人皆是哭笑不得,又是喝罵、又是推搡,好不容易才將薛蟠勸回了自家院子。

  不提這呆霸王回去之後又作什麼妖。

  且說孫紹宗走出老遠,兀自覺得心中不快——他本以為賈府這樣的豪門,應該最是重視男女大防,哪成想竟被人窺探上了阮蓉的美色!

  一時便有心讓阮蓉以後少來榮國府。

  可轉念一想,阮蓉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有林黛玉這麼個乾妹妹可以互訴衷腸——因此便又改了主意,準備回去就給阮蓉多安排兩個婆子丫鬟,以後萬一有什麼衝突,也不至於吃了虧。

  剛打定主意,就聽前面吵吵嚷嚷,卻是有人痛哭失聲:“鯨卿、鯨卿,你怎麼忍心就這麼去了?!嗚嗚嗚……鯨卿啊!”

  這到底是榮國府還是戲園子?

  怎得這幺蛾子一出接一出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22:28
第39章 健身操、殺夫案

  卻說孫紹宗正無語間,便見寶玉腳步踉蹌的從前面院子裡衝將出來,那臉上涕淚橫流,竟都帶了絲絲血色!

  孫紹宗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小子是哭出了血淚,定睛細看,才發現原來是混雜了腮上的紅粉。

  那寶玉見了孫紹宗,卻是理也不理,順著牆根一路哭喪似的往前狂奔,後面丫鬟、婆子、小廝、健僕,足足追出來十來個,人龍似的一長串。

  得~

  這還沒正式開練呢,主角先跑了!

  孫紹宗又是一陣無語,也幸虧他沒拿這個騎射教習當回事,不然氣也要氣飽了。

  “二郎,真是對不住了。”

  這時就見賈璉也從哪院子裡出來,搖頭苦笑道:“寶兄弟最要好的伴當秦鍾不幸夭折,他傷心之下便有些魔怔了,還請二郎不要見怪。”

  說著,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

  孫紹宗倒也不好同他計較,便颯然一笑道:“既然是好友突然亡故,去祭拜一下也是應當的——走吧,看看你們家那幾位小爺,還有要自便的沒。”

  後面這話,終究還是帶出了些不滿之意。

  賈璉與他並肩進了那院子,正待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個寶玉出現,就聽那院子中間有個童聲正在叫囂著:“憑什麼他想走就走,咱們爺們就得在這兒凍著?依我看,咱們幾個趁早都散夥算了,反正老爺怪罪下來,也是他先頂雷!”

  一聽這話,賈璉頓時火往上撞,躥前兩步,指著那說話的半大孩子喝罵道:“賈環,你個小兔羔子胡咧咧什麼,哥哥我巴巴上門給你們請來名師,你說不學就不學了?!寶玉離開是因為死了好朋友,你卻又是那個相好的死了,急著要過去奔喪?!”

  那賈環被他訓的鴕鳥一般縮起了脖子,但偶爾用吊角眼偷偷上瞟時,卻仍是滿眼的不服不忿。

  別說是他,旁邊的賈琮、賈蘭臉上也是老大的不滿,顯然也是對賈寶玉‘臨陣逃脫’一事頗為介懷。

  嘖~

  眼見這幾個鬧情緒的熊孩子,最大的賈環也不過十歲出頭,小的如賈蘭,才只有七、八歲的光景,孫紹宗心中頓時又多了幾分悔意——教這麼幾個嬌生慣養的熊孩子,以後怕是有的淘氣了。

  但既來之則安之,人都已經在這兒了,總不能就這麼幹瞪吧?

  於是他悄默聲的走到了左側的兵器架旁,腳尖一勾一挑,便將個兩百來斤的大石鎖抄在了手裡,穿花蝴蝶似的耍了幾式花活兒,頓時將三個熊孩子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他又誇張的耍弄了幾招,然後毫無徵兆的,竟突然將那石鎖向著三個熊孩子高高拋起!

  “啊!”

  “快……快……”

  賈琮尖叫一聲調頭就跑,賈環也一邊倒退一邊張煌的亂叫著,最鎮定的還要數賈環,看上去只臉色蒼白了些,竟是在原地紋絲未動。

  轟~

  那石鎖轟然落地,卻離著三個熊孩子站立處還有丈許來遠。

  孫紹宗上前一腳踩住那石鎖,身子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的看著三個小兒,曬道:“就這點兒膽量,也敢自稱爺們?都給我站好了!”

