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文學] 一頭想要被吃掉的豬 作者:朱利安·巴吉尼(已完成)

 
waterkcl 2019-2-10 09:45:5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 19976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5 09:57

59. 我們看到的不一樣

  如果你能通過別人的眼睛看世界,你會看到什麼?對塞西莉亞來說,這已經不是假設或隱喻的問題。她剛剛加入相當神奇的U—View環球視覺訊息交換網。這個網路能讓一個人與他人相連,從而準確地看到他人看到的景象。

  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難得的體驗,而對塞西莉亞而言,就更令人驚奇了,因為當她看到她的朋友盧克看到的世界時,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反過來的。對盧克來說,番茄是紅的,但是對塞西莉亞來說是藍的。同樣,天空變成紅的。香蕉成熟則是由黃轉綠。

  U–View的工作人員聽了塞西莉亞的描述後,立刻對她做了進一步測試,結果發現塞西莉亞是以顛倒的光譜看世界的:每個顏色都是其他人看到的顏色的互補色。不過,由於這個差異是系統性的,所以要不是U–View系統,大家永遠都不會發現。畢竟,塞西莉亞可以跟其他人一樣,正確指出番茄是「紅色」的。

  你看到的世界可能跟塞西莉亞一樣嗎?如果我通過你的眼睛看世界,我也會覺得你看到的落日是藍的嗎?我們不可能知道答案,因為不管你怎麼看世界,只要感覺色彩結構跟我的一樣正常,我們說的或做的就不會産生差異。對我們來說,綠色就是草、萵苣、豌豆與一美元紙幣上油墨的顏色,橘子是橘色的,憤怒者看到紅色,歌手則看到憂鬱的藍色。

  使用顏色詞彙是否精確,完全取決於對公共物品的指稱,而非個人經驗,你不可能蒙著眼睛就能看到藍色是什麼樣子。因為我們在生物學上有相似性,我可以假設,我們彼此看到的晴朗夏日的天空不會有太大差別。

  你也許會問,我們如何知道誰是色盲。這個問題的答案支持而不是弱化了塞西莉亞的例子,世界上有許多像塞西莉亞的人都能跟常人一樣生活在我們之中而沒有被發現。色盲沒有辨別顏色的能力,而擁有完整色譜視覺的人則能清楚辨別各種顏色,從這一點出發就能發現色盲。比如,大多數人能在綠色背景中辨別出紅色,但是色盲不行。在色盲的個人感官經驗中,測試所反映的經驗並不被包括在內。感官的經驗決定了人們對色彩差異進行公共判斷的能力,只要某人能夠跟別人一樣指出色彩的差異,我們就無法從比較中知道他看到的色彩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每個人看世界的方式可能都不一樣(聽、聞、嚐或感覺的方式也不一樣),這還不足以引人好奇和懷疑。也許,更讓人感興趣的是這種可能性告訴我們的有關語言的應用,以及描述我們心靈生活的詞彙的含義。簡言之,像「紅色」這個詞並沒有描述特定的視覺感受,而只是世上的一種規律,能與我們如何看見紅色的規律一致。當我們說番茄是紅色的,「紅色」這個詞並不指稱我們知覺到的顏色,而是指稱世界的一種特徵,這種特徵對其他人來說也許非常不同。這意味著當塞西莉亞與盧克都說天空是藍色時,他們說的都對,儘管他們看到的顏色完全不一樣。

  如果在顏色上是這樣,那麼是否也適用於我們經常認為屬於內在與私人的事物呢?「疼痛」是一種感覺,還是一種對感覺的回應?當我說我頭痛時,我指稱的是我的頭部有一種令人不愉快的感覺,我這樣想有錯嗎?這種說法會不會顛覆心靈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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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專門研究紅色的色盲

  21. 埃皮菲尼亞人的土地

  41. 就是沒有藍色

  73. 變成蝙蝠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5 09:58

60. 照我說的做,而不是跟著我做

  伊連娜·傑納斯正在準備一份有關飛行對全球變暖有哪些影響的報告。她要告訴聽眾,商務飛行一年排放的主要溫室氣體二氧化碳的總量要比非洲國家排放的總和還多。她要告訴他們,一次長途飛行的汙染量就比12個月的汽車旅行要多。她的結論是,如果我們想拯救地球,就必須減少坐飛機的次數,鼓勵大家要嘛減少旅行,要嘛改用其他交通工具。

