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我是這樣的作者 作者:戰袍染血(連載中)

 
Babcorn 2019-6-23 16:52: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8 26699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3
第八十章 同行

  李懷跟著黃旗,走進了御書房。

  這裡和李懷想像中的雕樑畫棟不同,雖說佈置考究,但並沒有那種堂皇大氣,只不過在細節處,能看出不少精緻之處。

  當然,來到皇帝的御書房,關注點肯定不能是這裡的裝修風格,永遠是坐在這裡的人。

  “臣,李懷,見過陛下!”

  按著事先就交代好的說辭和禮儀,李懷行了一禮,隨後便低著頭,只是這眼角餘光卻控制不住的往前面瞟。

  原本李懷的記憶裡,其實不乏與當今這位皇帝接觸的記憶,雖說最近幾年已然沒了,但過去也是見過的,可穿越之後的李懷,這可是第一次見皇帝,說心裡沒什麼念想,那是騙人的!

  要知道,這要是放倒後世,這可就是國家領導人了,哪裡是輕易能見到的?

  這還是李懷先後經歷了穿越和勳貴家族的熏陶,再加上外掛在手,底氣十足,對當前的境遇,已然有些麻木了,否則的話,若是讓他一睜眼就見皇帝,怕是要失態。

  皇帝神色肅穆,面容看著倒是頗為和善,他本來正在批註奏摺,見著黃旗領著李懷進來,只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稍微點點頭,放下筆,笑道:“你來了,這許久未見,你都長這麼大了。”然後一擺手,就讓人看座。

  李懷嘴上謝恩,但循著過往記憶碎片,已然知道自己最近一次見到皇帝,分明是幾年前,還是被斥責了兩句,這心裡不由就嘀咕起來。

  好在他知道現在該是什麼態度,這一坐下來,便順著皇帝的話說起來,說什麼思念天顏,早就想來拜見云云。

  皇帝也是哈哈一笑,然後說起勳貴之間的趣事,又提及打獵與科舉等近期事件,倒也其樂融融。

  至於黃旗等人,則是安靜立於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安靜不語。

  而皇帝說著說著,這話題就慢慢轉到了最近一件風頭正盛的事上——

  “往年長安文會,每次皆有佳作誕生,引領風騷一兩月,這次也是一般,昨日頗有幾篇文章流傳出來,還有幾首好詩詞,被人傳唱。”皇帝樂呵呵的說著,一擺手,黃旗便會意,拿出幾篇文章,呈了過來。

  皇帝又指,黃旗便將文章送到了李懷面前。

  李懷頓時疑惑,這是要做什麼?送我文章,讓我背誦全文並默寫?

  皇帝便道:“這都是朕讓人摘寫的文章,你擅文理,能細思,不如品鑑一下,看看這些文章寫得如何。”

  李懷頓時明白過來了,這是讓自己點評文章啊,這哪成啊!

  別說自己這幾斤幾兩的水平,根本就不夠看,便說著批評點評,從來都是出力不討好的事,你說寫得好,人家道本該如此,旁人則說你個舔狗;你道此問不足,人家便要說你不懂精妙,旁人便說不服你來寫兩筆。

  李懷本就想著,如今合該過上日常流,那勳貴少年子弟,招惹也就招惹了,勳貴遛鳥打架才是主流,但若是沾染上那些讀書人,這情況可就複雜了,不願平白惹得士林非議。

  一念至此,李懷也不翻看,只是拱手道:“官家明鑑,臣肚子裡的這點墨水,如何能點評這些大作?”

  “你實在也不用謙虛,朕自看了你那文稿,便決定了,這些個文章,得你來看看才行,”皇帝見李懷還待再說,便笑道,“別忙著拒絕,打開看看便知。”

  李懷當然知道不好明著拒絕皇帝,就想著翻看之後,找個由頭敷衍過去。

  未料這一翻開,才赫然發現,這幾篇文章雖然彎彎繞繞的不少,遣詞造句和辭藻堆砌諸多,但撇開這紛紛擾擾的微末枝節,內裡居然言及的都是一件事——

  兵家事。

  因而看了幾眼之後,李懷心裡就有數了,聯想到皇帝昨日派人去取了自家文稿,以及在原來的劇情中,鄭興業因為接連幾篇兵策,被皇帝看重,又在藩鎮反叛事件中臨危受命,李懷自是心中有數了。

  這是一場面試啊!