  賈琮、賈蘭吃這一嚇,早散去身上的了驕嬌二氣,因此聽孫紹宗吆喝,都慌忙站到了賈環身邊。

  賈琮素日裡並不怎麼看得起環老三,今天眼瞧著他‘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更色,不覺便對其有些另眼相看。

  只是他欽佩的上下打量了賈環幾眼,卻忽然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著賈環兩腿之間嚷了起來:“環三哥尿褲子了、環三哥尿褲子了!”

  卻見賈環竭力夾緊雙腿,卻依舊掩不住那越來越大的騷熱濕痕。

  ——分割線——

  在榮國府熙熙攘攘的耽擱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時分,孫紹宗才帶著阮蓉踏上歸途。

  雖說這大半天的功夫,一共也只教了套廣播體操而已,卻當真是勞心費力,比在順天府上一天工還要覺得疲憊。

  因此孫紹宗都懶得再騎馬,出了榮國府的角門,便一頭鑽進馬車裡,枕在了阮蓉的大腿上。

  阮蓉貼心的幫他揉著太陽穴,嘴裡卻調侃道:“百十個鹽梟都不是你的對手,怎得倒讓幾個半大孩子折騰成這樣了?”

  孫紹宗苦笑:“你是不知道,這幾個熊孩子平時恨不能走路都讓人抱著、扶著,身體虛弱的簡直不成樣子,隨便擺幾個動作就要喘上半天,練上五分鐘……咳咳,練不到半刻鐘,就恨不能休息一個時辰!”

  說著,他又無比慶幸的道:“得虧平日裡不用我盯著,我方才已經給他們佈置下了一個月的進度,等下個月十五再來瞧上一遭,應個景就成。”

  阮蓉手上一頓,有些擔心的道:“你這麼糊弄事兒,不會惹得那二老爺心懷不滿吧?”

  “放心,我教的東西每天練上小半個時辰,舒筋活絡強身健體還是沒問題的,等打熬好了基礎,再教他們別的也不遲。”

  孫紹宗說完,就見阮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伸手在她胸尖兒上彈了彈,佯嗔道:“相公說話,你竟敢不洗耳恭聽?”

  “做什麼?小心被人瞧見!”

  阮蓉忙把他那作怪的大手拍開,又羞惱的瞪了他一眼,才道:“要真是管用,你回去把那什麼健身操也傳給我,到時候我讓黛玉也學著練一練——她那身子骨,怕是還比不上賈府的少爺們呢。”

  孫紹宗把臉一板,肅然道:“我這健身操向來傳男不傳女,你要想學也不是不行,只需先將那倒澆蠟燭的招式練熟,我便……”

  不等他說完,阮蓉便氣惱的錘了他一拳。

  “哎呀~!”

  孫紹宗怪叫一聲,誇張的道:“好個歹毒女子,竟要謀殺親夫……”

  “好個歹毒的女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謀殺親夫?!”

  誰知又不等他說完,便聽車窗外有人憤憤的喝罵著。

  這聲音聽著可不像是玩笑話,孫紹宗與阮蓉都是一愣,忙挑開窗簾循聲望去,只見一群人推搡著個五花大綁的女子,正在街口哭喊叫罵著:

  “我那兄弟呦,你辛辛苦苦養家,哪成想竟攤上這麼個遭瘟的女子,給你戴了綠帽子不說,竟還狠心害了你的性命!”

  “侵豬籠、必須把這惡女人抓去侵豬籠,才能告慰張兄弟在天之靈!”

  “對!抓她去侵豬籠!”

  “侵豬籠!”

  說話間,他們也不知從哪裡弄來個碩大的竹籠,將那女人硬塞了進去,扛起來直奔最近的池塘而去。

  那女人被五花大綁,又用毛巾堵了嘴,只得在竹籠裡拚命翻滾掙紮著,被那粗編濫造的竹條刺到遍體鱗傷、血流如注,她卻兀自不肯消停,反倒瞪圓了雙目,恍似要噴出火來一般!

  孫紹宗眼見如此情景,想也不想便挑開車簾,大吼了一聲:“都給我站住,放下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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