  正當伊連娜想像她的演說獲得熱烈歡迎時,給她端酒過來的空中小姐打斷了她。虛偽?伊連娜可不這麼想,因為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班機對環境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即使她拒絕飛行,全球變暖也不會因此減緩一秒,需要的是大量改變與政策上的改變。伊連娜的工作要求她必須搭飛機到世界各地遊說幫助消除溫室效應。拒絕飛行只是個毫無意義的舉動。

  想到這裡,伊連娜打開了飛機上的電影頻道,這時播放的是《明天過後》。

  想想「每一份微薄的幫助」可以讓自己安心一些,但是這樣對嗎?這取決於你怎麼看待這件事。舉例來說,如果每個英國人捐1英鎊給慈善機構,加起來多達5600萬英鎊;個人的力量有限,但集體就能創造出巨大的力量。然而,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所有人都捐了,只剩一個人沒捐,此時募得的總金額只差1英鎊就能達到5 600萬英鎊,那麼不管這個人最後捐不捐這1英鎊,都不會對已募得的這筆錢所能做的事造成任何重大的影響。

  思考這些事實,會很合理地得出結論,認為自己的付出不重要,自己做不做都不會有什麼影響,但如果每個人都這麼想,那就真的會産生影響了。這是個悖論,或者兩種想法能協調一致嗎?

  伊連娜認為兩種想法可以並存。你必須要做的是說服大批人相信自己的貢獻確實重要,若是有足夠的人錯誤地相信這是真的,那麼我們就能得到所希望的影響。這就變成了一項光榮的詐騙計劃:集體的努力能産生影響,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但除非大家認為個人的努力具有影響,否則你無法匯聚到集體的力量。

  這個論證在很大程度上說服力不足,但又很難找出邏輯上的問題。那麼為什麼我們覺得它是錯的?

  一個可能的理由是儘管伊連娜在安慰自己的良心,但我們仍覺得她是個虛偽的人,因為她做的事跟她要求我們做的剛好相反,但這並不表示她對個人努力的影響的說法是錯的。如果她只關心拯救地球,伊連娜對於飛行所說的話也許相當合理,但是伊連娜選擇飛行依然是錯的,原因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理由,也就是當你告訴別人不該做什麼的時候自己去做了。換句話說,伊連娜選擇飛行之所以有錯,與環境無關,而只是與她違反了倫理道德有關,她要求別人遵守規則的時候,自己也應該遵守相同的規則。

  這似乎能解決明顯的悖論。我們集體對於飛行的鍾愛有害環境,這一點沒錯,所有人微小的排放量加到一起就會産生負面影響。個人飛行造成的影響是可以忽略的,這一點也沒有錯,個體微小的排放量不會造成影響。但如果我們支持降低排放的政策,我們自己也應該遵守,不能有例外,這一點也是對的。伊連娜不應該因為破壞地球環境而受到批評,而應因為她未能遵守自己給他人的忠告。當然,如果「照我說的做,而不是跟著我做」能成為一個完全合理的請求,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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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可持續發展

  82. 占便宜

  83. 道德黃金法則

  91. 無人受害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5

61. 馬蘇里拉起司做的月亮

  月亮是起司做的,精確地說,是馬蘇里拉起司做的。我這麼說,也許已經簽下了自己的死亡證明。你知道,他們不想讓我們知道這種事,他們會說我瘋了。但是就像黑澤明說的:「在瘋狂的世界裡,只有瘋子才清醒。」

  「但有人登陸月球了啊。」你怎麼告訴他,錯,那都是假的,是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在攝影棚裡拍的。你沒看過電影《魔羯星一號》嗎?要不是律師,那部片子早就被當成紀錄片了。

  「但還有其他無人太空船前往月球。」當中絕大多數也是假的。就算有些是真的,它們帶回來的樣本反而證實了馬蘇里拉理論。當然,這些證據全都被壓下了。

  「可人們能用望遠鏡看到月球啊!」好,那你告訴我,你能辨別月球是堅硬的岩石還是柔軟的起司嗎?

  「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這件事肯定早就傳出去了。」你能不能小聲點,也許我們可以因此得到一大筆錢;也可能被滅口,或是被當成瘋子?

  想一想:如果沒有無限供應的起司,貓王怎麼在月球上活得下去?

