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643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3
第681章 急轉直下

  眼瞧著北靜王妃一瘸一拐拾級而上,在門前停下來緩了緩,這才勉強裝成沒事人的樣子,推門進到了龍王廟裡。

  孫紹宗不覺嘿然一笑。

  不愧是經常舞刀弄槍的主兒,這一番狂風驟雨之後,竟還勉強留了些餘力。

  話說孫紹宗因這一身無匹的蠻力,平日裡再怎麼快美,總也要存上幾分小心,屈指算來,也只在那五溪蠻人寨中曾肆意過幾回。

  而除此之外,也就是方才泛舟湖上的那一番酣戰了。

  可那蠻女的論身段容貌,乃至於身份背景,卻如何能與北靜王妃相提並論?

  此一番之酣暢,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眼下可不是回味的時候,目送那北靜王妃消失在門後,孫紹宗立刻也撐船而去。

  先是徑直趕奔湖心,繼而才繞到了大理寺左近。

  直到坐在官署裡間的太師椅上,他這心裡才終於踏實了下來。

  但要說正經辦公麼……

  哪裡還提的起興致?

  取了公文有一搭無一搭的掃量著,心思卻早又飛回了那烏篷船裡攪風攪雨。

  偏就在此時,當值的小吏慌裡慌張帶進一人來,卻不是史上留名的大太監王振,還能是哪個?

  見他滿臉的燥意,孫紹宗忙揮退了那小吏,催問道:“怎麼樣,可是那楊典史有什麼動靜?”

  除了讓仇雲飛想方設法,把魏守根、王保長的案子呈遞給大理寺之外,孫紹宗自然也安排了人手,監視那楊典史的一舉一動。

  而仇雲飛昨兒就已經宣告失敗了。

  如今王振匆匆找上門來,自然是楊典史那裡出了變數。

  “大人!”

  孰知王振聽他發問,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來,悲聲道:“張安他……他已經去了!”

  “什麼?!”

  孫紹宗自書案後一躍而起,驚道:“這怎麼可能?大興縣的獄卒,不都已經拿銀子喂飽了嗎,誰還敢下此毒手?!”

  “不是……不是獄卒下手,是他……是他自己撞牆而死!”

  “這就更不對了!”

  孫紹宗瞪圓了虎目,再次質疑道:“我明明已經讓捎了消息進去,讓他安心等著脫罪就是,卻怎麼……”

  “大人!也不知是誰,突然把張彪和吳氏的事情抖落了出來,如今大興縣衙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張安聽人議論調侃了幾句,一時羞憤,就在牢房裡自盡了!”

  該死!

  這事分明只有張安夫婦,以及那死去的張彪知曉,卻怎麼會……

  等等!

  難道是那楊典史……

  是了,他既然曾與張彪同謀作案,自然有機會得知這些醜事,而眼下消息集中在大興縣衙爆發,也隱隱佐證了這一點。

  如今這等情形下,他竟然還主動挑起事端,當真是好大的狗膽!

  莫非真以為有個做侍郎的哥哥做靠山,別人多久動不得他了?!

  孫紹宗臉色陰沉的彷彿鍋底一般,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猛地轉頭問道:“張吳氏那裡,你可曾派人知會?”

  “卑職已經派人知會了負責伺候的僕婦,想來不會有什麼差池。”

  “那好,你且在這裡稍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著,便風風火火的出了官署。

  約莫一刻鐘後,他又匆匆的趕了回來,也不曾對王振解釋什麼,便命人擺開儀仗,直奔大興縣衙而去。

  他如今已是正四品,非但官轎升成了四人抬,那前呼後擁的差人小吏,也比當初多了近半。

  抬著銅鑼、舉著牌匾,前呼後擁的足能有三十多人。

  這人一多,行動自然也就慢了下來。

  等到了大興縣衙,仇雲飛、趙無畏等人早已聞訊趕到,聽聞孫紹宗也來了,忙都出來相迎。

  誰知到了前院一打聽,孫紹宗竟是直接去了縣衙公堂,如今正命人傳召典吏楊漢才呢。

  旁人聽了這話,倒還沒覺得如何,知縣王謙心中卻先是咯噔一聲,繼而又惱怒起來。

  他先前就隱隱猜到,這事兒和楊典史有關,如今看孫紹宗這架勢,八成是沒跑了。

  可就算那些傳言,當真是楊典史散播的,這孫二郎也沒道理越過自己,直接過問此案!

  這般想著,王謙沉著臉將袍袖一捲,當先趕奔公堂。

  仇雲飛等人,自然也都跟了上去。

  只是眾人卻還是晚了一步,剛到那公堂左近,就聽典史楊漢才在裡面叫囂道:“漫說張巡檢的死,本就跟卑職無關,便真有些干系,怕也輪不到你大理寺拿問!”

  聽他說的是‘拿問’而不是‘過問’,王謙心頭的不快,忽然間就都化作了竊喜。

  若只是開口‘過問’,頂多算是有越權之嫌。

  可如果大理寺無故越過順天府、大興縣,直接‘拿問’下面的官員,那可就犯了忌諱!

  想不到這孫二郎,也有一時衝動,不小心露出破綻的時候!

  若就此拿捏住他的把柄,以後瞧這廝還敢不敢在自己面前猖狂!

  心下打定了主意,王謙再次越眾而出,昂首挺胸的到了公堂之上,朗聲質問:“孫大人,這楊典史方才所言,可是當真?!”

  話音未落,他自己就先得了答案——那楊漢才身上,分明已經上了枷鎖刑具。

  這可就是實錘了!

  於是王謙又將面色一沉,昂然道:“孫大人,須知此處並非是大理寺,而是我大興縣衙,你即便是四品高官,也不能無緣無故闖進來,鎖問我大興縣的官員!”

  這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頓時讓楊漢才投來感激的目光。

  想到這目光背後,還站著個三品侍郎,王謙的腰板便愈發挺直。

  “呵呵。”

  孫紹宗在公案後冷笑了兩聲,反問道:“誰告訴你們,本官是為了張安一案而來?”

  不是為了張安來的?

  楊漢才心頭一驚,暗自琢磨著,自己最近是否遺漏下什麼手尾,讓這姓孫的得了去。

  可思來想去,也未曾想到有,自己有留下什麼疏漏破綻之處。

  於是楊漢才又高昇抗辯道:“既然不是為那張安而來,那卑職敢問大人,您闖進縣衙拿問卑職,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孫紹宗惡狠狠盯著楊漢才,一字一句的道:“現有犯官衛若蘭具名揭發,你在勇毅伯長子身死前後,同那自裁的衛家家奴往來甚密!”

  說著,他向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此案系陛下欽點,莫說你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即便是三品高官涉案,本官也是照拿不誤!”

  這所謂的三品高官,自然是在映射刑部右侍郎楊安邦。

  楊漢才聽了這話面色驟變,愣怔的望著孫紹宗半晌,忽然瘋了似的往公案前撲,口中歇斯底里的吼道:“孫紹宗!你竟然敢唆使欽犯攀誣老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3
第682章 熟面孔

  楊漢才與衛若蘭一案,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孫紹宗也不想用攀誣的法子,將他拖下水——畢竟這等簡單粗暴的方式,難免會留下後患。

  可這楊漢才委實太過猖狂,明知道被自己盯上了,竟還敢肆意妄為害死張安!

  若不能將他治罪,自己又有何臉面面對張安的妻兒?!

  卻說目送那楊漢才掙扎喝罵著,被大理寺官差押解出了縣衙公堂,孫紹宗這才自公案後起身,向不知所措的王謙一揚下巴:“王知縣,不知張安的屍首何在?”

  “呃……”

  王謙微微一愣,還沒等張嘴兒呢,旁邊仇雲飛忙搶著道:“如今正在安放在偏廳之中,由縣衙的仵作進行收斂。”

  孫紹宗在順天府任職的時候,沒少來這大興縣衙巡視,因而聽他一說,也不等旁人前面帶路,就一馬當先的出了大堂。

  後面眾人忙都跟了上去,唯獨那王謙遲疑片刻,卻是轉身直接回了後衙。

  卻說孫紹宗一路大步流星,到了西側的偏廳之中,就見張安的屍首正被擺放在一張春凳上,屍身已然換下了囚服,但頭上的血跡卻未曾抹去,顯然是為了留著驗看。

  孫紹宗幾步奔到近前,也不嫌那頭頂上染滿了紅白之物,先伸手細細檢索了一番,然後無聲的嘆了口氣。

  果然是碰壁自盡的。

  這張安在五溪州時,經歷了大大小小多少陣仗,幾次三番都死裡逃生,卻不曾想剛剛榮歸故里,倒反而落了個羞憤自盡的下場。

  這當真是造化弄人。

  望著他那扭曲而憤恨的五官,孫紹宗心下不覺甚是後悔,或許自己早該拋了那些規矩不顧,先將他納入自己保護之中的!

