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劍戮天 第0040章 初見貴人
老天順手用江水這把軟刀子砍出了兩岸的懸崖絕壁,多少懷有一些柔情,但到了這裡,大江似乎耐心已盡,顯得急躁不安,再次改變了它的手法,在深山峽谷里大刀闊斧一陣猛砍,不少地方就壁立萬仞。
走在江邊,天空就細成一條麻繩,隨著江水彎曲,即便仰天長嘯,一線天色依舊,所謂“氣吞山河、一瀉千里”,不過是不切實際的自高自大,在這種地方,哪怕雄鷹展翅,也無非是在沒有盡頭的峽谷中忽高忽低而已。
所以,聰明的本地人便用地勢的陡峭,在兩岸絕壁之間懸掛起鐵索,吊上了木籠,來征服這千萬年的天塹。
大家懷著提心吊膽的心情坐進了那溜夫的木籠,木籠不大,但裝下十人綽綽有餘,那木籠有一人來高,籠底木板鋪就,籠壁由粗木定牢,饒是再大的風浪也弄不散架它,雖是如此堅固,眾人還是膽顫心驚,低頭看那滾滾江水就在腳底呼嘯而過,而這麼多人卻僅靠這麼一個木籠子和籠子兩邊那四個鈷轆承載,安全度在大家心中自然打著折扣的。
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那溜夫慢條斯里解開了鎖在絕壁石柱上的鐵鍊,木籠緩緩朝江心溜去。
眾人見那溜夫在那鐵索之上健步如飛如履平地,不禁心生佩服,暗暗道此人腳力驚人,定是行家高手,那長空卻直直問了出來:“這位老施主,輕功如此高明,不知出自何門何派啊?”
老溜夫專心推著木籠,籠下江風赫赫,鋪面而來,眼看籠至江心,教人不敢再往下看,他卻未答長空問題,待大家心中疑惑這溜夫是否有何隱晦,不便把自己家門往外報言時,那杜西同跟大家說:“西南民風淳樸,這位溜家顯是聽不懂大師的官話,待我用方言問他吧。”
說罷杜西同便用楚北方言與那溜夫交談,果然,溜夫也跟他談了起來,而且相談甚歡,聞得杜西同說他是武林高手之言,他哈哈爽朗的笑了,言這推溜之技乃世代相傳,哪是什麼高手不高手,村寨裡的男人都會這門技藝,那完全是為了活路而練出來的,所以你們放心,這些溜索上的推溜人從來沒有失過足。
聽這麼一說,眾人的心便放了下來,不禁面面相覷,感慨萬千,嘆息生活之不易和這西南人民無窮無盡的生存智慧,而長空則慚愧的道:“哎,我自認為是一代高手,什麼事情都看得明了透徹,今日此事,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了,想想能在這窮山絕水間生存下去,而且過得悠然自得者,才是這世間真正的高人,而我這一身臭皮囊,則差得太遠了。”
杜西同說:“西南自古是世外桃源,本地人少有與外相爭之意,人民過得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可惜自明入西南以來,連年兵禍,爭戰不休,那皇帝更是曾發三十萬兵屠戮此地,造成處處哀鴻遍野,家破人散,好個世外桃源變成了淒苦之地,百廢不興,民不聊生。”
他幽幽長嘆,話中盡是悲天憫人之苦,說到此處,所有人無不戚戚然,而那蕭玉寒,則已淚如泉溪,滿面不直,感慨之處,自己哀傷身世已 再次浮上心頭。
“玉寒姑娘別哭了,我們到岸了。”影兒勸說到。
蕭玉寒抹了抹淚水,點頭說:“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事的,那位老鄉邀請我們去他家息息腳,我們先隨他去吧。”影兒跟她說,邊遞給她手絹擦淚,蕭玉寒感激的看著她,連說謝謝,兩位狼狽不堪的女孩便攜手跟在了眾人後面,忘卻了剛才過江乘溜的驚心動魄。
杜西桐跟那溜夫很快就混得熟絡了,溜夫見他們帶著一個重傷昏迷之人,心生惻隱,便邀了他們去自家休息休息,待那位昏迷的公子醒轉再趕路。正巧他家裡現在也有一位養傷的外地官人,可以介紹給他們認識認識,溜夫跟大夥兒一路談著,便帶他們進入了一個村寨,村寨古樸、自然、寧靜,無數水渠從村子裡縱橫穿過,時而湍急,時而舒緩,時而水花激濺,時而平淡如鏡,房子都隱映在芭蕉、桑樹和五角梅中,山民出出進進,怡然自樂,無所憂慮的樣子,讓人心中暖意融融。
忽然,村中響起一陣狗吠之聲,整個村的狗似乎一瞬間爆發了沸騰了,全全沖向剛入村的這一夥人來,看著那些群狗大軍蜂擁而至殺氣騰騰,所有人臉上都不禁變了變色,唯那萌萌卻是不怕,它啾的一聲騰空而出,一縱躍到了群狗之前,威風凌凌霸氣躥雲地擋在路口,那些村中群狗卻毫不止步,狂奔而來,眼看一場狗狗大戰即將上演。
那幾百隻土狗咆哮而來,張著血盆大口,犬牙森森,鼻孔中吼吼呼著,就似要把這在場所有人給撕了一般;而這邊的萌萌卻也不輸氣勢,雖然數量上看起來有點寡不敵眾的樣子,但他眼中卻無任何懼怕之意,粗壯的腿腳沉沉定在那道路之上,勢要橫亙在這裡,擋住所有攻擊向主人的危險,群狗奔騰中,黃煙飛揚,聲勢浩大,轉眼即至。
