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十年懵懂百年心 作者:李李翔 (已完成)

 
li60830 2019-1-3 17:38: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 29070
li60830 發表於 2019-1-3 21:48


  燕公子渾身虛脫,滿眼金星,好不容易從茅房出來,還沒跨上廊簷的台階,一桶腥臭無比的泔水就從天而降,兜頭兜腦倒在他身上。他因為力氣盡失,反應有些遲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後,立馬韁成一座石像,再也移動不了半步。

  雲兒雙手叉腰站在屋頂上,手上還提著裝泔水的木桶,她把木桶往地上一扔,得意揚揚地說:“燕公子,雲兒送你一句話,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啊!你就認命吧!”說完拍著手,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她一吐胸中鬱悶之氣,暢快之極。

  燕公子氣得臉都綠了,此刻聞著身上的味道,“哇”的一聲忍不住嘔吐起來。他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婢僕成群,何曾吃過這等苦頭,更不用說此番奇恥大辱。魏司空和蔣沈、韓楊等人一路尋過來,見到他這等模樣,大吃一驚,連忙派人安排洗漱沐浴更衣等事。

  他泡在府邸的浴池中,一邊不斷喊“換水,換水,換水!”一邊對伺候的婢女又吼又叫,直到皮膚泡得泛白,手指皮都起皺了才肯起來。他披著黑髮有氣無力地躺在寬大的雕花銅床上,整個人看起來奄奄一息。好一幅“美人臥榻圖”,只可惜這個人脾氣壞了點。他對前來探望,跪在地上惶恐不已的臨安知府周雲龍說:“傳我的口諭,下令通緝這兩人,挨家挨戶給我搜!直到找到為止!”當下就扔給他兩張人物畫像。

  周雲龍長得又矮又胖,小眼睛,窄額頭,給人趨炎附勢精明狡詐之感。此時他連連磕頭稱是,然後戰戰兢兢地把畫像從地上撿了起來,打開一看,原來一個是女扮男裝的少年,看起來只有十幾歲,五官明麗,眼角有顆藍色的淚痣,另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相貌端正,右臉側面有條細長的疤痕,從眉骨一路到耳朵邊,足有兩寸長,但不但不使人覺得醜陋,反而更添幾分英氣。雖是寥寥幾筆,神情動作卻活靈活現,十分傳神。他忙說:“卑職一定盡快將這兩人緝拿歸案。”許久沒聽見回應,他微微抬頭,見躺在床上的人已經閉了眼睛,似是累了,於是躡手躡腳走開。

  腳步虛浮地出來,被夜風一吹,周雲龍這才發覺自己早已汗透衣背。他暗暗搖頭嘆氣,臨安廟小,可供不起這尊大神啊,萬一這人在臨安境內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要說頭上這頂烏紗帽,恐怕腦袋瓜子也要跟著搬家,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這裡燕公子見周雲龍走了,睜開眼喝了口參湯,問旁邊的人:“馮陳怎麼辦事的,押個人去衙門,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話剛說完,還沒歇口氣呢,下人便通報說馮陳有事稟報。

  一會兒馮陳散著頭髮進門,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屬下辦事不力,請公子賜罪。”燕公子盯著他,冷冷地說:“你受傷了?到底怎麼回事?”心中有些吃驚,馮陳身為他手下頭號貼身護衛,一向身手敏捷,武功高強,尋常人等要想傷他,談何容易!到底是什麼人這般厲害!

  “屬下帶人押著那叫采荷的女子去知府衙門,不料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打傷眾人,將那女子救走了。”

  燕公子沉吟了一下,問:“那人什麼模樣?”

  “蒙著臉,屬下沒看清楚,只知道那人身材高大,輕功十分了得。”

  魏司空在一邊聽見了,便問:“那人使的是何路招數?”

  “使的是平常的落花流水、橫掃千軍等招式,看不出武功門派,像是刻意隱瞞。但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招,卻有驚濤駭浪之勢,屬下不是對手。”

  燕公子“哦”了一聲,說:“沒想到小小臨安城,居然藏龍臥虎,有這等高手。後來呢?”他心道這事有蹊蹺,越是這般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顯山不露水,查不出端倪來,越是厲害。

  “那人身邊還有個接應的人,身材瘦削,聽聲音像是個年輕的女子。兩人救了人之後便走了,屬下追之不及,於是趕回來稟報。”

  魏司空聽到這裡已經心下明白,拍著扇子笑道:“公子,你還記得在鴻雁來賓僅憑一支筷子便成功偷襲你的那個年輕人嗎,我回來後便打聽了。聽吳不通的那些徒子徒孫說,他叫東方棄,浪跡江湖多年,生平事蹟不詳,專門結交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聽馮陳這麼一說,應該是此人,他武功甚為了得,不知怎的卻不為人知。”

  燕公子重重“哼”了一聲,說:“看來救人的便是這個東方棄和他身邊那個不男不女的雲兒了……”一想到那雲兒,他便想到瀉藥和泔水,一時之間怒不可遏,臉瞬間漲紅了,他握緊拳頭狠狠地說:“本公子一定要將這兩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方洩心頭之恨!”

  那邊雲兒在痛懲過燕公子之後,心情大好,這才想起東方棄,這麼久沒見他,他也不記掛自己,哼,這傢伙還不知道躲在哪風流快活呢。一想到這兒,她有點小鬱悶,看她等會兒怎麼治他!但剛剛穿過走廊時,東方棄就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拉住她說:“雲兒,你到哪兒去了?我樓上樓下里裡外外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她聽了,心裡一喜,笑著說:“是嗎?我還以為你扔下我一個人尋歡作樂去了呢。”轉過身來看他,愣了下,緊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他身上的衣服說:“哈哈,你從哪找來的衣服?花花綠綠的,還不快出去接客去!”這衣服大紅長袍綠葉裁邊,腰帶金光燦爛,一看就是伶官演奏時穿的衣服。穿在一身正氣的東方棄身上,感覺十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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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東方棄尷尬解釋,“那門丁似乎拿錯了衣服。”雲兒掩嘴偷笑說:“沒拿錯,沒拿錯,正適合你,正適合你,哈哈哈哈。”她說完就指著他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喘不過氣來。

  東方棄聳聳肩,不以為意,任她取笑,說:“我剛才找你時,聽到這裡亂哄哄的,似乎出了什麼事,還一直擔心你來著。”

  雲兒一想到燕公子狼狽不堪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東方棄看她這般便問緣故,雲兒說了,東方棄又好笑又無奈,但擔心依燕公子的性子,只怕不肯輕易甘休。雲兒不管,揉了揉眼睛說:“時間不早了,我都困了,咱們走吧。”

  兩人一路出來,不巧偏偏碰上馮陳等人連夜押采荷去衙門交差。雲兒便說:“東方,那些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呢。”但想想現在是晚上,於是改口道:“恃強凌弱,任意妄為,還有沒有王法了!東方,我們去將她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有時候甚至稱得上是自私冷漠,之所以一心要救采荷,只不過是為了和燕公子作對罷了。

  東方棄便說:“你怎麼知道人家是強搶民女?弄清楚情況再救人。”雲兒拍胸脯說:“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那位姑娘呢,名字叫采荷,是天香院的頭牌,長得那是國色天香我見猶憐。今天晚上因為幾句話得罪了人,就要臉上刺字,流放千里,你說她可憐不可憐?”

