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我是這樣的作者 作者:戰袍染血(連載中)

 
Babcorn 2019-6-23 16:52: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8 26698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47
第六十章 妙啊!

  渾園深處、亭台靜室之中,有幾人相對而坐,都是四五十歲的樣子,個個儒雅隨和,神態從容。

  其中一人,著深意,正看著面前棋盤,低語問道:“孟兄,那個鄭興業,真有你說的這般年輕?”

  對面,鬚髮半白的男子微微一笑,雙手攏袖,輕笑道:“等你真正見了他的人,便該知道我所言不虛。”

  這人正是先前在大理寺卿的家宴中被邀請過去的、關中大儒孟准。

  在孟准的對面,與他對弈的看上去五十多歲,但身材健碩,面容棱角分明,正是孟准幾十年的好友,同樣也是關中有名的大儒,楊靖。

  這楊靖放下一顆棋子後,就搖搖頭道:“他的文章我看過,內容很是深邃,雖然有些地方還欠打磨,有幾分紙上談兵的味道,但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學以致用,更重要的是,便是如今,只要稍加點播,將其中一些想當然的地方剔除,便足以作為一份針對藩鎮的綱要了,若是寫出這等文章的,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子,就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你不是讓你的弟子去叫他了嗎?”正在觀戰的第三人,低聲笑了起來,“等人來了,你問詢幾句,不就都清楚了?”這人高冠博帶,留著五柳長鬚,年歲不小,精神矍鑠,頗有古之名士風采,正是渾園之主鐘繼友。

  楊靖便看了這人一眼,道:“老鐘,還說我,你不也十分好奇麼?”

  鐘繼友便笑道:“我自是好奇,你曾與我提過有藩鎮之分,還說你當年帶兵之時有如何感觸,結果突然出了個鄭興業,以四鎮論而聞名長安,我當然想要看看你這個小知己的樣子。”

  “知己?一愚兒罷了!”楊靖卻是搖搖頭,“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會試未過,便這般張揚,那般軍頭豈是那般好招惹的?真要是施展個什麼手段,他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聽你這話,便知道還是擔憂鄭興業的。”孟准輕輕點頭,“但你莫要擔心,我也知曉這些,因此最近這段時間,都是讓他去我那裡為學,想來我這張老臉還是有些用的。”

  鐘繼友便道:“這話可不是杞人憂天,如今那藩鎮派系的人,不是已經有動作了嗎?推了一個頭腦簡單的勳貴來擾亂局勢!”

  “哼!”孟准冷哼一聲,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那位新任定襄侯是個什麼人,長安誰人不知?他也有臉說文章是自己寫的,怕是我問他幾個藩鎮,他連方位都說不出!那些軍頭也是昏了頭,居然推這麼一個人出來,莫不是真以為他們現在勢大,可以指鹿為馬了?”

  楊靖反而笑道:“你這老小子,怒氣倒是不小,還是先歇歇吧……”

  他還待再說,外面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老師,幾位先生,我已經將鄭君請來了。”

  聽到這話,屋子裡的幾位老先生都微微正身,調整了表情之後,楊靖便對外面道:“既然來了,便進來吧。”

  於是,那房門被人推開,鄭興業跟著一名青年踏著小碎步步入其中。

  這一進來,鄭興業便低著頭,不敢隨意抬起。

  “你就是鄭興業?”楊靖放下棋子,“果然很年輕,著實讓人難以相信,居然會是你寫出了那篇文章。”

  鄭興業聞言兩手微微攥緊,但並未有什麼回應。

  “也罷,你先坐下,待我與孟老頭下完這局棋,在與你說話!”

  鄭興業面露緊張。

  “莫慌,”孟准卻是朝他笑了笑,“楊老怪這是要考較你的定力,等會還有話要問詢你,且做準備。”

  楊靖頓時皺起眉來:“你這話說出來,還有何用?”

  “我自是瞭解興業,你那些個考較,不說也罷,”孟准說著笑著,見對面人表情變化,便改口道,“行了,先別管這許多,下棋,下棋!”

  ————————

  “這裡就是渾園啊。”李懷走下馬車,看了一眼遠方的朱紅色大門,回頭說了一句,“與我家的集園比起來,哪個景觀更別緻。”

  只是車廂裡卻沒有半點聲音傳出。

  “公子?”這下子,趙暢的車伕和僕從卻有些擔心,一個個跑到馬車跟前,詢問裡面。

  隨後,趙暢便不耐煩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方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先入內,莫來打擾我,正看到關鍵之處,這河朔地的輔牙相依,急熱為表裡,說的正中要害,我過去也曾有感,但卻不如此言通透,妙!實在是妙!哈哈哈!令我茅塞頓開啊!”說到了後來,他竟是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這……”眾多僕從面面相覷。

  “莫慌,你們家主子沒有得失心瘋,只是看了好文,難以自持而已。”李懷淡淡一笑,雙手背後,微微仰頭,神色從容。

  這個動作,他練了很久,就想著今天在這文會中展現出來,沒想到還沒進門,就先在好友面前用上了,可惜周圍圍觀的人少了點,而且還不知道內情,沒多少議論和驚訝,也沒有義務解說員,有些遺憾。

  一名年紀稍大的僕從便對李懷道:“侯爺,您先讓公子下來,咱們人都來了,總不好停在這裡。”

  李懷還是淡淡一笑,揮揮手,從容說道:“不著急,他這就要下來了。”

  這邊話音落下,那邊車裡就傳出一聲怒喝:“怎的到這裡便沒了?”

  嘩啦!

  隨後,車簾被趙暢一把掀開,這位滿臉怒氣的小國公直接跳將下來,拿著手裡的稿子,質問李懷:“後面的呢?”隨後,注意到遠處,有不少人將目光投注過來,便又壓下怒意,低語道,“今日這般場合,你還不把書稿盡數拿出?又或是還未寫完?”

  “冤枉我了,”李懷搖了搖頭,“這書稿我是寫完了,也都拿給你了。”

  “放……胡說!”趙暢強壓怒火,“當我看不出來麼?你這文稿中分明有未盡之意!開篇的四鎮說是引子,隨後引出了藩鎮存續之意,又針砭時弊的提及了藩鎮錢財之事,甚至推算出不少趨勢,但到了這裡便沒了,總結之言卻是殘缺不全,當我看不出來?”

  說著,更是看著李懷的衣袖,一副懷疑的樣子。

  李懷卻是坦然說道:“正養啊,你也得想想,這時候我自是要小心一些,而且也得留一些餘地,因此不可言盡,而且我留著最後的缺口,正是圍城必缺之意,是個引子,看看能引出多少言論。”

  “嗯?”趙暢一愣,沉吟片刻,語氣裡還有不滿,“便是小心謹慎,難道連我都防?”

  李懷無奈說道:“這當然是沒有的,但你也知道,如今不少人是不信我的,我當然要留一些文稿在此……”他指了指腦袋,“而且,你覺得那些個大儒,看了文章之後,會不會詢問一二?而那些暗地裡的小人,又會不會有其他什麼計謀?”

  他深吸一口氣:“我得做好準備啊!”這殘篇扔出去,看看那些大儒和俊傑怎麼補全,我再一回溯時間,還不都是我的了?

  妙啊!

  越想,李懷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由佩服起自己。

  趙暢雖還不滿,卻還是點點頭,只是道:“等會你先與我說說那後面……”

  他正說著,遠方就有人呼喊二人之名。

  李懷回頭一看,便道:“張兄已經到了,我等先入園吧。”

  趙暢嘆了口氣,將那文稿收好,遞給李懷:“便算你說得有理,且入內。”

  只是走了沒兩步,李懷卻忽然渾身一震,然後他停下了腳步,深吸一口氣,攥緊了雙拳,咬牙切齒道:“所謂事不過三,我倒要看看,這回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48
第六十一章 李懷的決心!

  背刺者和背叛者,還有那群名士、大儒的面子,事情有點複雜啊……

  眾多信息在李懷的心中流過,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對趙暢道:“正養,這次還要麻煩你,調配一些人手,守在一側,等文會開始之後,讓他們去個地方,捉拿一人!”

  “什麼?又要捉人?”趙暢一愣,但旋即點頭,“好,我這就安排人手!”隨後問了細節,便吩咐下去,跟著又道,“不過,這裡不比他處,我也不能召集多少人手,以防被人詬病。”

  “這個我明白。”李懷點點頭,表情依舊嚴肅,想著還有什麼地方需要佈置。

  “玄慶,可是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張坤走過來,注意到了李懷的表情,“還有些時間,我等還可以參詳。”

  “長盈,莫被他給騙了,這小子有的是主意,”趙暢卻有些沒好氣的說著,“他分明早有定計,剛才就已運籌帷幄,現在這是故作姿態,裝作苦惱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就計畫好了。”

  “我……”李懷剛剛備受打擊,本來就憋著一口氣,結果友人卻是這般說辭,還不能反駁。

  為何不能?

  因為他確實是有“計畫”了,接下來發生之事,幾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奈何,這不是他籌謀出來的。

  因為他已經經歷兩次了。

  “正養,何以這般說辭?”張坤看了趙暢一眼,又看了一眼李懷,面露狐疑,但馬上就猜到了緣由,“可是玄慶的文章,已經被你看過了?才這般有底氣?”

  趙暢情緒稍微好轉,撫掌笑道:“果然瞞不過你,只是不方便再拿出來,不過我等於玄慶同行,能讓他多說幾句。”

  張坤點頭道:“正該如此,”然後看了一眼那扇大門,“時候也不早了,先入內再說,等會還要引薦幾位朋友,與玄慶認識。”

  但他沒想到,這話音剛落,李懷便乾脆的搖頭道:“我等入內便可,至於引薦朋友,著實沒這個必要。”

  張坤微微皺眉。

  趙暢則道:“玄慶,先別牴觸,不是讓你去攀交情,來此的有不少賢達之人,有不少年輕俊傑,提前親近了,等會大儒問詢,也好有個照應。”

  “我知道這是老成持重之言,”李懷嘆了口氣,“只是這人的心思,不能光看表面,表面稱兄道弟,實際上卻可能看你不起,如今我這名聲在外,除了你們二人,有幾人會真誠相待?”

  “話不能這麼說,該做的還是得做……”趙暢還待說著,三人走入了大門,迎面就有一個青年朝這邊招呼起來——

  “趙兄、張兄!”

