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〇
這時,音調各異的手機短信鈴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來,各位富豪們不約而同掏出了手機。一條群發短信——“DGSE的咖啡還不錯吧,各位不妨再多留48小時,然後請爸爸媽媽們準備你們認為最珍貴的東西,到羅浮宮裡最漂亮的蒙娜麗莎面前等候。也歡迎無關緊要者同行。”
而最近的那位被綁架者,夏洛特·貝魯尓的父親,在這條群發短信之外,還額外收到了另一條短信——“貝魯爾先生,您的襯衣扣子是否要重新扣一下?”
著裝一貫謹慎的呂克·貝魯爾,襯衫上第二顆扣子系在了第三個扣眼上,而他路上都沒有發覺,當然,別人也沒有留意到這個小細節,這個時候,誰還會把心思放在這種小事上。但,如果第一條短信是一個炸彈,那麼第二條短信,就是一顆原子彈。連身邊人都未曾發覺的事情居然被綁匪看得一清二楚,還是在連蒼蠅都飛不進來的DGSE秘密會議室裡。所有官員們的臉色統一變白。安德烈跟穆野涼也難掩心中驚訝,面面相覷……
作為綁匪短信裡的“無關緊要者”,兩個鐘頭後,幾乎半個巴黎的警力朝盧浮宮進發,以先遣部隊之名。
“盧浮宮很快就會變成一個罐頭了吧?被屍體塞滿。”穆野涼看著在前頭排成了一條長龍的警車,閃爍的警燈投射在灰色的公路上,慌張而繚亂。
安德烈狠狠吸了口煙,加大油門:“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對手。這混蛋應該被拆成零件扔進塞納河!”
穆野涼笑著轉過頭,看似無聊地望著車窗外飛速退後的風景,一抹幽寂浮在眼底,如遮住滿月的霧氣。
【四】
從踏進盧浮宮的金字塔入口開始,十位富豪的臉上比任何時候都緊張。
現在的盧浮宮不再是供人欣賞與膜拜的世界博物館了,而是一座等待生死判決的法庭。從收到綁匪短信的兩小時後,盧浮宮便非常閉館了。
先遣部隊們在宮內宮外都做了地毯式搜查,沒有任何異常。富豪們焦躁地在德農館裡來回踱步,防彈玻璃裡的蒙娜麗莎一如既往地微笑。不過,也許是心病作祟,畫中那雙充滿魔力的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有那麼點譏誚的意思,讓富豪們頗不自然。
他們每人手中,都提著一款式樣各不相同,但又相同低調的深色皮箱。裡頭的東西,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人咋舌。有世上最大,品質最頂級的鑽石“非洲之星”,有來自遙遠東方,千年歷史的夜明珠,也有新一期中東某國石油開採權的合約書,甚至還有金額過百億的銀行本票。按綁匪的要求,他們帶來了自己認為的,最珍貴的東西。
時間過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慢,除了館內此時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以及交錯縱橫的警惕視線之外,在沒有別的動靜。一直到日暮,綁匪不再有任何信息傳來。全副武裝的警察與探員們,圍繞在富豪四周,握槍的手已經滲出了汗,心臟保持著高頻跳動。
當最後一縷陽光從城市的邊緣徹底消失後,館內的溫度開始了某種奇怪的下降。安德烈看見自己呼出的氣,變成了冬天才會有的白霧……現在是七月啊!
一個小時前,穆野涼接到中國國際警察總部的電話沒要他即刻趕回巴黎安/全總部,有新任務。如果現在他也在的話,安德烈猜測這個像鸚鵡一樣多嘴的小子一定會大呼小叫,然後就這種奇怪的 氣溫變化發表荒唐的言論。
就在安德烈分神的剎那,光滑的地面下突然竄出了一道灰影,對,的確是從厚厚的地底一沖而出,然後呈漩渦輪狀飛速運動,眨眼間便在富豪們與警察們之間“劃分”出了一條河一般的灰黑“隔離帶”。
呼嘯的氣流撲面而來,給皮膚帶來撕裂般的疼痛。安德烈只覺雙眼像被一雙冰硬而粗暴的手死死摀住,視覺在這種莫名的痛楚下瞬時喪失。徹骨的冰凍感,從眼皮急速擴散到全身,整個人如同被凝在了頑固的冰塊裡。
這樣的感覺,僅僅持續了不到三秒,但是,所有人都感覺自己花去了一百年時間,從地獄返回人間。
當然,片刻的失神後,眾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些盡在咫尺的富豪們。慶幸的是,他們四肢健全,一個沒少,均茫然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但,不幸的是,他們手裡皮箱統統失蹤。還有一個細節,連他們自己都未曾發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發覺——他們十個人的頸動脈上,都有一個細微到難以用肉眼發現的針眼。
“我是在做夢麼……”有個小警察暗自嘀咕。他們都是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不相信超自然,不相信鬼神,連對上帝的信仰,也僅僅是一種生活習慣。
但,那些被富豪們緊緊握在手裡的,裝滿了“珍貴無比”的物件的箱子,就這樣在眼皮底下,被席捲一空。關鍵是,根本沒有看清來者何人,用什麼方式從萬夫當官的場面下,成功幹出了這種事。
富豪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很像剛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活死人。蒙娜麗莎仍在牆上微笑,他們的臉色越難看,她的笑容越美麗,鮮明的映襯。
安德烈用力地晃了晃腦袋,連聲跟自己說,剛剛看到的,可能只是幻覺。可是,當差二十年,他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矛盾地懷疑著自己的眼睛。這時,電話響了,安德烈穩穩神,掏出手機一看,號碼顯示是警察總部。
“喂?”他按下接聽鍵,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些。
“穆野涼?他回總部去了。什麼?在醫院?”安德烈的音調越來越高,臉色也越來越不對勁,“三天前被人發現?這怎麼可能!這幾天他一直好好地跟我在一起!”
四周的騷動越來越大,很快淹沒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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