  東方棄皺眉說:“救人容易,救了人之後呢?像你一樣,盡給我找麻煩?”雲兒橫眉說:“我當然不一樣!哎呀,先別管這些,救了人再作打算。”

  東方棄救下雲兒的時候,她好不容易從昏睡中醒來,卻喪失了記憶。而東方棄的說法是,他上天山采雪蓮時,路上碰到昏迷不醒的她,於是就將她救了回來。等她再問時,他便又說他乘船渡江時,恰好看見靠近岸邊有一具浮屍,一試之下尚有微弱氣息,於是出手相救。過了段時間,他又會說是他路經深山老林,碰見一夥強盜和嚇暈在地上的她,於是背了她回來……總之,雲兒到底是如何被救,直到現在,在這兩人之間,還沒有一個確定說法。雲兒問到後來索性不問了,人有的時候,貴在難得糊塗。她從天山一路跟著他來到臨安,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兩人可以說是同甘共苦一路走來。

  這下東方棄便說:“要救人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救,總要遮掩一下,以免日後碰到尷尬。”雲兒想了想,打了個響指說:“有了……”說著就用力撕下上衣下襬,笑嘻嘻地說:“我們今夜就來個英雄救美,回頭讓吳不通那老頭兒大書特書,名字就叫‘雲女俠行俠仗義,東方棄英雄救美’……”

  東方棄不等她囉唆完,就開始利落出手了,他先發制人,只聽得一陣掌風呼呼呼從耳邊刮過,強大的氣流帶起一陣旋風。馮陳等人料不到有這等變化,一時間措手不及,只能倉促應戰,瞬間落在了下風。不到數招,東方棄已將人救了出來,吹了聲口哨以示撤退。雲兒躲在他後面,拉著踉踉蹌蹌的采荷低聲說:“快跑!”

  一行人趁著夜色掩護,匆忙來到臨安城一條其貌不揚、普普通通的居家小巷。

  第四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這時夜色正濃,萬籟無聲,一輪明月鑲嵌在天空中,照著牆下是樹影婆娑。涼風習習,白露微降,雲兒感到幾分寒意,搓著手臂在一邊跳來跳去。

  東方棄敲了幾下門見沒人答應,乾脆直接用腳踹,還放聲喊:“賽華佗,快開門。”捏了捏雲兒的手指,發現已然是冰涼侵骨,不由得皺緊眉頭,不多說話了。

  采荷說:“妹妹,你冷嗎?”她見雲兒臉色發白,嘴唇烏青,縮著肩哆嗦成一團,覺得有些奇怪。雖說夜涼如水,但這時是初秋天氣,也不至於如此啊,又不是身著單衣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雲兒顫抖著聲音說:“不是,我體質偏寒,向來如此……”東方棄抓住她手腕,渾厚的內力源源不斷送進她體內,許久她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止住了不斷從腳底湧上的陣陣冷氣。東方棄見她如此,心頭有些焦慮,便道:“賽華佗睡死了嗎?怎麼還不來開門!”側過頭說:“雲兒,你先忍耐一下。”他腳尖點在樹枝上,飛身而起,橫空翻進院子裡。

  剛落地,裡面就有人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走了出來,猛地見牆下有個人影,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見鬼了。那人揉了揉眼睛,待瞧清楚後便沒好氣地說:“東方棄,又是你!放著大門不走,偏偏喜歡偷雞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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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東方棄不理他的嘲諷,“快開門。”那人不解說:“你不是已經翻牆進來了嗎,還開門做什麼?”東方棄懶得跟他多說,抽開門閂,領著雲兒和采荷進來。

  賽華佗月下看著她們倆,一個美豔如朝霞,風姿綽約,一個恰似清水出芙蓉,一塵不染,一左一右迎著他款款走來,驚得他張大了嘴巴,過了一會兒喃喃問:“東方棄,這是你的大小兩個老婆嗎?”

  一語讓三人表情迥然各異,東方棄重重打了他一拳,“看來你還沒睡醒!再敢信口開河,小心我把你曬乾了當草藥!”

  采荷露出含羞帶怯的笑容,嬌滴滴地說:“東方公子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說完垂下眼看著自己的腳尖,一副不勝嬌羞之態。

  雲兒卻雙手抱胸,挑眉問:“那你說說哪個是大老婆哪個是小老婆?”見他眼睛在自己和采荷身上來回流連,最後卻落在采荷身上,不禁勃然大怒,沖上去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邊罵:“瞎了你的狗眼,連大小都分不清楚,還敢口出不遜,調戲良家婦女……”

  這番好打讓賽華佗抱頭鼠竄,連聲討饒,渾身顫抖躲在角落裡,指著雲兒連話都說不全了,“你,你,你……猥褻良家子弟……東方,你哪找來的潑婦……”

  東方棄見了,頗為頭疼,喝道:“雲兒,不得胡鬧,還不快隨我進來運功驅寒!”雲兒只好悻悻地收手,哼道:“就你賊眉鼠眼,竹竿似的身材,還良家子弟呢,整個就一地痞無賴!”她話未說完,硬生生打了個冷戰,心口一寒,腳底的那股寒氣又冒了出來。

  東方棄趕緊拉她進屋,扶她在床上坐好,然後將雙掌放在她背心上,氣運丹田,內力緩緩注入她的奇經八脈裡。真氣沿著雲兒頭頂百會穴直到足底湧泉穴,轉了個大周天后,這才收回手。雲兒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像躺在剛曬過的棉花被裡,手足裡也像攏著一小盆溫火,不似常年那般如同浸著水一樣,冷颼颼的。