  說到底,也是自己太過愛惜名聲,總想著刀切豆腐兩面光,既保存下張安的性命,又不至於被人說是徇私枉法、偏袒不下。

  唉~

  再次嘆了口氣,孫紹宗一邊在旁邊的銅盆裡淨手,一邊吩咐道:“將他的屍首好生裝扮一下,暫時先送回家中寄存——本官要向朝廷請旨,為其風光大葬。”

  等大興縣仵作王高昇滿口應了,孫紹宗又硬塞給他五兩銀子的裝殮錢,這才帶著眾人出了偏廳。

  “二哥。”

  剛走出偏廳沒多遠,仇雲飛自後面趕上,滿面慚愧的道:“您回京頭一次交代的差事,我就給辦砸了,這真是……”

  孫紹宗搖了搖頭,順勢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這都是我思慮不周,與你有什麼干係?等過幾日閒下來,你將經手的幾人請到我家裡聚一聚,也算是我酬謝大家好心幫襯。”

  仇雲飛聽他這般說,心下愈發的過意不去,可孫紹宗邀請的又不止他一人,也不好直接推脫了,只得又說了許多自責的話。

  兩人一直到了縣衙門前,這才各自話別,仇雲飛坐著馬車先行,孫紹宗則是上了綠呢官轎,擺開儀仗迤邐而行。

  至於那楊漢才,早被幾個差役綁的麻花彷彿,丟到了一頭臨時徵召的老驢背上——這一路行來,卻險些沒把他的骨頭給顛散了。

  等到了大理寺東角門前,孫紹宗剛自轎子裡出來,正打算親自押送那楊漢才下獄,斜下里卻忽然閃出兩個龍禁衛,半跪拱手道:“慎刑司小旗吳水根,奉命聽候大人差遣。”

  卻原來孫紹宗去到天牢之中,與衛若蘭串完口供,也並沒有直接回官署,而是先命人去了北鎮撫司‘調兵遣將’。

  畢竟這次拿下楊漢才,要審問的實是乞兒被害一案,若動用大理寺的人刑訊,難保不會傳入魏益耳中。

  偏這魏益今兒早上,才跟自己鬧了些誤會,不得不防他會從中作梗。

  因而孫紹宗便打定主意,先借調北鎮撫司的人——雖說他現在沒了督察千戶的兼職,可畢竟也還存了些香火情。

  尤其自己眼下正官運亨通,這點兒面子,北鎮撫司自不會不給。

  不過……

  孫紹宗倒沒想到,這前來助審之人,竟也是兩個熟面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吳水根,又偏頭看了看,跪在他身後的婦人,淡然道:“不曾想,你門夫婦倒真在北鎮撫司站住腳了。”

  這吳水根夫婦,原是白蓮教安插在京城密探,後來被自己威逼利誘策反,還出於千金買馬骨的目的,給吳水根安排了個小旗的官職。

  而叛匪出身的人,想在北鎮撫司容身可不容易。

  孫紹宗原本還以為,他們夫婦兩個很快就會被排擠出來,卻不曾想兩年多未見,這廝竟被來協助自己問案,顯見是已經站穩了腳跟。

  那吳水根聽孫紹宗這話,忙堆笑道:“卑職也是多承大人提攜,若不是仰賴了您老人家的虎威,哪裡能有今日?”

  他這裡拍著馬屁,身後的妻子許氏,卻是悄然投來幾分鄙夷憤恨之色。

  嘖~

  看來這曾經的女匪,至今也還在怨恨丈夫‘棄暗投明’。

  不過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還是交由北鎮撫司的官吏操心吧,眼下自己只要他夫婦二人實心辦案就成。

  “都起來吧。”

  口中說著,孫紹宗就已然邁步向裡走去,吳水根夫婦自是急忙跟隨在後。

  “這次之所以找了你們來,是因為當日那涉案的衛家家奴,曾在大理寺牢中意外橫死,至今也不知是哪裡出了疏漏——眼下上命催的急,我一時也抽不出時間來查問,便乾脆向北鎮撫司借調了人手。”

  這番話明著是說給吳水根夫婦聽的,其實卻是堵這大理寺上下的嘴。

  畢竟再怎麼說,大理寺也是天下刑名之首,如今卻反而請了外人來協助刑訊,若沒個合適的藉口,卻如何能夠服眾?

  好在大理寺這些年,也委實是頹唐的緊,隨便一找就有許多把柄可用。

  卻說一行人到了大理寺天牢,辦妥交接手續之後,就將那楊漢才五花大綁的,拘束在刑訊室裡。

  孫紹宗又把當值的典吏王彪喊來,吩咐道:“此人身上干係重大,今後他的衣食住行,皆由你親自負責——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提頭來報!”

  那王彪聽他說的鄭重,忙也乖巧應了,又拍著胸脯保證道:“大人放心,卑職自即日起,便常駐在這天牢裡日夜看守,保準兒出不了差池!”

  “如此便好。”

  孫紹宗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不過除了衣食住行,此人的刑訊一概不用你等操心,更不得隨意過問!好了,你先退下吧。”

  等王彪領命去了,孫紹宗回頭正待吩咐吳水根,先把那口球替楊漢才戴上,免得這廝再來個咬舌自盡。

  誰知這一回頭,就見吳水根正愛憐的撫摸著牆角的刑具,滿臉痴迷之色。

  嘖~

  這貨怎麼跟個變態似的?

  正無語間,身旁忽有香風襲來,卻是那吳水根的妻子許氏,搖曳生姿的湊到近前,抿著紅潤的唇兒,媚聲道:“孫大人一劍定湖廣的功績,奴家向來是仰慕的緊,卻不知可有幸,聽大人單獨告知一二。”

  這……

  應該是在勾引自己吧?

  孫紹宗看看身前一臉狐媚的許氏,再看看角落裡充耳不聞,只顧摩挲刑具的吳水根……

  這夫妻倆在北鎮撫司,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4
第683章 具表上奏

  雖然有些好奇,這夫婦二人是如何變成眼前這等模樣的。

  但孫紹宗借調他們來,可不是為了探究這等八卦內幕的。

  因而當下把臉一沉,斥退了那許氏,繼而又吩咐他們夫婦二人,先將口球嚼頭給那楊漢才戴上。

  吳水根領命之後,立刻選取了一副器具,卻不急著給那楊漢才用上,而是出門向王彪討了熱水,將那口球裡裡外外的清理了一番。

  “來。”

  等清理完,又甩掉裡面的積水,他這才上前捏住了楊漢才的嘴巴,先將堵在裡面的爛布頭扯出來,然後一面把嚼頭口球往他嘴裡塞,一面春風拂面的勸道:“這位大人莫要掙扎,我必然會小心伺候著,絕不會弄疼了你。”

  那楊漢才之前在縣衙公堂上,不住的叫囂掙扎,此時到了這天牢之中,卻顯得十分乖巧。

  莫說是抵抗了,他甚至還主動配合的張大了嘴,把那口球吞了進去。

  “大人若覺得不舒服,我再替你調整調整。”吳水根道:“畢竟您眼下越是舒坦了,待會疼起來才更夠勁兒。”

  他笑的已久和煦,可楊漢才對上他那亢奮的眸子,卻只覺得通體生寒。

  於是還不等有人發問呢,楊漢才就急忙叫道:“孫大人,這實在是一場誤會啊!我也是想幫張巡檢脫罪,才好心打聽出了這等內幕,哪曾想到他會想不開,竟然在牢裡自盡了!”

  這聽著倒是蠻符合邏輯的。

  也對,就算這廝再怎麼猖狂,也不至於在身處嫌疑的時候,選擇主動激怒自己。

  或許他還真是想要‘幫’張安脫罪,好讓自己放鬆對這案子的追查。

  卻沒想到張安對這綠帽子,竟是如此的排斥,甚至憤而自盡……

  這麼說來,張安卻是死的更冤了!

  心下暗嘆一聲,孫紹宗面無表情的道:“張安之事無須再提,本官只想知道,你與那魏守根、王保長等人,合謀私掠少年乞兒,送去張屠戶家中殺害,究竟是意欲何為?!幕後可有人指使?!”

  說道後來,已是聲色俱厲。

  那楊漢才面色變了幾變,卻是悶聲道:“大人說的哪裡話,什麼乞兒、什麼張屠戶的,卑職一概不知。”

  他方才雖然選擇了光棍兒不吃眼前虧,卻也曉得這等事斷不能承認,否則再怎麼有人搭救,怕也只有死路一條。

  而孫紹宗原本也沒指望,楊漢才如此輕易吐露實情,只是目光死死盯著他的面部表情打量。

  等楊漢才說完之後,他心下又是一聲長嘆——因為從楊漢才的反應來看,那些少年乞兒,果然已經死在了張屠戶手中!

  這幾個賊廝鳥好生歹毒!

  孫紹宗見他不肯招供,也懶得再多費唇舌——主要是證據不足,難以逼得他開口——逕自向吳水根夫婦,交代了這案子的大致脈絡。

  隨即又小聲叮嚀道:“你們夫婦如今的任務,就是撬開這廝的嘴,問出些真憑實據來——可有一樣,斷不能傷了他的性命。”

  “大人放心。”

  吳水根亢奮的舔了舔嘴唇:“我與拙荊在慎刑司別的沒學會,這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卻是有的是!”

  除了刑訊逼供,就沒學會別的?

  怕是不見得吧?

  孫紹宗斜了眼身著龍禁衛官袍,卻難掩風騷入骨的許氏,隨即正色道:“既然如此,本官先去官署寫奏表,為張安向朝廷陳情——這人我就先交個你們了,但凡有什麼進展,逕自報與我知!”

  交代完,就逕自出了刑訊室。

  吳水根夫婦恭敬的將他送出門外,又重新回到刑訊室裡。

  吳水根撫弄著一柄帶倒刺的鞭子,忽然開口道:“那孫大人是何等人物,豈會受你勾引?”

  這話裡透著三分酸意,顯然他心底其實頗為在意此事。

  但許氏卻是嗤之以鼻,搔首道:“不先試一試,又怎知道沒戲?”