  “王兄,好久不見了。”趙暢朝那人拱拱手,轉頭對李懷低語道,“此人名為王景,其叔王立庭不日便會被調入中樞,會在吏部擔任要職,其人也堪稱一時俊傑,若與此人結交,也有好處……”

  聽著這話,李懷卻只是搖頭,並不認同,甚至看著王景的目光中,隱隱有著敵意,只是著力隱藏。

  趙暢眉頭微皺,正要再說,那王景卻已過來,而且這人的目光還落到了李懷身上。

  “這位便是新任定襄侯了吧,久仰大名。”王景朝李懷拱拱手。

  “我能有什麼大名,惡名罷了。”李懷眯起眼睛,看著面前這人,程序化的回了一禮,態度不咸不淡。

  王景自是能夠察覺,也不多言,只是和趙暢、張坤交談兩句,就藉口他事離開。

  等人一走,趙暢就有些埋怨的對李懷道:“玄慶,這般態度,怕是得不了助力的。”

  李懷則乾脆說道:“若是助力,那自當結交,就怕你當他是友,他卻暗藏禍心,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正養,你與長盈也該小心此人才是。”

  趙暢一愣。

  張坤也微微色變,繼而問道:“莫非你有什麼發現?”

  李懷則故作玄虛的笑道:“我觀此人面相,不似忠厚之人,其人腦後有骨,若是托之以信,恐傷自身!”

  “哦?你居然對面相之道也有研究?”趙暢很是詫異,說著還轉頭朝著已經走遠的王景看去,尤其是重點盯著後腦勺的位置,想要看到腦後反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李懷卻不由嘀咕:這可都是我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先糊弄過去的,哪裡有什麼真的反骨啊。

  張坤卻是若有所思,說道:“玄慶,你該是有了什麼情報吧?否則焉能這般武斷?”

  我能有什麼情報呢?我現在真正能用的人,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李懷心裡暗嘆,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一副心有籌謀的模樣,好讓自己的話有說服力。

  趙暢注意到兩人的對話和表情,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我就說嘛,就算是藏拙潛伏,但胸有韜略,又怎會真的毫無準備?如今看來,你早就著手搭建自己的班底了,至少這長安城裡,是有你的眼線的!”

  “???”

  李懷一臉詫異的看著小國公,心道這位的腦補功夫怎麼這麼強?

  “行,我都知道,這話不能說透。”趙暢點點頭,隨後再看向王景離去的方向,低語道,“既然如此,那咱們是得小心點,這王景……我且警惕於他。”

  儘管趙暢的理解有誤,但李懷終究還是讓他對王景等人生出了警惕,也算是達成了目標,這可以讓李懷省去不少的麻煩。

  畢竟在李懷心裡,對王景和隨後被趙暢和張坤引薦的幾個人,都是心懷不滿的。

  “這次,我看你們還怎麼背刺!一群二五仔!”

  想是這麼想,但李懷也慢慢鎮定下來,總結經驗教訓,好讓第三次攻略能順利一些。

  沒錯,這是李懷的第三次嘗試,他已回溯兩次。

  “第一次,是我主動投石問路,總結大儒、俊傑們的意見和看法就夠了,但第二次的失敗,除了我沒摸清人心之外,主要的還是幾個二五仔的背刺!”

  前兩次,李懷在趙暢、張坤的帶領下,和王景等幾個權貴、官僚二代結交,李懷本著前世的淳樸本質(?),始終對人帶有善意,願意相信他人,因而輕信了王景,真以為在面對質詢的時候,可以引為外援,與之頗為親近,埋下禍根。

  當然,這也是第一回時,幾個傢伙沒有跳出來。

  因為第一回,本來就是李懷拿出來浪的,幾個人還沒來及跳,李懷就先跪了。

  “我身懷外掛,又是個處女座,自然要追求完美,第一回,故意扮豬,好像真是個找人代筆的彩筆,回答起來磕磕碰碰,就是要引誘那幾個專家和教授,說出他們的看法,順便探探鄭興業的虛實,結果十分成功!”

  邊走邊想,李懷回憶著第一回的情況。

  他所謂的成功,實際上就是被鄭興業吊打,成為了一個標準的、被打臉的小反派,扔出了文稿後,也表現得像是個冒名頂替的,引誘幾位大家主動分析他的著作。

  “我這文稿本就留有餘地,尤其是總結的部分,給人營造出意猶未盡的感覺,那些大儒也好、俊傑也罷,都是好為人師的,忍不住要出來發表看法,給予補充,讓我把握住了他們的心思,並且完善了文稿!可謂投石問路作戰大成功。”

  李懷始終清楚,自己既沒籌謀之能,也不是什麼大文豪,對藩鎮的研究拍馬都趕不上那些大家,能表現得還行,還是腦子裡有存貨,加上侯府積攢的文獻,綜合拼裝,勉強潤色,才弄出了這麼一份文稿。

  “那份文稿,讓趙暢看得如痴如醉,但落到楊靖手裡,拼裝痕跡瞞不過他,一連串的問題讓我無從招架,好在這老小子喜歡倚老賣老,又好為人師,直接就是一頓闡述,他說得舒暢、盡興,我作為一個反派,雖然被人鄙視,也有很大的收穫,他的觀點非常不錯,現在都是我的了!”

  在收集了足夠的信息,被所有人嘲笑著,甚至要被轟出去的當頭,李懷果斷的回溯了時間。

  第二回,他胸有腹稿,表現的非常強勢,處處壓人一頭,先人一步,舌戰群雄,連楊靖那老小子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但正當李懷自我感覺良好、心態和狀態要突破天際的時候,二五仔們跳反了。

  以王景等人本站在李懷陣營,突然出言指責,說李懷對諸位大儒態度不端,又污衊李懷,說他的文稿有人代筆,李懷猝不及防之下,雖有慌亂,但很快就利用第一回的積累,一一反駁。

  但就在這關鍵時刻,突然蹦出的“污點證人”,讓局勢急轉直下,乃至讓事情的性質,都整個改變了!

  “回想起來,王景這些人,必然和幕後推手有默契,本就不該輕信,另一方面,也是我太強勢了,讓參加文會的大人物們有些下不來台了!以至於在王景等人跳出來的時候,主持文會的大儒們,沒幾個願意追究事實真相的!人緣不能太差啊!”

  走入了園林中央,期間已經見到了幾個“熟悉面孔”,並且一一問候,只是比起前兩次,這次李懷可沒什麼熱切勁兒了,最多一個不過不失。

  “長安文會,說到底了,還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互相吹捧,講究的就是一個有來有往,我讓眾人都下不來台了,就算一時得了便宜,還是有會有後患,就這點來看,被二五仔背刺,也算是塞翁失馬,讓我能清醒一下,但即便如此,二五仔依舊是二五仔,別指望我以德報怨!”

  想到這,他看著眼前那人的目光陡然間銳利起來。

  “這次,我定要把握住趨勢,將事情瞭解,尤其還涉及到侯府叛徒!無論如何,都退縮不得!不然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

  “我就再讀一次檔!”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49
第六十二章 諸位,權衡的如何了?

  鄭鄉被對面的李懷盯得一陣緊張,心裡嘀咕著,莫非這紈袴對我心有不滿,想要逞兇?又想到了之前聯絡自己那人,不由心虛幾分,下意識的轉移目光,不敢直視李懷,匆匆兩句之後,便告辭離開。

  看著其人背影,趙暢就道:“這人眼神飄忽,言語匆忙,或許真如玄慶所言,縱未包藏禍心,也沒有多少善意,不結交也罷。”

  張坤點點頭,問李懷:“既無外援,我等便當同進同退,玄慶,你先將文稿內容與我說上幾句,到時候也好照應。”

  李懷點點頭,他也不矯情,先前兩回他都得了二人之助,尤其是第二回,在二五仔們紛紛跳反的時刻,趙暢與張坤依舊竭力維護,甚至得了旁人的遷怒。

  想到這,李懷便道:“咱得有言在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們不要出面,我來此的目的,你們是知道的,該由我來解決。”

  “這話就太見外了!”趙暢立刻不滿,“我與長盈是畏懼這些的人嗎?旁的不說,只是邀請於你,便已和你連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你真的落難,我等又豈會袖手旁觀?”

  張坤也道:“你該是知道的,想要邀請一人過來,都是往裡面報備了的,你過去是為了藏拙,但壞名聲是實打實的,要邀請你,我與正養費了不少功夫,就算想明哲保身,也是躲不過的。”

  李懷聽著,心有感觸,於是笑道:“既如此,我不會讓你們閒著,得幫我出主意,只是開始時候,還是讓我主導。”

  趙暢馬上明白過來,道:“原來如此,你有通盤籌謀了,定是盡在掌握,我和長盈若是出面,反要亂了你的步驟,既然如此,你就放手施為吧。”

  “呃,”李懷不得不捏鼻子認了,“對,就是這麼回事。”

  趙暢大手一揮,興致勃勃的道:“這便行了,旁的不用說了,先給長盈說說你那文稿。”

  李懷點點頭,道:“咱們邊走邊說。”

  十幾步後,李懷就將文稿內容講了個大概。

  “若如此,此文足矣!”張坤感慨之餘,又道,“玄慶,按你的籌謀,便好辦了,文稿足以平息流言,我等也可騰出手來處理旁事,那王景等人如果真懷有他念,其實可以利用一番,或許能有奇效。”

  李懷心中一動:“長盈的意思是說,要將事挑明。”

  “這就要看你對那幕後人的籌謀瞭解多少了,”張坤沉吟了一下,“我只是從旁協助,真正出面的,還得是你,看你如何權衡了,只是有一點,你需下個主意。”

  李懷誠懇道:“長盈請講。”

  張坤就道:“別再顧慮其他,既然出手,便要一鼓作氣!此事,容不得心慈手軟!”

  李懷聞言沉吟,最後點頭道:“我對他們的情況瞭如指掌,有如親身參與!這次是要一鼓作氣了!只是這針對的對象就得變一變了!過去我因……嗯,藏拙,有時狠不下心來,是得改改了。”

  他心裡浮現出一個人的告誡。

  “該狠的時候得狠了,這已不是穿越前的世道了!”

  趙暢則補充道:“你既有決定,我等自是全力相助,不過王景等人也有格局,更有身份勢力,也不缺名望,按你說法,他們還和旁人勾結,想要震懾他們,你就不能再藏拙了!”

  他又是大手一揮:“拿出你擅籌謀、精權謀、心思深遠的氣度出來,必要時,展現手下勢力,方能讓他們知道厲害!”

