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不聊齋 作者:陳留堂 (連載中)

 
twu0107 2018-12-20 16:58: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99839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07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章:馴馬

    這一日,天氣清爽。

    陳唐早早起身,換了身勁裝衣衫,顯得英姿颯爽,手中挽一根四尺餘長的鞭子。

    蘇菱幫他穿戴好,贊道:“不矜哥,換這一身,你看著真精神。”

    陳唐笑道:“常言有道:人靠衣裝馬靠鞍。”

    蘇菱不無擔憂地道:“不矜哥,你確定要去學騎馬嗎?我聽說,可不好學,要多加小心,免得被摔著了。”

    陳唐一舉手:“不怕,我有鞭子,那馬不聽話,我就抽它。”

    來到馬廄,老徐和阿寶等在那兒,伺候著。

    陳唐問:“怎麼還不給馬備鞍?”

    “好嘞。”

    老徐應道,拿著馬鞍馬嚼子等物進去。

    那棗紅馬顯得不安,不停地轉動身子,不願被套上。老徐要在公子面前表現,無奈使出了諸般安撫手段,棗紅馬就是不順從。好幾次,揚起蹄子要踢人。

    老徐是被踢過一次的人,心有餘悸,小心注意提防著。

    外面的陳唐似乎不耐煩了,揚起鞭子,狠狠地便抽到馬身上。

    “聿聿聿!”

    棗紅馬吃痛,長嘶一聲,馬蹄亂踢。

    幸好老徐早有防備,連爬帶滾,躲了開來。

    “怎麼,還強?”

    陳唐雙目一瞪,手中鞭子揚起,啪啪啪,就是一頓狂抽猛打。

    旁邊阿寶等人看見,瞧得一陣心驚肉戰,心中暗道:公子為人,一向文質彬彬,幾乎沒見他紅過臉。今日是怎麼啦,竟下得如此狠手?

    馬鞭勁力不小,打在馬身上,立刻打出一道道紅印。

    棗紅馬不再蹦跳,似乎被打怕了,瞪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樣子,低下頭去。

    身在馬廄內的老徐眼神有些發直,完全搞不懂這是什麼操作:公子怎地突然發飆起來?是怨怪這馬不給他騎嗎?

    一定是了。

    他沒好氣地望著傷痕累累的棗紅馬,又是心疼,又是解氣:讓你強,挨打了吧,被打服了吧,真是皮癢癢……

    陳唐收了鞭子,臉色如常:“上馬鞍套嚼子。”

    這一次,果然順利了。

    老徐拉著韁繩,把棗紅馬牽出來,問:“公子,你要到哪裡學騎馬?”

    “村外。”

    陳唐面無表情地回答。

    老徐小心翼翼地說:“依我看,不如在村中穀場,那兒挺寬的,且平整。”

    陳唐一擺手:“我就去村外,順便讓這馬兒吃點草。”

    老徐不敢多言:“也好,公子先行,我牽馬跟在後面。”

    陳唐卻一把搶過韁繩:“你們留在村中,我一人出去即可。”

    “可是……”

    老徐等人一下子急了。

    “沒有可是。”

    陳唐臉一板:“其實我以前騎過馬,現在只是再練練架勢罷了,你們不用跟來。”

    不由分說,牽著棗紅馬就走。

    老徐與阿寶面面相覷,終是沒跟上來。剛才陳唐那一頓鞭子,讓兩人印象深刻,此時哪裡敢不聽?

    一路緩行,這馬似乎被打服了,沒有鬧任何脾氣,很溫順地走著。出了村子,拐到河流那邊。此地柳樹垂蔭,芳草依依。現在正是下地幹農活的時候,這邊四下無人,很是清幽。

    陳唐牽馬走過去,將韁繩綁在一株柳樹身上,然後站到邊上去,目灼灼地盯著棗紅馬看。

    馬兒鼻子噴著氣息,一雙大眼,漸漸變得有些異樣。四隻大蹄子,踢踢踏踏地蹬著草地。

    陳唐忽而一笑:“你這馬,是不是又欠揍了?”

    馬兒仿佛聽懂了這話,目光幽幽,低頭下去,開始吃草。

    陳唐不理它,走到河邊掬水洗了把手,然後坐到柳樹底下,閉目養神。

    棗紅馬假裝吃草,時不時抬頭起來顧盼著,似乎在考慮某個事情。一會之後,它下了決心,悄悄邁步過去,靠近陳唐。

    “聿!”

    猛地抬起前蹄,狠狠地蹬踏過去。

    突然間,陳唐睜開了眼睛,神態似笑非笑。一個側閃,迅速躲開,垂手站著,開口說道:“終於忍耐不住了嗎?”

    馬兒一踢落空,便知不妙,一對大眼,怨憤地瞪著陳唐,頭顱一甩,便把韁繩給扯斷開來。它倒是乾脆,掉頭便要逃走。

    陳唐大踏步趕上,伸手把馬尾巴抓住,狠狠一拉。

    “聿聿!”

    棗紅馬吃痛,後蹄甩起,飛踢過來。

    一拉之下,陳唐借力,騰身跳起,直接躍上了馬鞍,穩穩當當地騎在上面。

    被人騎著,棗紅馬仿佛被觸及逆鱗,覺得很不舒服,立刻發狂起來,急奔急停,瘋狂顛動。

    “看來打得還不夠!”

    陳唐揚起手中鞭子,劈頭蓋臉,又是一陣猛抽。他現在武力不俗,雖然對於馴馬沒有什麼研究,但此馬本就不正常,像老徐那一套的養馬手段,根本不管用。

    非常馬,就用非常手段!

    不服,打到服!

    這一次,陳唐打得更用勁了,出手之際,甚至貫注了些真氣。

    啪啪啪!

    每一鞭,都非常瓷實,鞭鞭到肉。

    “聿……”

    挨打的棗紅馬忽然安靜了下來,不再亂蹦亂跳了。

    陳唐也不是想把它打死,那樣的話就不用鞭子,而是直接用拳頭了。見它老實了,當即收手,冷笑道:“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現在,能好好談一談了沒?”

    棗紅馬頭顱點點,表示聽從。

    “很好!”

    陳唐翻身下馬,不怕它逃跑。既然能抓第一次,就能抓第二次,看得出來,棗紅馬的狀態不是很好,有傷在身。那傷,可不是現在陳唐馬鞭打出來的皮外傷,而是內傷。

    棗紅馬翻騰不起風浪,沒有多少威脅,陳唐能夠從容地瞭解到些情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那邊樹底下站好了。”

    棗紅馬聞言,就邁開四蹄,走到柳樹下,乖乖地站在那兒。一雙大眼不停眨動,尾巴間或搖擺著——剛才陳唐那一抓,真是疼,長長的尾毛都被抓掉了一縷去。

    陳唐手執馬鞭,來到它跟前,看了看,忽問道:“我知道你是馬妖……你能說話?”

    頓一頓,又道:“別想著裝啞巴瞞我,不聽話,繼續抽。”

    棗紅馬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陳唐一怔,疑問:“這是什麼意思?”

    棗紅馬不吭聲,卻轉過身子,把碩大的馬屁股對著陳唐,那尾巴甩呀甩的,似乎示意,讓陳唐用馬鞭抽它的屁股——

    “這是,挨打受虐,上癮了?”

    陳唐一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07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一章:賀禮

    這馬妖主動撅起屁股找抽的樣子,倒讓陳唐感到意外——他發現此馬有問題,恰是花道姑來看馬的時候;至於馬夫老徐被踢傷那會,陳唐雖然留了個心眼,但並未察覺出破綻。

    那天,花道姑到馬廄看馬,馬妖緊張起來,終是漏了些氣息,被陳唐當場捕捉個正著。他當其時不動聲色,不予理會,今日才借騎馬的機會,將馬妖拉出來,好好訓一頓。

    此妖端是膽大,為了躲避九扇門的搜查,居然闖進村來。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馬廄內的那匹棗紅馬給弄沒了,取而代之,偽裝得極為巧妙。

    披上畫皮?而或,變形術?

    潘州府的九扇門勢力幾乎傾巢而出,就是為了找牠,對此陳唐很有興趣,想要弄清楚怎麼回事。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獲。

    這馬妖戰力只能說一般,被陳唐拿捏住,翻不起風浪。況且,其似乎還帶著傷。也許馬妖正是因為負傷,無法逃遠,只好鋌而走險,躲進陳家莊,從而瞞過了花道姑等人。

    只是牠始料不及,卻落在了陳唐手裡。

    “找抽?這樣的要求簡直喜聞樂見!”