  說著,她伸出丁香小舌,在那朱唇上塗抹了一層亮色,咯咯媚笑著:“我瞧那王典吏,倒也像是個有些才幹的,左右閒著也是無事,我且去幫你拉拉關係。”

  眼瞧著她漫擺腰肢,推門出了刑訊室,吳水根臉上現出些痛苦之色,不過低頭望向手裡的刑具時,卻又轉化成了化不開的狂熱。

  且不提這夫婦二人如何。

  卻說孫紹宗回了官署,柳湘蓮也已然得了消息,從掌管檔案的大理寺照磨所趕了回來。

  “二哥!”

  眼見孫紹宗自外面進來,他立刻摩拳擦掌的問道:“您可有用到我的地方?咱們總不能讓張巡檢白白死了!”

  孫紹宗搖了搖頭:“這事兒你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先安心把差事辦好吧。”

  說完,見他有些氣餒的模樣,又補了句:“不過我若不在官衙時,天牢那邊兒就得你盯著點兒,萬不能讓旁人插手此事。”

  “哥哥放心!”

  柳湘蓮這才又精神起來,挺著胸脯保證道:“就算是那魏益親自出面,也要問過我手裡的寶劍!”

  “哪個要你喊打喊殺了?”

  孫紹宗翻了個白眼,再不理睬他,逕自在裡屋鋪開了筆墨紙硯,先斟酌著寫好了底稿,然後又謄錄在奏章上。

  原本礙於張安寧死不從,孫紹宗也沒想把這事兒捅到朝堂上。

  但如今張安已死,消息也已然洩漏,再藏著掖著也於事無補。

  因而孫紹宗準備將張安因妻子受辱,憤而殺叔的經過具本上奏,好替張安討個封賞、要個說法。

  雖說大周朝廷並沒有像後世一樣,明令保障軍婚,但這等事情,但凡是不是昏庸之輩充塞朝堂,就肯定會有所偏向。

  否則的話,軍中必然會生怨,以後再有外出征討,將士們也難免會有後顧之憂。

  所以只要這奏章呈送上去,朝廷肯定是會有封賞的,而且極有可能是重重封賞——反正死人也不會搶了誰的位置。

  旁的也還罷了,若能替張安的兒子討一個出身,也就算是自己聊表寸心了。

  另外……

  孫紹宗還想把楊漢才的事情上奏朝廷,免得事後被人當成把柄。

  不過眼下這案子也還沒有真憑實據,基本只是自己的推測,寫在奏摺上,未免顯得空洞無物。

  看來又得進宮遞牌子面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4
第684章 善後

  是日下午,北靜王府後院琴室。

  王妃衛瀅跪坐在琴台後面,乍看之下似是與平常無異,可那一雙修長的腿兒,卻遠不如平常併攏的緊湊。

  偶爾挪動膝蓋時,玉面上更會浮現幾分痛處幾許羞憤。

  不同於孫紹宗的細細回味,她如今只恨不能立刻將船上發生的一切,全都忘個乾乾淨淨。

  可那惱人痛楚,卻偏偏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憶起那些屈辱的情景。

  鏘!

  煩躁的伸手一扶,那七絃琴頓時發出了高亢的金鐵交鳴聲。

  但衛瀅春蔥也似的手指,卻也因此割出了一道紅痕。

  她卻兀自不解氣,還待再肆意撩弄,冷不丁外面忽有人嬌聲道:“姐姐就算想拿它出氣,也該顧惜自己的身子。”

  衛瀅不用抬頭,就知道是夏金桂找了過來,心下頓時火起,先是冷森森的望了過去,等夏金桂湊到近前,就忍不住恨聲道:“你怎得還在王府?”

  “我這不是放心不下姐姐麼。”

  夏金桂說著,取了軟墊跪坐在衛瀅對面,好整以暇的打量了衛瀅幾眼,又點頭道:“姐姐這氣色倒還算好,竟似比往日還紅潤些。”

  她不說倒罷了,這一說,衛瀅臉上倒真浮起兩片紅霞。

  “住口!”

  衛瀅羞惱的攥緊了拳頭,咬牙道:“你提前給那姓孫的透露風聲,我都還沒來得及怪罪你呢,此時竟還敢胡言亂語!”

  夏金桂見她似乎要撲上來的架勢,忙低垂眉眼,擺出一副嬌怯的樣子,訥訥道:“姐姐息怒,我若不是搬出您的名頭,卻如何能請的東孫大人泛舟湖上?”

  嘴裡說著,那眼底卻儘是輕蔑與得意。

  這次雖然沒能親見,衛瀅被孫紹宗折辱的樣子,可對於自己能一手操縱此事,夏金桂心中卻是引以為傲。

  尤其這樣一來,雙方就都有短處被自己拿住,怎麼也不至於踢開自己,不管夏家的事情。

  衛瀅雖是個火爆脾氣,卻最是吃軟不吃硬,眼見夏金桂嬌怯的樣子,再想想她也同自己一樣失身於孫紹宗,而且還賠上了元紅,心頭的火氣就先弱了三分。

  不過口中卻依舊硬梆梆的道:“我也懶得同你計較——你們家的事情,那姓孫的已經搶著應下了,你只管回去靜候就是。”

  說完之後,似乎覺得這話太過翻臉無情,便又稍稍放軟了身段,嘆息道:“也罷,那姓孫的你是指望不上了,若是蘭哥兒這次能得脫大難,我之前所說的已久算數。”

  這卻是依舊要撮合夏金桂與衛若蘭的意思。

  夏金桂原本對失了前途的衛若蘭,並沒有什麼想法,可現如今她已經失了貞潔,又琢磨著要抱緊孫紹宗這顆大樹,嫁給知根知底的衛若蘭,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只是那衛若蘭終究不怎麼好拿捏,若屆時吃起醋來……

  她心下盤算著,一時也沒能拿定主意,於是就模棱兩可的嬌聲道:“這還要看衛哥哥的心思。”

  衛瀅卻以為她只是羞臊而已,心中對這婚事是千肯萬肯的——畢竟在她看來,自家弟弟若非被當了替罪羊,未必會遜色於孫紹宗。

  於是暗中拿定主意,等衛若蘭脫罪之後,就同他商量這樁婚事。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不覺相對默然起來。

  “姐姐。”

  最後還是夏金桂,首先打破了這份沉寂,就聽她悄聲問道:“姐姐可曾服用了湯藥?”

  服用湯藥?

  衛瀅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漲的脖子都紅了,惱道:“這不用你掛心,我身子骨好的很!”

  她這卻是誤以為,夏金桂是在關心她‘受創’的情況。

  然而夏金桂指的,卻壓根不是這個。

  見她似有些懵懂的樣子,身子往前壓了壓,又提醒道:“我是說避孕的湯藥,那孫大人一心折辱姐姐,怕不會刻意……”

  說著,夏金桂伸出根白玉似的指頭,先是指向衛瀅,然後緩緩的往後縮著。

  這下衛瀅終於明白了,那臉色卻也愈發紅燙。

  別說,她之前還真就沒想起這茬來,此時聽夏金桂一提醒,頓覺渾身不得勁兒,尤其是小腹之中,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要萌芽一般。

  “哪種湯藥……”

  於是她急忙支吾著問:“你……你手上可有……”

  “有是有的。”

  夏金桂為難道:“可那藥需要煎熬,又要趁熱飲用——姐姐這裡怕不怎麼方便。”

  “這卻如何是好?!”

  衛瀅頓時慌了手腳,下意識的就想起身,可起到一半,又哎呦一聲跌坐了回去。

  “這個麼……”

  夏金桂也是一臉的慌張,心下卻是暗暗冷笑,這年頭的避孕藥,雖不似後世那般氾濫,可也有熱熬冷敷等數種類別。

  只是衛瀅一貫只愛撫琴習武,對這些事情向來並不關心,所以才不知有這些名堂。

  而夏金桂揣著明白裝糊塗,卻是刻意要看她的笑話,繼而進一步操縱她的舉動。

  等衛瀅慌張了許久,她這才吞吞吐吐的道:“其實也還有別的法子。”

  “什麼法子?!”

  衛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攥住夏金桂的腕子催問道:“妹妹快告訴我!”

  “那等湯藥,斷然是拖延不得的,估計就算咱們再找到別的方子,也早就來不及了。”夏金桂說到了這裡,飄了眼愈發惶恐的衛瀅,這才繼續道:“為今之計,怕也只有請姐姐先將養幾日,再同王爺好生親近親近。”

  “你!”

  衛瀅哪曾想到,她出的竟是這等損主意,當下甩開她的腕子,惱道:“我如今有愧於王爺,焉能再恬不知恥的去親近他?”

  “那姐姐若是懷上身孕,又該如何面對王爺?”夏金桂反問道:“我聽說姐姐,已經數月沒有和王爺親近了。”

  “這……”

  衛瀅頓時啞口無言,下意識的撫弄著小腹,愈發覺得裡面似乎真有什麼東西在發芽。

  想到若是自己大了肚子,被水溶察覺出來的下場……

  她一咬櫻唇,遲疑道:“可我與他分居依舊,一時間我……我也不知該怎麼與他和好。”

  “這個好辦!”