  張坤點頭同意。

  “……”

  李懷沉默之後,也只得點頭,心裡則回憶起來:我以前寫的那些主角,都是怎麼裝的來著?

  ——————

  另一邊,離開的鄭鄉,到了處涼亭,和等在這裡的王景等人碰了頭。

  “那李懷果是個狂妄性子,剛才還用眼神來恐嚇我!”他一坐下,就忍不住低估。

  “可不是麼?剛才有張坤引薦,那位定襄侯只是有氣無力的回應,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樣子,著實讓人不忿!”

  “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名聲,換了其他時候,我們見到他,繞道都還來不及呢,這次與他結交,他倒一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未免也太狂妄了!他以為他是誰?真以為一個侯爵的名頭,就能小視天下俊傑?今日,他必後悔!”

  “李懷固是狂妄,但真正讓人唏噓的,還是小國公與張君啊,他們二人何等人物,為何會與那人這般親近?甚至主動邀他來此!李懷身敗名裂是咎由自取,可惜要連累了趙、張兩人!”

  ……

  一群人議論著,此起彼伏的感慨。

  王景忽然打斷道:“諸位且不要多說,目前局勢不明,咱們雖得了些提醒,但也得先觀望一番才行,那李懷是個不頂用的,可背後站著小國公和張坤,我們一旦出面,等於和他們兩位撕破臉,沒有足夠的好處,或者適合的時機,何必主動跳出呢?”

  旁人一聽,紛紛點頭誇讚,說正是這個道理,又道還是王景想得周到,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

  這時候,人群中有個聲音道:“我聽說,那李懷其實胸有謀略,不知諸君是否聽說前幾天,定襄侯府的權爭之事?”

  眾人循著聲音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年輕世家子。

  “劉兄,你得了什麼消息?”王景眯眼問道,“侯府權爭?我略有耳聞,聽說能夠平息,與前任定襄侯和小國公脫不了關係,莫非還有他李懷的本事?若真有本事,還能有權爭?”

  “是啊,聽說是小國公帶人平息。”

  “前任定襄侯也有點能耐,才能壓下來。”

  “李懷也是運氣好。”

  “我是聽說……”劉姓世家子名為劉琦,聞言說著,“這權爭乃李懷一手策劃,他先是示敵以弱,不久前,藉著大婚機會,故意賣個破綻,讓侯府一夥謀權的覺得有機可乘,突然發難,沒想到李懷早就做好了準備,以前任定襄侯為根基,外聯小公爺,一舉挫敗對方!現在,李懷已然獨掌大權,侯府上下,無不臣服!”

  整個涼亭頓時一靜。

  “這……編的吧。”鄭鄉小心翼翼的說著,“李懷那等人,能有如此心智和手段?若真如此,過去那些荒唐事……總不是假的。”

  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貿然開口。

  王景遲疑著道:“這……總要等確定了才好,不過……如果是真的,我等確實要好好權衡一番……”

  話還沒說完,忽有小廝過來稟報,說是李懷直奔此處而來。

  “他來作甚?”

  眾人表情頗為複雜。

  王景分析道:“剛才有小國公引薦,他尚且對我等冷淡,顯然不是專門過來的,很可能是路過……”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李懷已經快步衝來,一邊走還一邊仰頭長笑,見著眾人目光看過去,又停下笑聲,想要說些話,只是話未出口,就被護衛攔在亭外,不得不轉而報名,場面一時十分尷尬。

  涼亭裡的眾人再次面面相覷,皆鬆了一口氣。

  就他這個莫名其妙的行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心機深沉的。

  王景一揮手,讓護衛放行。

  李懷也不道謝,也不說來意,徑直走進亭子,半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找了個空位坐下,拿起石桌上的茶壺,便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口。

  王景眉頭一皺,正要質問,沒想到李懷放下茶壺,抹了一把嘴,笑道:“如何,諸位權衡的如何了?”話落,露出淡然笑容,掃視眾人。

  滿亭皆驚!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49
第六十三章 恭送侯爺

  李懷說完話,摸了摸酒壺,終於緩解了心中的尷尬。

  方才他得了張坤提醒,便徑直來到這裡,看看能否合將王景等人利用起來,反正都是二五仔,坑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不過,考慮到趙暢的提醒,結合前兩回的經驗,李懷也意識到,必須要拿出點手段才能震懾住這些人,於是就參考起筆下的那些主角們,準備先聲奪人。

  “長笑出場,然後一語驚人,本是一整套解決方案,結果被護衛給攔住盤查,也太不按流程走了,世界突然這麼真實,難道只有在面對鄭興業的時候會放水?”

  “知道你那些主角的登場,都有多尷尬了吧!+1槽點!”

  猛然間聽到系統的聲音,李懷不由心道:系統,你最近的存在感有點低哦。

  這話當然不會有回應。

  在李懷在平息尷尬情緒的時候,涼亭依舊是一片安靜,所有人看向李懷的目光都帶著驚疑不定。

  末了,還是王景打破了沉默:“侯爺此話怎講?何為權衡?”

  “想用言語是來試探我?看我知道了多少?”李懷摸著茶壺,暗道正等你問呢,“咱們都是暢快人,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知道,有人找過你,想讓諸君在關鍵時刻,祝他們一臂之力,給我背後來那麼一下,是也不是?”

  周圍再次陷入了安靜。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想到了劉琦方才的話,心中忐忑起來。

  “此話從何說起?”王景面色平靜,“我等來此參加文會,是要向大家討教,聽大儒講學的,這等難得的機會,是等了幾年才能得到,旁的事與這有何聯繫?”

  心理素質真不錯。

  李懷暗嘆一聲,又免不了惱怒。

  就是這種素質,所以之前睜眼說瞎話的時候,才能那般逼真!

  一念至此,他的語氣頓時強硬起來:“不繞圈子了,我來這裡,就是要警告諸位,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們要跳出來,可以,但要想清楚下場!別怪我不提醒你們,那個拉攏你們的人有手段,但我李懷也不是吃素的!”

  “侯爺莫非是來找麻煩的?”王景的語氣也開始不善了,半點也不想讓,“若是如此,那還是請回吧!左右,送客!”

  頓時,就有護衛逼近過來。

  李懷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淡然笑容,心裡卻念頭電轉,想著該如何回應。

  在來的路上,他就想過,是什麼樣的利益讓渡,才能讓這些人在關鍵時刻跳出來。

  單純因為李懷的名聲,顯然是不現實的,畢竟李懷背後還有兩位好友,能讓幾個勳貴子弟選擇和趙暢、張坤敵對,這背後的推動力,必然不簡單。

  “我知那人和你們許諾了不少,”眼看護衛靠近,李懷心中打鼓,但臉上卻還是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他眯起眼睛,音調提高了幾分,“但幾位都是聰明人,定然能想到,那人願意付出這麼多,那這事會是那麼簡單嗎?你們確定,得罪了我等,能有好下場?”

  “閣下這話什麼意思?”王景心中一動,一抬手,兩個要抓向李懷的護院停下了動作。

  李懷暗暗鬆了口氣,繼續道:“你們不要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那可就是愚蠢了!”

  鄭鄉忍不住道:“無憑無據的,侯爺污衊我等,還出言侮辱?是何道理?”

  “鄭鄉!”李懷猛地提高音調,“你真有個好友是南陽人士,如今借住在你家?”

  鄭鄉一愣,隨後面色倏的一變!

  王景也是神色微變。

  李懷又看向其他幾人。

  “這位張君,你那祖父可好讀書?劉生,你前幾日可是得了一篇文章,日夜推敲?還有這位,額,好像是姓于,你與荀景關係親近,從他那裡得知了什麼不成?這些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確有其事,還是你們為了串聯,事先編排,要我明說不成?”

  李懷點著這些個人,如數家珍的說著,都是他們第二回用來誣陷的言語,他每說一句,這些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惶人心。

  到了這會,李懷朝誰看過去,誰就會下意識的低頭,似乎畏懼與之對視。

  “侯……侯爺……”王景很是猶豫,最後還是決定出言打斷。

  未料,李懷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王景的身上,讓後者也忍不住低下了頭。

  “王公子,不知你之前去的書塾,是否就擺著幾張文稿?恰好就讓你見到了!”

  王景頓時頭皮發炸,看向李懷的目光有如看著鬼神,但馬上就就明白了什麼,忍不住道:“你在我們身邊安插了人手!這些都是私密之言,只有親近之人才能知曉!你……你是什麼時候安插的……”

  你的問題,真讓人蛋疼。

  李懷心裡吐槽,但臉上還維持著淡淡的笑容,也不回答,轉而道:“誣陷也是一門技術活,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諸多大人物面前,就更是如此了,得提前串供,還得做好預設,防止漏洞太多,被當場戳穿!”

  頓時,王景等人額頭上冷汗淋淋,看向李懷的目光中,都透露出畏懼之色。

  “當然,”李懷還是摸著茶壺,注意到了眾人的情緒變化,心裡頓時穩了,“無論是何等藉口,總歸是有破綻的,只是你們若是全數蹦出來,背後的人脈網絡盤根交錯,加上旁人敲邊鼓,也就成了勢,即使有些破綻,恐怕也不會被人怎麼深究……”

  撲騰。

  鄭鄉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彷彿被抽乾了力氣。

  “我等……”王景硬著頭皮道,“我等雖得了些消息……”

  “不否認了?”李懷眉毛輕佻。

  劉琦趕緊道:“還望侯爺給我等自辯機會!這事,其實也有前因,我等並未真的答應那人!”

  李懷輕輕點頭,這讓眾人鬆了口氣。

  王景趕緊道:“我等固然得了些消息,可也知道輕重,怎會為他人火中取栗?況且,侯爺您與小國公、張君交好,我等又怎會冒著得罪三家的危險強出頭呢?這從始至終,都只是權宜之計,拖著那人!便是侯爺不來,我等也會找機會提醒您,注意荀妙。”

  “哦?你們顧慮重重,所以不會輕易出頭?”

  李懷差點沒忍住粹王景一口,你上次怎麼不是這麼幹的?果然是二五仔,來回出賣,良心大大的壞了!

  忽的,一道靈光閃過心頭,李懷腦袋裡一陣清明,道:“原來如此,我大概是明白了。”

  王景微微抬頭,小心問道:“侯爺明白什麼了?”