    陳唐鞭子掄起,真氣蓬發,狠狠甩落,要給馬妖一個深刻的教訓,教牠終生難忘。

    “啪!”

    非常響亮的脆響,馬臀上頓時出現一道鮮紅的印記。

    “嘶!”

    棗紅馬長嘶一聲,然而那叫聲中蘊含的意味,分明是痛並快樂著。

    陳唐一怔,若有所思起來。

    得得得!

    棗紅馬撅臀甩尾,再度求打。

    “我明白了,你是借我鞭撻,用來療傷。”

    陳唐咧嘴一笑,想明白了其中關竅。馬鞭揮動,但這一次,不再灌注真氣,而是用勁力抽打。

    啪啪啪!

    果不其然,三鞭下去,棗紅馬疼得嘶叫不已,趕緊跑開。

    “回來!”

    陳唐一聲吆喝,馬妖不甘不願地走回,一雙大眼,滿含怨憤。

    “你當真不會說話?”

    記得那兩名被踢傷的農漢,依稀聽過馬妖口吐人言的。

    馬妖搖搖頭,表示不會。

    陳唐不知牠是故意裝啞呢,還是變身之後,暫時喪失了說話的能力。逼牠不得,只好先牽回去。

    馬夫老徐與阿寶等人在村口候著,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見到陳唐安然無恙地回來,他們才鬆口氣。再看棗紅馬身上,一道道鞭痕非常醒目,看來又挨了不少打。

    “莫非公子,有虐畜的嗜好?”

    老徐想道,不過這話,萬萬不敢說出口。

    把棗紅馬趕進馬廄,陳唐犯起了疑難:此為馬妖,老徐等人根本看不住,只怕轉眼就給牠逃掉,跑遠後,再想抓回來,就不容易了。

    想了想,並不離開,乾脆在馬廄外面,叫人搬來一張小木桌,又有茶具等物,居然在此地慢慢沏茶,品茗起來。

    老徐見著,不明所以,目光茫然,不知公子今天是怎麼啦。

    陳唐一擺手:“老徐,你腿傷還沒好利索,先回去休養。”

    老徐忙道:“公子,我沒事。”

    說著,趕緊跳一跳,表示腿傷完全好了。

    “叫你回去就回去,囉嗦什麼?”

    陳唐有些不耐煩。

    老徐內心忐忑,覺得公子是不是嫌棄自己沒把馬馴養好,不讓他當馬夫了。

    馬廄內的棗紅馬,顯得煩躁。牠暴露了身份,此地已待不住,想要找機會離開。然而陳唐根本不給牠機會,守在外面。

    喝著茶,陳唐在想,要不要去找詹陽春。他為修士,應該掌握有降妖除魔的手段。只是那樣一來,棗紅馬的身份恐怕瞞不過去,如果走漏風聲,讓九扇門的人獲悉,可就難辦。

    正想著,阿寶氣喘吁吁地跑來:“公子,有位公子……不對,應該是小姐來找你。”

    陳唐納悶道:“什麼公子小姐,你沒看清楚人?”

    “我,我不敢多看。”

    阿寶搔搔頭,不好意思地道。

    陳唐懶得罵他,抬頭就看見胡不喜走來——怪不得阿寶語無倫次,原來胡不喜今天換了身男裝,頭發束起,面白如玉,不過沒有縛胸,鼓鼓的,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女兒身。

    如此裝扮,帶著一種中性的味道,分外妖嬈。

    陳唐擺手讓阿寶退下,這傢伙臨走前,還忍不住偷偷往胡不喜身上瞥一眼,心中暗道:“來找自家公子的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妖……”

    “先生,姐姐托我給你捎帶了份禮物,不過那天晚上我忘記給你了。”

    胡不喜笑道。

    忘記還是故意?

    陳唐揉了揉額頭,說道:“那多謝你特意送來。”

    胡不喜伸手掏出一物,卻是個長條的匣子:“姐姐說,這是送給你的賀禮,祝賀你考中了探花。”

    陳唐接過,見那木匣子質地樸實,雕刻著精美的紋飾,通體有一抹清香散發,讓人聞著,心曠神怡。不說盒子內裝的東西,光是匣子本身,就非常物,價值不俗。

    打開匣子,裡頭鋪墊著錦布,上面擱著的,果然是一支造型極為漂亮的毛筆。筆桿子為紫紅色,色澤柔和,有晶瑩之意,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等品種的竹子材料。筆頭毛束,飽滿雪白,一塵不染。

    好筆!

    再看筆桿子上,刻著“探花”兩字。字體娟秀,仿佛蘊含著一抹靈氣。

    從玉硯到經義文章,再到這支筆,胡不悔的心思,實在細膩體貼之極。

    胡不喜見陳唐拿著毛筆,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小嘴一撇。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忽而瞄向馬廄那邊,似有發現,邁步走過去,站在圍欄外,打量裡面的棗紅馬。

    她的到來,使得棗紅馬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步步退卻,最後退到角落處,盡量把身子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胡不喜冷笑一聲:“原來是一匹不成氣候的馬妖,潛伏在此,不知死活。”

    陳唐連忙放好那支探花筆,走過來:“二小姐,怎麼啦?”

    胡不喜指著棗紅馬,嬌喝道:“先生,你養的這馬,可是馬妖,還是匹母的!”

    聽到“母的”二字,陳唐便不禁滿腦門黑線,莫名想起在京城時,那浮圖道人觀摩妖蟲促織許久後,脫口而出的話語:“這是只雌蟲……”

    為什麼他們的關注點,這麼奇怪呢?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08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二章:降妖

    胡不喜發現馬妖的身份,乃意料中事,畢竟她可是出身世家的存在——京城一見,讓陳唐對于胡氏有著進一步的認識和瞭解,但縱然如此,很多東西,仍是霧裡看花,接觸不到。

    在胡不喜身上,陳唐感應到了妖氣,可那妖氣與五通身上的,甚至和馬妖的相比,頗有迥異。

    俗話有說,一樣米吃百樣人,那妖分類型,也是正常的事。

    陳唐想要對妖魔世界深入瞭解,胡不喜倒是個不錯的突破口。不過這位二小姐鬼靈精怪,看似天真爛漫,實則狡黠非常,很難套出話來。

    但見胡不喜目光灼灼地盯著陳唐:“先生,你養這馬妖,意欲何為?”

    陳唐臉上露出吃驚之色:“二小姐,你說這馬成妖了?”

    胡不喜打量他一眼,淡然道:“牠體內有血統,應該是近期才激發出來的……然而不對,此馬的品相可差得很,怎會成妖?”

    所謂天賦異稟,總有獨到之處,顯露出來,方見不凡。

    陳唐心中暗道:牠原來為烏雲踏雪,品相上佳,只是現在變成了棗紅馬罷了……

    嘴裡卻道:“怪不得這兩天,此馬性情變得極為暴躁,很不聽話,還踢傷了人,所以我才用鞭子打它。”

    胡不喜臉露狐疑之色,有些不信的樣子。

    陳唐就嘆息一聲:“這年頭,可真不太平,連騎著的馬都成妖了。”

    胡不喜冷哼一聲:“先生,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你學了武功,還學了法術。”

    陳唐乾咳一聲:“學藝未精,算不得什麼本事。”

    “虛偽!”

    胡不喜說道,話題一轉:“這馬成妖,對于先生倒是好事。”

    陳唐疑問:“好事?我都怕哪天騎著牠出去,走不多遠,反被牠吃了。”

    胡不喜嘻嘻一笑:“吃了最好,一了百了。”

    陳唐鼓起了眼睛。

    胡不喜道:“不逗你了,今天,我就要離開潘州府,返回京城去。”

    原來這樣……

    陳唐與她多番接觸,印象一向不佳,覺得其性情刁蠻,喜怒無常,不好相處,反正無感便是。

    胡不喜又道:“此馬血脈覺醒,雖然稀薄,但會因此而脫胎換骨,變成千里良駒,乃難得的腳力。還具備了靈性,哪怕與人爭鬥,也能成為一大臂力。”

    她罕見地耐心解釋著,讓陳唐十分驚喜,聽得仔細,問道:“可牠不聽教化,我可不敢騎上去。”

    胡不喜點點頭:“這對於你,確實是個問題;哎,你考了探花,姐姐都送了禮物,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罷了,我也送一份禮給你吧。”

    說著,飄身進入馬廄,來到棗紅馬身前,纖纖玉手,直接按在馬頭上。

    棗紅馬渾身戰戰兢兢,不敢反抗掙紮,閉上眼睛,聽天由命。

    外面的陳唐見著,心中一凜。

    胡不喜嘴裡呢喃了幾句,聲音很低,而且拗口玄奧,仿佛不是正常的語言:

    妖文?