  夏金桂就等著她這句話呢,立刻附耳道:“姐姐大可推說,衛哥哥的案子開審在即,心下實在不安的緊,去找王爺排解,然後……再順勢……不信不……”

  衛瀅聽了這她這番細緻到動作的謀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又是羞憤悔恨,又是忐忑不安。

  冷不防那夏金桂卻忽然伸手,順治她的腰間往下摸索起來。

  衛瀅急忙扣住她的腕子,嗔怒道:“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夏金桂好整以暇,從袖子裡翻出個小瓷瓶來:“姐姐,如今可是片刻耽擱不得,且容幫你涂些藥油,也免得趕不及在升堂問案之前與王爺和好。”

  衛瀅聽了這話,愈發的羞窘起來,咬著貝齒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放開了夏金桂的手腕,口中卻蚊子的小聲問道:“可曾……可曾關好房門?”

  “姐姐放心,斷沒有誰能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4
第685章 當大事

    不敢提北靜王妃如何塗藥。

  卻說孫紹宗寫好了奏章,就準備一鼓作氣,去宮裡遞牌子覲見皇帝,先把這‘封賞、撫卹’的調子定下來再說。

  誰知緊趕慢趕到了西華門,卻只見‘免戰牌’高掛。

  尋門前當值的虎賁軍一掃聽,才曉得是太妃娘娘身體欠安,皇帝特意推了下午的公事,陪在生母床前進孝。

  當然,若是有十萬火急的要務,也還是可以特事特辦,直接呈遞到皇帝面前的。

  可孫紹宗今兒要稟報的事情,卻明顯離著十萬火急還有好大的差距。

  沒奈何,他也只好重新上了馬車,調頭循來路而去。

  不過這眼瞧著,也已經接近申正【下午四點】時分,就算回到衙門估計坐不了多一會兒,就又該散衙了。

  因此路上孫紹宗並沒有返回大理寺,而是順路去了張安家中。

  …………

  籲~

  隨著車伕揚聲吆喝,挽馬踢踢踏踏的停在了張安家門外。

  孫紹宗挑簾子下車,聽得裡面悲聲不斷,心下嘆了口氣,邁步正待往裡走,卻忽裡面走出兩個陌生面孔。

  那二人倒都認得孫紹宗,眼見與他走了碰頭,忙都躬身見禮:“下官丁仁璐【辛龍濤】,見過廷尉大人。”

  這見官‘捧一級’的風氣,還真是……讓人聽的蠻順耳。

  不過他們既然自稱下官,顯然是有正經差事的官員,如今出入張安家中,卻又是為了什麼?

  孫紹宗下意識的問了句:“你二人是那個衙門的?是與張安有舊,還是……”

  就聽為首的丁仁璐恭聲道:“我二人是刑部楊侍郎派來,徹查張巡檢殺叔一案的。”

  孫紹宗一聽這話,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他早就猜到楊安邦會為堂弟出頭,卻不曾想這廝的動作如此之快——打從中午自己捉拿楊漢才算起,也還不到兩個半時辰,他的人竟然就堂而皇之的,找到張安家中來了!

  不過……

  這應該算是越權了吧?

  “你刑部只有覆核之權,再說既然涉及……咳!”

  孫紹宗本來想說,既然涉及到了楊漢才,楊安邦身為他的從兄,理應迴避此案。

  不過他馬上又想到,自己捉拿楊漢才,借用的是衛若蘭一案,因此至少在理論上,楊漢才與張安殺叔的案子,並沒有什麼直接的干係。

  因而他忙清咳了一聲,改口道:“就算是想插手,也應等到這案子上報刑部之後。”

  丁仁璐與辛龍濤對視了一眼,又不卑不亢的道:“回廷尉大人的話,此案業已由順天府呈送到了刑部,我家楊侍郎正是查閱過卷宗之後,覺得此案甚是蹊蹺,才派下官等人前來覆核查訪。”

  已經報上去了?

  不用問,肯定是大興知縣王謙的手筆——那順天府治中葛長存,八成也摻了一腳。

  這兩個傢伙還真是鐵了心,要與自己為仇作對!

  孫紹宗心下暗罵一聲,將這事兒暫且壓在心底,閃身往旁邊讓了讓,示意那二人自便。

  丁仁璐和辛龍濤又各自告了聲罪,這才上馬揚長而去——看他們離開的方向,顯然還要去大興縣衙走上一遭。

  孫紹宗目送二人逐漸遠去,回頭正待跨過門檻,卻又見王振領著幾個人,自裡面迎了出來,圍上來‘下官’、‘卑職’的好一陣客套。

  這些卻都是張安在巡防營的舊日同僚,不過看一個個滿臉熱切的樣子,恐怕來看張安是假,想在孫紹宗面前留個人情才是真的。

  可甭管怎麼說,這些人既然是來弔唁的,孫紹宗作為‘半個事主’,多少也得給點面子。

  耐著性子好容易把人都打發了,還不等那腿腳慢的跨上坐騎,孫紹宗就一把拉過王振,追問刑部兩名小吏,方才都問了些什麼。

  “倒沒問什麼要緊的。”

  王振撓著頭,悶聲道:“多是些人盡皆知的事兒,我忖量著他們去問別人,也一樣能問的出來,興許還有所偏頗——因此也就沒藏著掖著。”

  雖聽他這麼說了,孫紹宗到底還是不放心,又讓王振把方才的對答,仔細的學了一遍,確認裡面並沒有什麼能拿來當把柄的,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而這一鬆懈,才覺察出門後還佔了個張吳氏。

  她倒不是有意過來偷聽,只是應出門來,卻見二人在交頭接耳,一時也不知該進該退,就僵在了門後。

  孫紹宗見狀,兩步到了近前,隔著門檻躬身見禮道:“孫某無能,還請嫂夫人節哀順變。”

  張安還在世的時候,他對張吳氏並沒這般尊重,不過眼下死者為大,自要比平常禮數週全些。

  張吳氏見他一身朱紫官袍貴氣逼人,卻哪敢生受他的禮數,忙退讓到了一旁,啞著嗓子搖頭道:“大人說得哪裡話,您對我們母子多番照應,又為相公的案子往來奔走,小婦人都是看在眼裡的。”

  說著,也往旁邊讓了讓,低垂眉眼道:“大人先請進來上柱香吧。”

  孫紹宗自然不會推辭,跨過門檻,當仁不讓的走在前頭。

  進門就見張安的屍身,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壽衣,頭西腳東的躺在平板床上,臉上蓋著寶藍色的碎綢布,腳底還點著盞長明燈。

  張安的兒子側坐在左上首,正齜牙咧嘴的揉著膝蓋——他如今也才四歲大,怕是還理解不了生死大事。

  尤其這兩年張安出征在外,回來也才幾天時間就下了大獄,他對這生身父親本就陌生的很。

  唉~

  想到這些,孫紹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張吳氏這時卻急忙吩咐道:“旭兒,還愣著做什麼,快過來給孫大人磕頭!”

  孩子雖還懵懂,卻是個頂乖巧的,聽了母親的招呼,立刻膝行幾步上前,規規矩矩的刻了一個響頭。

  孫紹宗站著沒動,卻又吩咐道:“再磕。”

  小傢伙楞了一下,先是怯怯的看了眼孫紹宗,又嘟著嘴向母親投去求助的目光。

  張吳氏在一旁見狀,還以為是兒子哪裡做得不對,衝撞了孫紹宗。

  正惶惶不安之際,一旁的王振卻瞧出了端倪,忙上前催促道:“這傻小子,大人讓你磕你就磕唄,多少人求著想磕還輪不上呢!”

  他最近倒同這孩子混的頗為熟悉,因而那小傢伙稍一猶豫,就又規規矩矩的磕起頭來。

  等他連著叩首三次,孫紹宗這才將孩子從地上拉起來,攬在懷裡正色道:“今兒這就算定下名分了,以後旭兒便是我孫紹宗的義子,但凡我在世一日,就少不了他的富貴前程!”

  頓了頓,又道:“明兒我就進宮,先替他討一份封賞回來!”

  張吳氏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得喜極而泣,隨即噗通一聲,也跪下來叩首連連。

  孫紹宗吩咐王振將她扶起,又把孩子交與她照應,這才走到靈堂正中的供桌旁,取過檀香進行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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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璉二爺夜訪孫府

  在張安靈前焚香祭拜之後,孫紹宗有同張吳氏商量,等到喪事處置妥了,就搬離此地,另在城中尋個院落安置。

  畢竟張吳氏與張彪的事情,三兩日怕就要傳的沸沸揚揚。

  雖說張吳氏是被逼無奈,事後也曾試圖自盡以全清白,可這風言風語一起,又怎會甄別事實如何?

  再繼續住在此地,怕是少不了要受人刁難、白眼。

  張吳氏雖是滿口的應了,卻又表示無需什麼好宅邸,只需把這幾間小院發賣了,再另買個差不多的就是。

  孫紹宗說這話時,其實早拿定了主意,因此口中應了,轉頭卻是吩咐王振出面,去買下一棟二進的宅子,再尋兩個知根知底兒的婆子丫鬟。

  隨後孫紹宗又同王振商議下,今兒晚上由他先頂著,明兒再把趙仲基派來,幫著料理張安的喪事。

  等一切計議妥當,就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孫紹宗這才起身告辭,由王振、張吳氏送到了門外,乘車趕奔家中。

  一路無話。

  自角門進了家中,孫紹宗正待命人喚來趙仲基,提前把明兒的差事交代下。

  卻聽門房王進稟報,說是榮國府的璉二舅來了,同大太太敘了幾句,就在前廳候著孫紹宗回來,如今趙仲基也正廳中陪他說話。

  賈璉回京的事兒,前兩天邢岫煙被接走的時候,孫紹宗就已經曉得了,因此聽說他找上門來,倒也並不覺得奇怪。

  於是先回後院換上便服,這才趕奔前面廳中。

  只是到了客廳門外,孫紹宗卻是不由得一愣——那門立著個妙齡女子,卻不是林紅玉還能是誰?