  “想通了些事。”李懷擺擺手,站了起來,“幾位固是一時俊傑,只是人無完人,想來還是有些把柄的,這把柄能落到那人手上,自然也能讓我知曉,等他拿著這些把柄來威脅諸位,只望你們能想想此刻李某的話!好生權衡選擇,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隨後,他轉身就走。

  王景等人也不知道李懷想通了啥,他們也不敢問,更不敢阻攔,便齊聲道:“恭送侯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0
第六十四章 斯人眼中景

  等李懷離去之後,王景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半晌無語。

  其他人也是一樣,涼亭裡一時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道:“不愧是武勳世家,壓迫感太強了!”

  鄭鄉一聽,連連點頭,說道:“侯爺初來時,尚不覺得如何,現在回想起來,處處皆有威嚴!”

  這時又有人問王景:“王兄,定襄侯莫非都已經知道了?”

  “還用問嗎!”鄭鄉跳了起來,“這不是明擺著的麼?咱們這點想法,荀妙的些許心思,全部都在這位侯爺的算計中了!故作紈袴,暗布密探,這……所謀甚大啊!”

  王景臉色劇變,連忙呵斥:“休得胡言亂語!”

  鄭鄉也回過神來,臉色蒼白:“我就隨口一說!”

  劉琦趕緊接過話題:“我等這次怕是捅了大婁子了,他荀妙更是踢到了鐵板,當務之急,還是想想後面該如何處置,一個不好,唉!也是貪心之過啊!”他忍不住悔恨。

  “這……”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愁眉苦臉,有的面露憂愁,多數都露出了後悔之色。

  “實也不是我等輕忽,是定襄侯隱藏的太深了!”王景搖了搖頭,“誰能想到,這位居然是如此人物?”

  鄭鄉趕緊問道:“王兄,咱們這些人裡,你對權謀最是精通的,依你看,方才侯爺那些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透露了何等深意?咱們得揣摩揣摩啊,不然,怕是一個不小心,就要飲恨!”

  “也好,”王景點點頭,沉吟片刻,然後道,“如今看來,侯爺過去是隱藏鋒芒,因著襲爵,所以不復隱瞞,過去那些個荒唐事只是掩飾,借此迷惑世人,其實暗地裡,已經組建了自己的班底!眼下,這長安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他的眼線,我們的這些個事,才會瞞不過他!”話中有著唏噓,“過去是走眼了。”

  劉琦也感慨道:“是這個理,其實我等早該想到的,小國公是何等人物,連他都站在定襄侯一邊,已經說明了很多,可惜我等未能看透啊!”

  “唉!”鄭鄉頓時捶胸頓足,一副懊惱模樣,跟著又一個激靈,“那按著王兄的說法,侯爺手眼通天……”

  “不光是手眼通天!”劉琦立刻補充道,“先前侯府權爭的傳聞,必是侯爺佈置,說明他城府甚深,心機更是驚人!”

  鄭鄉從善如流的道:“那就是手眼通天、心機城府都是一等一的人物!這樣的人,當然不會無的放矢,他過來警告我等,是因為荀妙拉攏我們,可問題是……所謂把柄,難道是真的?”

  此言一出,王景的額頭上再次流下冷汗。

  “定襄侯這等人物既然提及了,就說明我等……我等若真有把柄,說不定就落到了那荀妙手中,他或許會用把柄來逼迫我們在關鍵時刻出面,可問題是……”

  他話一說,其他人也明白過來,一個個面白如紙。

  “侯爺也知道了啊!這可如何是好!”鄭鄉哭喪著臉,“他荀妙能拿著把柄來威脅我等,難道侯爺剛才就不是威脅?”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陣驚恐,徹底沒了主意。

  “唉!”最後,王景嘆息一聲,“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時,遠方有人招呼。

  王景看了眾人一眼,沉聲道:“文會將啟,我等先過去,看看局勢,若是實在不妙,就一起退走,想來咱們雖然比不上他荀國公府的權勢,但合力一處,他荀妙也不敢逼迫過甚吧?”

  ————————

  “那些人定有把柄落在荀妙手上,”李懷在涼亭中,就想通了此事,“否則第二回時,我拿出文稿,借諸大儒的心得體會,已立於不敗之地,有絕對優勢,還有趙暢、張坤相助,自己也是定襄侯,幾乎奠定了勝局,和王景等人無冤無仇的,什麼樣的好處,才能讓他們在那時候蹦出來?要知道,要是一個不好,他們是要翻船的!這般冒險,有些說不通了,除非是不得不出。”

  李懷隱隱意識到,能驅使幾人鋌而走險的,除了胡蘿蔔,還該有大棒,一手軟、一手硬,才能成事。

  “不知他們的把柄是什麼,但我可以裝作知道,哪怕只讓他們關鍵時刻老老實實的,也足以讓劇情改變!若能更進一步,反而能利用他們,把藏在後面的那人在大庭廣眾下揪出來!”

  想著想著,他忽然停下腳步,朝前面看了過去——

  遠處的一條長廊上,正有一行人行走。

  如果是第一回,李懷只認識其中一人,但現在他很清楚,那是那楊靖、孟准、鐘繼友等人,領著鄭興業和他們的弟子前往園心小築。

  “真是主角待遇啊,我這邊連哄帶騙的,才堪堪懾住王景等人,那邊鄭興業卻已成功混入大儒隊伍裡,成了種子選手!”

  他撇了撇嘴,眼神微微一動,目光轉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那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步伐穩健,正朝鄭興業走去,一邊走,一邊拱手問候。

  “荀國公的幼子,荀妙。”

  身後,傳來了趙暢的聲音,小國公與張坤來到了李懷身後,也看著那一行人。

  張坤道:“在這看著也無甚用處,先往園心過去吧,楊先生等人動身了,文會差不多要開始了。”

  李懷與趙暢聞言點頭。

  ————————

  另一邊,與楊靖等人見過禮的荀妙,來到了鄭興業旁邊,兩人走著走著,落到了隊伍最後。

  “如何?”荀妙笑問,“以你的本事,該是讓幾位先生都十分看重吧。”

  “是幾位先生錯愛了。”鄭興業習慣性的謙虛了一句。

  荀妙笑道:“這便是了,有了幾位先生的欣賞,足以事半功倍,便是李懷真有什麼底牌,也無需擔憂,”他壓低了些聲音,“我安排了人,等會兒會在幾位先生近處落座,然後交談你與李懷的矛盾,以及李懷的無恥,足以讓幾位先生聽聞,這樣一來,你越是出色,幾位先生對李懷就越是厭惡……”

  鄭興業聞言欲言又止。

  “切不可婦人之仁!”荀妙輕輕搖頭,“他那般陰險,你一時心軟,後患無窮!想想那日,你在他府上受的侮辱!”

  鄭興業聞言,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重重點頭。

  荀妙笑道:“我還有後手,也不怕說與你知道,與趙暢等人親近的幾個世家子弟,已經被我拉攏,關鍵時刻保管讓他們出來給李懷來一下,讓他無翻身之可能!”

  鄭興業卻有些疑惑,問道:“既與小國公等人親近,為何能被拉攏?萬一他們顧慮小國公的權勢……”

  荀妙就道:“放心,有的是方法讓他們就範!萬無一失!”他伸手虛抓,“一切盡在掌握!”然後輕笑,“你只管放手去做,便足矣!”

  說著,一行人來到了小築,在水榭間行走,入了裡面,頓時便有沸騰人聲傳來。

  沿途之人接連對楊靖等人拱手,然後又看著鄭興業等人,低聲議論。

  鄭興業昂首挺胸,只是很快,眼角餘光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懷,不由心中一跳。

  只是這屋子裡的人並不知道,在距離不遠的假山庭閣之中,正有一名男子眺望著人群。

  “這文會終於要開始了,黃旗,你給朕指指,哪個是鄭興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1
第六十五章 莫問,莫問

  楊靖、鐘繼友等人並未停留,而是徑直前行,便穿過了前廳,不如長廊。

  “幾位大家怎的走了?不在此處講學麼?”

  “兄台第一次來文會吧?這文會雖然每次在不同地方劇情,但都是在大族園林之中,這裡可不止一處屋舍,大儒都是去往裡面,先與其他大家見過,過得一會,才會正式宣講,咱們卻是無法直接與大儒和其學生論道,得等大儒們講學之後方可。”

  “原來如此!多謝兄台提醒!”

  這人群頓時興奮起來。

  “方才那鄭興業可是一直盯著你看。”

  人群中,張坤低語說著。

  李懷笑道:“不錯,那人心裡也憋著一股氣呢。”

  趙暢道:“這倒是奇了,他有什麼好氣的?”

  “這等人的心思,我等自是不懂。”李懷搖搖頭,“不過,也無需多等,過個一會便能了結。”

  “怕是不易,”張坤搖了搖頭,“他跟著楊先生等人,必有讒言,你便是胸有丘壑,貿然找過去,有幾位大儒庇護,也無法立刻與他對峙,加上這眾人起鬨,恐難競全功,要知這士林之人,首重名,後重實,你得先蓄勢。”

  “我亦明白,蓋因我未立文名,所以得先積蓄點勢,給旁人定個調,多謝見證之人,才能不讓幾位先生偏幫,也不被有心人歪曲利用。”李懷指著前面幾人,“好在,總有送上門來幫我蓄勢的。”

  前面,正有四名書生直奔李懷而來!

  周圍,氣氛凝重起來,不少人指著李懷三人竊竊私語,不少人都投以鄙視之意。

  ————————

  “還是心境難平?”另一邊,荀妙來到鄭興業身邊,輕笑道,“莫擔心,怕是還沒等你斥責他,那李懷已經被人說得羞愧歸去了!”

  鄭興業搖搖頭道:“他也是有見識的,至少背後有人。”

  “我方才已經使了眼色,這會該已經有人上面給他難堪,”荀妙的眼睛裡閃爍著寒芒,“文會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既然來了,就得做好準備!”

  二人說話的時候,又到了一行人的末尾。

  這邊話音落下,忽然就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荀妙回頭一看,便笑道:“該是有結果來了,是我安排的報訊之人。”

  這邊話音落下,卻見那報訊人滿臉凝重的來到,低語道:“啟稟公子,方才張生等人出面,指責那人欺世盜名,結果……”

  “結果怎麼了?”荀妙感到了不妙。

  “結果那人反是一頓論述,說的張生等人面紅耳赤,其中一人已經走了!”

  鄭興業在旁邊聽著,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荀妙也是一愣,繼而安撫道:“還真有點本事,”接著轉臉吩咐,“既如此,那就不能藏著掖著了,讓李嘉等人出面吧!”