  很瘋狂,不是嗎?但是如果我說有20%的美國人懷疑登陸月球從來沒有發生過呢?這些人都瘋了嗎?如果他們沒瘋,是什麼讓他們在清醒的情況下,即使是錯了,還是認為登陸月球是假的,並且讓馬蘇里拉月球假說成了不可思議的噱頭?

  陰謀論之所以可能出現,是因為知識的形成有兩種限制。第一種被稱為「理解的整體性」:我們相信的任何單一的事物都與其他觀念成網狀相連。比如說,你相信冰淇淋使人發胖這個觀念與你的其他觀念相關聯,你相信冰淇淋含有高熱量、脂肪攝取與體重增加之間的關係,以及營養科學的可靠程度。

  第二種限制聽起來相當不得了,叫作「有證據的理論弱決定論」。用直接的話來說,就是事實無法提供足夠的證據,決定性地證明某一個理論為真,總是存在漏洞,其他理論也有可能為真。這就是法院堅持證據只需超越「合理懷疑」的原因,因為要提出超越「所有」懷疑的證據是不可能的。

  將這兩種知識限制放在一起,就讓最荒誕的陰謀論也有了空間。我們有充分的證據顯示月球是塊石頭,但是這些證據並不能「迫使」我們只得出這個結論。所謂的證據漏洞在於即便如「馬蘇里拉起司做的月亮」這種假說,也能找到前後一致的證據。我們只需重新安排理解的網絡中其他互相關聯的觀念,讓它們可以契合。因此,也就是重新評估顯微鏡的力量、腐敗的程度與登陸月球的真實性之類的需要。

  可以確定的是,最後你的結論聽起來會相當荒謬。但重點是結論「與證據相契合」,這就是為什麼有這麼多人陷入陰謀論(以及其他有關宇宙本質的奇怪觀點)的魔咒。「與證據完全符合」似乎是個讓人不得不相信的理由。不管是什麼理論,都能找到相符的證據,即便像「馬蘇里拉起司做的月亮」這種理論也一樣。

  那麼是什麼讓一個理論比別的好呢?為什麼進化論說得通,而登陸月球是偽造卻是荒謬的?回答這個問題並不容易,這或許部分解釋了為什麼有將近一半的美國人認為進化論也是一場鬧劇。我們能說的是,僅與證據一致不足以産生一個讓人完全信服的理論,若是你認為只要符合證據,理論就可以被相信,那你應該也會相信貓王現在正在鋪滿披薩的天空中繞著地球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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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騙人的惡魔

  3. 印度人與冰

  19. 幻想破滅

  98. 虛擬的幸福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5

62. 我思,故我在哪裡?

  我叫勒內。我記得曾經看過這樣的觀點,如果有一樣東西是我能一直確定的,那就是「我思,故我在」。如果我,戴維,現在正在思考,我必須存在才能讓思考繼續。這是對的,不是嗎?也許我在做夢或是瘋了,也許我根本不是住在湯頓,但只要我正在思考,我就知道露西(也就是我)存在,這讓我感受到安慰。我在慕尼黑的生活充滿了壓力,能確定自身的存在讓我有了些安全感。每天早上沿著香榭麗舍大道散步,我發現自己常常在想真實世界是否存在;我是否真的如我所想,住在夏洛蒂鎮?朋友對我說:「瑪德蓮,再這樣胡思亂想,你會把自己逼瘋的!」但我不認為我瘋了,我已經在不確定的世界找到確定之物。我思,故我在。我是尼格爾,我思考,因此我實際上是塞德里克。

  ——資料來源:勒內·笛卡兒《方法論》,1637,《著作與書信》G·C·利希滕貝格,Carl Hanser Verlag出版社,1971。

  這篇獨白前後連貫嗎?從某個意義上說,顯然前言不搭後語。說話者不斷地變換自己的姓名,不斷矛盾地說著自己居住的地方。乍看之下,他是在胡說。

  然而,從某個重要的角度來看,這段獨白具有連貫性。說得更具體一點,它完全與「我思,故我在」的真理一致。首先,寫下這段話的笛卡兒用它來建立非物質靈魂或自我的存在。但批評者認為笛卡兒這樣做更多的是宣告,而不是證明,這段詭異的獨白顯示了其中的原因。

  關鍵在於,從「我思,故我在」中得到的確定性只在思考的那一刻出現,確實,要讓思想産生,就的確需要思考者存在。但短暫的確定性不能證明同一個思考者存在於時間過程中,也不能證明思考者與幾分鐘前的思考者是同一人。確實,「我思,故我在」只能證明思考者存在於思考的那一刻。