  一念至此,他的心裡就有些矛盾。

  “我若是表現出色,說不定就要的皇帝看重,被委以重任,可那樣一來,很可能是就要結束日常,然後提槍上陣,那沙場可是個不歸路啊,刀劍無眼,我來自承平時代,驟然上沙場,恐有性命之憂。”

  帶著這般念頭,李懷忍不住想做個鹹魚,發表幾個不疼不癢的看法,以後中庸為人,在朝堂上廝混下去。

  他這是擺脫了致命危機,便想要安逸了。

  沒料想,他正想著如何開口,皇帝便又道:“想來你是看出來的,都是兵家之言,昨日你一篇文稿傳遍文會,掀起波瀾,這各方俊傑也不願讓你獨美於前,因而皆有論作,這幾篇是裡面較好的,你先看看,朕等會還要和你探討一下這周圍幾個藩鎮之事,除此之外……”

  他頓了頓,引得李懷頗為好奇,才笑道:“今日來的,還不只你一人,等會還有人要過來,你與他們正好交談一下。”

  “還有何人要來?”李懷是真的好奇,眼下主角倒台,劇情便如脫韁野馬,已經走出岔道,未來必然逐漸偏轉,而眼下這局面,就已然有超綱的嫌疑了。

  “幾個有志於軍陣的,”皇帝眯起眼睛,“如今在外的幾個藩鎮有了空缺,想要謀取位置的人不少,朕估摸著,還是得看看個人本事,才好決定。”

  李懷不由意外起來,這可就是明示了,分明是在給李懷提前洩題。

  邊上的黃旗等人聽著,都不由側目,意識到皇帝對這位定襄侯,那可真是有所青睞了。

  李懷則眉頭一皺,忽然想到一人。

  這時,忽然就有人過來稟報,說是永昌侯來了。

  “讓人進來吧。”皇帝點點頭。

  李懷卻是心頭一跳。

  永昌侯羅致遠!

  這位和他李懷之間,可是頗有關係的,算起來,還能說是同行。

  “這可是後面的主要反派!差點將鄭興業給砍了腦袋的!而且……”

  李懷的額頭頭上流下了冷汗。

  “這位不久之後,可是舉起造反了的!”

  隨後,他又疑惑起來。

  “但是這位永昌侯,已然有了自己的藩鎮,為一方藩將,為何今日會過來?難道他要動下位置?看上了徐泗?”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3
第八十一章 皇帝的安排

  “臣見過陛下。”

  被李懷視作同行的永昌侯羅致遠,年歲也不算大,四十歲上下,但面方蓄鬚,自有一股威嚴,更有著一股正氣!

  “羅卿來的正好,玄慶正好也在,你與他的兄長關係不錯,他的文稿昨日也該看了,正好探討一番。”皇帝微微一笑,再次吩咐左右搬上座椅。

  羅致遠卻看也不看李懷,只是對皇帝道:“陛下,臣此番前來,是要稟報軍情的!”

  “朕知之,”皇帝微微一笑,“但你也該知道,你先前稟報的諸多軍情,和玄慶在文稿中所言頗為相似,顯是他已然有所發現,現在正好也在,不如便說出來,一起參詳。”隨後,他頓了頓,“說來也是巧,朕昨天才召他,你今日正好也過來了。”

  羅致遠眉頭皺起,語氣強硬了許多,道:“陛下,這兵家之事事關社稷安危,那些士林之人,不明所以,每每仗著有幾分文采,便妄議軍政,其實是紙上談兵,半點也不實際!這也就罷了,若是真到了這談論軍政之時,還讓這等人置喙,怕是要誤了軍國大事!”

  李懷在旁邊聽著,這心裡止不住的就冒火了,這般指桑罵槐的話,便是他也能聽得懂,如何能不動怒?