  ————————

  “似你這等不學無術之人,也敢來質問我了?”前廳中,李懷看著面前幾名書生,搖了搖頭,“也不知你們是從哪裡聽得謠言?來問我藩鎮之法,軍陣之分,我出身武勳之家,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反倒是你,一個一個的口口聲聲喊著,結果卻一問三不知,連河朔幾鎮為何名都說不上來,也有臉出來?”

  對面三名書生,面色通紅,低著頭不說話。

  李懷見著揮了揮袖子,斥道:“還不速速退去,不要在此丟人現眼了!”

  那三人如蒙大赦,急急退走,其中一人還因為走的太急,絆在門檻上,直接趴到在地,然後手腳並用的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

  旁人見之,議論之餘,看向李懷的目光也有了變化,鄙視不存,帶上驚奇。

  “玄慶,你似乎早就料到他們要說什麼了?其人一句未盡,已被你說破心思!亂了他們陣腳!”張坤小聲問著。

  李懷心頭一跳,臉上不動聲色:“這等小人,還能有甚招數?他們也知我身份,知道不好問詩詞歌賦,自是要在這兵家一事做文章,這事還不算完……”

  話音剛落,便見幾名書生又靠了過來,其中一人還拿著一篇文章。

  “那人名為李嘉!”張坤提醒道,“他在孟准門下學過,也曾寫過兵策,得小心一點。”

  李懷笑道:“鍵盤俠爾!勿憂!”

  ————————

  “小姐,快點,不然要趕不上了!”

  幽靜小徑之中,兩道身影正在匆匆前行,兩人的身形都很是纖細,雖然被寬大的衣袍包裹著,卻依舊能看出曲線。

  走在前面的正不住的催促著:“文會已經開始了!”

  後面那人不緩不急的走著,還說著:“小彩,剛才都跟你說過了,不要叫我小姐了,現在得叫我公子。”

  “好吧,公子,這邊又沒有什麼人,”前面的小彩無奈的點點頭,又忍不住催促起來,“快點啊!”

  “這會過去也不見得開始,莫急。”

  “小姐……”小彩被女子瞪了一眼,趕緊改口,“公子,咱不是要看看未來姑爺麼?他的《四藩論》傳遍長安,咱們早點過去,也好見他風采!後面的女子微微面紅,嗔道:“什麼姑爺姑爺的,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這扮作男裝的女子,赫然是鄭興業的婚約者柳家小姐。

  “小姐害羞了!”小彩抿嘴一笑,“當初鄭公子去府上拜見主上,您不也偷偷瞧過了嗎,要我說啊,鄭公子挺好的,要文采有文采,要長相有長相,就是太會招蜂引蝶了,您不知道……”

  她還待再說,卻被那女子以眼神制止。

  跟著,他們便聽到前面有腳步聲響起。

  兩女同時放慢腳步,聽著前面幾人議論,那小彩忍不住道:“那個定襄侯竟然也敢來!還敢與人議論!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人嫌狗憎的,要搶了咱姑爺的文作……”

  “咱們趕緊過去瞧瞧!”柳家小姐止住侍女之言,加快腳步,很快就看到了被人群圍住了的前廳。

  人群鼎沸。

  忽然有人高喊。

  “出來了!出來了!”

  隨後,就見門口的人讓開了一條路,讓幾個人走了出來。

  這些人的臉色都不好,有的臉色鐵青,有的滿臉通紅,還有抬袖掩面的,個個步履匆匆,頭也不回的走著。

  看著幾個人迎面走來,還有人忍不住問道:“李兄、張兄,這是怎的了?不是和那位定襄侯……”

  “莫問,莫問!”為首那人一聽,也抬起袖子擋住臉,露出的皮膚一片通紅,“都是我等學藝不精,莫問!”

  然後這一群人立刻加快了腳步,從幾人身邊走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想到,這是出事了。

  小彩立刻就興奮起來,在自家小姐邊上嘰嘰喳喳的道:“定有熱鬧可看了!”

  柳家小姐卻是蹙起眉頭:“莫非是張坤張公子出面維護那李懷?”

  帶著這樣的疑問,這位小姐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快步前行,卻沒有去擠早就人滿為患的正門,而是到了一處相對人少的窗口,朝裡窺視,然後心裡頓時一跳——

  就見那屋子裡,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一名青年拿著一篇文章,笑著道:“剛才的情形,諸位也都見了,都說這文章是他鄭興業所做,我乃是要奪其名,可真說起來,方才那幾人可真個讓人笑話,半點說不上點子!不過,他們既然言之鑿鑿,諸位也心懷疑慮,不如就把他鄭興業叫過來,我與他當面對質,這真假虛實,豈不是一言可明?”

  他環視周圍。

  “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1
第六十六章 不去,不去

  “這人誰啊,還要找鄭公子對質!”小彩嘀咕著。

  “他就是新任定襄侯!”立刻有人介紹著。

  “看著倒一表人才!”小彩搖搖頭,“可惜是個肚子裡啥都沒有的草包,行為不端不說,還想著搶人名頭!”

  “這話就不對了!”旁邊一人略帶反駁道,“剛才李嘉等人出面挑釁,侯爺侃侃而談,絲絲入理,不僅沒被問住,最後反而說得幾人掩面而走!”

  “什麼?”

  柳家小姐一臉錯愕。

  又一人道:“侯爺拿著的便是鄭生的《四藩論》,李嘉等人拿這文章刁難侯爺,一番搶白,結果侯爺與之對答,卻順暢無比,不是生搬硬套,似乎還有引申……”

  “確有引申之意!”又有人接話,“我是看過的,鄭興業的文裡提及四種藩鎮,但著重說的還是錢財,只是先圈定了四種劃分,然後又去說藩鎮的錢財……”

  這人說著,居然露出敬佩之色:“剛才侯爺對談,不侷限於錢糧之道,深入淺出的分析藩鎮地形,解釋四鎮成因,若沒有對四種藩鎮的深入理解,是決計說不出這些的!”

  “真的假的?”

  “若是如此,那豈不是說,那《四藩論》……”

  柳家小姐神色微變。

  “四藩論,定是鄭公子所做啊!”小彩卻急道,“若是那定襄侯真的做出,他為何不廣而告之?”

  她這邊還在說著,屋裡再次有了變化,不少人快步朝後面的長廊走去,說是要將消息通報給鄭興業。

  餘下之人,則個個興奮,顯是覺得有熱鬧可看了。

  “這夥人怎麼這樣啊,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小彩忍不住嘀咕著。

  這時,李懷看向張坤,道:“便是鄭君來了,也還需要幾位見證,只是我過往名聲不好,怕是難入大家之眼,還得有勞張兄,幫我送些東西過去,看能否請來一二。”

  ————————

  中庭之地,正坐著兩位沙門大師,本與幾名書生交談,後來楊靖等人過來,兩位大師起身相迎,等再次坐下,就與楊靖、孟准坐而論道。

  鄭興業和荀妙和孟准他們的學生坐在一起,只是位置比較靠後。

  “皆在算計之中,待得幾位大家宣講之後,便可發難,”荀妙低語著:“放心,此次我準備充分,定然為你出氣!”

  鄭興業微微點頭,隨後想了想,還是問道:“此番荀兄這般助我,自是記在心裡,只是聽你之言,與李懷似乎也有過節。”

  荀妙點頭道:“有些牽扯,但不是與李懷,而是和他李家,這不瞞你,今日事過,自會詳細與你分說。”

  鄭興業點點頭,隨後就見剛才給荀妙通報的小廝,再次來了。

  這人躡手躡腳,來到荀妙身邊,正要說話,外面忽然腳步聲響起一片。

  “哦?”楊靖停下話,朝門外看去,面露不快,“怎的了?”

  鐘繼友站起身,走過去詢問了幾句,回來的時候卻是滿臉古怪。

  孟准就問:“怎麼了?看你的表情,莫非有人敢在這裡鬧事不成?”

  “這倒不是,只是那年輕人中有人印證所學,鬧出了一點動靜,”鐘繼友說著,朝鄭興業看來過去,“興業,你與定襄侯的事也不是隱秘,他在前廳說是要找你對質……”

  “荒唐!”孟准忽然拍了一下扶手,“文章乃是興業所書,這還能有錯?你們方才也都考較過他了,換個人,誰寫得出來?哦,今天這個說文章是他寫的,明個又有一個,難道還要都要去對質?便是勳貴,我等也不會低頭!沒有這個理!不去!”

  “是這個理。”楊靖也點點頭,“他李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他面露嘲諷,“還是收斂些吧,便是他不要面皮,其他人還是要的!”

  “這事還有些特殊,”鐘繼友嘆了口氣,“方才有人就此事向定襄侯發難,結果……結果都被他給反駁會去了,說的那些人無言而去。”

  這話一說,不少人露出意外之色,角落裡的鄭興業更是眼皮子一跳。

  “他還能說退旁人?”孟准頗為意外,“可是謾罵?”

  鐘繼友搖搖頭道:“說的都是兵家事。”

  這下子,眾人更感驚奇。

  連那位沙門大師都忍不住問道:“是那位李家七郎?”

  “正是。”鐘繼友點點頭。

  大師面露驚訝。

  角落裡,鄭興業有些不安的攥緊拳頭。

  “莫擔心,”荀妙還在旁邊道,“幾位大儒不會去的,這事得按咱們的佈置來,斷然不會亂的。”

  果然,他這邊話音落下,那邊孟准還是冷哼道:“便是如此,那又如何?文會可不是為他開的,真想說什麼,還是等到後面吧。”

  鄭興業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鐘繼友又道:“曾在你門下學過的李嘉,也被定襄侯給說退了。”

  “李嘉都給說退了?”孟准面露意外。

  鄭興業頓時又呼吸急促起來,荀妙也皺起眉頭,這次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楊靖搖頭道:“李嘉這孩子我見過,詩詞不錯,但兵家事他不擅長,定襄侯是武勳之家出身,想來是有點見識的,說退李嘉,也在情理之中,但也無甚特殊,現在還是先與兩位大師論道,旁的事,休提。”

  他一發話,其他人都是點頭,鄭興業和荀妙同時鬆了一口氣。

  但剛平息下來,門外僕役忽然回報,說是張坤求見。

  “這時來,必是給那定襄侯當說客,”孟准眉頭一皺,“只是張坤也曾問學於我,不好拒絕。”

  “讓他來,我倒是想看看,這等人物怎的也會被他定襄侯說動!”楊靖擺擺手,隨後就見了張坤進來。

  張坤一來,也不多言,見禮後就說了來意。

  楊靖直接道:“回去告訴定襄侯,文會有文會的規矩,莫說是他,便是官家來了也不會因言而變,況且,真相自在人心,他又何必折騰?”