  所以這樣看,獨白是合理的。這些獨白並非單一而連續的自我所說的話,而是一系列自我的一系列思想,所有這些自我按順序占據了發言者的位置。我們無須將其看得神秘,將獨白視為某個患有急性多重人格紊亂的人所說的話即可,不同的人按順序快速地控制發聲功能。每當他們說「我思,故我在」時,他們說的都完全正確,但是往往話一出口,無可置疑的「我」的存在就消失了。也許,我們甚至會發現,在最後一句描繪的情況中,竟然是由第二個「我」為第一個「我」的思想做了總結。

  對絕大多數沒有多重人格的人來說,這具有什麼意義?獨白的目的是展示笛卡兒的名言所證明的內容,這與我們對他的話的認知有很大的差距。我們思考或許顯示我們存在,但並未說明我們是什麼,也沒有說明我們在時間的流逝中是否還是原來的自己。我們從「我思,故我在」中得到確定性,但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一旦走出思考發生的瞬間,面對的就是完全的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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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印度人與冰

  28. 噩夢景象

  51. 活在桶裡

  54. 捉摸不定的我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6

63. 不明不覺

  這是個非常詭異的巧合。上週某一天,內奧米正在買咖啡,她身後的男子摸索著口袋,一不小心把鑰匙圈掉了出來。內奧米撿起鑰匙圈,不禁注意到鑰匙圈上搖晃的小白兔。她把鑰匙圈還給那男人,男人瘦削蒼白的臉孔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他說:「我隨身帶著它,感情方面的原因。」他臉紅了,兩人都不再說話。

  第二天,內奧米準備過馬路時,聽見尖銳的煞車聲,然後是不詳的撞擊聲。內奧米不加思索地隨著人群朝著車禍現場走去,圍觀的人就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一樣。內奧米想看清受害者的長相,發覺竟然是那張蒼白但已被撕裂的臉。一名醫生為他檢查後宣布:「他死了。」

  警方要求內奧米做筆錄。「我只知道,昨天他在咖啡廳買了咖啡,還有他身上總是帶著一個小白兔鑰匙圈。」警方證實了她的說法。

  5天後,內奧米排隊買咖啡時,一回頭差點嚇得尖叫,身後站的竟是車禍中喪生的那個人。他注意到了內奧米驚嚇的表情,但似乎不感到意外。「妳以為我是我的孿生兄弟,對吧?」他問道。內奧米點頭。「車禍之後,妳不是第一個有這種反應的人。我跟我弟都會來這家咖啡館,但通常不會一起來。」

  他說話時,內奧米忍不住看著他手上的東西:一隻別在鑰匙圈上的小白兔。那個人也沒有因此驚訝。「你知道的,母親們總是喜歡買同樣的東西給每個小孩。」

  整個經歷讓內奧米感到不安。等她終於冷靜下來之後,真正困擾她的問題是:她告訴警察的是真相嗎?

  ——資料來源:《得到佐證的事物一定會成為知識嗎?》,埃德蒙德·蓋蒂爾,收錄於《分析哲學:文選集》,A·P·馬丁尼奇和D·索薩編,Blackwell出版社,2001。

  內奧米告訴警察:「我只知道,昨天他在咖啡廳買了咖啡,還有他身上總是帶著一個小白兔鑰匙圈。」這兩個都是事實。但是內奧米說她「知道」這些事實是真的,她這樣說對嗎?許多哲學家認為,知識有三個條件。首先,要知道某事,必須相信它是真的。如果你相信米蘭是義大利首都,就不可能知道羅馬才是義大利首都;其次,你所相信的必須是真的。如果羅馬是義大利首都,你不可能知道米蘭是義大利首都;最後,你的真實想法必須能以某種方式自圓其說。如果你沒有理由,只是碰巧相信羅馬是義大利首都,儘管結果你是對的,我們也不應該說你擁有知識,你只是剛好猜對。

  對於死者,內奧米有兩個真實的觀點,而她也能合理說明這兩個觀點,但她似乎並不確定這兩個觀點是真實的。內奧米不知道死者有個孿生兄弟,而他身上也帶了相同的鑰匙圈,所以內奧米誤以為在咖啡館遇到的是死者。死者如果是內奧米之前見過的那個人的孿生兄弟,而且死者在此之前並未去過咖啡館,也沒有帶著相同的鑰匙圈,內奧米應該還是會說自己知道有關死者的那兩件事,只是這一次她錯了。