  賈璉登門造訪到沒什麼,怎還帶著通房丫鬟來?

  難道……

  想到京城裡屢禁不止的廣交會,孫紹宗不由狐疑頓生,暗道這賈璉莫不是,想要跟自己淘換淘換?

  開什麼玩笑!

  他要真敢腆著臉說出這話,自己一準兒打他個萬朵桃花開!

  心下做好了隨時翻臉的準備,孫紹宗這才目不斜視的進到了廳中。

  賈璉原本正同趙仲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什麼,見孫紹宗自外面進來,身量竟比當初還要雄壯幾分,頓時激動的鼻翼亂顫,一副心肝更是爛泥也似的綿軟。

  可孫紹宗對那等‘血中旱道行’的美事,素來就表現的極為排斥,故而賈璉非但不敢顯露分毫,反極力收斂了娘氣,故作豪爽的起身笑道:“二郎,這兩年不見,你可是愈發的威風了!”

  “哈哈。”

  孫紹宗一笑,指著身上的便服道:“什麼威風不威風的,染了一身血氣倒是真的,這不聽說二哥來了,我還專門換了身衣裳呢,就怕衝撞了二哥。”

  說著,又躬身見禮道:“一別經年,二哥一向可好?”

  “我在京裡沒病沒災的,能有什麼不好?倒是有勞二郎惦記了。”

  賈璉說著,忍不住上前在孫紹宗的手臂上扶了一把,雖說是隔著衣裳,可那緊繃如鋼鐵似的肌肉,如何是女子、又或是一般小廝可比?

  遐想著這緊致肌肉下蘊含的力量,賈璉一時險些連腿都合不攏了,強自忍耐著扶起孫紹宗,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

  “我聽說那日二郎身披獸面吞頭山紋甲,同太子殿下共乘龍輦,其威勢轟傳京城內外,又豈止是血氣之勇就能做到的?”

  說著,一邊忍不住心嚮往之,一邊卻不由的更恨那王熙鳳從中作梗,讓自己錯過如此盛景。

  兩人互相客套著賓主落座,又吩咐趙仲基去傳了酒菜來,孫紹宗這才假做不經意的問道:“二哥夤夜前來,莫不是有什麼要指教的?”

  “我能有什麼指教你的。”

  賈璉噗哧抿嘴一笑,隨即忙又收斂了,道:“不過是在莊子裡得了許多野味,家中也吃用不完,就選那新奇的,給你們府上送了些來。”

  說著,他又從袖子裡摸出個小冊子來,笑道:“再有就是,聽說二郎也是好口舌之慾,我近來正好得了份菜譜,裡面收錄的都是各家酒樓的拿手菜。”

  這倒是個不錯的禮物。

  孫紹宗穿越這幾年,算是真正得了聖人教誨,把‘食色性也’四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這美食與美女,是絕不能缺的。

  孫紹宗伸手接過那菜譜,笑道:“二哥若送別的,我說不準還要考慮考慮,可既然是菜譜,兄弟我可就卻之不恭了。”

  “就是給你的,你只管收著就是。”

  賈璉故作隨意的說著,眼見孫紹宗十分喜歡,只覺兩年來的苦心都沒白費,胸膛裡更似是被什麼填滿了一般,說不出的熨帖。

  正說著,幾個幫廚拎著食盒進來,又從角落裡抬出個偌大的八仙桌,把那十碟兩盆的家常便飯擺開。

  孫紹宗順勢邀約道:“二哥也常常我府上廚子的手藝——旁的倒也還罷了,那麻辣味兒的調料,是我特意從揚州帶回來的,滿京城你也找不出第二家。”

  “聽二郎這一說,我倒真要嘗一嘗了。”

  賈璉笑著入了席,卻並沒有急著拿起筷子,反而抬手輕輕的拍了兩下。

  聲音未落,門外的林紅玉便婷婷裊裊的走了進來,將個近年來愈發豐熟的身段,直搖曳的觀者口舌生津,竟似比那紅辣椒還要開胃幾分。

  這小蹄子當初便狐媚的緊,不成想兩年沒見,變得更是風騷入骨了——也不知這賈璉究竟是怎麼調教的。

  其實他這倒錯怪了賈璉,璉二爺原本雖濫情,如今卻是三千弱水只要瓜瓢。

  眼見得林紅玉直勾勾奔著自己而來,剛到了近前就先捨出半邊‘重心’,往自己肩頭兜搭。

  孫紹宗稍稍收斂了笑意,忍著林紅玉的騷擾,故作好奇的打趣道:“二哥倒是好興致,走到哪裡,也不忘了帶上紅玉姑娘。”

  “老弟誤會了。”

  賈璉苦笑一聲,攤手道:“近年來那河東獅愈發厲害,我哪還敢親近別人?今兒帶了她來,一是這小蹄子自打兩年前沾了二郎的身子,就心心唸唸的總也忘不掉,偏你二哥又是個愛成人之美的。”

  “這二來嘛……”

  說到這裡,賈璉搬著椅子往前湊了湊,目光灼灼的道:“那婆娘遲遲也懷不上,這麼下去我百年之後,還能指望那個傳承家業?為了保險,我就琢磨著先沾一沾二郎的喜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5
第687章 喜氣

  沾一沾喜氣?

  聽了賈璉這番話,孫紹宗一時無語至極——自己莫非長得像‘大仲馬’不成,這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找自己借雞生蛋?

  還是說自己穿越到紅樓世界的使命,其實就是要布種天下?

  就這麼一愣神兒的功夫,林紅玉就趁機依偎進了他懷裡,蛇也似的扭動著,直撩的人心裡發慌。

  啪~

  孫紹宗忽然把酒盅往桌上一頓,吩咐道:“先幫我和二哥把酒倒上。”

  這等事兒,林紅玉自然不敢推脫,忙起身將兩人的酒盅斟滿。

  孫紹宗趁機苦笑道:“二哥,拿丫鬟待客的事兒,在四九城裡倒也不算稀罕,可您這主動送上門來要沾喜氣,是不是有點兒……有點兒太過了?”

  “咱們兩家什麼關係?”

  賈璉不以為意的笑道:“父一輩子一輩的,如今又成了姻親,我同旁人避諱,跟你難道還能見外不成?”

  這再不見外,也沒明目張膽找上門來,要求‘沾喜氣’的。

  可他既然不當一回事,再糾纏這些也是無用。

  因而孫紹宗眼珠一轉,又苦笑道:“二哥倒是不見外,可二嫂子那裡又該如何交代?她怕是容不得這等……”

  “誒!”

  不等孫紹宗把話說完,賈璉便連連擺手:“這時候提她作甚?掃興、掃興的緊!”

  隨即又篤定道:“這傳宗接代的大事,哪裡輪得到她多嘴,二郎只管快活就是,莫要理會那黃臉婆!”

  王熙鳳那等姿容身段,怕是怎麼也跟‘黃臉婆’扯不上干係吧?

  再者,他方才還說什麼‘河東獅’越來越厲害了,現在又如此大言不慚的,到底是前面說了謊,還是後面吹了牛?

  眼見得孫紹宗默然無語,賈璉生怕這‘好事’黃了,忙又道:“你放心,我回去就跟那婆娘攤開了說,保準兒把平兒給你送了來。”

  這倒真是個會做買賣的,送了平兒來,還想用林紅玉‘賺’一個回去保本。

  孫紹宗繼續無語,正不知該如何置評,冷不防外面忽然有人大聲叫道:“二爺、二爺!大喜啊二爺!”

  可算是找到由頭,化解這尷尬的局面了!

  孫紹宗急忙起身向外迎去,誰知還沒等到門前,就見榮國府的管家周瑞,自外面興沖沖的闖了進來。

  原來喊得是璉二爺。

  孫紹宗無語的讓開去路,那周瑞點頭哈腰的叫了聲‘孫大人’,轉頭正待同賈璉說些什麼,賈璉卻搶著質問道:“莫不是二奶奶讓你來找我的?!”

  周瑞雖見他臉色不對,卻仍是一臉的喜色:“二爺這回可猜錯了,讓我喊您回去的其實是大老爺。”

  “放恁娘的狗臭屁!”

  賈璉立刻惱了,也顧不得再掩飾什麼,手掐蘭花指著周瑞罵道:“當二爺是傻子不成?這時候老爺指不定在哪兒快活呢,怎麼可能讓你來找我?!”

  說著,就要動手教訓周瑞。

  周瑞往後縮了縮,再不敢賣弄嘴皮子,忙道:“二爺!是宮裡方才派人來報喜了,如今閤府上下都得了賞賜!”

  “因二老爺不在京中,老祖宗就交代給大老爺,讓他明兒帶著您和寶公子一起進宮謝恩!”

  “所以大老爺才派小的喊您回去,好商量一下這謝恩的章程。”

  “報喜?”

  賈璉的嘴巴緩緩長大,忽然間一躍三尺高,激動的搖晃著周瑞叫道:“大妹妹有喜了?你是說大妹妹有喜了?!”

