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被那女子推搡到了一邊,差點兒摔在地上,她撲倒在蓆子上,像是要與我爭個你死我活。
“瘋婦,你若是想奪,奪到那蓆子就歸你了,不然未來的日日夜夜你就站著睡覺吧。”余妃一字一句,淺笑著斜睨我。
我收回目光,往前走了兩步,那女子頓時歇斯底里,朝我怒吼:“你這賤婦,瘋子,你乘人之危,你不得好死。”
“瘋子,賤婦,你不得好死。”身後那些人面面相覷,像是商量好一樣,跟著喊起來,聲音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姜姑姑把手裡破舊的瓷碗,狠狠地摔在我面前,尖聲細氣地道:“不死也可以,那就活著把你該遭的罪全部受光吧。”言畢轉眼看了身側一眼,怒喝,“沉香,你敢違背娘娘的旨意,給這瘋子留湯,看我怎麼罰你。”沉香怯懦,連忙跪在她腳邊。姜姑姑剛要發難,卻見余妃輕輕揮了揮手,聲音很輕,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靜和,你的蓆子就讓給她吧,誰讓人家是昀妃呢,獨得盛寵,美色無邊。活該你低賤不如人,活該你跟這麼個人沾到關係,她為了你,偷了我的草藥,這筆賬自然是算在你頭上,要恨,你就恨她吧。”
余妃語畢,那個名喚靜和的女子面色慘白,雙目怒睜,撿起地上的瓷碗碎片猛地砸向我,怒吼:“賤人,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接下來所有人都撿起地上的東西,像是追打偷了肉骨頭的野狗,拼盡力氣,竭盡侮辱之能事,彷彿想將我淹沒,永世不得超生。
“娘娘,那碗東西不是沉香留給我的,是讓我分給靜和的,您誤會了。”
余妃斜眼瞥我,怒道:“在我面前,豈有你搬弄是非的道理,自以為聰明。給我掌嘴,狠狠地摑。”
“娘娘不必動怒,讓老奴來教訓這不知規矩的瘋婦。”姜姑姑走到我身前,上揚嘴角,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我頓時眼前乍亮,乾坤倒轉。不等我反應,早有幾人上前扯住我的胳膊身體,一記又一記大力摑下去,皮肉相接的地方,疼如烙鐵灼過,火辣辣的仿若被揭掉一層皮。
“嘖嘖,多美的人啊,當年誰不知曉趙敬的妹子趙洳萱的絕色無雙。”余妃揮揮手,姜姑姑終於過癮地停了手,退到一側,手掌泛紅。她疼得蹙了眉,兩隻手不斷地搓著。
“你爹真是不聰明,一個商人娶了官家小姐,不好好地過安分的日子,非要到朝堂上插一腳,到最後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要不怎麼說,就算是做隻狗也要做只好狗,跟對了主子呢。想來蕭鐸山這種,只能算個喪家之犬。你呢,什麼昀妃,不過是喪家犬的女兒罷了。”
余妃大笑,笑得何等淒厲,何等囂張。我手中的碎瓷片被緊緊地包裹在手掌之中,合攏,收緊,鋒利地割破我的皮膚,一點點劃開,一點點刺入。我未動,恍惚地看著她的背影,只想如何將這沾滿我鮮血的利器,刺穿她心臟。同歸於盡,我現今能想到的,便只有這個念想。身體不住地顫抖,憤怒,疼痛,翻天覆地地充斥在我的胸膛,並不是真的不恨,麻木不仁,只是想熬到那一日,能從這裡出去,可現下看來,我似乎想得太好了。
余妃優哉而得意地轉過身,恨恨對我道:“你的舅舅死了,表姐死了,連九族都誅滅殆盡了,卻偏偏剩下你,老天果然開眼,讓你落在我手裡,真是一報還一報,讓我看見你們趙家、蕭家給我哥哥殉葬,可卻還是不夠本,不夠本!”余妃越說越激動,雙目赤紅,她逼近,伸出手,狠狠地捏住我下頜,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蕭重。”
第三章 離
死只是早晚,落入血海深仇之恨的仇家之手,還豈能有我的活路,生若無望,不如早些自我了斷,也好少遭些罪,留些尊嚴。我只等她逼近,用最精準的力道,襲向她胸口,就算最後只有一死,我也認可。
我抬頭,突然彎起嘴角,余妃見了一驚,準備就緒的手剛伸出,卻有人更快我一步,只看到眼前突然一黑,有人大喊:“娘娘饒命。”身側有一道巨大氣力衝來,我不曾防備,被狠狠地撲倒在地,耳邊有道熟悉的聲音,極輕道:“忍忍,求你不要。”是沉香,她果然不簡單。
沉香用身子掩住我的手,慌亂中撿起我手中瓷片,沾了她滿手的血,聽她尖叫:“余妃娘娘,她受傷了,流了這麼多血,會死的。她若死了,您也不好跟德妃娘娘交代,還請余妃娘娘饒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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