  內奧米知道的其實不多,即使到了現在,她還是不知道車禍前一天在咖啡廳看到的那個人是已經死於車禍,還是毫髮無傷地和她在咖啡館又碰面。內奧米搞不清誰是誰。

  這個問題明顯的解決方式是,我們必須縮小證明的範圍。內奧米不知道真相是因為她用來宣稱自己知道關於死者的兩個事實的理由並不夠充分。但如果這是真的,我們就應該要求知識的産生必須全面設定嚴格的觀念證明條件。這意味著我們將會發現幾乎所有我們認為自己知道的都不足以證明為知識。假如內奧米真的不知道自己對死者的所想所知,那我們也同樣真的不知道自己大部分情況下的所想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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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騙人的惡魔

  3. 印度人與冰

  40. 木馬贏家

  76. 聯網的大腦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7

64. 要避免流血,必須先流血

  總統低聲說:「你說的是違法的。」

  「確實是,總統先生,」將軍回答,「但你得想想怎樣才是保護人民的最好方法。局勢很清楚:塔圖姆決定在自己的國內發動一次種族清洗,並攻擊我們。我們的情報顯示他在國內並無支持者。如果我們幹掉他,該國的溫和派領袖內斯塔將會取代他。」

  「沒錯,但你說除掉他,暗殺外國領導人可違犯了國際法。」

  將軍嘆氣說:「但是,總統先生,你得看到你這種選擇有多簡單。一顆子彈,之後由特工善後,就能避免一場大規模的屠殺,以及可能爆發的戰爭。我知道你不希望自己手上染上外國領導人的血,但你想讓對方的人民和我們的人民血流成河嗎?」

  道德擁有較法律更高的權威,這是為什麼我們贊成在國家法律明顯不正義或沒有合法的通路來反抗時,公民有不服從法律的權力。我們可能不同意非洲國民大會對抗種族隔離時將某些行動合理化,但是要求南非向該國黑人提供足夠的法律抗爭機會也是相當可笑的想法。

  想像一個人們必須違法才能做正確事情的情境並不難:救人比遵守速度限制更重要;不該為了避免侵入私人領地而放棄追捕危險的罪犯;偷比餓死要強。

  如果我們接受這一點,那麼要求總統做的事違犯國際法並不能解決他是否應該做的問題。問題在於情況是否真的嚴重到不訴諸非法行動就不能避免可怕後果的程度?

  如果將軍的預估是正確的,那似乎可以將暗殺行動合理化。舉個老套的例子,如果你知道希特勒未來會做的事,難道不會在他年輕時殺了他嗎?如果不殺他,是否表示你將他的生命看得比大屠殺死亡的600萬條生命以及其他因他發動的戰爭而死亡的無數生命重要?

  然而,就像推翻薩達姆政權所顯示的那樣,問題是情報經常出錯。事實是雖然我們事後可能認為當初應該早點行動,但我們不可能確定未來會有什麼後果。暗殺可能阻止一場種族清洗與戰爭,但也可能造成更大的動盪,或只是換了人上臺繼續屠殺。我們必須尊重預期外後果法則。

  但總統可不能輕鬆地聳聳肩說:「事情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政治人物的工作是預估目前與未來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並據此做決定,估算可能錯誤不是不作為的藉口。制定政策不是以絕對確定為基礎,而是以可能性為基礎。

  所以,這個兩難仍未解決。如果塔圖姆沒有被暗殺,而且他如預料到的繼續走下去,總統「是的,我知道這件事有可能發生,但是我無法確定,所以決定袖手旁觀」這樣的說辭將成為無力的辯白。與此同時,總統也不可能經常僅靠不可靠的情報就無視國際法的存在。在這件事上,總統該如何決定?可以確定的是,這絕對是個非常艱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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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反應預測

  36. 先發制人的正義

  50. 善意的賄賂

  77. 代罪羔羊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8

65. 靈魂寄居

  有記憶以來,費絲就相信靈魂轉世,但是最近她對自己前世的興趣又到達了一個新的層次。費絲拜訪了靈媒馬喬里,並且第一次得到了有關自己前世的訊息。

  馬喬里告訴費絲,她的前世是一個生活在特洛伊被圍攻時期的貴族婦女,名叫索絲梅。費絲聽她說索絲梅曾經大膽地逃離特洛伊,先逃到士麥那,然後抵達克諾索斯。索絲梅顯然既勇敢又美麗,她在克諾索斯與一名斯巴達軍官相愛,並在當地度過餘生。