  東方棄握了握她的手,說:“好了,你自己之後依著我所教的心法口訣,運功打坐,寒氣便可壓住了。”雲兒一骨碌跳下床來,笑嘻嘻地說:“我現在不冷了,用不著運功打坐。”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模樣。

  東方棄皺眉說:“雲兒,你不可如此懈怠。你身上的寒氣是長年累月所積的,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好得了的。我用內力替你治療,只是暫時壓制住遊走於你血液中的寒氣,治標不治本。殘留於你骨髓內的寒冰雪氣,還要靠你自己一點一滴化解才是。你若不予重視,只怕……”他的話沒有說下去。潛台詞是若是繼續任由寒氣侵體,長此以往,只怕於性命有礙。

  雲兒揮了揮手,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我會日夜不輟,勤加練習的。反正這條命也是你撿回來的,權當是向閻王爺借來的,活一日是一日,還有什麼可怨天尤人的。”

  語調雖然歡快,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但聽在東方棄耳內,其意卻甚為寂寥。他想了想說:“以前的事想不起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能夠拋卻過往,重新開始,再好不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珍惜眼前,安於現在,好好地活下去,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雲兒臉上神情頓了頓,隨後重重“嗯”了一聲,展顏說道:“放心,死不了,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對了,那個賽華佗呢,怎麼不見他?”兩人於是出來,見賽華佗蹲在廊下收草藥。東方棄便問:“那位采荷姑娘呢?”

  賽華佗頭也不抬地說:“我見她滿臉疲憊之色,打發她去睡了。”抬頭看了眼雲兒,哼了聲,不再多說,顯然對剛才一事尚耿耿於懷。雲兒裝作不知,挨著他蹲下,好奇地問:“你大半夜不睡覺,撥弄這些花花草草做什麼?”他粗聲粗氣地說:“夜裡有露水,得收進來。”說完抱著簸箕進屋去了。

  雲兒跟在他身後,故意插科打諢,“沾了露水,豈不是更好?吸收了天地日月之靈氣,山川雨露之精華,治病救人,自然是妙手回春,藥到病除……”見他突地轉身,狠狠瞪自己,愣一下後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

  賽華佗將簸箕重重往堂前桌上一放,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拉,“走走走,我這裡不歡迎你!”雲兒張開喉嚨大叫:“非禮啊非禮啊……”嚇得他趕緊放手,吹鬍子瞪眼睛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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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雲兒不管不顧,對著他做了個鬼臉,仰起臉說:“我偏要在這裡住,你要是敢趕我走,我就跟人說你欺負我!”說完大搖大擺睡覺去了。

  賽華佗對著她的背影氣得渾身哆嗦,好半天總算能說話了,“東方棄,你哪裡招惹來這麼一個惡婆娘?趕快將她送走……”

  東方棄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笑著說:“枉你號稱賽華佗,沒聽說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隨即臉色一怔,“你覺得她如何?”

  賽華佗這才顯露出神醫本色來,沉吟說:“我剛才握住她的手腕時,探了探脈象,四肢百骸冷如冰霜,五臟六腑鬱結有一股陰寒之氣,不像是受了傷,反倒像是與生俱來的,奇哉怪也!”人若是一出生便生成這樣,早就因寒氣侵入骨髓心脈,致使氣血不暢,一命嗚呼了。

  東方棄不做聲,許久才說:“此事說來話長。”不欲多做解釋。

  賽華佗見他如此,不便多問,轉而說:“她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日日用內力為她驅散寒氣,護住她的心脈。”

  “哦,原來如此!若是你一日不在,她豈不是要因寒氣發作,凍成冰人了?哈哈,這女人牙尖嘴利,尖酸刻薄,凍成冰雕供人觀賞倒是個挺不錯的主意啊……”說著不懷好意地笑了。

  東方棄皺眉說:“尚不至於如此,她自己也會一點內功心法,只是情況仍不樂觀,所以我才不辭辛勞帶她來找你。可有根治之法?”

  賽華佗哼道:“你當這是刀痕劍傷,貼一服藥就好了?你也知道,她身上這股陰寒之氣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早已侵入肺腑,深入骨髓之內,能不死已是天大的奇蹟。誰讓她這麼好命,有你天天用真氣養著呢!憑你這身純陽童子功,打遍天下無敵手,閻王爺見了她也只能乾瞪眼。”

  東方棄笑了下,搭著他的肩一臉親近地說:“那可有暫緩之法?比如說人參鹿茸燕窩何首烏什麼的,都是滋身補氣、救死扶傷的好東西……”

  賽華佗猛地跳起來,連聲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臉堅決。

  東方棄按住他肩說:“賽華佗,醫者懸壺濟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家後院多的是這些東西,何必如此慳吝!”

  賽華佗甩開他往裡走,“說沒有就沒有。”見他還欲說什麼,抬手打斷,“有也不給,此事免談。東方棄啊東方棄,你說咱倆自小相識,你哪次不是滿身是傷來找我?不付醫藥錢不說,還要供你吃供你住,臨走時又要順手牽羊偷一兩瓶療傷解毒的靈丹妙藥走。這麼些年來,你說你給過我一錢銀子沒有?這些倒罷了,誰叫我賽華佗倒霉,穿開襠褲時就認識了你呢!現在可好,變本加厲,盡享齊人之福不算,居然還帶著嬌妻美妾全跑來我這兒蹭吃蹭喝啦……”

  東方棄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竟然連嬌妻美妾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忙說:“賽華佗,你瞎說什麼呢!”賽華佗一時說溜了嘴,哪裡止得住,口裡還在嘰裡咕嚕,“現在又在覬覦我那些名貴草藥,別說窗,門兒都沒有!你啊住了今晚帶著你那兩個大小老婆趕緊走,到時候別說我忘恩負義、不講情面……”

  東方棄無奈下唯有一指點了他的啞穴,對著嘴巴仍然不斷開合的憤怒中的賽華佗拱手說:“賽華佗,兄弟對不住啦,夜深了,睡一覺穴道自然就解開了。”少了他嗡嗡嗡的聒噪聲,耳根子清淨多了。

  賽華佗毫無防備之下被東方棄點了啞穴,一時間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抓起凳子就往他頭上砸去。東方棄見狀,一溜煙跑了。賽華佗發不出聲音,無奈之下只好回房睡覺去了。

  鬧騰了大半夜,第二天太陽都照到窗櫺上了他才起。剛披衣出來,就聞到一股藥味,他大叫著衝進廚房,“啊!我的百年長白山紅參……”過了會兒又大叫:“東方棄,你會不會熬藥,這麼大的火,參湯都要熬幹了……”他一邊痛罵東方棄,一邊因為不忍眼睜睜瞧著貴重的百年老參就這樣被糟蹋,還幫著他熬參湯。實際上他的心都在滴血!