    念叨完,胡不喜輕喝一聲,食指往馬頭上一點,可見一道奇妙光芒裹挾著一枚筆畫繁雜的字元,射了進去。

    做完這些,她拍拍手,說道:“從此以後,我家先生便是你的主人了,快去見過先生,求賜個名字。”

    棗紅馬便一骨碌站起來,走到陳唐跟前,一雙前足跪下去,以頭叩首,怦然有聲。

    陳唐見著,怔了半響,這位二小姐的手段,端是厲害了得,當即說道:“你是一匹紅馬,便喚作‘胭脂’吧。”

    胭脂馬,還挺順口的。

    “聿聿!”

    棗紅馬鳴叫發聲,狀甚高興,似乎挺喜歡這個名字。

    “胭脂?哼,先生居心不良。”

    胡不喜內心不快,嘴上說道:“這馬妖氣息,被我用獨門手法掩蓋住了,等閑不會被人發現。不過它身上有傷,煞氣充斥,就需要慢慢調養了,如果治不好,牠就會死。”

    “啊,牠怎麼會受到如此重傷?”

    “你問我,我問誰?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滿嘴花言巧語,一肚子謊話詭辯。”

    胡不喜把眼一瞪,毫不留情面地叱罵道。

    陳唐為之啞然,竟無言以對。

    “好了,這馬,便是我送給你的賀禮,我走了。”

    胡不喜說著,騰身離開馬廄,走得乾脆利索,只是走出十多步後,霍然回首,一本正經地一拱手道:“先生,其實有一句話,我早該與你說的:就是要謝謝你讀書給姐姐聽。如果那次,姐姐真得出了事,我會恨自己一輩子的。所以,嗯,你是個好人!”

    說完,嫣然一笑,飄然離去。

    陳唐站在那兒,眨了眨眼睛:這意思,自己是被發了好人卡嗎?這二小姐居然也有正經的一面,還說了“謝謝”二字,好生叫人不習慣。

    “聿!”

    此時,胭脂馬嘶叫起來,轉身撅起屁股,一副找抽的姿態。

    現在馬妖已經降服,變得服服帖帖,也不怕牠逃走了,陳唐自是要替牠療傷,否則的話,如果傷勢發作,真死了,可就虧了。

    馬妖的傷,多半是被九扇門的高的。其中內情過程,依然撲朔迷離。難道是這馬血脈覺醒後,不願再當坐騎,所以選擇了逃走,然後被九扇門的人發現,從而遭受追索?

    這般的話,倒也能說得通。畢竟九扇門的職能,便是負責邪祟妖魔這一塊,馬妖遁逃,他們自然要搜查追殺。

    不過也可能另有隱情,歸根到底,還得著落在馬妖身上。

    雖然胡不喜施展神通手段,讓馬妖臣服于陳唐,但並不代表陳唐會無條件地信任,以及駕馭馬妖,往後的日子,還得觀察考驗一番才行:

    “三鞭,每天打你三鞭!”

    他朗聲說道,定下替馬妖療傷的規矩。

    胭脂馬點頭表示認可聽從,果然顯得靈性乖巧。

    陳唐便運轉真氣,揮鞭而出,啪啪啪地,結結實實地抽了三鞭。

    每一鞭落下,胭脂都發出痛並快樂的嘶叫聲。

    這般動靜可不小,馬夫老徐的住所本就在馬廄附近,忍不住探頭出來看,心中暗嘆一聲:“公子實在太狠心了,馬,不是這麼馴養的……”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08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三章:妖道

    山連著山,山林茂密。

    在殷國,這樣的山脈地帶數不勝數,不少地方,由於荒無人煙,人跡罕見的緣故,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此地距離陳家村的後山,已經有好一段路程。放眼看去,莽莽群山,不見邊際。

    劉靖與蘇茂聯袂奔走在山間中,饒是他們輕功不俗,奔走了一上午的路,也是消耗不小。

    “茂哥,暫且歇息一會。”

    劉靖停下來,擦一把汗,開口說道。

    “好。”

    稍微年長的蘇茂應道,目光轉動,戒備地掃視著四周。

    劉靖取下腰間水囊,擰開,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喘著氣,說道:“茂哥,我們還要繼續往下找嗎?這一路來,根本沒有發現那匹馬妖的氣息和蹤跡。”

    蘇茂沉聲道:“咱們被劃分到這個方位,花校尉可是下了命令,要搜查五百里範圍的。”

    “那不得累死人?”

    劉靖嘟嚷道。

    “累也沒辦法,夏侯都尉都發了火。”

    “這馬妖到底是甚來歷?又哪裡招惹到都尉了?”

    蘇茂一攤手:“這個我哪裡知道?花校尉又沒說。反正任務下來,我們執行便是。況且找一匹馬妖,可比以前的那些任務輕松得多。”

    劉靖笑道:“那也是,起碼沒有多少兇險,就是走路,走得累。”

    兩人歇一陣,繼續尋覓起來。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前頭傳來流水淙淙的聲響,轉過去,前面有個山坳,甚為平闊,竟有一座道觀座立在那裡。

    “咦,此地竟有人家?”

    蘇茂臉露訝然之色。

    劉靖喜道:“正好肚饑,我們去找些吃食。”

    順著一條簡陋的石板路上去,但見道觀之外,靠著溪水的地方被開墾出來一塊土地,種著兩壟莊稼,以及一小塊的菜地,綠意豐盈。看上去,頗有些田園山水人家的韻味。

    而在田地邊上,居然豎立著一個稻草人。

    這個稻草人高約六尺,顯得頗為高大,被編織得非常紮實。身上還套著一件陳舊的衣衫,是件道袍,其頭上戴頂斗笠,遠遠看上去,像是個真人一般。

    劉靖見著,嘿然一笑:“這道家還挺趣致的。”

    到了道觀門外,抬頭看見門額上掛副牌匾,寫著:雀雲觀。

    張茂四下打量,見這道觀建造得簡陋,主體為石頭和木材。想來也是,能在這樣的山間建起一座道觀,本身就不容易。

    “有人在嗎?”

    劉靖上前,大力拍著那扇木門,砰砰聲響。

    很快,咿呀一聲,木門打開,一名年約四旬的乾瘦道士走出來,他留著短須,神態木訥,打個稽首:“貧道雀雲子,敢問二位?”

    劉靖直接亮出一枚牌子:“我們是九扇門的,路經此地,肚子饑乏。你觀中有甚吃喝,快弄些上來。要煮熱飯,上熱湯。”

    九扇門行事,一向張揚。徵用地方,闖入民居,乃是日常操作,根本不會客氣。這道人乃山野之夫,無權無勢,看著也不是什麼高人。管他是雀雲子還是鳥雲子,如果膽敢違逆,劉靖就會動手,直接捉拿下來,冠上一個“妖道”的罪名,送進潘州府牢獄。

    那雀雲子回答:“二位請稍等。”

    說著,邁步出去,走向側邊的伙房。

    進入道觀,劉靖直接找個木凳子坐下。蘇茂則目光敏銳地顧盼起來,緩緩道:“這道觀,似乎有些古怪。”

    劉靖問:“茂哥,你看出什麼問題了?”

    蘇茂搖搖頭:“隱晦不明。”

    劉靖笑道:“茂哥,你太緊張了吧。像這般建立在山間的道觀,而或寺廟,我們碰到的可不少。我看這位雀雲子,多半是沒有授籙的,是個野道士。”

    王朝明文規定,出家人不管是當和尚,還是道士,都得經過衙門審批,才算正式。和尚出家,要有度牒;道士則是授籙。沒有手續的話,便是野和尚野道士。較真的話,便能抓捕進牢獄去,遭受刑罰。

    劉靖便覺得抓住這把柄,那雀雲子絕對不敢胡來。

    蘇茂目光閃動:“凡事當小心些好……”

    正說著,門口一暗,一道人影堵到了上面。

    “誰?”

    “是誰?”

    兩人下意識地喊道,跳將起來,轉頭朝門口處望去。卻見到站在那兒的,赫然是一個身穿道袍的稻草人,不正是豎立在山地邊上的那一個嗎?

    稻草人腳步笨拙地跨進道觀,左手一撥,便把木門給關上了。

    “什麼?”

    “啊!”