  周瑞被他晃的頭昏,卻也不敢掙扎,強自說明道:“今兒太妃娘娘偶感不適,皇上親自在旁侍奉,景仁宮的幾位娘娘,也結伴過去探視。”

  “結果貴妃娘娘到了太妃那裡,聞到藥味兒就吐的厲害,於是陛下讓太醫替娘娘診脈,結果竟斷出了喜脈!”

  賈璉越聽越是歡喜,簡直比自己得了兒子還開心,卻哪還顧得上什麼沾喜氣?

  急忙跟孫紹宗向道別:“二郎,今兒真是不湊巧了,我怕是得趕緊回去才成。”

  “怎能叫不湊巧?”

  孫紹宗哈哈笑道:“這分明就是巧的很!倒讓我也跟著沾了些喜氣。”

  說著,向外把手一讓:“二哥就別耽擱了,趕緊回去看看世叔都有什麼要叮囑的。”

  “對對對,走走走!”

  賈璉又向孫紹宗告了聲罪,便帶著林紅玉周瑞等人,匆匆的出了孫府。

  孫紹宗一直將他們送出府門,又目送著幾輛馬車飛快的消失在街角,臉上的喜悅卻是漸漸收斂了,轉而化成了抹不開的凝重。

  賈元春忽然懷上龍種,對皇帝、對太妃、對賈家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喜訊。

  可對於太子來說,卻怕是大大的悲劇!

  他現在已經失了‘根本’,就靠著一個‘君王夢’支撐,卻如何能忍受這唯一的夢想破滅?

  而自己置身其中,又該如何自處呢?

  他隱在街頭細細思量了半晌,忽然又無聲的失笑起來。

  前些日子一開口,就迫使太子殺了重新的宦官,倒弄的自己產生了錯覺,下意識就將前程性命同太子裹在了一處。

  可事實上要論及關係的話,孫家和榮國府不是更親近麼?

  世交、姻親,再加上賈寶玉那邊兒的情分,真要是賈元春誕下太子,也只會將孫家視為臂助。

  尤其賈寶玉也曾三番五次的表示,自家姐姐很是看重於孫家兄弟。

  有了這層關係,孫家正好可以左右逢源——太子那邊兒,孫紹宗可沒想過就此放棄,畢竟孩子還沒生出來,是男是女都兩說呢。

  而且這年頭幼兒夭折率可不低,就算真是為龍子,誰又能保證他可以順利長大成人?

  因而在分出勝負之前,最好還是先兩邊下注——大不了和便宜大哥唱唱雙簧,就不信憑兄弟兩個的演技,搞不定這左右逢源的事情。

  當然了,具體該怎麼操作,還是要好生計議一下才行,柔則雙簧要是演砸了,可就變成兩面不討好了。

  拿定主意之後,孫紹宗這才回到府裡,尋趙仲基把主持喪事的事情說了。

  對了。

  自己明兒也要遞牌子覲見,該不會和榮國府的人湊在一處吧?

  真要這樣,可得先去太子府打個預防針兒,免得太子胡思亂想,再鬧出什麼幺蛾子來。z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5
第688章 久違的日常

  “鹿鞭三十六根、熊掌六對兒、香獐子四頭……”

  “碧粳米一百零八斤、無骨柔魚兩簍、明玉蝦一簍……”

  孫紹宗送走了賈璉,回到家中就聽那小廚房左近不斷的唱和著,顯然是賈迎春將送來的土產,分了不少給二房這邊兒。

  這等事,自用不著孫紹宗過問,因而他也沒去理睬,逕自到了堂屋之中,卻見裡面也鬧得正歡——阮蓉、尤二姐兩個,正圍著鴛鴦不住敬酒。

  鴛鴦正左右為難,冷不丁見孫紹宗進來,忙趁勢掙脫兩女,上前道了個萬福:“奴婢見過二爺。”

  隨即又道:“大太太那邊兒還有些事情,沒處置完,奴婢就不耽擱二爺和姨娘們用飯了。”

  說著,倒退幾步到了門前,一轉身挑簾子揚長而去。

  “咯咯咯……”

  孫紹宗的視線,還定格在那蕩漾的棉布門簾上,就聽身後阮蓉掩嘴笑了幾聲,半真半假的打趣道:“這小蹄子跑的到快!也不知是怕被誰給吃了,還是怕被誰揪住尾巴。”

  說是打趣,這話裡隱隱又帶了些酸味兒。

  孫紹宗哪願意細究這個?

  忙笑著打岔道:“璉二哥走的急,我都沒來得及動筷子,倒正好沾一沾你們的福氣。”

  說著,大馬金刀的往主位上坐了,尤二姐、香菱忙幫著取了杯盤碗筷,又吩咐晴雯去小廚傳菜。

  最後阮蓉親自給他斟滿了酒,孫紹宗這才拿起筷子,胡吃海塞起來。

  正用一片孜然鹿肉,裹了回鍋雲腿往嘴裡丟,就聽阮蓉又在旁邊好奇道:“那賈璉在咱家等了你約莫半個時辰,這怎麼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賢德妃有喜了,宮裡賜下恩賞。”

  孫紹宗含糊不清的道:“他明兒要跟著進宮謝恩,自然急著回去商量章程。”

  阮蓉吃了一驚,忍不住追問道:“賢德妃有喜了?是皇子還是公主?!”

  “我怎麼可能知道?”

  孫紹宗無語的衝她翻了個白眼。

  好在阮蓉也不是真想從他嘴裡得到答案,一臉喜色的雙掌合十,連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這看的孫紹宗很是不解——賈元春有了身孕,跟她有什麼干係?

  真要是高興,也該是賈迎春……

  “對了!”

  孫紹宗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把喜訊告知賈迎春,忙吩咐道:“趕緊去個人,把這好消息知會給大太太!”

  旁邊石榴正想應下,尤二姐身旁的彩霞,卻是主動站了出來——她倒不是想去討綵頭,只是覺得同孫紹宗共處一室,渾身都不得勁兒,巴不得趕緊找個理由出去。

  等彩霞去了,孫紹宗這才又問起阮蓉欣喜的緣由。

  “我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那妹妹。”阮蓉笑道:“原本我還擔心她日後沒個著落——畢竟這榮國府,最後還是要交到大房手上——如今賢德妃要是能誕下龍子,以後自不用再為她的前程發愁。”

  嘖~

  她要知道王夫人有意,要把林黛玉許配給自己,估計就不會這麼想了。

  不過這等事兒,孫紹宗可不會告訴她,反正等大哥回來,這樁姻緣也就該告吹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那彩霞出了西跨院,緊趕慢趕追到賈迎春那裡,把元春害喜的事情說了,賈迎春自是高興不已。

  雖說現如今,她憑著兒子傍身,也已經在孫家站穩了腳跟,可但凡是出嫁在外的女子,誰不盼著娘家煊赫些,也好替自己張目、撐腰呢?

  因而忙命繡橘取了荷包,重重的賞下二十兩銀子。

  彩霞再三謝恩之後,卻並未返回家中稟報,而是揣著那荷包出了院子,逕自去尋鴛鴦。

  鴛鴦也是稟報完之後,聽賈迎春說是沒什麼事情要交代,這才回了自己的下處——為了不影響繼續造人的大計,賈迎春那院裡依舊只有繡橘、司琪陪著。

  剛把妝裹卸掉,又打了熱水褪去外衣,準備燙一燙腳,就見彩霞自外面進來,她忙起身相迎,繼而又納悶道:“你怎麼追著過來了,莫不是二爺有什麼交代?”

  彩霞搖了搖頭,把報喜的事情說了,又字袖囊裡摸出賞下的荷包,塞到鴛鴦手裡道:“前些日子我借了你的銀子,一直也不湊手還錢,今兒得了太太賞,可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孰知鴛鴦卻不肯接,反勸說道:“我這裡不急的,還是先緊著你父母兄嫂那裡,都是骨肉至親,可不能因這幾兩銀子鬧的生分了。”

  彩霞之前為了幫賈環償還賭債,除了從鴛鴦這裡借錢之外,自然也沒忘了家中父母哥嫂。

  她當時也沒明說用來做什麼,後來家中聽說是,這錢是給了環老三填了窟窿,卻都是氣惱的不行。

  彩霞的嫂子甚至專程找上門來,將她好一通臭罵,險些就與她斷了姑嫂關係。

  這事兒還是鴛鴦出面幫著調解的,因此自然知道由來始末。

  彩霞再三退讓,見她始終不肯收下,這才又把那荷包收入囊中,鄭重其事的盈盈下拜道:“都說患難見真情——姐姐這番心意,我日後定有回報!”

  以彩霞一貫的表現來看,這絕不是什麼空口白話。

  不過她這一說起回報來,鴛鴦卻是立刻想起了什麼。

  遲疑半晌,才拉著彩霞在炕上坐了,支吾道:“有個事兒,我也不知當講不當講——那天環三爺來府上道歉,我趁機問了他當年之事,他卻說……”

  “卻說那塊點心裡,其實裹了條蟲子,本來是想戲弄你的,誰知你卻沒有發覺!”

  聽了這話,彩霞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凝,繼而連血色也漸漸消退了,直愣愣的盯著鴛鴦,兩隻眼睛卻連焦距找不準。

  “彩霞?彩霞!”

  鴛鴦忙連聲呼喊著,又伸手去推她肩頭,彩霞這才稍稍清醒了些,僵硬的強笑了一聲:“我……我沒事兒。”

  說著,卻自顧自的起身,連個道別的話都沒有,就踉蹌著向外行去。

  “彩霞、彩霞!”