  雲兒端著參湯,就著紅棗當飯吃,笑眯眯地說:“賽華佗,你怎麼不吃飯啊,是不是胃不舒服?吃一粒保金丹就好了,我有,喏,給。”說著遞給他一粒綠豆大小褐紅色的圓滾滾的丸藥。

  賽華佗這會兒心肝那個痛啊,跟要了他的命根子一樣,哪還吃得下飯,吃了眼前的人的心都有。他一眼瞥見雲兒手中的丹藥,猶如火上澆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這,這不是去年他煉製的龍舌丸嗎?用了十八味中藥,費時七七四十九天才製成的!啊!他要殺了東方棄,說不定還可以當藥引用……

  可是他打不過東方棄。一想到此,賽華佗便恨自己當年為什麼要學醫,而不是學武!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以至於今生要認識東方棄,誤交這樣的匪類,才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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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雲兒喝完參湯,將碟子裡最後一粒紅棗扔進嘴裡,對正在喝粥的采荷說:“采荷姑娘,吃完飯,我和東方就送你回天香院。”采荷睜大美目,慢慢放下手中碗筷,咬著唇說:“我是逃出來的,再也不能回天香院了。”

  雲兒愣了愣,說:“你不回天香院那你想去哪兒啊?”

  采荷紅了眼眶,“采荷身份低賤,自幼被賣入青樓,昨日幸得公子小姐相救,從此脫離苦海,采荷再也不想回那個見不得人的去處任人打罵了。”

  雲兒便問:“那你在臨安還有父母親戚嗎?回家也好。”總比待在青樓清白乾淨。

  采荷流著淚說:“采荷父母雙亡,如今孤身一人,無依無靠……”說著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公子小姐若不嫌棄,采荷願為奴為婢,終生侍奉公子小姐,以報公子小姐救命之恩。”說完伏地不起,嗚嗚哭了起來。

  東方棄忙扶她起來,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采荷姑娘莫要行此大禮。”就連刻薄成性的賽華佗也跟在一邊安慰她。

  雲兒聽得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看著她,見她欲語還休地看著東方棄,滿臉嬌羞,眉目含情,心下瞭然,看來這救命之恩,她是想以身相許啦!果然如吳不通所說,不可輕易救人,否則後患無窮。她忽然站起來,一口拒絕,“不行!采荷姑娘,我和東方不需要你為奴為婢,你自己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采荷擦乾眼淚,跪在地上,拉著她袖子泣道:“雲兒妹妹,采荷舉目無親,身無長物,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地!本就自幼賣入青樓,為世人所輕視,如今舉步維艱,但求妹妹發發善心,收留采荷,采荷定當感恩圖報,萬死不辭。”

  雲兒聽了,嘆口氣,扶她起來,“采荷姑娘,不是我們不收留你,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緣分,各安天命,你還是走吧。”並不為她所動。

  采荷見求不動她,眼淚簌簌而下,哭得癱倒在地,轉而拉著東方棄的衣擺啜泣說:“東方大哥,你也見死不救嗎?”東方棄手忙腳亂地拉開她,“采荷姑娘,你這是做什麼……”他帶一個雲兒在身邊已經頭疼得不得了了,哪還經得住兩個,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雲兒見她居然叫東方棄“東方大哥”,心中有氣,哼道:“采荷姑娘,做人最忌忘恩負義,我們昨天晚上還救了你一命呢,怎麼你這會兒又說我們見死不救了?我們當真見死不救,你現在說不定已毀了容貌,頭戴重枷,發配邊疆了。還有,東方棄的事我說了算,你求他沒用!”說完,一把扯開東方棄,“哪涼快哪待著去,瞎湊什麼熱鬧!”

  東方棄一見形勢不對,自己夾在中間明顯左右為難,立即腳底抹油溜了。

  采荷想到自己身世淒涼,前路渺茫,一時間不由得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賽華佗哪見過這等陣仗啊,一時手足無措,“采荷姑娘,你別哭啊,有什麼話好好說嘛,天下沒有商談解決不了的事。”采荷哽咽道:“采荷只求公子小姐收留,端茶遞水,絕無怨言!”

  賽華佗見狀,心生同情,幫腔說:“喂,我說你,人家一個姑娘家,哭成這樣多可憐啊,你就收留了她吧,反正齊人也有一妻一妾,你大度一點。”

  話未說完,雲兒一腳便踢在他膝蓋上,冷聲說:“好啊,既然采荷姑娘這麼可憐,那你就收留她好了。”不等他說話,轉頭說:“采荷姑娘,賽華佗說了,他願意收留你。”賽華佗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不不,采荷姑娘,你還是跟著東方棄吧,他長得比較好看。”說完哇哇大叫,也跟著跑了,這個豔福他可消受不起。

  剩下雲兒和采荷,一個冷著臉站著,一個紅著眼倒在地上。雲兒暗罵,真是唱念做打俱佳,怪不得是戲子呢,眼淚跟水似的,嘩嘩嘩往下流。見她還是那麼一副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樣兒,不禁橫眉怒目,“采荷姑娘,你別以為我們救了你就是好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和東方棄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雌雄雙煞,殺人不眨眼,惡貫滿盈。昨天我們之所以救你,不過是本小姐心情好,一時心血來潮,順手做了件好事。本來我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總算是難得做了件善事,乾脆送你回去算了,就當是積陰德了。你若是不識抬舉,嘿嘿……”說著陰森森笑了一下,“那我就再把你賣入窯子裡,日日接客!”看她還敢不敢對東方動歪腦筋!她撂下狠話後,抬腳上後院運功打坐去了。

  雲兒難得安安靜靜坐下來呼吸吐納,待到結束以後,睜開眼一看,太陽都到頭頂了,曬得人頭臉發熱。她摸了摸肚子,怪不得餓了呢,都中午了。她回屋見桌上擺了幾副碗筷,一屁股坐下來後,問正端著菜進來的賽華佗:“東方呢?”賽華佗說:“出去了。”她四處看了看,又問:“那個采荷姑娘呢?”賽華佗頭也不抬地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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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走了?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她心情愉快地吃著飯,笑眯眯地說,“賽華佗,謝謝你免費招待我,還熬參湯給我喝,我……”想想自己沒什麼好報答的,怪不好意思的,於是夾了個雞腿給他,熱情地說:“來來來,這個給你吃……”話還沒說完,眼角就瞟到一個人影娉娉婷婷從門外走來,手裡拿著一大包東西,不是采荷是誰?