    道觀內,一陣打鬥聲響,有驚恐的叫聲,有怒喝聲,但不過一會兒工夫,所有聲響都沒了。

    隨後咿呀一響,那稻草人開門,邁步出來。

    雀雲子站在門外,臉色木訥,嘴裡喃喃道:“這些九扇門的人到底在尋找什麼?可惜了,此地不宜久留,又得換個地方了。”

    說著,舉首北望:“我那燕雲師弟在北地豢養倀鬼,不知養得怎樣。他一向比我聰穎,我可得抓緊時間,不要落後太多。否則的話,明年返回山門,又得挨師尊責罰。”

    轉身向著山林走去,身後,那具稻草人亦步亦趨,如同一隻笨拙的木偶。

    呼呼!

    身後,那座道觀忽然起火,熊熊燃燒起來。

    關于陳唐的任命文書,比預期中要快一些日子,便被專人快馬送到了府上。

    寧州,南服縣縣令。

    這個內容,事先陳唐已經從胡不喜口中獲悉,無驚無喜。

    雖然沒有成為京官,入駐翰林院,但被派遣到繁花似錦的富庶的江南當縣令,也算是一種補償。

    江南繁華,筆墨鼎盛,乃是天下文人趨之若鶩的好地方,在那邊當官,是種享受。

    正式文書下達,陳家村自然舉村沸騰,村長族老們一個個滿臉笑容,立刻開始張羅,要盛宴開席,遍請十裡八鄉的人們,全部來喝酒。

    陳唐方面,也得廣發請帖,宴請潘州府的官員們。知州、統領等人,估計請不動,但他們基本都會派人代表致賀。而顧學政,以及潘州學院的夫子老師們,應該都會出席的。

    另外趙三爺、詹陽春等,自也不會漏下。

    一場盛大宴會,即將開席。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09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四章:赴任

    “老六,昨天我下田的時候,一個稻草人突然燒著了,嚇我一跳。”

    “不是吧,是稻草被曬得太幹的緣故嗎?而或,是哪個兔崽子調皮搗蛋……”

    “不知道。”

    “不管這個了,公子很快就要出仕,到寧州當官。從此以後,咱們陳家莊也是出過官人的地方了。”

    “哈哈,不錯,村長交代下來,要我們去幫忙準備,開設宴會,聽說,有州府的大官要到來赴宴……”

    兩名農漢交談著,帶著笑容,從田野歸來。

    宅子書房內,陳唐端坐著。書桌上,靜靜地擺放著那封任命文書。上面的措辭語氣比較急,要他接到文書後,十天之內,便要啟程前往那南服縣。南服縣原縣令,正在等待他的到來,然後進行交接事宜。

    文書邊上,擺一方匣子,頗為方正。裡面裝著的,是一枚章印,表明著陳唐的身份。

    此印非正式官印,那官印還得到南服縣後,交割完畢,才能拿到手上。

    幾乎所有官印,都是唯一性,以及排他性。正印之外,不允許偽造,那可是殺頭大罪。

    十天的準備時間,確實比較緊,等宴席舉辦完畢,就差不多了。

    從潘州府前往寧州,路途迢迢,稱得上是千山萬水,比去往京城趕考還要遠些。在交通不便利的情況下,即使去當官,也屬於一件苦差事。

    不過這次,陳唐早做好了準備。馬養好了,還是一匹與眾不同的胭脂馬,用它來拉車,毫無問題。長隨伴當等人,也要選二、三人,一起下江南,帶到衙門差使。王甫不願去,便留在莊上,打點各種生意。他為人老實,賬目辦得幹凈,別的不說,每月的進項,都是有數有目的。

    積攢至今,陳唐已經擁有了一大筆盤纏。除了留下一部分用作經營之外,其他的,都帶在身上備用。

    至於蘇菱,陳唐考慮再三,決定帶她一起赴任。留在潘州,一個女孩子,舉目無親,多有不便,也放心不下。畢竟這一次赴任當官,任期三年起步,很長的時間了。

    蘇菱聽聞後,非常開心,立刻開始收拾行裝等物,等待一同出發。

    接到文書時,陳唐還曾想著,看官氣是否有變化。然而感應良久,毫無發現。

    官氣絕非能憑空獲取,他考上探花郎,本身的品階便基本確定了的,那一縷官氣應運而生,被天人之氣吞噬同化掉。現在的任命文書,不外乎是走一個流程,實質上,他的官階品秩毫無變化。那麼,也就不會有新的官氣產生。

    陳唐又想,自己去到南服縣後,與原縣令交接完畢,拿到正式官印,那印內,會不會蘊含官氣?

    如果有的話,汲取之後,是否對該印造成損壞影響?

    這個問題,看來得上任後,才能見分曉。

    對於上任的行裝問題,陳唐決定輕裝簡行,主要是帶著錢。有錢能走天下,何必大箱小包的,帶著累贅?書篋等物,自是都得帶上的,文房四寶,探花筆、蛙硯、鎮紙等,件件不凡,屬於寶物,不離左右。不過那些書就都留在書房內了,書上的內容,早被陳唐記在腦海裡。

    但在這世界,書籍本身,就是一種財富,留著有用。可裝入一口樟木箱子內,保存好。

    收拾完畢,就一書篋;加上蘇菱的一口箱子,放進馬車內綽綽有餘。

    這馬車,早便製造好的,一丈餘長,寬敞且結實。

    在請人製造馬車的時候,陳唐提出了不少意見,簡直是把馬車,當成房車來設計了。聽得工匠一愣一愣的,但無可否認,出來後的效果很是不錯,功能齊備。

    最主要是,舒適!

    車廂用料,車軲轆等,都不惜工錢,務求精良好用。

    跟隨人員,也有了人選,一個是蘇菱的貼身丫鬟阿花;兩名長隨阿來阿寶。

    長隨負責坐在車轅上輪流趕車,而丫鬟在車廂內伺候。

    這般安排,即使旅途漫漫,想必也不會疲于應付。

    陳唐拍拍手,走出去,來到馬廄那邊,卻見到蘇菱在裡面,拿著一方濕巾,在幫胭脂馬敷弄碩大的馬臀。

    “阿菱,你做什麼?”

    蘇菱嚇一跳,回答道:“不矜哥,你每天都要用馬鞭來抽打馬兒,傷痕累累,我看著不忍,就弄了點藥酒幫它敷上。”

    她一邊說,一邊低下頭去,偷眼瞥看陳唐,怕他生氣。畢竟馬是他打的,自己卻來幫馬兒敷傷,豈不是唱反調了?

    陳唐見胭脂馬被濕巾敷著,一副享受的樣子,也不點破,嗯了聲,便走開了。心裡暗道,蘇菱與胭脂馬建立起良好關系,也是不錯。有什麼事,胭脂馬或能照料一二。

    望著他背影,蘇菱悄悄一吐香舌,繼續幫胭脂馬熱敷,嘴裡說道:“馬兒,雖然我不知道不矜哥為什麼每天都要打你,但我相信,他絕非惡意。不矜哥可是天下間最好的人,他打你,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馬兒,你不要怪他恨他。只要你安安分分,聽聽話話,不矜哥肯定就不會再打你了……”

    “聿!”

    胭脂馬似乎聽懂了,鳴叫一聲,長尾搖搖——這幾天來,借助陳唐的抽打,其體內所受的傷勢頗有好轉,漸漸恢復起元氣。開始長膘起來,毛色變得光亮,精神勁頭十足。

    這般變化,讓負責飼養的老徐非常納悶,感覺這馬每被陳唐抽打一頓後,就變得精神了些。

    天下間,有喜歡挨打的馬嗎?

    第三天,宴席開始。

    整個陳家莊裝燈結彩,爆竹聲響,如同過年般熱鬧。

    流水席擺開,一批批客人來到,各種寒暄禮儀,無需贅言。

    迎賓應酬,推杯換盞,身為主角的陳唐幾番上陣,竟喝得酩酊大醉,放浪起來,就吟了一首“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贏得滿堂喝彩。

    宴席開足三天,這才曲終人散。歡樂富足的氣氛,隨著人群散去,就如同滿桌的剩菜殘羹一般,剩得一地雞毛。

    這一日,晨光熹微,在一眾族人友朋的相送之下,馬車轔轔,迎著曙光,開始奔赴江南。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10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五章:夢狼

    白平伯起個大早,天只濛濛亮,他便一骨碌起了床,隨便含了口水,便走出家門。

    這是一座占地甚廣的縣城,街道冷冷清清的,走老遠一段路都見不到個人影。

    舉首看去,一座座房屋顯得低矮而破舊,街道坑坑窪窪的,走上去,深一腳淺一腳。

    今天有霧,霧氣繚繞,距離稍遠些,便看不清楚。大片的霧氣,晦暗而沉悶,總讓人懷疑霧團裡頭是不是隱藏著什麼可怖的怪物。一不留神,便會撲出來。

    白平伯不怕,他是個很執拗的人,活了大半輩子,曾無數次走過這條街道。別說濃霧遮蔽視線,就算閉著眼睛,他也能走到目的地。

    他的目的地是縣衙。

    今天,白平伯是來擊鼓鳴冤的——他的兒子白甲,已經失蹤三個月了。

    兩老口子到處尋覓都找不到,有人說,白甲已經遇害,屍骨無存。

    但白平伯不信,自家兒子讀書聰穎,十七歲便考了秀才。為了準備考舉子試,已經苦讀三年,今年便要報考。其一介文弱讀書人,從沒有跟人紅過臉,吵過架的,誰會害他?