  張坤笑道:“我那好友說了,今天他是李懷,不是定襄侯,邀請諸位是去做個見證,因擔心諸位誤會,特讓我將這個帶來,給幾位過目。”說著將手中小匣子打開,讓人奉過去。

  邊上,鄭興業立刻站了起來,緊緊盯著。

  荀妙則是眉頭緊鎖。

  楊靖掃了一眼,見是幾張書稿,心裡就明白幾分了,不由譏諷道:“怎的,他也寫了四藩論不成?”本不欲打開,只是注意到張坤面容,又看到鄭興業動作,鬼使神差的就取了兩張,看了一眼。

  “果是四藩之說,若是從前……”他正說著,忽的眉頭一動,拿近看了一眼,便不多言。

  邊上的孟准靠近之後,正要詢問,卻被楊靖抬手止住,然後他又看起第二張,表情逐漸變化,露出了驚訝之色。

  鄭興業看著,不由緊張起來。

  “莫慌,”荀妙一邊急速喘息,一邊安撫,“當是找人代筆。”隨後叫來僕役,讓他去尋王景等人。

  那邊,楊靖一連看了幾頁,最後再一摸,卻見匣子裡已空。

  “後面的呢?”

  張坤道:“正在前廳被諸君傳閱。”

  楊靖一下站了起來。

  “這李懷是何居心?既是送來讓我觀看,何故只有一半?豈有此理!”說著,他竟是邁步欲走,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兩步過後,楊靖回過神來,面色略顯尷尬,輕咳一聲,道:“咳咳,這文稿頗有深意,還是值得一觀的,諸君,不妨過去看看,反正離得也不遠,不會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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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糊塗啊!(二章合一)

  “怎的,這文稿有何不同?”孟准起身過去,湊到楊靖跟前,作勢低頭去看那文稿,同時低語了一句。

  楊靖便把文稿遞過去,跟著搖頭道:“別提醒了,我心裡有數,但這事拖不得,不是一時面子上的事!”說著,便對那兩位大師說,“我欲往前廳,兩位大師還請見諒。”

  “居士此舉必有緣故,貧僧等亦往一觀。”說著,這兩位沙門大師,居然也站了起來。

  孟准拿著那文稿,只是看了兩眼,便露出詫異之色,跟著抬眼看了角落一眼,居然也不多言了。

  荀妙神色微變,於是這位荀國公的幼子便在鄭興業耳邊道:“局勢有些不妙,興業,你得出面,讓幾位大儒留下才行!”

  “我說話就能管用?”鄭興業小聲回應,“看著架勢,是難以阻攔了!”

  荀妙則道:“旁人無法,但你得了幾位先生的欣賞,自是不同的!”

  鄭興業還在猶豫。

  荀妙便道:“你該知曉,文章卻有貓膩,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就和行軍打仗一樣,咱們兩軍對壘,各逞奇謀,得是佈局完善,廟算多者勝!萬一幾位大儒被拉去了,咱們便失了地利!”

  鄭興業有了決定,於是重重點頭,他快步走出,但忽然一愣,想到若是說了,在旁人看來,豈不是有畏懼之意,反而惹人懷疑。

  不過注意到孟准看過來,鄭興業不得不硬著頭皮,壓低聲音道:“方才楊先生才說不去,貿然更改,恐被人議論,而且反讓人覺得他李氏真有什麼。”

  孟准眉頭一皺,道:“若是沒有這文稿,你這話也對,現在,情況卻不同了,你也別提老楊方才之言,省得他下不來台,更顯尷尬。”

  鄭興業心中一凜,不敢多說什麼了,心底泛起一絲不妙。

  後面,荀妙神色嚴肅。

  另一邊,楊靖也收回了目光。

  ——————

  “來了!來了!”

  前廳,隨著幾聲叫喊,便見渾園的一眾僕役進來,先說了番話,讓坐在座椅上的人起身,然後轉身列於兩旁,展開一條道路。

  楊靖等人便緩緩步入其中。

  “這幾位是誰啊。”窗外,小彩忍不住嘀咕著。

  “這位是關中大儒,楊靖楊先生!出身華陰楊家,乃天下有名的名士!”立刻就有人科普起來,“而且先生乃是文武雙全,當年曾經投身軍旅,為一方將帥,大敗胡人!又平息了叛亂!”

  小彩驚道:“啊!我知道這位楊先生!”又看向楊靖後面,“這個我認識,鐘先生,渾園之主!他可是我們老……”後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就被柳家小姐拽著衣袖給打斷了。

  小彩醒悟,趕緊住口,但再一看,又忍不住驚呼:“鄭公子來了!”正是看到鄭興業跟著孟准走進屋裡。

  邊上頓時議論紛紛。

  “還真都過來了,本以為幾位大儒不會理會的。”

  “是啊,以大儒、大師的身份,便是官家也不好逼迫,居然會過來,不知定襄侯剛才讓張坤送了什麼過去。”

  “送了什麼,還不清楚,不就是那篇文稿。”

  立刻就有人指向一處,便見有幾人,正圍在李懷身邊,先前楊靖等人未來,他們正圍著幾張文稿嘀咕,不時向李懷討教,這會雖然停下,但都居於李懷身邊,顯得十分恭敬。

  “真不知,那裡面到底寫了什麼,莫非……”

  聽著這些議論,柳家小姐咬緊了嘴唇,女侍小彩也不反駁了。

  事到如今,已有好些人對傳聞和流言生出了疑惑,隱隱有著想法。

  這時,小彩又道:“怎的還有和尚?”

  卻見兩位沙門大師也走了進來,被人帶著落座。

  屋裡局勢這便分明,楊靖等人上座,佔據尊位,他們的學生連同鄭興業,都站在旁邊,以示親近。

  如李懷、趙暢、荀妙這般有身份的勳貴,也有座位,在鐘繼友發話之後,都紛紛落座。

  至於其他人,則站在各處,離著較遠,秉著禮儀。

  楊靖見眾人落座,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哪個是李懷?”

  有渾園管事指向李懷,後者雖然尷尬,但臉上依舊維持笑容,聞言起身道:“正是晚輩,當年我曾隨父……”

  “文稿呢?”楊靖不等李懷把話說完便打斷,目光落到邊上幾人身上,“是這幾張吧,拿來給我一觀。”

  李懷毫不意外,前兩次回溯,他就領教過這位的急性子和直接了,這時也不阻止。

  拿著他文稿的幾位文生又怎麼敢拒絕,趕緊遞了過去。

  楊靖也不客氣,直接低頭看起。

  屋子裡安靜下來,眾人都屏息靜氣的盯著楊靖,知道等會就是關鍵。

  “這到底哪個才是真名,哪個是無褫奪名之人,就要水落石出了。”

  柳家小姐身後,就有人低語著。

  那小彩似有些著惱,便轉頭問道:“你怎的這般肯定?你是哪個來著,敢這般斷言?從剛才開始,就喋喋不休。”

  “小生王川,河東人士,倒是沒有什麼了不得的背景,不過識人鑑人的能耐還是有的。”那人微微一笑,從容應答。

  柳家小姐忍不住問道:“怎個識人之法?”

  王川便道:“平時也不好分辨,但現在因著遇到了事,這人便有反應,看定襄侯,書稿被楊先生拿在手裡,卻絲毫不慌,不僅神色如常,還和那位小國公談笑風生,反觀那位鄭公子,表情嚴肅,但卻並非目不斜視,時而會打量周圍,這邊顯得有些坐不定。”

  眾人看去,見果然如此,便都若有所思。

  小彩則道:“說不定就是兩人性子如此!”

  “這也可能,只是人之品性,遇事方顯。”王川說著便不言語,而是朝著窗內看去,因為裡面的情況,又有變化——

  楊靖看了文稿,抬起頭來,眉頭緊鎖,似在思考。

  旁邊的鐘繼友與孟准卻忍不住,將那文稿討了過去,也是低頭看起,二人表情不住變化,等他們重新抬起頭來,楊靖便開口了——

  “君侯所書,比之鄭生的四藩論,實有過之!”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

  鄭興業更是渾身一抖,欲言又止,生生忍住。

  “這什麼意思?”窗外,小彩摀住了嘴,“是說李懷的文章,寫的比鄭公子好?那豈不是說……”

  “別聒噪了!”柳家小姐打斷了侍女,“聽裡面說!”

  小彩趕緊摀住嘴,只是眼裡還是驚疑不定。

  “只是,單是如此,尚不能證明四藩論也是出自你手,”楊靖的目光在李懷和鄭興業身上來回巡視,“那不如這樣,你們二人就在此處論藩鎮之道,也不限於這兩篇文稿,如何?”

  “這法子不錯,”窗外的王川默默點頭,“辯論之後,真相自明!”

  小彩不解的問道:“就算辯論,那定襄侯贏了,也只能說,他在藩鎮之道上,比鄭公子強些吧?”

  “非也,這辯論之時,最見功底,蓋印那四藩論之說,雖然劃分了四種藩鎮,但並沒有深入談論,也沒有說明劃分的依據,更欠缺細節,若定襄侯才是真人,那他必然會詢問這些,鄭興業又如何能夠隱瞞?”

  這邊還在說著,裡面的李懷忽然長身而起,笑道:“其實也不必這般麻煩,我只有一問,若鄭君能答上來,我就算是承認文章是他所寫,那又如何?若是不能……”

  楊靖眉頭一皺,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懷拱拱手,顯示心意已決。

  “也罷,那你就問吧。”楊靖看向鄭興業,“這事我替你應下來了,若你真有本事,就拿出來讓人瞧瞧!”語氣淡淡,不明喜怒。

  鄭興業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來,拱手道:“學生知道……”

  楊靖卻直接擺手道:“別忙著自稱學生,要等你真個證明了清白,再說其他。”

  眾人嘩然。

  鄭興業更是臉色一白,點頭不語,忍不住瞥了那幾張文稿一眼,然後定了定神,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李懷的跟前,他拱拱手。

  “定襄侯,請!”

  “也好,那就我先來問。”李懷笑了起來,“我分四藩,乃以天下四角為總,以中原關中為根,以此劃分,然後林林總總,分列錢財兵馬,乃以通論,不知你這四藩,又是如何分立的?”

