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第十三章 完璧歸趙
簡陋的房間裡,青磚灰瓦,角落裡甚至結有蛛網,頭頂木樑上築有好幾個燕子窩,室內陳設僅有桌椅而已,堂前供著道家始祖老子的畫像,家徒四壁,一燈如豆。東方棄和雲兒坐在一邊,賽華佗和采荷坐在另一邊。桌上擺了一盤豆腐、一大盆白菜,還有一大碗尚冒著熱氣的菜湯。四人面前均擺了碗筷,但是沒有人動手吃。席間氣氛很僵硬,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雲兒從頭到尾黑著一張臉,眼睛看著前面,重重撂下筷子說:“吃完這頓散夥飯,咱們就分道揚鑣吧。”賽華佗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問:“誰分道揚鑣?”她拍了下桌子,哼道:“當然是你們。”她手指著賽華佗和采荷。他忙說:“不不不,我一個人留下就可以了,你們走吧。”外面風聲那麼緊,他可不想回去送死。
采荷祈求地望著她,泫然欲泣道:“雲兒妹妹……”雲兒一口打斷,“誰是你妹妹?我可沒有什麼兄弟姐妹。”轉過頭,不理睬她。采荷乾脆離開座位,朝她跪了下來,垂首道:“雲兒姑娘……”見雲兒不為所動,她又拉著東方棄的衣袖泣道:“東方大哥,采荷戴罪之身,無依無靠,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處。若是貿然離開,一定被抓回去,加上逃跑一事,罪加一等,一旦被打入大牢,發配邊疆,這跟殺了采荷有何分別?東方大哥,求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救救采荷,采荷願做牛做馬,一生一世侍奉你。”
不等他發話,雲兒冷哼道:“你是死是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救人不救命,難道我們救了你,還得負責你一輩子不成?這樣的亂世,誰不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又不單單是你,誰還不是照樣活下來了?你若是覺得活著沒有希望,一頭撞死豈不是一了百了?”這一番話說得連賽華佗聽了都覺得絕情,更不用說采荷心裡是如何悲苦了。
東方棄嘆了口氣,發話說:“話雖如此,卻不應該這麼做,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采荷姑娘,你放寬心暫且住下來,等風頭過去了,自然沒事了。”采荷破涕為笑,行跪拜之禮謝他。他忙扶她起來,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
雲兒憤然站起,冷冷問:“東方棄,你當真要留下她?”他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態度卻很堅決,“雲兒,你我是江湖中人,救人於危難本來就很應該,便是尋常山野樵夫,也會這麼做的。”雲兒站起來一把掀了桌子,飯菜頓時灑了一地。
賽華佗眼見不對,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早就跳一邊去了。雲兒跺腳說:“你是好人,我是壞人,我就是心腸歹毒,我就是連山野樵夫都不如,我就是不待見她。行,她不走是吧,我走!”掉頭就往門外走去。
東方棄忙拉住她,“雲兒,你這是什麼話?天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再說滿城都在追捕你,你能去哪兒?快回來,別任性了!”她甩手道:“你不是要留下她嗎?我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東方棄頭疼不已,說又不聽,打又不是,無計可施,朝一邊的賽華佗使了個眼色,讓他幫忙勸幾句。
賽華佗本來是絕對不敢插手的,被他瞪著,只好上前一步說:“你把飯菜掀了,我還沒吃飽呢,怎麼能就這麼走了?”毫無準備間雲兒抓起手邊的燭台就朝他扔去,蠟燭立刻熄了,室內一片漆黑。之後只聽砰的一聲,賽華佗一時沒留神,被砸個正著,額頭立即腫了起來,他一手按住傷口,在一邊跳來跳去,疼得嗷嗷大叫。
雲兒仰頭罵:“活該!”賽華佗氣得大叫:“你這個潑婦、妖女、瘟神,誰見誰倒霉,走走走,趕緊走,有多遠走多遠,死了最好。”東方棄見場面失控,都亂成一鍋粥了,屋子裡砰砰砰亂響,只能搖頭苦笑。這下倒好,讓他好言相勸,他怎麼反倒火上澆起油來了?這人,唯恐天下還不夠亂是不是?
雲兒叉腰站在旁邊,一腳蹬在倒下的椅子上,“趕我走?想得倒美,我偏不走!我為什麼要走?該走的又不是我!”她瞄了一眼采荷,見她和東方棄並肩站在門口,更加大怒,手指著她,“你,滾!”衝上來就要拉開她。
東方棄以為她要對采荷不利,忙一手攔住她,“雲兒,別鬧了,你累了,回屋睡覺吧。”他居然護著她,他居然護著她!雲兒更氣了,“不,我偏不,我今天一定要讓她走……”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只聽得門外傳來一聲,“何人在此喧嘩?”聲音洪亮,氣勢很是威嚴。只見一個身穿道袍、手持拂塵的道人快步走來,年約五十,方面大耳,長鬍鬚直垂到前胸。他的後面跟了個小道童,手裡提著盞燈。眾人見他出現,一時呆住了,東方棄忙迎上前,拱手說:“清虛道長,擾你清修了,還望見諒。”
他環顧一週,淡淡說:“東方小兄弟,道門清淨之地,怎能如此大吵大鬧,成何體統?”東方棄忙賠禮道歉,連聲告罪。雲兒重重“哼”了一聲,“既然是道門清淨之地,我們自吵我們的,有什麼影響?心靜處又不在外物。”
那清虛道長大為驚訝,轉頭看她,“這位姑娘的話頗有禪理,只是既然是紅塵俗世,首先需耳根清淨,方能進一步心靜無塵。”他不動聲色地責備她強詞奪理。雲兒暗暗“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自顧自問東方棄:“晚上我住哪兒?”又不等他回答,一個人往後院廂房去了。哼,牛鼻子老道,她見了就生厭。
清虛道長望著雲兒遠去的背影,蹙眉道:“東方小兄弟,這位姑娘言語機敏,心性聰慧,只是眉眼間暗含煞氣,恣意驕橫,還需好好引導才是,萬一誤入歧途,只怕非福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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