    唯一的兒子失蹤了,老兩口便丟了魂。白平伯發誓,一定要找回兒子。他要報官,請縣令大老爺派遣衙役捕快,幫忙找人。

    衙門是個很莊嚴的地方,有著一種讓人畏懼的氣息。尋常百姓,根本不敢進來。哪怕有事,也不願到衙門解決。仿佛進了衙門一趟,便會被扒掉一層皮般。

    白平伯也害怕進衙門,但現在,他已經沒了辦法。為了兒子,必須報官。

    約莫走了兩刻鐘,縣衙到了。

    望見蹲在臺階下的兩尊石獸,白平伯目光閃縮起來,腳步遲疑著,不敢走過去。

    他總覺得,那兩尊石獸似乎是活的,只要自己走過去,它們便會撲出來,擇人而噬。

    徘徊好一陣,白平伯一咬牙,終是下了決心,邁步走過去,走上臺階。

    望見懸掛在柱子的那面大鼓,他豁出去了,拿起那根鼓槌,大力一敲。

    響亮的鼓聲傳開來。

    一敲之下,白平伯勇氣徒生,不斷揮槌。

    咚咚咚!

    鼓聲如雨點般響開。

    過了一陣,咿呀一響,縣衙大門徐徐打開,有人喝道:“是誰大清早擊鼓,驚擾衙門?”

    白平伯放下鼓槌,叫道:“草民有冤,要求見青天大老爺。”

    那名皂衣衙役打量他一眼,冷哼一聲:“既然有冤,便進來吧,等大老爺升堂。”

    隨著這衙役,白平伯小心翼翼地跟著,走了進去。他不敢抬頭,頭垂得幾乎與雙足平行,一顆心砰砰跳著,跳的很快。

    “威武!”

    過了一陣,有宏大的聲音叫起來。

    白平伯嚇一跳,身不由己地便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求青天大老爺做主!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桀桀桀!”

    突兀間,有狂妄放肆的怪笑聲響起。

    白平伯吃一驚,依然不敢抬頭,只偷眼瞥向側邊。

    這一看之下,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

    但見側旁之上,站著的哪裡是衙役?而是一條條惡狼,一雙雙碧油油的眼睛,正不斷打量過來,仿佛在審視著鮮美可口的肉食。

    白平伯驚駭不已,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這一仰頭,就看見前頭公案上方,掛著一副“明鏡高懸”的漂亮牌匾。但牌匾之下端坐的,不是什麼大人,而是一頭斑斕猛虎。

    此虎如人般,盤踞而坐,那案桌上,擺放的不是筆墨文書,而是一具屍身,血淋淋的,開膛破肚。

    斑斕猛虎正在大快朵頤,雙目一瞪,望向白平伯:“就是你要擊鼓鳴冤的?”

    白平伯亡魂皆冒,失聲駭叫:“救命!”

    “救命!”

    他猛地掙紮,撲通一下,摔到地上,撞到了額頭,赤赤生疼,頓時清醒過來,睜眼看去,並不在衙門,而是在自家簡陋的房中。

    原來是南柯一夢。

    “平伯,你怎麼啦?”

    年過半百的婆娘急忙來扶他。

    白平伯心有餘悸,驚恐地道:“我做了個噩夢,夢到去衙門求見大老爺,卻發現衙門之內,站著的,臥著的,不是惡狼,便是猛虎,它們正在吃人,我很害怕,嗚嗚嗚!”

    婆娘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平伯,你是不是瘋了,這般的言語也敢說出來。”

    白平伯道:“我就是想去央求大人,派遣衙役捕快,幫忙尋找甲兒。我可憐的甲兒,你在哪裡了?”

    提及無端失蹤的兒子,婆娘也忍不住了,抱著老漢,兩人失聲痛哭起來。

    馬車轔轔,揚起塵土,碾碎了蕭殺的秋意。

    自從當日離開潘州,一路南下,只揀官道大路走,日行夜宿,旅途寂寥,已走了一個多月。

    酷熱的夏天已經過去,進入了秋季,氣候漸漸轉涼。

    出發之後,陳唐倒不是很趕,反正文書上規定,是十日內要出行。但對于抵達南服縣的期限,並未限制得很緊。畢竟路途迢迢,朝廷也考慮到其中的各種問題,給予一定的照顧和體諒。

    一般人出仕赴任,基本都會以最快的速度進發,能早一天當官,誰不願意?

    但陳唐卻並不迫切,路經之地,如有名勝美景,必然要停駐下來,玩個兩三天,然後再走。

    這般狀況,就像是個自駕遊的,而不是去當官的。

    行程漫長,叫人煩悶。在馬車上,不是坐便是睡,兩三個月下來,如果在途中不尋點消遣,簡直會讓人瘋掉。

    行臥坐立,都是生活,讓生活過得豐富多姿點,何樂而不為?如果趕得太急,一路繃著,就算陳唐安然無事,但蘇菱以及下人們,可能都會禁受不住,會生病。

    那樣的話,更是麻煩。

    一路吃喝遊玩,過得開心些,不是壞事,還能見識風土人情,增長眼界。

    當進入江南地域後,所見所聞,便漸漸多出幾分驕奢嫵媚的氣息來。期間還發生過幾樁趣事。便是遊玩之際,碰到些大家閨秀,她們看見陳唐,竟忍不住暗送秋波,還讓丫鬟送來手帕香包之類,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蘇菱見著,內心泛起酸意;而長隨們則是興高采烈,替自家公子感到開心。

    這一日,一行人抵達江州管轄下的一個名叫“義山縣”的地方——穿過江州,便是寧州了。

    入城之後,已是傍晚,暮色四合,涼風吹拂,街道上行人少見,一片冷清蕭索的跡象。

    “公子,不好了!我剛才去打探問路的時候,聽到有人說,此地鬧鬼!”

    長隨阿寶急跑回來,稟告道。

    聽到“鬧鬼”二字,蘇菱和丫鬟阿花都不禁嚇一跳。

    陳唐眉頭一皺:“你亂說什麼?城中怎麼會鬧鬼。”

    阿寶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剛才不是去問哪裡有客棧嘛,進街邊的店鋪,問那老闆。老闆見我嘴甜,又見我們是外鄉人,他便好心提醒,說鬧鬼,要我們注意小心。住一晚後,趕緊離開。”

    陳唐抬頭,顧盼四周,見天色陰沉,晦暗難明。乍看之下,倒真有些森森然的氛圍。

    那邊長隨阿來不禁雙肩一縮,嘴裡說道:“怪不得入城之後,感覺冷颼颼的,很不對勁。公子,要不我們趕緊出城,換個地方落腳?”

    陳唐聽著,好氣又好笑,這典型便是心理作用,喝道:“時辰已不早,能到哪裡去?難道你想在荒郊野外過夜?”