  她吃驚地放下筷子,說:“賽華佗,你不是說她走了嗎?”賽華佗無辜地說:“哦,我忘了說,她只是回天香院拿點衣服首飾什麼的。”

  雲兒拍案而起,指著他鼻子說:“你要是敢慫恿東方棄收留她,我一把火將你的那些草藥給燒了!”賽華佗怒而反擊,口不擇言道:“你又不是東方棄他什麼人,只不過是他救來的丫頭罷了,人家長得比你漂亮,又心甘情願留下來,東方棄為什麼不要?”

  雲兒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掀了桌子,陰沉沉地說:“我不是他什麼人又怎麼了?就不許別人跟著他,你奈我何?有本事你打贏我啊!”說著拗了拗指關節,威脅地看著他。

  這下賽華佗氣得跳腳了,口中大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飯也不吃,氣哄哄地走了。她看了一眼門口怯生生站著的采荷,一陣心煩,跟著甩手也出了門。

  雲兒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門縫裡瞧見許多官兵由裡到外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了起來。那些官兵手持兵器守住院子各個出口,將四周圍得水洩不通,動作極其迅速。

  雲兒十分震驚,臉色頓時大變。

  第五章 皮開肉綻

  雲兒趕緊轉身跑回來,惡狠狠盯著采荷問:“你為什麼要害我們?”賽華佗也察覺到不妥,氣喘吁吁跑出來問:“外面怎麼有那麼多的官兵?”他一向奉公守法,安分守己,只行醫救人,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不明白為什麼今天會惹到官府?

  采荷見大家都看她,駭得花容變色,“我,我……我不知道!”雲兒恨道:“剛才只有你出去了,隨後便引來這麼多官兵,你還說你不知道?”她步步逼近,眸中露出陰狠之色,采荷明白她的想法,一反以前的柔弱之態,站起來為自己辯護,“我如果真的因為妹妹早上的幾句話而懷恨在心,一時糊塗報官了,還會自投羅網回這裡來嗎?我剛才出去,是回了一趟天香院,托以前交好的姐妹將素日的細軟衣物打點一下交給我。怕人發現,我還特意偷偷溜進去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憑空冒出這麼多的官兵來。”

  雲兒聽她說得有道理,仔細一想,確是如此,她應該不至於蠢到這麼做,皺眉說:“那也是因為你行蹤敗露,所以洩露了我們的藏身之地,哼!”采荷看了眼她,隨即低頭不語。

  賽華佗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逃命要緊。你看外面,黑壓壓的官兵圍得水洩不通。東方又不在,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逃跑,一旦被抓,恐怕只有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份兒了。”

  雲兒料不到這次官府動作這麼快,他們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居然引來這麼多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精兵良將,看這架勢簡直拿他們當朝廷欽犯對待了。她覺得頭疼,暗暗嘆了口氣。

  三人匆匆來到後門,從門縫偷偷往外一看,到處站滿了手拿武器的官兵,正各自尋找隱蔽的地方埋伏呢。他們轉而奔到西邊的側門,還是一樣的情況;再上氣不接下氣回到不為外人所知的偏門時,依然有重兵把守。看來領兵的人早已將地形探查清楚,布下天羅地網,只待甕中捉鱉,一個不漏抓起來。

  三人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垂頭喪氣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一個是風一吹就壞的美人燈,一個是只知道草藥醫術的大夫,剩下的一個也好不到哪兒去,一身三腳貓的功夫,上房爬樹還行,認真打起架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雲兒當機立斷說:“時間無多,幸虧我們發現得早,等他們完成包圍網,就該破門而入進來抓咱們了。我們分頭行動,賽華佗,你和采荷往人相對較少的偏門走,我往你們旁邊的那個側門走,分散開來,成功的幾率大些。這是煙霧彈,江湖上的玩意兒,你們拿著防身,一見不對,趕緊溜。你們若是逃了出去,趕緊去找東方棄,讓他來救我。”說著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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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賽華佗一把拉住她,知道她打算以身犯險引開官兵,好讓自己和采荷逃走,“不行,不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東方棄回來了,我怎麼跟他交代!”

  雲兒罵道:“你笨啊,一塊被抓,連求救的機會都沒了。你們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東方,天底下沒他辦不了的事。放心,我死不了,抓到人不還得先審訊嗎?”她明知前面凶多吉少,也許有死無生,還是毅然走了出去,打開門時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叮囑說:“我會儘量拖延時間,你們一定要逃出去找到東方棄,讓他快點來救我啊,我怕疼。”她怕吃苦,怕受罪,貪圖享受,好逸惡勞,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若說這個世上她還有完全信任的人,無疑是東方棄。

  雲兒看似年輕,行事卻頗為老辣,臨危不亂,她先往外扔了個煙霧彈,趁眾人睜不開眼、拚命咳嗽之時貓腰溜了出去。但她跑不到十來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喊:“前面!在那兒,追!”她聽了,隨即又扔了個煙霧彈阻礙追兵的視線,腳下生風,一頭往對面的暗巷衝去。

  她這番動靜,早已引來周邊官兵的注意,立即有人下令,“你們都過來,別讓亂賊跑了!抓到了重重有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他人答應一聲,蜂擁而上。賽華佗瞧準時機,趁煙霧瀰漫還未散開之際帶著采荷慌慌張張跑了出去,衝到對面,身子一矮躲在牆根下。他扒開鄰家院子掩藏在花木深處的一個僅可通人的狗洞。若不是熟人,很難發現這裡居然另有乾坤。他推著采荷先爬了進去,自己隨後也鑽了進去,熟練之極,顯然已鑽過多次。

  雲兒因為不熟悉地形,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打亂撞,奮力踢倒一個官兵後,搶了他的刀護身。一邊應付如潮水般湧來的人馬,一邊左衝右突尋找逃匿之機,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身上的煙霧彈已經用盡,後面的追兵又越來越近,形勢萬分緊迫,一抬頭待發現前面是個死胡同時,大叫“天亡我也”,乾脆扔了手中的兵器,反正再怎麼抵抗也沒用了,還不如省點力氣,乾脆投降算了。她垂頭喪氣地對領兵的馮陳說:“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這總行了吧!”