  鴛鴦追出去趕了幾步,卻不曾想彩霞出門之後,卻陡然間加快了腳步。

  眼瞅著離得遠了,她後悔的一跺腳,忙折回屋裡重新穿戴,又急匆匆的趕往二房。

  等追到了二房院裡,就見西廂房北頭,已然點起了燈火。

  她試著推了推門,卻是虛掩著的。

  “彩霞?彩霞你在裡面嗎?”

  鴛鴦一邊呼喊著,一邊尋到了裡間,剛繞過那門前的屏風,冷不丁就掃見個赤條條無牽掛的雪膩身子。

  “你……你這是做什麼?”

  鴛鴦吃了一驚,忙從地上拿起衣物,欲替彩霞披上。

  誰知彩霞卻是理也不理,逕自又到了衣櫃前,翻出兩件時下京城妓館之中,最流行的流蘇鏤空內衣,並一雙半透細絲長襪。

  一邊往身上比量著,她一邊自言自語:“這是尤姨娘特地託人買來,想讓我穿上伺候二爺的,卻被我幾次三番的推了——可如今看來,似這眼瞎耳聾的卑賤身子,合該穿了這些才算匹配。”

  說著,臉上就站放開笑容。

  可那笑容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有的只是淒楚和悔恨。

  “你……”

  鴛鴦有心勸說幾句,可轉念一想,以彩霞如今的身份,若能就此得了孫紹宗的寵幸,反倒是一樁好事。

  因而最後只是長嘆一聲,悄然的退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5
第689章 各方心思【上】

  酒酣宴散。

  尤二姐同香菱說說笑笑的離了堂屋,又在西廂更前兒分道揚鑣。

  行出幾步,回首見後面已無旁人,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

  阮蓉也就罷了,畢竟跟孫紹宗最久,又誕下了庶長子,除非是大婦進門,否則旁人無論如何也漫不過她去。

  可香菱不過是個賤妾出身,憑著個女兒傍身,竟也壓了自己一頭,這就讓尤二姐有些難以接受。

  唉~

  那日在棲霞山上,受孕的怎就不是自己呢?

  她撫弄著小腹,無聲的嘆了口氣,這才推門進到了屋裡,一邊走向西牆下的羅漢床,一邊揚聲吩咐道:“彩霞,去小廚房看看,那滋補的湯藥可曾煎好了。”

  話音未落,彩霞就挑簾子自裡屋出來,只是看清楚她的裝扮,尤二姐剛落在床上的隆臀,立刻就又彈了起來。

  “你這是……”

  “回姨娘的話,奴婢想通了。”

  彩霞盈盈一禮,但只見流蘇亂顫,頗有‘撥開雲霧顯青山’的意味。

  “你……你真的想通了?!”

  雖說尤二姐一直在努力促使她轉變心思,也免得自己總是孤軍奮戰,抵不過隔壁的香菱、晴雯。

  可彩霞轉變的如此之突然、如此之徹底,卻還是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等到彩霞淡然點頭,她這才反應過來,驚喜的一把抓住彩霞的皓腕,激動道:“這就對了、這就對了!咱家老爺何等人物,哪榮國府的敗家子如何能比?”

  說著,發覺彩霞身上冷冰冰的,似是不知已經這樣凍了多久。

  這其中怕是還有什麼隱秘處。

  尤二姐心下瞭然,可她只關心能不能固寵,又怎會在意彩霞的心事?

  因此連問也不問,就吩咐道:“瞧你這凍的,趕緊先去裡面拿被子裹上,等我去請了爺來,咱們再好生‘暖一暖’!”

  說著,就急匆匆往外趕。

  這幾日正值阮蓉天葵,本就輪到她和香菱侍寢,平日裡礙著‘長幼有序’,倒不好主動爭搶,如今有了由頭,她自然不肯錯過機會。

  再者說了,誰能保證彩霞不是一時衝動?

  若明兒就改了主意,她豈不是白歡喜一場?

  因此這事兒就得來個快刀斬亂麻!

  緊趕幾步到了堂屋門口,小心翼翼的挑開簾子,就見孫紹宗正與阮蓉六九似的,躺在塌上閒聊。

  小傢伙孫承毅夾在二人中間,口中嘿哈有聲的擺弄著柄小木劍,看上去實是其樂融融,再容不得旁人插足其中。

  然而尤二姐見了這等情景,卻是不由得暗暗攥緊了拳頭,心道今兒就算拼著再傷一回筋骨,也定要求個一索得男!

  …………

  榮國府。

  王夫人推門進到裡間,就覺一股熱浪襲來,忙將頭上的氈帽剝落,露出水霧騰騰的頭髮。

  隨即又沖坐在床上,正翻看賞賜的薛姨媽一揚下巴:“你過去吧,丫鬟們已經把洗澡水換好了。”

  “哎!”

  薛姨媽脆聲應了,一骨碌自床頭下地,也懶得再彎腰,直接趿著繡鞋到了外間。

  “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還跟孩子似的沒個正行?”

  王夫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緩緩到了床前,盯著那一堆鋪散開的御賜首飾,卻不禁漸漸皺起了眉頭。

  自家女兒懷上龍種,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兒子的婚事又該如何處置?

  雖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可若真成了皇親國戚,再娶個商家女可就不合時宜了。

  就算自己這做婆婆的不挑剔什麼,沒得丟了未來太子的臉面,卻如何使得?

  然而前幾日,自己業已正式向妹妹許諾下,要成全這對兒金玉良緣,如今又怎好反口?

  唉~

  前幾日真不該急著為林黛玉保媒,現如今孫家若是允了這門婚事,卻上哪兒再去尋一個前途無量,又同賈薛兩家相善的好姻緣?

  王夫人下意識的撥弄著那些首飾,心下卻是愁的什麼似的——卻半點未曾想過,賈元春腹中也有可能是一位公主。

  “姐姐,你想什麼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的耳畔一聲呼喚,王夫人這才緩過神來,回頭見薛姨媽穿的極是清涼,尤其是胸前露出大片炫目的白皙。

  她不由蹙眉嗔怪道:“這天寒地凍的,你莫非是作死不成?!”

  薛姨媽不以為意的嘻嘻一笑:“我也是進門之後,才把那毛料斗篷脫了——反倒是姐姐你,這屋裡點著炭盆,卻怎得還批著厚斗篷,瞧這給悶的,出了一腦門子細汗!”

  王夫人抬手一抹,這才發現果然如此,忙起身去脫那斗篷,口中卻仍是責怪道:“那你也不該穿的這般單薄——趕緊收拾收拾,把被縟鋪散開!”

  薛姨媽乖巧的應了,取過妝盒一件一件的,小心擺進了裡面。

  王夫人自顧自的褪去披風,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轉回頭見薛姨媽背對著自己,那蔥綠色的裙子裡,隆起蜜桃也似一團輪廓,竟是說不出的熟媚,她心下便又生出些不忍來。

  自己這庶妹大好的年華,就突然成了寡婦,一個人苦熬了這些年,就盼著兒女能有個好歸宿。

  現如今自己卻起了悔婚之意,她若是曉得了,卻不知該有多傷心。

  “姐姐,你今兒睡裡邊兒,還是……”

  薛姨媽把那首飾收拾齊整,順手放在床頭的矮幾上,一邊抖落著鋪蓋,一邊回頭問話,不曾想正撞見王夫人盯著自己隆臀出神,面色更是十分的複雜。

  薛姨媽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狐疑道:“姐姐,您這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倒好像有什麼心事一般?”

  “沒……沒什麼。”

  王夫人哪肯實話實說?

  忙催著薛姨媽把被縟鋪好,姐妹兩個各自和衣而臥。

  眼見得剛吹熄了燈火,薛姨媽卻忽然小心翼翼的問:“姐姐莫不是……莫不是怕姐夫,又多帶個小的回來?”

  小的?

  王夫人聞言一愣,心想自家老爺雖也有好色之疾,可畢竟是個方正古板的,斷不會背著妻兒老母,在外面私納小妾。

  再說了,那姓趙的小賤人也不是吃乾飯的……

  正琢磨著,卻聽薛姨媽又喃喃自語道:“姐夫真要說起來,比萬歲爺還小著兩歲呢。”

  原來她指的是這個。

  這下王夫人心下就有些不淡定了,想像著賈政和趙姨娘恩恩愛愛,帶著在江南生下的野種回京,一時只恨的咬牙切齒。

  只是她嘴裡卻是冷笑道:“就算再生幾個賤種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漫過寶玉去!”

  “可萬一姐夫偏愛……”

  “不說這些了!”

  王夫人沒好氣的打斷了她的話,叉開話題道:“你前兒不是才剛回紫金街麼,怎得今兒就又回來了?”

  “嗐!”

  一說到這個,薛姨媽就是滿肚子窩火,將兒媳婦狠狠的貶損了一通,又無奈道:“我實在瞧不得她那副嘴臉,只好繼續在姐姐這裡躲清閒。”

  那王尚書的女兒,原本雖有些瘋瘋癲癲的,好歹也還知道過日子,可近來隨著王尚書即將入閣的傳聞甚囂塵上,這王家女卻是愈發的不成樣子了。

  而王夫人聽了她這七分真三分假的抱怨,心下卻是不由一動,暗自琢磨著,那王家女看著似是臂助,可真要這般下去,卻不知那日就會生出事端來。

  屆時自家兒子若已經娶了寶釵,豈不也要被人說三道四?