    阿來聞言,訕訕然,不敢吭聲了。

    陳唐一擺手:“先去客棧住下再說。”

    鬧鬼?心裡怡然不懼,話說劍匣早已嗷嗷待哺,饑渴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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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六章:失蹤

    “公子,是這裡了,鴻福客棧。”

    阿寶指著前頭一間客棧說道。

    陳唐點點頭:“你先去打點好。”

    “好嘞。”

    這些事情,阿寶早做得熟手,一路小跑地先走進客棧去。

    阿來則負責安置好馬車,以及搬動行李等。

    陳唐赴任,到寧州為官,依照規矩,可以到驛站內住宿。不過那裡條件甚差,遇到擁擠的時候,可能還沒有地方安頓。陳唐想著,乾脆到客棧投宿,不省那點錢。

    他單獨一房,蘇菱與阿花一房,兩名隨從負責看守馬匹,直接住在馬車上,倒也舒適。

    一路來,胭脂馬的傷勢恢復得不錯。對此陳唐暗留個心眼,潛心觀察,發現這馬兒表現毫無異樣,似乎真得接受陳唐這名主人了,抽它鞭子的時候,越發享受,真像是上癮一般。

    這個,在陳唐的意料當中。天人氣息的特性,絕非兒戲,對於邪祟妖魔,都有著巨大吸引力,以及好處。想當初在京城養妖蟲,便把個蟲兒給養得服服帖帖。

    也是因為如此,平常時候,陳唐很注意氣息的保密工作,不願招搖。否則的話,吸引到一大波邪祟妖魔來臨,難以招架。對方都把他視為唐僧肉,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胭脂馬能歸心,再好不過。況且其被胡不喜下了手段,也翻騰不起來。

    “公子,房間都訂好了;還有飯菜,正叫後廚弄著。”

    阿寶跑來稟告。

    跟隨公子出門,一路沒少吃喝,他覺得很滿意。作為僕從,遇著陳唐這般沒架子,不刻薄的東家,可真是一種福氣。所以不管做什麼事,都十分賣力,要做出表現。

    行李也搬進了房間,不過書篋,陳唐習慣性地留在身邊。劍匣等物,都裝在裡頭。

    吃飯分兩桌,陳唐與蘇菱一桌,隨從丫鬟一桌。

    這是基本的規矩,但陳唐吩咐,吃的東西,大都一樣,不區別對待。

    這就相當難得了。

    縣城地方,沒甚好東西吃。今天運氣不錯,有著些醃肉,能見油腥。另外便是豆腐乾、時蔬青菜之類,吵得夠火候,下飯。

    從陳家村出發時,車上裝載著不少肉脯幹糧等物,但已經吃得七七八八。是以每到一地,都得補充糧食清水等,主要是預備在路上吃。畢竟路途遙遙,總有遇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到了那時,沒有準備,就會餓肚子。

    別以為荒郊野外,隨便能狩獵,即使身懷武功,很多時候都不好使。

    有武功,還得有工具,以及經驗,否則的話,山高林密,你去哪抓捕獸類來吃?真以為雞鴨滿地走,一抓一個?

    今天客棧有點冷清,不見什麼客人,掌櫃的很閑,坐在那兒,拿出個算盤,劈裡啪啦地盤算著。

    吃過飯後,陳唐朝阿寶打個眼色,阿寶心領神會,便叫住店小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這次帶來的兩名隨從,阿來性格老實木訥,適合幹粗活累活;而阿寶則機靈得多,問路打探消息的事情,都由他負責。

    陳唐則帶著蘇菱,先上房間安頓。

    但凡客棧,裡面的房間,都分上中下三等。大小不同,擺放的傢俱也不同,衛生狀況也有差別。反正一句話,價格與服務是掛鉤的,古今通用。

    不過這鴻福客棧的上房也不咋地,湊合著睡罷了。

    等得一陣,阿寶上來了,開始匯報情況:“公子,我仔細問過了,這義山縣近期真得不甚太平,有好幾名秀才失蹤了,所以才有鬧鬼的傳聞。”

    陳唐眉頭一挑:秀才失蹤?這非常符合邪祟為禍的特點。便問道:“可有事件的具體過程?”

    阿寶搖搖頭:“很多情況,那店小二也不清楚,他又不是目擊者。”

    陳唐又問:“有秀才失蹤,衙門方面肯定被驚動了吧。”

    “可不是?早有人去報案,那縣老爺就派遣手下捕快衙役到處巡查,辦案。然而始料不及的是,有一個捕快,以及兩名衙役,陸續也失蹤了……”

    陳唐聞言,心中一動:如此看來,這邪祟起碼是兇魂以上的級別,也就是當初找閻之海尋仇的轎子女郎那一層面的了。

    這一路南下,風塵僕僕,但都相當平和寧靜,無風無浪。離開潘州後,進入江南地界,果然繁華熱鬧,一片歌舞昇平,恍若盛世。

    此番景象,與在潘州,以及京城時的見聞,有著巨大的差別,便如同兩個世界一樣,有見及此,陳唐便不禁想起那首著名的古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過年前,北地遭遇雪災,而南方也有洪水為禍,但只發生在雲州。江州、寧州兩地,未受影響波及,依然花團錦簇。

    只不知道,京城的廟堂之爭,會在什麼時候席捲到江南來。

    在潘州設宴時,陳唐聽到了消息,皇位傳承,懸而未決,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跡象。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然而至今都鬧了大半年了,再這般爭下去,遲早要亂的。

    陳唐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也無心去趟那場渾水。問心而言,以他現在的資歷,根本不具備進場參與的資格。安排到寧州為官,正中下懷。

    但陳唐也不願過著避世的日子,總得要做些什麼,提升己身實力。說實話,自從救出燕還丹後,他的生活狀態便基本波瀾不驚了。身份變得富貴,起居飲食安逸,天天有人服侍著,只要他願意,還能更加享樂腐化……

    長久以往,真得會消磨鬥志的。

    溫柔鄉,乃英雄塚,說得不會有錯。

    是以今天入住義山縣,聽聞到鬧鬼之事,陳唐一下子便動了心思,別人怕鬼,他可毫無畏懼,甚至可以說甘之若飴。

    匯報完打探到的消息,阿寶便下去張羅,給陳唐以及蘇菱送來熱水,用來洗澡。

    處理完諸多瑣事後,已經入夜了,外面完全黑了下來。

    陳唐房間掌起燈火,蘇菱一如往常地過來,幫忙磨墨。

    這丫頭,現在已經養得亭亭玉立了。

    夜半讀書,紅袖添香,這個,還是可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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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七章:攪和

    自從搬進潘州府後,生活條件大有改善,蘇菱便堅持讀書寫字。一有空閑,就下苦功。如今,她不但能寫得一手好字,就連文章,都能做出來了。觀其水準,似乎比王甫還要好些。

    學習這東西,要努力,也要天賦。

    不過她為女兒身,不可能科舉,文章詩詞這些,就當陶冶性情,日常愛好消遣。

    寫了半個時辰字,時候已不早,蘇菱便回房間歇息。

    陳唐盤膝床上,做完周天功課。然後換上一身深色的勁裝衣衫,再換上無忌畫皮,背負劍匣,悄悄推開窗戶。往下一瞧,近兩丈高。縱身一躍,便跳了下去。

    所謂輕功,便是對於內勁氣息的運用。陳唐早已掌握,施展得嫻熟。

    義山縣的鬧鬼事件,尋常人等躲之不及,他卻要主動找上門去,只希望這鬼,不要躲起來了。

    入夜的縣城,放眼看去,一片黑沉沉,只得零星幾點燈火。街道上黑燈瞎火的,鬼影都不見一個。

    根據那店小二的講述,秀才捕快們失蹤的地點,在相鄰的一條街上。

    那條街,名為“義為街”。

    由於這事,那邊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有條件的,都搬走了。

    據說,因為沒有辦法處理解決,縣衙方面,已經派人去江州府,請求九扇門的人出手。但至今為止,還不見人來。

    約莫一刻多鐘後,陳唐便來到義為街。

    今晚星月寥廓,淡淡的光亮照下來,走在街道上,夜風吹拂,有著涼意。

    找鬼,當然不會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陳唐身懷氣息,進入狀態後,只要感應到陰氣,即可將目標定位住。

    整條街道上,只有他一個人,在慢慢走著。腳步聲不輕不重,在寂靜的夜晚分外清晰。

    沙沙沙!

    其實陳唐的眼睛,竟是閉著的。走出十多步後,豁然進入到天人合一的狀態之中。

    孤身的行人、不平整的路面、兩邊逼仄而陰沉的房屋、以及天上清冷的月光星子。慢慢的,一個個意象,便融合成一體,仿佛糅成了一幅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圖畫。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意境,在此境內,陳唐覺得,一切盡在自己把握之中。

    呼呼呼!

    風似乎大了,有霧氣卷起。

    陳唐霍然停住腳步,他仿佛聽到了一陣婉約淒涼的歌聲,從前方傳來:

    “明月吐光,陰風吹柳巷,夜更深霧更寒……”

    是一個女子在歌唱,但距離有點遠的樣子,顯得飄忽,聽得不是很清楚。

    陳唐嘴角,彎起一抹笑意,腳步繼續邁起,走了過去。

    突然間,陳唐感覺到了一抹淩厲的刀光,從高處撲下,疾斬而至。

    他身形急退,睜開眼來,就見到一名勁裝漢子手持長刀,站在跟前。

    漢子喝道:“你是誰?”