  馮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個小小的弱女子,臨危不懼,面對強敵尚談笑自若,這份膽魄倒也十分難得。他揮了揮手,喝道:“帶走!”有人走上來,將她雙手反剪,五花大綁捆了起來,扔在馬車裡。雲兒大叫:“我會乖乖跟你們走,你們那麼多人,我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啊,能不能不要綁這麼緊?”

  馮陳轉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堵上她的嘴。”立即有人往她嘴裡塞了一團麻布,臭烘烘的,難聞之極。雲兒立即伸手蹬腿,含含糊糊大叫著,在車裡滾來滾去,以示不滿。頭砰的一聲撞在車壁上,立刻起了個大包,疼得她齜牙咧嘴。外面的人聽到動靜,恐嚇她,“老實點,再敢亂動,一刀殺了你!”雲兒想想掙扎也沒用,唯有暗嘆一聲,哎,聽天由命吧。

  馮陳領著人回屋搜了一遍,問:“其他人呢?”下面有人答:“屋子裡什麼人都沒有,桌上飯菜還是熱的,看來是跑了。”馮陳不語,下令說:“派一些人找個隱蔽的地方守在周圍,尤其是晚上,眼睛睜大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總會回來的。其他人跟我回去交差,公子自然重重有賞。”

  馮陳押著雲兒浩浩蕩蕩回到城外的落花別院,進去通報說:“公子,只抓到了一個,其他人都跑了。”

  燕公子身穿玄黑色武士服,剛練完劍,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越發顯得臉若敷粉。他喝了口茶後,方慢悠悠地說:“只抓到一個嗎?帶上來!”

  魏司空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看來這下有熱鬧瞧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想到昨天晚上燕公子前所未有的狼狽以及怒氣,不由得佩服起那個叫雲兒的人的膽量,他搖頭暗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雲兒仍是一身男裝,捆得結結實實,披頭散髮被帶了進來。她正罵罵咧咧表示不滿,一抬頭見到昨天那個被自己整得慘不忍睹的燕公子,心中慘叫一聲,真是現世報,來得快。依他睚眥必報陰沉狠辣的心性,自己這下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燕公子見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敢目不轉睛直視自己,加上想到昨晚的瀉藥和泔水,更加怒不可遏,滿身的火氣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喝道:“好大的膽子,跪下!”旁邊立即有人伸腳來踢她膝蓋彎兒。她武功不咋地,身手卻極為靈活,反應奇快,彎腰一跳避開了,不等人強迫,立即抬高雙手,識相地說:“不要打,不要打,我跪,我跪!”說著膝蓋一彎便跪了下來。心道這人有病呢,他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嗎,人人見到他就要下跪。想起昨天他踢的那一腳,又狠又重,現在膝蓋還疼著呢。

  魏司空撲哧一聲笑出來,搖頭晃腦地說:“有趣,有趣。”雲兒橫了他一眼,有趣個頭,她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丈夫能屈能伸好不好!燕公子見她如此,臉更黑了,開始審問:“說,誰派你來行刺本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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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雲兒莫名其妙,“誰吃飽了沒事行刺你啊!”難道因為他長得過分好看,以至於天怒人怨,所以大家都想著要毀他容?

  燕公子哼道:“不招是嗎?來人啊,拖出去打,打到招為止。”雲兒“啊”的一聲大叫:“冤枉啊,我又不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要行刺你!我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根本就犯不著啊。”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巴豆和泔水,饒是她再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也說不下去了。看來兩人的梁子是結定了。

  有人將她拖到院子裡,按在木凳上,不分青紅皂白便開始打。燕公子在一邊冷冷看著,哼道:“不說是嗎?看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板子硬!”

  剛打了一下,雲兒便眼冒金星,身上火燒火燎,疼痛難當,殺豬般叫起來:“冤枉啊,救命啊……”叫聲淒厲無比,慘不忍聞,只怕整個府邸的人都聽到了。燕公子皺了皺眉,不悅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不能出聲為止!”拿板子的人聽了,果真下手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重。

  才打了不到十下,雲兒已承受不住,閉著眼奄奄一息,聲音都叫啞了,臀部鮮血淋漓,腫了有半指高,青青紫紫,體無完膚,一條命去了半條。她見求救無望,咬牙切齒,嘶啞著喉嚨說:“你這是屈打成招!”

  燕公子不為所動,喝道:“發什麼愣,繼續打!”大有不打死不住手的架勢。一時間板子如雨點般落下,噼裡啪啦,打得雲兒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翻著一雙白眼,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她癱軟在凳上,心想絕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打死,使盡全身僅餘的力氣,斷斷續續說:“你……不是……要我招嗎,好……我說……”打的人聽了,一時住了手。

  燕公子有些詫異,他存心安個罪名要她死罷了,倒不是真相信她要刺殺他,不然在天香院她下的就不是瀉藥,而是毒藥了。當下便說:“好,你說!”看她還想玩什麼花招。

  雲兒喘過一口氣來,突然伸出手指著魏司空說:“魏世子救我!孫一鳴……臨終前有話交代……”話未說完,五臟六腑一陣劇痛來襲,實在支持不住,頭一歪,暈了過去。

  魏司空看著已然昏死過去的她,嚇了一跳,連忙走出來結結巴巴地說:“公子,公子,我不認識她,這女人居心叵測,故意誣陷我!”其實他內心不是不震驚的,他是江湖四大家族“龍侯史魏”魏家的世子,魏家除了武林地位尊崇,在朝裡也十分有影響力,一般江湖中人都稱他“魏少俠”,只有京城熟悉他的人才會叫他“魏世子”。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如何知道孫一鳴?一鳴臨終前真的有話留給他嗎?一想到此,一時間不由得肝腸寸斷,悲不自勝。

  燕公子眼睛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來轉去,露出疑惑的神情,想了想說:“把她關起來,仔細看守,過後再審。”

  魏司空突然朝他跪下,眼神有一絲悲慼之色,低著頭說:“公子,你也知道我和一鳴的事。司空從小就認識你,一塊唸書,一塊練劍,從沒求過你什麼,這次司空求你將此人交給我,司空感激不盡!”

  燕公子見他如此,嘆了口氣,轉念一想,留下活口也好,放長線釣大魚,順帶將那個東方棄一網打盡,便說:“司空,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傷心了。這女人詭譎狡詐,你切莫輕信她。”

  雲兒悠悠醒轉,身上如刀絞一般,火辣辣地疼,那種疼彷彿能鑽入骨髓,一下一下咬著最脆弱的神經末梢。她一口氣熬不住,差點又要暈過去。魏司空坐在一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頭也不抬地說:“醒了?現在可以說你是怎麼知道一鳴的吧?”他的眼神逐漸轉冷。

  雲兒眼睛滴溜溜亂轉,“哎喲哎喲”叫起來,“魏世子,我這會兒一條命只剩下半口氣,你能不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弄點金創藥保命丸什麼的,我實在疼得受不了,哪還有力氣說話啊!”