所有人都為那萌萌捏了一把汗,而就在此刻,風易寒竟悠然醒了,他是被杜西桐那些兄弟背著的,待他醒轉而來晃晃身時,那背著他的杜西桐三弟杜西源卻被那狗狗之爭駭住了,沒有警覺到他的醒來,直到那萌萌獠牙一開血口大張,欲騰空撲向狗群中時,風易寒虛弱而又堅定的聲音追了過去:“萌萌,退回來。”
眾人驚喜不已,回頭看來,但見風易寒一臉慘白,正被杜西源放下地來,扶著他站在那裡,影兒驚喜的叫著:“風哥哥,你醒來了。”
哭笑著撲了過去,風易寒望著她,說:“其實我沒有昏迷,但卻一直沉沉的醒不過來,傻妹妹,頭都破了。”
影兒摟著他的手臂,很是開心:“頭破了不要緊,爛了都不要緊,只要風哥哥醒來就好。”
風易寒想跟她說什麼,但是時間緊迫,他不得不抬頭往那萌萌看去,卻見那萌萌倒也聽話,竟面對百狗囂張的撲了過來,而收住了身子,立在那裡,不作抗爭,眾狗已經擁了上去,團團把它圍在裡面了。
影兒大驚失色,甚替萌萌擔心:“風哥哥,如何不叫萌萌反擊,它都被狗群包圍了。”
“狗群包圍不一定就是危險,這是村民養的狗,它是來迎接我們的,不是來趕我們走的。”風易寒雖臉色慘白,但說話倒挺有底氣,影兒雖不相信狗會迎接人,但是她見他說得很有底氣的樣子,便無多問,亦回頭向那邊看去。
奇怪的是,那些狗竟然也不吠叫了,啦啦啦的散作兩排,竟讓開了道給眾人,那溜夫顧自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口中喊道:“蕭大官人,這些狗是愈來愈聽你話了。”
“皇帝老兒都得聽我話,別說一群狗。”一個爽朗圓潤的聲音從那道旁的院後響起,咣當一聲院門被推開,狗群後面走出一個白袍朱衫的中年男人,見這男子生得儀表堂堂,器宇軒昂,堯眉舜目,禹背湯肩,雙手過膝,兩耳垂肩,年齡四十多歲的樣子,竟是白面無須,好生威猛。
所有人看見這中年人朗笑著走來,瀟灑不拘,風度翩翩,甚是讓人為之仰慕,那溜夫更是笑容可拘,他跟那中年人介紹這身後的人:“蕭大官人,這些官人也是從北方過來,要去西南的,我聞說他們與你同路,便帶到家來息息腳,好等著與你一同走。”
“劉老爹真是有心,朱某在此謝過了。”那中年漢子恭敬地朝溜夫劉老爹行了一禮,謝道。
劉老爹也向杜西同介紹了那前面的中年人:“杜官人,這位蕭大官人是前幾日來到我們村的,你們可以互相認識一下。”
“蕭大官人,在下杜西同,在渡口聞得官人事蹟,頗為仰慕,便求劉老爹帶我們前來與官人一會,叨擾之處,還望恕罪。”杜西同見那蕭大官人神采飛揚,為人謙和,故有意結交,便這般說道。
蕭大官人哈哈朗笑著,細掃了眾人一眼,竟也負手向眾人行了一禮,亦回道:“區區蕭鐵冷,本也是叨擾劉老爹家之人,這位杜大俠何談與我有叨擾之困?”
杜西同道:“聞得官人日前曾遭乃人伏擊而受傷,不知身體可已無恙?”
“哎,此事說來慚愧,區區見各位遠道而來風塵樸樸,定是已困乏之至,區區已以客代主借劉老爹的灶具燒好熱茶,各位可否先進屋飲杯清茶解解乏,其餘之事,咱們邊喝邊聊如何?”那蕭鐵冷一臉堆笑,甚是親切,他見眾人一臉疲憊,心中不忍,便招呼大家進屋再聊,眾人自然求之不得,歡喜應允,劉老爹與那蕭鐵冷便引著眾人說說笑笑,魚貫往家走去。
那院門在二十幾步的前面,門口有四五棵香蕉樹,遠遠看去,彷彿是幾位亭亭玉立的仙子,樹的主幹挺直,光滑,蕉葉向四周伸展,彷彿是芭蕉扇,這些巨大的“扇子”為人們遮陰擋雨,作用可真不少,微風吹來,滿眼的香蕉樹翩翩起舞,正向人們熱情地招手。
再望下去便是懸崖,懸崖下面便是大江了,這些村落依著江邊的懸崖而建,雖是險峻,但也寧靜安逸,增似飄浮於世外,不為人所窺到的一般。
眾人進入那小院內,卻見院子平寬敞,黃泥鋪地,但卻被壓得結實平整,打掃得乾乾淨淨,不見一點灰塵,院子東側的葡萄架下的石磨上,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正在專心寫字,臉蛋紅撲撲的,眼珠像一對黑寶石,目光閃閃,英俊可愛。
見眾人進來,便大叫一聲:“蕭叔叔。”小鹿一般的撲了過來,撲到那蕭鐵冷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揚起小臉說:“蕭叔叔,璟兒已經寫好五十個字了,你現在可以教我兵法了吧?”
“行,叔叔現在就教你兵法。”蕭鐵冷低頭撫摸著那璟兒光溜溜的腦袋,微笑著跟他說。
原來這孩子是劉老爹的獨子,與這蕭鐵冷關係十分親密,適才蕭鐵冷要出去迎接客人,便與他約定,只要他寫好自己教給他的五十個字,便教他兵法,那璟兒雖不知道兵法是什麼東西,但是他還真把五十個字給寫好了,而且一字不差工工整整,著實讓人驚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