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總是懂得這個道理。”
江欲晚聞言笑道:“我懂,可也要他懂才是。畢竟我只是個將軍,不是國主。”
我剎那間似乎懂了,原來江欲晚這麼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故意為之的原因就是,用人不疑的道理,是那個可指使他卻懷疑他的主子所不懂的。
我只是從前隱約知道,江北分屬兩個諸侯王所有,李沛和李琇。
“怎麼不問下去了?”
我抬眼道:“這又與我何干?我不過是暫時與將軍同生共死的人,既是暫時,早晚要分道揚鑣的,為將軍勞心勞力,也輪不到我,所以,少知再好不過。”
江欲晚聞言笑不可支,臉上微有潮紅,使得那張俊美的臉頓時光彩熠熠,“從前是暫時,可以後就未必了,話怎可說早?”
“將軍該不會只為了些許小事賭氣食言吧?”
江欲晚搖搖頭,“我斷不會做這些無聊事,你且當我現在的每一言一語都是肺腑之言。”
我冷哂,“如果不是賭氣食言,以大欺小,還有什麼道理困我?又憑什麼如此做?”
笑容在他臉上慢慢隱匿,最後只有一絲冷透的笑凝在嘴角,他一字一句道:“就憑蕭公死前將你託付於我,就憑我擁有那枚龍玨,就憑我救你一命,就憑你我早有婚約,蕭小姐,你還要聽下去嗎?我的理由還有很多。”
我噤言,囚禁即便是因愛尚且痛苦,若是不愛,下場便可想而知。我冷眼看著床邊那個面目冰冷的男人,心裡泛出來的只有寒意,來自於他的眼,也來自於我的心。
我不願再多說一句話,即便是江欲晚的一切,都由我親自打點。我們同住一室,可並不同榻,他睡臥榻,我睡床,早上,再將被縟一起收起。偶爾有人進到庭院裡見江欲晚,我都會知趣地離開。白日裡大部分時間,我都會坐在冬青樹旁邊看書,尤其天光大好的時候,我能自己安靜地待一整日。
我對未來總是懷有期望的,不管是身處長門宮,還是如今亡命天涯,於是讓方愈準備了許多冬青樹種,將它們包好收起來。如果有一日,我與沉香能找到避世安穩的地方,就買一個院子,種滿冬青樹,有井,有藤,安適而舒服地過這一生。我閉上眼,靠在廊子的柱子邊養神,陽光掠過眼皮,透過明亮,留下溫暖。
“原來你在這裡。”
我聽見聲音,猛地睜眼,見江欲晚一身牙白暗花的袍子,玉顏俊秀,嘴角微微帶著一絲笑意。
“將軍有事找我?”
江欲晚一撩衣擺坐在我身邊,“重,你說我可否信你?”
我抬眼看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將軍還是信自己最好。”
他不以為然,對我道:“可我覺得,我可以信你,你比孔裔還值得我信任。”
我冷冷道:“或許這一刻是如此,將軍若是拿沉香、曹恚、曹潛說事,我的回答是能。”
江欲晚聞言輕聲笑起來,“重此言差矣,這次我信你,也是為了你。你應該知道,這個庭院也不安全,之前追我們的人就快到了。他天涯海角地追我,是因為這麼多年,他在我手裡從來都是只有吃敗的份兒,如今碰到我將下無兵之際,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就在之前,我還火燒了他在江東的一處糧草營,那人跳腳的樣子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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