  費絲並未查閱特洛伊的真實歷史,以檢證馬喬里的故事,也從未懷疑自己就是那個曾經生活在索絲梅體內的靈魂,但她對於這其中的含義有著近乎焦慮的關心。雖然費絲對於自己曾是希臘美女感到高興,卻因為完全不記得自己曾在克諾索斯生活,所以對馬喬里描述的那名女子毫無感覺,她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和索絲梅會是同一個人。費絲找到了有關索絲梅的生平資料,但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像她的生活。

  ——資料來源:約翰·洛克,《人類理解論》(第5版)第2冊,第27章,1706。

  世上有許多人相信各種形式的靈魂轉世或再生,有很多理由可以說明這些人想錯了。不過,先假設我們的確擁有靈魂,而且是轉世的靈魂,接下來會怎麼樣?

  這正是費絲想要解決的問題。儘管馬喬里告訴她的故事有可疑的地方,為什麼我們的前世通常都是一些有趣、身分顯赫、生活多彩的人物,但她並不想爭論其真實性。費絲想問的是:如果我的確擁有和索絲梅相同的靈魂,會跟她完全一樣嗎?

  費絲的直覺反應是「不會」。她不覺得自己跟索絲梅是同一個人,這一點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回顧過去的自己(而非已經死去的另一個自己)時,能讓我們覺得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是某種程度上的心理聯結與心理持續性。我們記得那個人,做那個人做過的事,主張那個人主張過的信念,等等。我們也感覺到目前的自己是源於那個人。

  如果我們的靈魂的確曾經寄居在前世的某個人身上,對於這些人,我們並無心理聯結。費絲不記得自己曾是索絲梅,也不覺得自己源自索絲梅,因此必須由馬喬里來告訴費絲,索絲梅做了什麼、想了什麼。少了這些聯結,我們怎麼能說索絲梅與費絲是同一個人,即使她們曾經分享同一個靈魂?

  這些思考的方向如果正確,那麼即便我們的靈魂能在肉體的死亡中倖存下來,也不一定表示我們能在肉體的死亡中倖存。自我要能持續存在,似乎必須靠心理持續性,而非某種奇怪的非物質實體。靈魂的持續存在並不能保證自我的持續存在,就像它無法保證心臟或其他器官持續存在。

  現在可以回憶一下看著自己嬰兒時期的照片是什麼感覺。要了解照片中的嬰孩,通常必須問某個在當時是成年人且記得當時情景的人。「那時的我是怎樣的?」你會這麼問他們,就像費絲問馬喬里:「當時我在特洛伊是怎樣的?」你和那個蹣跚學步的小孩的心理聯結非常弱,甚至覺得彼此沒有任何聯結存在。難道這意味著你跟幼年時期的你並非同一個人,就像費絲不同於索絲梅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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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瞬間移動裝置

  38. 我是大腦

  54. 捉摸不定的我

  88. 完全失憶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8

66. 偽造專家

  《深秋的白楊林蔭道》被正式列入梵谷的傑作。這幅「消失已久」的畫作將以數百萬英鎊賣出,而且引起了學者們的普遍關注,他們會拿這幅作品和梵谷另外兩幅繪於不同時期但題材相同的作品做比較。

  這讓約里斯.范登堡頗為高興,因為是他畫了《深秋的白楊林蔭道》,而不是梵谷。范登堡是個偽造專家,他確信最新的創作絕對會被鑑定為真品。這不僅能讓他大賺一筆,還能大大提升他的專業地位。

  只有少數幾個密友知道范登堡要幹什麼,有人表現出強烈的道德憂慮。對此,范登堡只是不理不睬。對范登堡來說,如果這幅畫得到的評價與梵谷的作品一樣,買家付的每一分錢就都是值得的;如果有人只因這是梵谷的作品而支付了比真實價格還多的錢,這個人就是蠢人,活該花這筆錢。

  偽造明顯不是一門有品格的專業,因為它肯定會涉及欺騙。只要有人上當,將贗品當作真品,偽造者就成功了。

  然而,欺騙不見得非受責難不可,有時公然說謊反而是道德要求。假如有種族主義暴徒企圖使用暴力,問你知不知道哪邊住著「外國人」,你最好假裝不知道,而不是老老實實地指向23號房。因此,重點是說謊是為了高尚還是卑劣的目的,以及欺騙會産生什麼樣的後果。