  魏司空轉頭見她臉色蒼白,嘴唇都咬破了,尚殘留有褐色的血塊,整個人氣若游絲,身下也滿是血污,一動不動趴在那兒,一雙眼睛怯生生望著他,甚是淒慘。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被打成這樣,確實可憐。加之想到一鳴,心中一痛,神色軟了幾分,便說:“你忍著點,這是難得的療傷聖藥,止血化淤,很好用的。”說著一點一點撕開她已嵌入血肉的內衣,親手撒上藥粉,又說:“沒傷到筋骨,只要養個十天半個月就會好。”

  雲兒此時哼哼唧唧痛叫出聲,十指緊緊攥著身子底下的床單,臉色慘白。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她擦著額上冷汗,有氣無力地說:“魏公子,謝謝你。”

  魏司空挑眉說:“你就這麼放心讓我一個素不相識的大男人給你上藥?再怎麼說,你好歹也是一個姑娘家,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不擔心傳出去惹人閒話嗎?”雲兒轉過頭來,愕然道:“你不是喜歡男人嗎?”言語間早已將他當成女人看待。

  魏司空聽了,眼神一黯,轉過頭去不再言語。雲兒忙說:“喜歡男人也沒什麼,跟喜歡女人是一樣的,你不要太難過。”魏司空因為不顧世俗倫常喜歡男人,可謂驚世駭俗,冒天下之大不韙,許多人勸他他都不聽,氣得魏老爺子亂棍將他逐出家門。他背祖棄親,自覺罪孽深重,沒想到結果還害死了孫一鳴,一直為此內疚不已,落落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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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雲兒見他傷心,遲疑了下,還是伸出手握緊他手指說:“魏公子,喜歡男人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反而更讓人敬重。因為你敢堂堂正正說出來,這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我們所有人都比不上你,也比不上孫一鳴。”其實這話不是她說的,而是東方棄說的。

  昨日兩人從鴻雁來賓逃出後,東方棄評論燕公子的身手,順帶跟她說起魏司空其實喜歡的是男人時,她瞪大眼睛,吃驚不小,心裡多少有些瞧不起他。一個少年成名於武林的世家子弟,人人見到他都要尊稱一聲“魏少俠”,竟然喜歡男人,這,這,叫人如何接受?當時東方棄便說了以上那番話,令她對魏司空刮目相看,轉而同情他。

  魏司空聽了,身軀一震,從來沒有人這麼尊重過他,不但尊重他,還尊重被世人瞧不起的優伶孫一鳴,簡直是人生得一知己,可遇而不可求。他心中不由得一熱,大為感激,說:“你當真這麼認為?”她重重點頭,拍著他手背說:“嗯,你沒有做錯什麼,你不過一心一意喜歡孫一鳴。他雖然死了,可是我想他心裡一定是高興的。”

  魏司空黯然道:“不不不,是我害了他……”說著說著,當年一人一劍獨挑“燕山十霸”的青年少俠竟然紅了眼眶,英雄落淚,更使人覺得悲愴。

  雲兒搖頭,“魏公子,你沒有害他,你對他如此情深意重,他怎麼會認為你害了他呢?他之所以從容赴死,是因為他心裡喜歡你的緣故。”將心比心,若是有人對她如此,就是死她也心甘情願啊。

  魏司空止住眸中即將湧出的熱淚,問:“一鳴在臨死前,說了什麼話?”

  雲兒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魏司空和孫一鳴的事,都是東方棄告訴她的,並說當時孫一鳴死時,他和吳不通就在身邊,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所以她為了保命,讓魏司空出手救她,才撒了這麼一個彌天大謊。當下紅了臉,實話實說:“魏公子,對不起,其實我不知道孫公子臨死前說了什麼話……”見魏司空臉上瞬間露出失望傷痛的神情,她忙說:“不過,你別難過,東方棄知道,他說當時孫公子讓人將琴取來,高歌一曲,笑著喝下手中的毒酒,心裡很平和。至於說了什麼話,下次見到他,我再幫你問,可好?”

  魏司空聽了她的話,身子一晃,幾乎支撐不住,匆匆站起來就要走。雲兒忙問:“魏公子,你沒事吧?”他背過身去,“沒事。你實話實說,沒有欺瞞我,很好。你就在這兒好好養傷吧,會有人照顧你的。”

  雲兒想起一件事,撐起上身,對已經走出門外的魏司空說:“那個燕公子,會不會殺了我?”魏司空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要你不惹惱了他,他便不會殺你。其實他不喜歡殺人。”雲兒聽了,拍著胸脯鬆了口氣,看來這條小命暫時是保住了。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幸好她福大命大,沒這麼容易死。

  第六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魏司空臨睡前想起雲兒,不知她傷勢有沒有好點。他因為想起慘痛往事,一整天抑鬱不已,內心苦悶難以排遣,心想不如去看看她也好。雲兒白天的一番話,讓他心裡很是感激,是以特別照顧她。

  他推門進去,見她床前的紗帳已放下,以為她睡了,心想這麼晚了,她有傷在身,不便打擾她休息,還是明天再來吧。魏司空轉身要走時,忽然聽到細細的呻吟聲,極力壓抑著,似乎十分難受。他忙掀開簾帳,見她側趴著,手腳蜷縮成一團,臉色煞白,抖索著唇說不出話來。他忙伸手一摸,只覺得她身子骨冰涼,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絲熱度,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雲兒,你怎麼了?”