  廳堂中頓時一片安靜。

  鄭興業眉頭一皺,神色微變。

  李懷卻不饒人,逼近兩步,問:“說!”

  鄭興業便後退兩步,才道:“這天下四方自有其勢,應因循利導,乃成鎮防……”

  李懷乾脆問道:“你說四藩之論是出自你手,那這四鎮與天下之勢,是否有關?又有何關聯?如何述之?”

  “這自是有關的,”鄭興業說著,聲音又弱了幾分,隨後回過神來,道,“四藩之分法,實在兵馬錢糧!此乃關鍵!”

  他意識到,不能讓李懷牽著鼻子走,得掌握節奏!將這局面,拉到自己熟悉的領域!

  “錯!”李懷搖搖頭,“此乃倒因為果!”

  鄭興業臉色一白,正待要說,但那邊看著文稿的孟准,忽然抬頭問道:“何以見得?”

  李懷衝著孟准拱手刀:“藩鎮者,中原之藩屬也,何以立鎮,乃衛京畿,自古以來,興衰更替,天下之全勢必取於中原,是以這天下之勢,決於中樞,四方之陣乃立各處,因地勢不同,衍之以局面……”

  孟准聽著眼中一亮,不住的點頭。

  李懷心道:你自是滿意,因為這話本來是你幫我總結的,我那原版之言可就有些簡陋了。

  他遊目四望,見眾人皆凝神傾聽,便繼續道:“有的地方兵強馬壯,有的地方錢財充沛,有的地方政令難行,有的地方牧守羈縻,有此不同者,乃成四方鎮,於是衍生兵馬錢糧不同之局!”

  說到這裡,他看向鄭興業:“所以,此乃因,因地勢而分四鎮,而非因兵馬錢糧分四鎮!你說四鎮在錢不在地,豈不是倒因為果?那我到要問問了,你這四種藩鎮,是如何分出來的?”

  “這……”鄭興業的臉色一陣蒼白。

  李懷又問:“你可知關中之地?為何要以四方為屏?”

  鄭興業眼神飄忽,心中電轉,靠著急智,想要回答。

  邊上,荀妙笑道:“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吧?”

  李懷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我與鄭君論藩,與你何干?”

  荀妙的臉色倏的陰沉下來,說道:“我名荀妙……”

  “原來你就是荀妙!”李懷裝作剛剛知道的樣子,收斂笑容,“我也有話要與你分說,只是還不到時候,莫急,莫急,待我先將這跳樑小丑挑下,就到你了!”

  荀妙一聽,就要再說,李懷卻已不去看他,轉而對眾人道:“我這並不是二問,蓋因我分四藩,並非看藩鎮,而是看天下!是先有天下,才有藩鎮!但眼觀天下,不能不看四方,所以具體到一處,也要心中有數,就如這關中,太史公雲,夫做事者,必於東南,收實功者,常於西北,大成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

  他侃侃而談,頓時讓眾人感到格局猛然提升。

  人群角落,就有幾人拿著筆墨邊聽邊記,還分出一二人手,帶著寫好的文稿飛奔出去,直往不遠處的假山涼亭上。

  這前廳眾人,更是全神貫注,甚至都忘了這本是辯論。

  鄭興業面白如紙,站在人前不言不語,只是身子微顫。

  窗外,柳家小姐聽得美目中流露異彩,而掃過那鄭興業時,則露出陰霾。

  那王川更是輕拍窗沿,讚道:“妙哉!聞定襄侯之言,不似與人辯,倒像是兵家賢達宣學傳道,以解終生之惑!來此文會,已不虛此行!”

  那屋子裡,荀妙眯起眼睛,抓緊衣擺,只是冷笑。

  “便是這時得意又如何?我又後手!”

  這邊說著,那邊就有小廝過來,附耳低語,便見荀妙臉色一變,有些氣急敗壞的道:“怎的?他們竟不願來?先前是怎麼說的?”

  他這一發聲,立刻打亂了李懷之言,後者便就停下。

  頓時,好些個不滿的目光就落到了荀妙身上。

  連楊靖都忍不住斥道:“何故喧嘩?不想聽,就出去!”又轉頭謂李懷,“方才之言,有頗多可取之處,比之我這手中文稿,還要妙上幾分,為何不寫於其上?”

  李懷不由心道:我這許多話,還是您老人家上回總結的,怎麼樣,是不是聽著很舒爽,有知音之感?

  這邊想著,他就道:“好叫長者得知,實是迫不得已,蓋因先前之言被人盜去,又有流言四起,我千夫所指,日日煎熬,為證清白,只得匆匆寫就這篇文稿,所以難做潤色,更有許多缺憾,唉……”

  “你!”楊靖一聽,竟是怒火上湧,指著李懷訓斥道,“你這是糊塗啊!怎能因小失大!”話音落下,便轉而怒視鄭興業!

  不只是這位大儒,屋裡眾人也是一般模樣。

  鄭興業被眾人逼視,感到有如萬箭穿心,只覺天旋地轉,身子一晃,連連後退,蒼白的臉上,竟是湧上一抹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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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鄭生名裂,君侯請坐

  在諸多視線的注視下,鄭興業五感轟鳴,與週遭間彷彿多了一層隔閡。但偏偏眾人之言卻能清晰的傳入耳中,讓他的心一陣陣的收縮——

  “聽楊先生的意思,定襄侯這文稿雖然立意深遠,但似因急於書就,所以有不少瑕疵?”

  “好像就是這個意思,真是造孽啊,能被楊先生這般形容的,那肯定是好文章啊,結果就因為旁人的卑劣心思,留有遺憾!”

  “這鄭生真個心大,以為定襄侯過去名聲不好,就以為自己能渾水摸魚,現在如何?也不想想,人家既然能說出四藩論,難道還能放任流言,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起來,怎的定襄侯突然之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我過去也曾見過其人,那場面,真是……真是一言難盡。”

  “我倒是明白,諸位且思量,先定襄侯時,當下這位寄情於聲色犬馬,而今身肩大梁,方顯本色啊!這是傚法古賢也!”

  “原來如此!這就說得通了!只是可笑那鄭生,竟是看不透這點,欺負到侯爺頭上來了,真個是不怕死的!”

  “如今,他在這文會上也算是原形畢露了,身敗名裂不遠矣!”

  ……

  凡此種種,皆入鄭興業之耳,讓他心中驚恐迷茫,焦急之下,喉頭竟有猩甜味道,他已顧不上,無助地四處張望,見著的一雙雙眼睛,不是漠視,便是嘲諷,還有幸災樂禍,也不乏痛恨、憤恨之意的。

  這一切何等陌生!

  過去,在他的記憶中,縈繞著自己的目光永遠都是蘊含著羨慕、崇拜、妒忌,縈繞自己的話語都充斥著稱讚、佩服、敬佩……

  “或許只是一夢?”

  這般想著,他朝幾位大儒看了過去,迎著的只有楊靖那滿是怒意的視線,再看孟準時,這位對自己頗為看重的大儒,卻是搖了搖頭,面露失望,收回了目光。

  “這……這到底是怎的了?”

  迷茫與驚恐中,鄭興業忽的想起了一人,遂向荀妙看去。

  這位先前為自己出謀劃策公侯之子,一見鄭興業的目光望過去,立刻就移開了目光。

  這一幕,讓鄭興業的心徹底沉下去了,瞬息之間,他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了,甚至不知自己是何人,為何在這裡,又該往何處去。

  “完了!完了!完了!”

  想到悲涼處,鄭興業只感到天下之大,卻無處安身,竟是兩腿一軟,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他這番模樣,只看得旁人連連搖頭,更有人人嘲笑出聲。

  李懷都不免搖頭:這心理素質,比我可差太多了,想當初,我在這裡被人背刺,千夫所指,那都厚著臉皮忍著,硬是聽了幾位大儒的總結髮言,這才撥轉時光。

  “到底還是年輕啊,過去太順利了,這一遇到挫折,心態就崩了,真是……讓人念頭通達啊!活該啊你!但別著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窗外,那小彩忍不住道:“這情形,莫非……莫非……”後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只是滿臉的擔憂的看著自家小姐。

  柳家小姐滿臉失望,卻不復再看,轉而盯著人群中的李懷。

  “這情況已然分明,”王川開始補刀,“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因此這四藩論到底出於誰人之手,乃是一目瞭然的!定襄侯,真乃奇人!”

  “你的事自有公斷!”屋裡,楊靖冷哼一聲,將目光從鄭興業身上收回,似乎半點都不願意在這人身上浪費時間,“君侯,請坐,楊某要請教幾句。”

  “不敢!先生真折煞在下了!”鄧恩驚了,這第二回他都沒享受這般待遇了,您老人家忽然這麼客氣,是要做啥?又有什麼新的難題要出?

  話雖如此,但李懷還是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去。

  看的不少人眼皮子直跳。

  而等他坐下之後,轉念一想,忽然明白:第二回自己剛裝完一波,那王景等人就被荀妙策反拉攏,一個背刺,全盤翻轉,現在麼……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的朝荀妙看了過去,隨後微微一笑,看著表情,面對異變,這位也破格了。

  “可惡!”荀妙的表情已不再是那般平靜,“竟敢臨陣反悔!”他低語著,對身邊侍從吩咐,“去,拿著我準備的東西,給他們幾個人瞧瞧!不怕他們不就範!”

  “諾!”

  ————————

  另一邊。

  “當時定襄侯便說,只需要一問,若是鄭生能回答上來,那邊承認文章為其所著,這一問乃是問天下之地勢……”

  假山涼亭前面,正有一名偽裝成家丁的侍衛侃侃而談,言語間條理分明。

  涼亭裡面,那位白龍魚服的九五之尊則拿著一張文稿在仔細觀看,不時點頭,等一份看完,皇帝抬起頭,看著那侍衛,問道:“這文稿是將定襄侯的話,記述下來的?”

  “是,正是當場記述。”

  “他這些個說法,還真有點意思,”皇帝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文稿,“立足中原關中,而放眼天下,於是藩鎮有四……是這個道理,這麼說來,那四藩論,還真有可能是這小子所書,只是這未免太過駭人聽聞了,他過去是個什麼模樣,誰人不知?”

  這邊還在說著,那邊又有人過來,又是一名侍衛,捧著新的記述之稿。

  皇帝趕緊拿過來一看,結果只是掃了一眼,就勃然大怒:“好個李懷,真個不分輕重!”