  偽造者的目的似乎相當單純:他們只是想賺一大筆錢。然而,即使是誠實的藝術家,其作畫動機也有一部分出於賺錢,所以這本身並沒有解決問題。要評價偽造的行為,必須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

  在虛構的范登堡故事中,他提出一套可信的理由為自己的作品辯護。說得崇高點,偽造者其實是在提醒我們藝術的真實價值,並且嘲笑藝術市場以金錢價值取代美學價值。偽造者之所以能成功,一是他可以創作出與他臨摹的大師不相上下的作品,二是他能創作出被認為值錢的作品,因為他的作品能以假亂真。如果贗品確實與現有藝術家的作品不相上下,為什麼我們不重視這樣的作品呢?如果贗品並不好,我們就要問為什麼人們要花那麼多工夫注意這些劣質的作品。難道藝術市場的行情不是由美學價值決定,而是由時尚、聲望與名氣決定的嗎?畫作上的梵谷簽名就像貝克漢在球衣上的簽名一樣,都有著同樣的增值效果。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因為贗品流入交易而抗議其實是可笑的。

  從這個角度看來,偽造者堪稱游擊戰專家,他們在藝術遭到貶低與商品化的文化中,為創造力的真實價值而戰。當然,偽造者是騙子,但游擊戰本來就是偷偷摸摸進行的。體系必須從內部開始,一片一片地剝離開。當每件作品都能就本身的優點受到評價而不是靠角落的簽名時,這場戰爭才會贏。這也就是說,除非有人能提供充分的理由讓我們相信簽名確實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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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沙灘上的畢卡索

  37. 自然就是美?

  48. 惡俗與藝術

  86. 藝術的價值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39

67. 油炸薄餅悖論

  改變生命的事件不時發生,相比之下,將薄餅端到餐桌上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件。但這讓薩斯基亞産生某種心靈上的震動,甚至會深刻地改變她的思考方式。

  問題出在端薄餅上桌的服務生不是印度人,而是白種盎格魯–撒克遜人。這讓薩斯基亞感到困擾,對她來說,外出享受一頓咖哩的樂趣就是感受異國文化。就算服務生端上來的是牛肉腰子派,恐怕也不如服務生的膚色讓人覺得不協調。

  薩斯基亞越想越覺得說不通,她自認為是多元文化主義者,也就是說,她能正面欣賞多元種族社會産生的多元文化。但她欣賞的是各民族仍維持自身的民族特色,如果其他文化都牢固地維持自己的根基,她就能享受有著不同文化的生活。對她來說,要成為多元文化主義者,其他人必須是單一文化主義者,但這樣的話,她理想中的多元文化社會還剩下什麼?

  薩斯基亞有理由覺得不舒服。自由派多元文化主義的核心存在一個問題。多元文化主義主張尊重其他文化,但是它最看重的是超越單一文化且尊重各種文化的能力。這就給文化本身加上了一個主要的限制。理想的多元文化主義者要能參觀清真寺、閱讀印度教經文,並且學佛教徒打坐。那些恪守自身傳統的人不可能體現這些理想,儘管這些人不停地說「尊重」,但多元文化主義者往往認為這些人比心胸開放的他們低一等。

  這當中存在某種逛動物園的心態。多元文化主義者想四處欣賞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只有這些不同的生活形式必須或多或少保持不變時才可以。社會各種次文化就像牢籠一樣,如果有太多的人可以任意出入,多元文化主義者將喪失指指點點或微笑面對的樂趣;如果每個人都是多種文化混雜下的産物,就沒有足夠真正的多元文化可供消遣。所以,多元文化主義者必須維持在精英層面,寄生在自己內在同質的單一文化中。

  有些人也許認為多元文化主義者也能專注於特定的單一文化中。某些範式顯示,虔誠的穆斯林或基督徒也能尊重其他宗教與信仰體系,並且願意向其他宗教學習。

  然而,對其他文化的寬容與尊重並不等於將所有宗教視為同樣重要。對於多元文化主義者來說,最好的做法是欣賞各個文化的優點,但是不能成為虔誠的基督徒、穆斯林、猶太教徒甚至無神論者。對於其他文化,要寬容甚至尊重,但基督徒若是真誠地相信伊斯蘭教與基督教一樣寶貴,又為什麼要當基督徒?