  其實這等邏輯,分明就很是牽強。

  可她現在一門心思的挑剔,即便再牽強的邏輯,也足以否決薛寶釵眾多優點。

  因而把心一橫,忽然開口道:“你方才不是問我,究竟有什麼心事嗎?其實是前幾日,我讓人試探了一下寶玉,戲言說要把林姑娘許配別人。”

  “結果剛說了沒幾句,他便滿口要死要活的,若非那下人急忙改口,說不定連癔症都犯了!”

  這話卻也是半真半假,寶玉固然是惱了,卻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可薛姨媽卻哪知道這是在誇大其詞?

  聽說寶玉心思甚是堅定,似乎壓根沒有自家女兒的落足之處,急的一把將王夫人的胳膊扯到自己懷裡:“這卻如何是好?姐姐可千萬要想個萬全的法子!”

  感觸著她絲毫不遜於少女的光潔肌膚,王夫人一時竟忍不住有些嫉妒,心下的負罪感,倒又因此減弱了不少。

  於是趁熱打鐵的嘆息道:“如今那還有什麼萬全的法子,怕是只能慢慢謀算了,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成三年,我就不信四五年下來,還不能讓這逆子回心轉意!”

  四五年?

  自家女兒今年都已經十七歲了,如何還能蹉跎上四五年光景?

  “這……這……”

  她有心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王夫人卻又嘆了口氣,無奈道:“只是這樣一來,那林丫頭與孫家二郎的婚事,卻怕是只能反悔了。”

  “人家年紀輕輕就積功升任四品少卿,若非是剛回到京中,兄長又恰好不在家,怕是早被各路媒婆踏破家門了,卻如何能等得了這許久?”

  這一番長吁短嘆的,倒是聽的薛姨媽心頭又活泛起來。

  若是寶玉這裡遲遲沒個准信兒,孫家二郎那邊兒,倒稱得起是一等一的好姻緣!

  可榮國府眼見就要成為真正的皇親國戚了,此時若自家是放手,豈不是忒也吃虧了?

  她心下柔腸百轉,王夫人卻也怕說的太多,會露出馬腳,於是姐妹兩個不約而同的沒了聲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8-9-8 20:55
第690章 各方心思【中】

  夜色漸深。

  十數萬盞燈火,卻幾乎照亮了皇宮裡的每一處角落。

  通往景仁宮的甬道也不例外,一盞盞隱在石頭柱子裡的氣死風燈,延綿不覺,直似通往天際的盡頭。

  這對於旁人來說,自然是極其便利的好事。

  可對於剛從太妃宮中,強顏歡笑回來的榮妃而言,這些燈火卻似是直接燒到了她心頭,更一絲絲一縷縷的,匯聚成了熊熊怒火,滔滔烈焰!

  那該死的賤婢,怎麼就懷上了呢?!

  她那不負封號的胸脯,隨著喘息劇烈的起復著,又在二人抬肩輿的行進之中,不住的上下顛蕩,搭眼一瞧,活像是在紫貂大氅裡,裹了兩隻奔放的野兔。

  而那兩排銀牙,也似是在給那兔子配音一般,時不時發出細碎的切齒聲。

  就在這當口,榮妃忽覺前面的燈火,似是稍稍減弱了些。

  她狐疑的抬眼望去,卻原來是兩個引路的小太監,因見左右多有光亮,就下意識的低垂了手中的燈籠。

  該死的狗奴才,連你們也敢怠慢本宮!

  這在往常壓根不值一提,可放在今時今日,卻成功觸發榮妃的怨怒。

  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剜在兩個小太監背上,緊抿著的小嘴微張,幾乎忍不住就要開口下令,重責這兩個不長眼的東西!

  可她畢竟不是個‘天真懵懂’的,知道越是這當口,自己越是要隱忍不發,否則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想想去年夏天,不知為何被打入冷宮的淑妃,她立刻又閉緊了櫻唇——只是那兩隻野兔的動靜,卻比方才還奔放了幾分。

  眼見得終於到了景仁宮,卻見頭一座院子前張燈結綵,地上更是鋪了一層的爆竹碎紙。

  離著稍近些,那歡聲笑語就遮不住的往耳朵裡鑽。

  反觀後面三座院落,卻是死一般的沉寂,甚至連燈火都似是比往日少了些。

  兩個無知蠢婦!

  榮妃不屑的嗤鼻一聲,繼而努力在那巴掌大的小臉上,勾勒出一抹甜美的笑容,這才在左右宮女的攙扶下,進到了第二間小院之中。

  “去。”

  剛到那堂屋門前,她就推開了左手邊兒的宮女,吩咐道:“把大傢伙都叫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叮囑。”

  不等那宮女答應了,她自顧自的進到了屋裡,往那居中的羅漢床上坐定。

  不多時,這院裡上上下下十幾個太監宮女,便都集中到了客廳之中,卻是一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你們這是做什麼?”

  榮妃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瞧著倒比方才自然了許多,就聽她大聲呵斥道:“太妃娘娘病情好轉,賢妃姐姐又懷了龍種,這雙喜臨門的日子,你們一個個哭喪著臉給誰看?”

  “還不快把那嘴臉收了!不然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本宮妒忌賢妃姐姐呢!”

  說著,又吩咐領事兒太監小德子,拿三十兩碎銀子分賞下去,只說是替賢德妃積福。

  “笑!都給我笑起來!要笑的比誰都喜慶!”

  這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

  更何況許多宮女太監,也不過是‘為悅主人強說愁’,此時得了賞賜,又有榮妃的吩咐,自是個頂個的喜笑顏開。

  榮妃先將那最開懷的幾個,暗暗記在心底,這才到了聲‘乏’,解散了一眾奴婢,獨自一人進到裡屋。

  幾乎是繞過屏風的瞬間,她就猛然抬腳一踢,將右腳的厚底繡鞋甩到了櫃子上,緊接著又一腳高一腳低的撲到矮幾前,抓起針線籮筐的裡剪刀,把床上那龍鳳呈祥的褥子鉸了個七零八落。

  這一番狠狠的發洩完,額頭都已經見了細汗,榮妃卻兀自難解心頭惡氣,於是又咬著銀牙,望向了東南角的落地鏡。

  兩年了!

  她在這屈辱的鏡子面前,整整努力了兩年多!

  可最終換來的又是什麼?!

  越想越恨,榮妃忍不住又從左腳上,摘下另一隻繡鞋,掄圓了就待往那落地鏡上砸去!

  然而那鞋子終究還是沒有脫手。

  這面鏡子可不比別的物件,真要是給砸了,再想找替換的可就難了。

  屆時若被人告上一狀,說是她心懷怨憤,被趕出景仁宮都是輕的!

  “哼!”

  順手將那鞋子扔在地上,她踩著半透的素白羅襪,一步步的到了落地鏡前,細細端詳著鏡面上的瑕疵。

  好半晌,才又自言自語的道:“不!我還沒有輸!或許……或許那賤婢懷的是個女兒,又或許那孽種壓根就生不出來!”

  又過了半晌,她一隻手緩緩的攀上半邊豐碩,眸子漸漸顯出熾熱的光芒來。

  那賤婢能懷上,本宮也一定能成!

  “來人啊。”

  榮妃忽然揚聲吩咐道:“快把火盆端進來!”

  說著,就自顧自在鏡子前寬衣解帶起來。

  賈元春這一懷孕,她倒是越發相信這‘求子秘方’的效果了——畢竟賈元春的完成度,一向是四人中最高的。

  此時榮妃的心腹侍女胡月娥,端著炭盆自外面進來,眼見那床上狼藉的模樣,臉上閃過瞭然之色。

  隨即便沒事兒一般,把兩盆銀霜炭,分別佈置在了落地鏡左右,然後又取了軟墊,平整的鋪在鏡子前面。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正待躬身退出去,卻忽見榮妃扯下了最後的肚兜,赤條條在落地鏡前端詳了幾眼,然後轉身走到床前,截下一塊碎緞子,咬牙切齒的往胸脯上纏。

  她身材嬌小,偏生就一副好生養的胸臀,這在當初入選景仁宮時,是個不折不扣的加分項。

  可在演練那套‘生子秘方’時,卻成了兩個蕩漾的負擔。

  之前也還罷了,如今既然下定決心,要一絲不苟的演練,卻怎容得它們‘作怪’?

  “娘娘……”

  一旁杜月娥瞧她疼的齜牙咧嘴,卻不住的使著狠勁兒,忍不住勸道:“這一時半刻也還罷了,長久下去,終究對身子不好。”

  榮妃斜了她一眼,冷笑道:“本宮若懷不上龍種,卻哪還有什麼長久?”

  “這……”

  杜月娥欲言又止,可看榮妃連氣都喘不勻的樣子,終於還是道:“奴婢聽說,宮外有種胸衣最是貼身,或許能為娘娘排解一二。”

  榮妃手上一頓,皺眉道:“有這等事?那你為何不早說?!”

  “娘娘息怒!”

  杜月娥忙屈膝跪倒:“這胸衣一來是在青樓妓館裡流行的,二來……二來又是義忠親王所創之物,若非瞧娘娘如此遭罪,奴婢是萬萬不敢提起的。”

  這兩條的確都是忌諱。

  但一來榮妃如今急於固寵,二來那義忠親王已經死了兩年多,近來也甚少有人提及,更何況這只是他發明的物件,又不是他親手做出來的。

  因而榮妃問清楚,那胸衣兼有魅惑之功效,就暗中吩咐杜月娥,讓她託人從宮外尋幾件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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