    眼看就能把那鬼的行蹤給勾引出來,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目標驚走了,陳唐好不鬱悶,回答道:“我是過路人。”

    “過路人?”

    漢子明顯不信,打量一眼,冷笑道:“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分明便是賊子。”

    陳唐反唇相譏:“你不也是?”

    漢子亮出一枚牌子:“吾乃九扇門裴通,今懷疑你為賊人,且跟我回衙門走一趟吧。如果身家清白,自然會放你走的。”

    說著,左手往腰間一探,拿出一副鐵拷子來。

    原來是九扇門的人……

    陳唐心中腹誹,對方很可能也是為了偵辦鬧鬼事件,而出現在此地的,不料鬼沒見著,倒與他遭遇上了。

    裴通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某家勸你,不要違抗,否則的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陳唐當然不會跟著他去衙門,進去之後,不管如何,都得招惹一身麻煩,便不廢話,轉身就走。

    “想逃?果然做賊心虛!”

    裴通大叫道,手中長刀一掠,呼嘯劈至。招式淩厲兇狠,要是陳唐躲避不開,只怕都要被砍下一條胳膊來。

    陳唐心中有氣,側身讓步,一爪抓向對方手腕,乃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裴通喝道:“好賊子!”

    刀光霍霍,施展開來,刀刀狠辣。

    陳唐不願與他纏鬥過久,免得滋生事端。鬥得數回合後,已經瞧出其破綻,化爪為拳,直搗中宮。

    裴通連忙橫刀來擋。

    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刀身上,然而一道勁力卻毫無障礙地穿透刀身,隨後轟在裴通胸間。

    裴通中了這一擊,飛身退開丈餘遠,臉色一變:“隔山打牛?”

    但覺胸間氣血翻騰,張口吐出一口血來,已然受了內傷。

    其實這還是陳唐留了手,否則的話,胸骨都要打斷幾根去。

    “你敢再動刀,我便殺了你!”

    聲音冷冷,配上那張沒有表情的面癱臉,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裴通咕聲吞口口水,不敢再動。九扇門的名頭固然厲害,能震懾不少人,但這等時候,四下無人,如果真得激怒了對方,下了殺手,自己難逃一死。

    陳唐一甩手,掠身而去:今晚被這麼一攪和,事情辦不成了,只得先回客棧。

    卻說那裴通,他隸屬江州九扇門分部,接到任務而來。今晚夜探義為街,要查辦失蹤事件。正好碰上陳唐,就想將其拿下,捉回衙門審訊一番,看有沒有線索。不料卻碰到個硬點子,差點栽了,心中恨恨想道:“這廝是何方神聖,從哪冒出來的?武功如此了得?”

    夜更深,霧氣變濃了,籠罩到街道上。

    “遊魂踏遍,幽靜路上……深宵偷拜月光……”

    縹緲的歌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裴通聽到了,他握刀的手一緊,目光搜尋:“誰?”

    一陣陰風席捲,隨後街道一頭出現一隊人馬。有十數人之多,個個披紅掛綠,當中還抬著一頂花轎。

    裴通乃九扇門人,非等閑之輩,立刻就瞧出這隊人馬的詭譎了。對方一個個,腳不沾地,仿佛騰雲駕霧般。而這些人的臉色,蒼白如紙,見不到絲毫血色。

    他們,絕非生人。

    “邪祟!”

    裴通大喝一聲,持刀急退。

    噗通!

    退得急,突然間撞入一處空間,黑漆漆的。

    這是什麼地方?

    裴通心中大駭,趕緊揮刀,想要沖出去。然而四周密不透風,堅韌無比,刀鋒掠過,毫無作用。

    然後,他便感覺自己被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被抬走了。

    這裡,難道是那頂花轎?

    裴通遍體生寒,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12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八章:療傷

    一夜過去,起來洗漱,就見阿來上來搬行李了。

    “阿來,今天不走,且在城中歇息兩天。”

    陳唐開口吩咐道。

    “哦,好的,公子。”

    阿來沒有多說,立刻又下去了。

    “行李呢?”

    等在下麵的阿寶問道。

    “公子說,今天不走。”

    “啊,這破縣城,有甚玩的?”

    阿寶嚷道,被掌櫃和店小二聽見,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掃過來,他連忙乾咳一聲,把阿來拉到一邊去,低聲問:“公子真得說不走?”

    阿來道:“對呀,不信你自己上樓問去。”

    阿寶翻個白眼,他才不會那麼笨,再去問一回。

    這一路來,走走停停的,並不趕路,所以陳唐要在義山縣停留一兩天,也不奇怪。問題是,這個縣城近期有鬧鬼傳聞,住著不安心。又只是個破落縣城,幾條街道,沒啥看頭。

    不過陳唐下了吩咐,他們只得遵從,聽命行事。

    過了一陣,陳唐與蘇菱下樓,開始吃早飯。吃飽之後,轉到後院去,馬車便停放在這裡。

    胭脂馬則關在馬廄內,見到陳唐來到,立刻興奮地搖頭擺尾起來。看著不像一匹馬,倒像是一條狗。

    陳唐手執馬鞭,呵呵一笑。每天抽打三鞭,還是必須打在馬臀上——因為牠受的傷,位置就在那兒。

    這樣的鞭撻情景,落在蘇菱等人眼裡,未免會想岔了。覺得陳唐是不是有虐畜的嗜好,瞧著怪不忍心的。畢竟胭脂馬可是任勞任怨,表現極為順從聽話,討人喜

    但更讓他們覺得奇怪的是,每次挨打,胭脂馬就興奮不已,主動撅起屁股來,一副恨不得讓陳唐多打幾下的樣子。

    諸人理解不能,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司空見慣就好。

    經過一兩個月的抽打,胭脂馬傷勢上的煞氣已經消散得七七八八。

    那股煞氣,最初的時候,陳唐感應起來,濃鬱若一團烏雲,只是表面上看不出來而已。

    他認為,這是胭脂馬換了皮相的緣故。如果還是原來的烏雲踏雪體貌,應該就能瞧見馬屁股上,會有一個掌印存在。

    江湖之上,武功套路數不勝數,有些功法,走毒煞路子,打出去,殺傷威力巨大。

    胭脂馬應該便是挨了這麼一掌,如果不及時治療,便會毒發攻心,死於非命。

    人中掌,還能找郎中看;可一頭馬妖中了毒掌,就不好求救了。雖然牠體格健壯強橫,也就是能撐長點時間罷了。掌傷本身,可不會無藥而愈。

    是以那日被陳唐貫注氣息抽打了幾鞭後,頓時如同見到救星,趕緊撅臀求虐。

    這純屬於本能的一種反應。

    而今,這掌傷已接近痊癒。但胭脂馬對于陳唐的鞭打,仍是甘之若飴,如饑似渴般。皆因那些氣息打進來,對牠有著玄妙的裨益好處,還隱隱能提升修為。

    別說胭脂馬中了胡不喜的手段,必須要認陳唐為主。即使沒有那般限制,牠也願意認了。跟在陳唐身邊,被馬鞭抽,簡直不要太爽。

    “啪!啪!啪!”

    三鞭完成收工,陳唐拍拍手掌。

    胭脂馬則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鼻孔噴出道濁氣來。

    陳唐問:“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來模樣,你會在完全傷愈的時候恢復本相?”

    如果突然間,馬妖變了個樣子,難免引起懷疑,會引發不少問題。

    胭脂馬聞言,卻猛地搖頭。

    “你的意思,是不會變?”

    胭脂馬點頭。

    明確這一點,陳唐倒安心下來。雖然不知道馬妖是無法變回原樣呢,還是不願再變,但都是個好事。

    無可否認,烏雲踏雪的賣相要神俊得多。可也正因為如此,太過於招搖,容易招惹麻煩。特別是,萬一傳到九扇門那邊,追究起來,就更棘手了。其保持著現在的體貌,能夠掩飾住很多問題,乃是最佳選擇。

    也許,馬妖本身就是這麼想的。

    “那就好。”

    陳唐表示嘉許:“我走了。”

    “聿!”

    胭脂馬忽而嘶叫一聲,似乎有話要說。

    陳唐回頭看去,疑問:“你還有事?”

    胭脂馬馬蹄原地踏了兩下,仿佛在考慮著什麼。一會之後,牠終是搖搖頭,表示沒事了。

    陳唐曬然一笑,自顧去了。身後,胭脂馬靜靜地目送,隨後垂頭下去,做思考狀……

    “公子,今天要到哪裡逛?”