  這是多元文化主義者的兩難困境。你可以擁有一個各種文化彼此尊重的社會,說這樣的社會是多元文化主義。但如果你想支持多元文化主義,珍視多元文化並認為所有文化都具有同樣的優點,那麼你要嘛必須接受生活在單一文化下的人處於較低等的生活形式,因為他們的生活違反了尊重所有文化的觀念,要嘛你必須消除特定文化之間的區別,這樣人們會越來越珍視其他文化,而這將讓你珍視的多元文化衰弱。

  在我們的實例中,如果薩斯基亞想要繼續享受多元文化,她必須希望其他人不會像她一樣全力支持多元文化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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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kcl 發表於 2019-2-16 09:40

68. 疼痛錯亂

  車禍讓戴維受傷的腦部出現了一種非比尋常的後遺症。你抓、刺、踢他,他都不覺得痛,但每當看到許多帶有味道的黃色橡葉、聽到歌劇歌手唱到高音C、自己不自覺地講出雙關語,或是隨機想起過去的一些經歷時,他就會感到痛,有時甚至是劇痛。

  除此之外,戴維完全不覺得疼痛讓人難受。他不會故意尋求疼痛,但也不會努力避免疼痛。這意味著戴維不會以尋常的方式表現他的疼痛,例如喊叫或扭動身體。戴維疼痛時唯一的生理表現是各種不由自主的痙攣:聳肩、眉毛上下快速跳動,或是手肘如翅膀般拍動,讓他看起來像隻雞。

  然而,戴維的神經學醫生對這些症狀深感懷疑。他知道戴維不再像以前一樣感受疼痛,但懷疑戴維看到「太多黃色」時感受到的痛覺是什麼。那不可能是痛覺。就定義來說,疼痛是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因此人們都想避免。或許戴維的大腦受損讓他忘了真正的疼痛是什麼感覺。

  ——資料來源:「疼痛錯亂與火星人的疼痛」,戴維·劉易斯,收錄於《心理學的哲學選讀》第1卷,內德·布洛克編,哈佛大學出版社,1980。

  心靈哲學家喜歡研究疼痛,他們對主觀經驗本質,以及主觀經驗與客觀知識的關係很著迷,而其中沒有什麼比疼痛更主觀、更真實。只要問問有牙痛經歷的人就知道。同時,我們通常很容易看出一個人是否痛。和想到企鵝這樣的一般心靈事件相比,疼痛不一樣。疼痛不僅影響我們的外在行為,還影響我們的內在經驗。

  所以,如果你想了解主觀經驗是怎麼回事,疼痛會是很好的研究對象。戴維的「痛覺錯亂」的故事是一種嘗試,我們可以研究各種與疼痛相關的變數,看看哪個變數是本質性的,哪個純屬偶然。三個最主要的變數分別是:主觀經驗、典型原因與行為回應。痛覺錯亂只有主觀經驗與一般痛覺相同,因果則非常不同。如果我們把痛覺錯亂描述為疼痛,就表示我們認定疼痛的主觀感受就是疼痛的本質,而其原因與反應只是偶然,與它們通常的形式不同。

  有關疼痛的常識也是不明確的。一方面,似乎人們都說疼痛本質上是一種主觀感受,只有哲學家與心理學家會認真地從刺激——反應或大腦運作的角度界定疼痛;另一方面,常識上大家會說疼痛是一種主觀感受,如果有人對疼痛既不在意也不難受,大家就會說這個人完全沒有感受到痛覺。這意味著戴維的故事前後矛盾:不管戴維怎麼說,他其實就是感覺不到痛。他的神經學醫生的懷疑是對的。而且,我們也只有戴維的話可以研究。為什麼我們應該相信戴維有能力辨識自己的內在感受與未出車禍前相同呢?

  然而,問題的要點是內在與外在的關係。我們似乎可以很輕鬆地說,疼痛是由疼痛者本身的感受來界定的,而內在感受又與外在行為緊密相連,比如避免疼痛與痛苦的表情就是例子,但是得出這種解答顯然過快。因為如果疼痛真是一種感覺,為什麼少了相關的行為,就無法想像疼痛的體驗?只說疼痛一定以某種方式表現並不夠,你得說為什麼疼痛一定會以這樣的方式表現。除非你能解釋清楚這一點,否則痛覺錯亂仍有可能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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