  旁邊的一聽,趕緊都低下頭去。

  便是那近侍黃旗都不免躬身,只是這心裡卻十分奇怪,聽官家剛剛的語氣,分明是對那位定襄侯有了改觀,乃至信了四藩論為其所作,怎的轉臉,就是這般語氣了?

  只是這邊念頭還未落下,就聽那位至尊道:“這等時候,本該安心下來,著書立說,那別人家寫文,那個不是閉門不見客,推敲琢磨個幾年,萬無一失了,這才一口氣書就,他李懷倒是好了,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急切的將文章寫出來,以至於留下瑕疵。”

  這說著說著,皇帝的氣似乎也理順了,語氣也緩了很多:“本以為他過去是刻意隱瞞,不與其兄爭鋒,現在看來,還是不夠沉穩!只是若他所言為真,這禍根還在那鄭興業身上!”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點寒芒。

  邊上,黃旗躊躇了一下,正要開口,沒想到皇帝卻先對那後來的侍衛問道:“幾位大家是如何處置這事的?”

  “還未處置,”那侍衛從容回應,“當時楊先生以目視鄭,但並未斥責,反而繼續就那文稿詢問侯爺,但那目中之意,卻十分清晰,於是眾人皆對鄭生指指點點。”

  皇帝便問:“鄭興業又是如何?”

  “其人只在原地,不言不語,亦無表情。”

  “哼!”皇帝冷哼一聲,“本以為是個有本事的,結果卻是這般卑劣,將他人之言拿了,反還散播流言,行那陽謀之計!”

  黃旗在旁提醒:“官家,這事怕是還未定論。”

  “朕知曉分寸,是非曲直,不是朕來定的,但人心自有公道。”皇帝說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只是還有一事,黃旗,得你親自過去才行。”

  “奴婢聽著。”

  “看這些記述之言,就知道李懷胸中是有東西的,但終究不比他手上所書,他的文稿原本裡必有高論,否則楊靖那般性情,絕不會輕易就被說動,更不會認定鄭興業乃偽者!”

  說著,他凝視著黃旗:“你現在便過去,想辦法將那原稿給朕帶來,若是不能,至少得謄寫一份!”

  黃旗暗道果然如此,便就應下,轉身便走。

  這邊黃旗剛走,皇帝呼喚了一聲“梓申”,那邊就有一個面容冷峻的青年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這人相貌平平,身子瘦削但看得出渾身滿是筋肉,行走間沒有發出半點聲息,來到了皇帝跟前,便單膝跪地,低頭聽令。

  “若鄭興業真是欺世盜名,那決不能姑息,此例不可長!但朕思量著,只他一人的話,決計做不到如今這般,你去給朕查清楚,是誰人在背後推動!”頓了頓,皇帝又道,“去皇城司問問,他們或許已有紀錄,先前朕懶得過問,但而今卻要給李懷一個公道和說法!”

  “屬下領命,”那冷峻青年拱拱手,先是應下,隨後轉而道:“另外,還有事,要稟報聖上,先前侍衛回報,說是這院中正有兩處異動。”

  “哦?”皇帝眯起眼睛,“哪兩處?”

  “其一,荀國公子荀妙,似正與人勾結,欲行某事。”

  “荀妙?”皇帝回憶了一下,“剛才見他與鄭興業很是親近……去查,這事的來龍去脈,朕要知曉!”

  “諾!”

  皇帝跟著又問:“還有一事呢?”

  那青年便道:“文會之前,趙暢派了幾人出去,如今抓了一人,正往渾園扭送,屬下已著人監視動向,特來請示。”

  “趙暢?他抓了人?”皇帝露出疑惑之色,“什麼人?為何這時抓起?”

  青年如實稟報:“是定襄侯府一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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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黃旗尋稿

  黃旗來到前廳門前的時候,那大門處已被圍的水洩不通。

  引路的侍衛見了,低語道:“黃常侍,咱們可以繞過去,從前廳後的長廊處,一樣可以進去,也更近幾位大儒。”

  黃旗點頭道:“正該如此,不可過於引人注意。”就跟著那侍衛繞過一條路,朝著園林裡面走去。

  行走時,能聽到沿途之人的議論,其中不乏驚奇與懷疑之意,皆與李懷一事有關。

  走著走著,黃旗便感慨道:“定襄侯此番倒是揚了善名。”

  侍衛聞言點頭道:“正是如此,侯爺本就是個有本事的,先前只是被人誤會。”他先前就在此處探查消息,方有此言。

  “怕不是單純被人誤會這麼簡單。”黃旗搖搖頭,不復多言。

  兩人這般走著,繞過了人群,就到了後面,前面有個拱門,有渾園家丁守著,不讓尋常人通過,這侍衛上前亮出腰牌,才被放行。

  “前廳內外皆有渾園守衛,在大家講學之前,不會隨意放人進小築內院,只有大儒、大師和他們的門人、子侄、弟子,乃至親近之人方可入內,因此人少,咱們這麼一繞……”那侍衛這般說著,話音戛然而止。

  卻是他二人繞過長廊,來到前廳後門,卻見一樣是烏壓壓的一片人擋在門口。

  “這……”侍衛目瞪口呆,隨後便盡責的過去詢問原因,幾息後回來,無奈道:“這小築裡的不少人,聽了前廳的消息,特地跑來瞧熱鬧,聽說還有兩位大儒也忍不住過來了。”

  “這下子,要過去就得花些功夫了。”黃旗前行,轉頭說著,“你在這裡等著,我一人進去也方便些。”話音落下,已在人群之中,身子一扭一扭的,宛如水中有魚,在一篇抱怨與文雅叫罵之聲中,就這麼進去了。

  “……”那名侍衛看著被擠得東倒西歪的一溜人,不由一陣無語。

  黃旗自是不管許多,他這心裡只有完成皇帝交代之事的想法,考慮到自己這張面孔,也有不少人認識,這般過去難免就有事端,他倒是沒有貿然就衝到楊靖等人跟前,而是先走到了窗邊角落,停下來觀察局勢,而這一看,便忍不住嘖嘖稱奇。

  去見楊靖正言:“你這兩句之間,頗有晦澀,似不通融,也是因為急切書寫之故?”

  旁邊就有五六名大儒、大師注意起來,都盯著對面的李懷。

  周圍眾人也是屏息靜氣,等著李懷回應,這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但李懷卻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正是如此,此處本該詳列天下之勢,然後收之為關中、雍州之地也。”

  這話一說,對面的諸多大儒都是嘆息一聲,面有遺憾之色。

  黃旗立刻就回想起方才官家的失態之語。

  旁邊,也有一個聲音道:“真是可惜了,若非那鄭生貪得無厭,何以至此!此處若能盡書,方是圓滿,真替侯爺感到可惜。”

  黃旗循聲看去,入目的乃是隔著一個窗戶,站在外面的儒生,再一看,旁邊還站著兩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其中一人正問著:“王川,此話怎講?”

  那儒生便嘆息道:“從來著書,皆要有腹稿,有手稿,反覆推敲,方能落筆,想來侯爺為了寫就此文,定是收集不少文獻史料,只是這些東西繁雜無序,一時半會難以理順,所以不能下筆,於是只得跳過部分,先說結論,於是中間就有了缺憾。”

  旁邊人聽了,都是紛紛嘆息。

  黃旗也不由點頭。

  沒想到,卻聽李懷道:“我這思緒本來繁雜,難以定下,但方才聽幾位仗著詢問,卻是清明了許多,所以這裡可以添上一句……”

  眾人聞言一愣,然後神色各異。

  楊靖則乾脆道:“你且說來。”

  李懷便道:“……天下者,常山蛇勢也,秦、蜀為首,東南為尾,中原為脊。雍州勢居黃河上游,以一方阻三面,昔稱天府,亦天下之大都會也……”

  這後面便是一連幾句,說得楊靖神色逐漸柔和,最後嘴角翹起,微微點頭。

  窗外的王川也是不住的稱妙,說是這般局面,說不定還真能成一書。

  黃旗也不由驚奇,聽著耳邊誇讚之言,想著,這般局面,向楊靖討要原稿怕是不易,得想法子讓人謄寫一二。

  這麼想著,見不少人還朝著一處指點,他復又看去,見一書生坐於角落,雙目無神。

  “是那鄭興業,枉官家對他寄予厚望,卻是這般下場。”

  搖搖頭,黃旗不復理會,這本不該他置喙,於是收回目光,找了個空擋,尋了個渾園僕役,說了兩句,就讓其人過去通報。

  周圍人聲鼎沸,無人在意一二僕役動向,那人來到鐘繼友身邊,附耳低語。

  鐘繼友神色微變,朝黃旗看了過來,二人目光對視,前者微微點頭,起身到了楊靖身旁,說了一句。

  楊靖略感驚訝,也朝著黃旗看來,眉頭一皺,面露不喜,鐘繼友又說了兩句,楊靖才頗為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將手上文稿遞了出去。

  鐘繼友就吩咐幾人,拿著文稿去了旁邊桌上,當眾謄寫起來。

  眾大儒本就是眾人矚目焦點,文稿更是重中之重,這番動向,如何能瞞過旁人,比便紛紛側目,暗自猜測。

  連李懷都看了過去,心中疑惑,但他知道,現在這情況,沒人敢盜文,為顯風度,也不多問,還是和幾位大儒談笑風生,說著對方上一回的結論,引得對方皆生知己之感。

  等了一會,那謄寫之人已經寫完一篇。

  鐘繼友就拿過來,笑道:“定襄侯有這般兵家佳作,若只我等看著,諸位只聽,未免太過可惜,爾等也知先前流言,對侯爺多有不利,今日正該讓諸位皆聞,以正其名!”

  眾人馬上便知其意,紛紛稱讚起來,更是躍躍欲試。

  鐘繼友便讓人將謄寫的文稿分發下去。

  頓時,堂中眾人爭睹李懷之文!

  讚歎、驚訝之語此起彼伏,與之前多有相似,便不細表。

  卻說過得一會,又有一篇謄寫出爐,鐘繼友先給了一名僕役,讓他交與門外長廊上的眾人,引得一陣傳閱,等第三篇寫出,則交給了黃旗,讓他拿著離去,就少了阻礙。

  黃旗如願以償,也不耽擱,帶著文稿就走,與門外侍衛匯合後,原路返回,只是這從後院宮門,迎面就碰到一行人。

  這些人各個表情凝重,臉色陰沉。

  為首那人,黃旗也認得。

  “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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