    阿寶殷勤地問道。

    陳唐手一指:“我想去義為街看看。”

    阿寶嚇一跳,忙道:“公子不可,那邊可是鬧鬼的。”

    陳唐不在乎地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鬼敢鬧?”

    說著,當即邁開了步子。

    阿寶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公子都不怕,他更不能怕,否則的話,便失了忠義。

    相比客棧這邊的街道,義為街上果然冷冷清清,兩邊店鋪人家,多為關閉狀態,人氣十分低落。

    “咦,公子你看,那邊有衙役官差!”

    阿寶手一指。

    前面果然有一隊衙差在巡查,有的沿街搜索,有的敲門,問裡面的人家,打探著什麼。

    “他們在辦案嗎?”

    阿寶又問。

    陳唐搖頭,表示不知。

    很快,有衙差來到,喝住兩人:“你們是幹什麼的?”

    陳唐拱手道:“我是出來遊學的士子。”

    衙差打量他一眼,一副斯文讀書人的樣子,儀態不俗,很可能有功名在身,態度有所緩和下來,叫道:“你們快走吧,此地要被封鎖了。”

    說罷,繼續往前偵查,碰到一個同伴,便開口問道:“老周,昨晚裴前輩是不是確定到這來了?”

    那老周回答:“還有假的?大老爺親耳聽裴前輩說的,接風酒喝過後,他便出來了。一夜未歸,沒了消息。”

    “你說,他會不會也失蹤了?”

    “啊,不會吧,裴前輩可是九扇門的人……”

    幾句低低的交談聲,被陳唐聽見,他不禁目光閃動起來:那位裴前輩,應該就是裴通了,其被自己打傷,怎麼沒有離開?難不成在自己走後,這條街上,就發生了邪祟事件?裴通因此陷落了進去?

    想著,左右顧盼,忽而目光一凝,發現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建築頗為顯著,那是一座廟。

    “走走,快走,不要在這停留!”

    此時,衙役們開始清場趕人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7 11:12
不聊齋 第一百九十九章:惡臭

    “義為街的確有一座廟,叫‘貞潔娘娘廟’,建成上百年了。據說以前有個婦人,似乎是個童養媳來著。但丈夫夭折早逝,她一輩子守著貞潔,終生不嫁。事跡傳揚出來後,官府感其忠貞,便起了這麼一個廟,供奉起來,讓她享受香火……”

    客棧內,清閑的店小二得了十錢後,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陳唐認真地聽著,心中有些恍然。這個世界,有妖魔邪祟,但似乎沒有神靈。硬要說有的話,那些修為有成者,大概可稱為“陸地神仙”。

    不過在江河岸邊,高山之上,往往都有著河神廟、山神廟之類;而城府中,也有著城隍廟,以及一些零散的、名目繁多的地方地祇廟宇存在。

    據說在江南某些地方,便供奉五通神,以為財神,虔誠祭拜者甚眾。

    這些牽涉到信仰選擇,本身並無毛病和問題。

    但是在王朝末年,有恐怖蠢蠢欲動,多有不詳發生,使得地祇產生了某種詭譎的變異,從而作祟為禍。

    當初在潘州府,陳唐與王甫去還神,在那山神廟內,便差點送了性命。

    那一次遭遇,讓陳唐記憶猶新。而今又有一件怪異,似乎與一座神廟息息相關。

    那麼,兩者之間,是否有著規律可尋?

    詹陽春說過,陰司地府為天下邪祟之首,但並非說陰司代表著所有的邪祟。

    完全兩碼事。

    事實上陰司本身,就是個結構鬆散的龐然大物。怎麼說呢,依照詹陽春的描述,地府自成世界,然而該世界並未統一,顯得頗為混亂而復雜。

    陳唐與陰司勢力接觸,在於和宋司命的沖突之上。不過宋司命的所作所為,很可能只是牠的個體意志罷了。

    這一點,需要分清楚。

    義山縣的邪祟事件,陳唐同樣未將它與陰司聯系起來。

    他想要弄清楚的是,接受香火祭拜的地祇,會不會更容易覺醒,而或是遭受玷污和扭曲,搖身一變,成為邪祟?

    神鬼之說,從來都是緊密相連的,屬於界限模糊的概念。好比人一樣,很難有絕對的好人壞人。

    如果地祇遭受陰氣侵蝕,化身邪祟,那可真是非同小可。畢竟許多神廟裡的供奉,享受香火年份往往很長。為禍的話,危害自然也是極大,遠非那些孤魂野鬼所能相提並論。

    當然,並非說地祇們都會變異,只是存在著相關風險因素,需要警惕提防。

    先前陳唐本想去那座神廟觀察一番,不過有衙差封場,為了避免麻煩,他就先返回客棧來。如果陳唐表明身份,可能會成為義山縣衙門的座上賓,但那樣的話,身份又是不同,遠不如當下這般,更加自由自在。

    這也是他懶得去驛站打尖的一個原因,一旦在那掛名,便隱瞞不住,很快會有人前來拜訪寒暄。

    陳唐決定今晚再去義為街一次,闖一闖貞潔娘娘廟。

    “偷懶的憊貨,有客人來了,還不上去招呼!”

    這時,客棧掌櫃喝罵起來,卻是罵那小二。

    這小二平時估計也沒少挨罵,慣了,朝著陳唐一拱手,便走過去,笑道:“這位道長,要吃飯還是住宿。”

    來客兩人,走在前面的是個道長,身形乾瘦,面色木訥,留一叢短須;後面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身穿道袍,戴一頂大大的氈帽,遮蓋住臉容,看不清楚長得甚樣。

    “吃飯。”

    乾瘦道長說道。

    “好勒,請坐。”

    店小二熱情招呼道。

    那邊陳唐好奇地掃過去一眼,見道人坐下來後,戴著氈帽的高大漢子杵在其身後,一動不動。觀察他走路的動作,顯得頗為生硬機械,好像得了關節炎一般。

    陳唐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轉頭吩咐道:“阿寶,你去幫阿來,幫手拿東西。”

    蘇菱帶著阿花與阿來,也是一早出去,要選購一批事物,包括日常用品,食材等,準備到路上吃用。

    “好。”

    阿寶得了吩咐,出門去找人了。

    時候尚早,閑著沒事,陳唐就去後院,牽胭脂馬出來,要尋個空闊地方,操練操練。

    在離開潘州府之前,其實他並不會騎馬。馬術是一項不簡單的技能,絕非看上去那麼輕松容易。需要持之以恆的訓練,才能駕馭自如。否則的話,坐騎一旦飆速起來,便會掌控不住,稍不小心,就發生墮馬事件,樂極生悲。

    在路上,有空閑的時候,陳唐便騎上胭脂馬,奔跑一陣,感受一番那種馳騁江湖的快意與爽快。

    在現代社會,馬匹漸已凋零,諸多功用,都有著更加優良的替代品。等閑時候,一般人想要騎馬,都是件難事。

    給馬備好鞍,上了嚼子等物。整個過程,馬妖溫順無比,還湊過頭來,親昵地蹭著陳唐。

    “乖……”

    陳唐微笑地拍了拍馬背,牽著走出去,來到客棧前門。

    “公子,遛馬呀!”

    這時,蘇菱等人回來了。

    陳唐點頭道:“我去騎一陣,阿菱,你們留在房間,不要亂跑。”

    “嗯。”

    蘇菱乖巧地應了聲,拿著東西上樓去了。

    “聿!”

    胭脂馬鳴叫一聲,迫不及待的樣子。

    客棧內,那個站在道人身後的怪人似乎感應到了極其感興趣的事物,猛地抬頭。

    “不許動!”

    道人覺察到了他的變化,低聲喝道,左手悄然捏出一個法訣。

    怪人被按住,呼呼地喘著粗氣。本來邁出去的步伐,又慢慢收了回來。

    “道長,你的油炸豆腐!”

    店小二笑瞇瞇地端著一盤菜走來,只是到了跟前,就聞到一股惡臭味,差點五臟六腑都要翻過來。他連忙一手捂住鼻子,驚疑不定地看著,想要弄清楚惡臭從何而來。

    道人忽而站起,一個甩袖,伸手掏出三枚中錢,扔在桌上:“不用找了。”

    說著,便走了出去,那怪人亦步亦趨地跟隨其後。

    說也奇怪,被道人拂袖之後,難聞無比的惡臭味一下子便消散掉了。

    店小二搔了搔頭,喃喃道:“怎麼回事?難道店裡哪裡有死老鼠?這位道長是不是也嗅聞到了,所以連飯都吃不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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