  雲兒雙手抱胸,抖著唇嗚咽道:“我冷,我冷……”說話間牙齦都在打戰,他忙扯過被子將她蓋得嚴嚴實實,問:“還冷嗎?”雲兒拚命點頭,喘著氣發不出聲音,十指泛白,唇色發青。他奇怪於此,便問她:“你身體怎麼會這麼冷?”天氣炎熱,大家只穿一件單衣尚受不了,她再體弱怕寒,也不至於如此啊。

  雲兒轉過臉望著他,咬牙切齒說:“被打的!”若不是因為受了傷,抵抗力下降,她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寒氣侵體,一時間如墜冰窖,冷得難以忍受。她顫抖著手聚起體內剩餘的真氣,按照東方棄傳授的心法口訣,氣運丹田,感覺足底湧泉穴慢慢有一股熱氣一點一點上湧,只是游絲般的勁氣一碰到體內如同暴風驟雨來襲的寒氣,瞬間就被吹散了,根本無濟於事。

  魏司空見她如此難受,忙說:“你先忍一忍,我馬上去叫大夫。”一邊走一邊想,瞧她這樣,莫非是受了寒毒一類的內傷?可是她除了體寒如冰之外,脈息均勻,氣血暢通,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啊。

  燕公子運完功,只覺體內有把火在燒似的,渾身冒著熱氣,擦了擦臉上的汗出來,吸了一口夜晚的冷氣,心裡的燥熱感才好了點。他信步來到魏司空住的院落,想跟他閒談幾句,哪知人卻不在,便問:“司空呢?”

  伺候的婢女見了他,忙跪下道:“魏公子往後院去了。”他揮退婢女,轉身往裡走,拐了個彎穿過走廊,只見對面一間廂房門戶大開,燈火通明,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啊啊”的慘叫聲,頗有些恐怖。他不禁好奇,不知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在那兒鬼哭狼嚎,裝神弄鬼。

  雲兒冷得全身打戰,吃不住便翻來滾去,口中大叫:“啊……好冷啊……”她一時捶床,一時摔枕頭,房裡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燕公子進來見是她,心中立即不高興了,冷著臉說:“你又在發什麼瘋?板子沒吃夠是嗎?”雲兒冷得神志都有些糊塗了,哪還有力氣和他鬥嘴,一不小心壓到傷處,不由得又是一聲慘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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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第六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燕公子大步上前拽住她,口裡惡狠狠地說:“再叫,再叫把你舌頭割了!”雲兒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股熱氣朝她湧來,本能反應,如飢似渴一般,抬起上身連忙抱在懷裡,長長噓了口氣,好暖啊,總算活過來了。

  燕公子毫無防備之下一把被她抱住,剎那間驚得不知該作何反應,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待反應過來,見她閉著眼睛頭挨在自己胸前蹭啊蹭的,臉漸漸漲紅了,死命推她,吼道:“放手,放手!”

  雲兒只覺得他像一盆火,猶如溺水之人手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哪肯放手,反而變本加厲,一雙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拚命取暖。她恍惚間忘了身在何處,將他當成了東方棄,心裡在罵,她都快凍成冰人了,怎麼還不替她運功驅寒,想凍死她是不是?手裡又摸又掐的,一點兒都不手軟。

  燕公子倒吸一口冷氣,氣急敗壞說:“你這個瘋女人,放手,快放手!”他拚命甩開像八爪章魚一般黏在自己身上的雲兒,臉都氣綠了,突然感覺到胸前一涼,低頭一看,雲兒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伸進他衣服裡面去了,當場怔得不能動彈,突然“啊”的一聲跳起來,又氣又怒又羞又恨,“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你,你,你……”想到自己居然被她輕薄了,他一口氣鬱結在胸口,指著雲兒的臉氣得連罵人的話都忘了。

  “我要殺了你!”燕公子縱身撲上去,掐住雲兒的脖子拚命搖晃。雲兒被搖得頭昏腦漲,呼吸不暢,睜開眼突然見到他,驚醒過來,大叫:“救命啊,非禮了,殺人了……”寂靜無聲的半夜突然爆出這麼一聲淒厲的慘叫,大家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馮陳、禇衛、蔣沈、韓楊以及魏司空和他請來的大夫等人聽到聲音,匆匆趕來時,見到的便是燕公子衣衫不整壓在雲兒身上,而雲兒拚命掙扎,情形曖昧之極。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做聲。還是那大夫倚老賣老,咳了聲說:“公子,這位小姐身體似乎不適,你就是心急,也要待她傷好了以後再……”

  燕公子聽到聲音回頭,見眾人都在,又看了看自己,腰帶不知什麼時候散了,領口大開,露出大片胸肌。尷尬不已,連忙鬆手,跳下床來整理儀容,眼睛猶盯著雲兒,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以洩心頭之憤。

  雲兒趴在床頭,手扶在頸邊大聲咳嗽,一時咳岔了氣,逼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魏司空見她滿臉是淚,楚楚可憐,走過去拍著她的背問:“雲兒,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抬頭看了眼燕公子,滿是猶疑,他怎麼會在這裡?

  雲兒經這麼一鬧,體內的寒氣似乎沒那麼重了,緩過一口氣來,指著燕公子大聲說:“他非禮我,還想殺我!”

  魏司空聽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馮陳、禇衛、蔣沈、韓楊互相看了一眼,連忙退出去,主子的私事,哪是他們能聽的。那白鬍子老大夫搖頭晃腦,“公子啊,這位姑娘就算是府上的丫鬟,卑微低賤,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啊,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你就放了她吧……”

  話還沒說完,燕公子臉上變了色,陰沉沉地說:“滾!再不滾就讓你兒子來這裡替你收屍!”嚇得那老頭跌跌撞撞走了,口裡猶在嘟嘟囔囔:“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燕公子一步一步逼近雲兒,凶狠地說:“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這丫頭害得他的清白聲譽一夕間毀於一旦。雲兒趕緊將魏司空往前一推,仰頭說:“你如果沒有非禮我,為什麼要殺我滅口?”她肩膀一縮,躲在魏司空身後不出來。

  燕公子氣得暴跳如雷,額上青筋都綻了出來,“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剛才的情況大家都看見了,不是你非禮我,難道還是我非禮你不成?非禮就算了,竟然還想殺我滅口,你心腸也太狠毒了吧?”雲兒在魏司空身後說。

  “我非禮你做什麼?”他上下打量著她,不屑哼道,“就憑你?不男不女,陰陽怪氣,半人半妖,我瞎了眼才會去非禮你!”

  雲兒氣得漲紅了臉,哼,竟然罵她是不男不女,半人半妖,這話也太狠毒了吧!將袖子一捋,想吵架,誰怕誰啊!她看著他古怪一笑,慢悠悠地說:“哦,我知道了,原來你瞎了眼,所以只非禮男人,不非禮女人!”

  “你,你,你……”燕公子氣得乾瞪眼,一時間竟然想不到反駁的話。他一時氣糊塗了,口不擇言,把臉一橫,怒道,“誰說我只非禮男人,不非禮女人?我就非禮你了,怎麼了?牙尖嘴利,顛倒是非,我一定要殺了你……”他沖上去就要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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