  尤其是李懷很清楚,眼前這位看著正氣凜然,其實滿肚子壞水,更是野心勃勃,不久之後,便會舉起反旗。

  這麼一個人渣,居然在自己的面前大義凜然的談論什麼軍國大事,簡直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只不過,現在還輪不到他來說話。

  皇帝已經說道:“羅卿此言差矣,若是尋常文章,免不了有紙上談兵的嫌疑,但玄慶的這篇,先後得了幾位大儒稱讚,楊靖也在其中,而且玄慶出身定襄一脈,家學淵源,父兄皆為一方名將,想來從小是耳濡目染,不至於不曉兵馬事,況且那文稿之中,已然說通了許多事端。”

  羅致遠聽著,便道:“既然陛下這般堅持,那臣自當遵從。”話音落下,這才落座,將腰挺得筆直,宛如寧折不彎的長槍!

  真會裝啊!

  李懷忍不住鄙視,同時又暗暗記憶羅致遠的語氣、動作和神態。

  皇帝嘆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又有人來稟報。

  又有人來了。

  “末將陳雄、於向,拜見陛下,願陛下萬安。”

  這一次來的兩個,可就沒有永昌侯這麼大的爵位來頭了,但同樣不容小視,乃是兩位軍中將領,在北方立了戰功。

  在面見皇帝的時候,二人面色通紅,顯得很是興奮。

  李懷也聽過這兩位的名號,其中一個,還是從趙暢的口中得知的。

  按著李懷所知,這兩人的年歲都是四十多,但臉上滿是風霜痕跡,比實際年齡要老上不少。

  他們一來,先是見過皇帝,隨後得了准許,又給羅致遠行禮。

  “見過羅帥!”二人對著羅致遠拱手,神色嚴肅,眼睛裡還有著敬佩。

  那於向更道:“末將當年曾隨羅帥北攻奚人,為一偏將,曾有幸聆聽羅帥教誨,受益匪淺!”

  “無需這般,陛下面前,我等都是臣子,一般無二。”羅致遠淡淡說著,然後看向於向,“我也聽說過你的名號,前陣子你與趙暢同出,牽制了三萬胡騎,這可不簡單!乃是大功!是真正有功於社稷的!你有今日,靠的是你自己,與我無關。”

  “哪裡,若非當年,末將焉能下定決心!”於向還待再說,卻注意到陳雄目光,而後瞭然,便按下話語,“日後有機會,還要再向您請教。”

  羅致遠輕輕一笑,點頭應下。

  “你們與羅卿還有淵源,這便好了,也不會顯得生疏,能暢所欲言,”皇帝又指了指李懷,“還有這位,乃是當今定襄侯,不知你們聽沒聽過他的名號。”

  “他就是李懷?”於向瞥了李懷一眼,眉頭緊皺,“可是盜了鄭生文章的那個李懷?”

  李懷也是眉頭皺起,無奈搖頭,卻沒怎麼氣氛。

  原因無他,這古代的消息傳播就是緩慢,尤其是不怎麼接觸士林圈子的,更是消息閉塞。

  皇帝搖了搖頭。

  黃旗就上前解釋道:“於將軍還不知曉啊,這事另有原因,那文稿確是定襄侯所書,鄭興業方才是盜文之人!”

  “什麼?”於向很是詫異,但陳雄則神色如常。

  接下來,黃旗簡單介紹了事情經過。

  “原來是這樣,看來某家是錯怪了定襄侯,給您陪個不是。”於向很是敷衍的拱拱手,然後又向皇帝稱罪。

  “不知者不罪,”皇帝擺擺手,“今日讓你們二人過來,也和玄慶的文章有關,前些天,你們二人,你們二人先前先一步回來,朕本就要重用你們,你們也不負眾望,前幾日上的摺子裡,說了經營藩鎮之道,這等當然不讓的氣度,朕很是喜歡。”

  二人聽著,不由面露喜色。

  “不過,朕還有些事要問你等,”皇帝說話的時候,目光掃過了在場的四人,“正好,今日都在此處,”隨後,這視線落到了陳於二人身上,“你們也別站著了。”

  皇帝又是一番操作,給這兩位安排了座椅。

  不過,比起李懷和羅致遠,陳雄和於向可就要拘謹很多,不同於大大咧咧的李懷,也不似腰桿挺得筆直,他們兩人只有半邊屁股挨著座椅,宛如懸空,看得李懷不由搖頭,這可比站著還累!

  皇帝顯是見的多了,繼續道:“你們二人領兵打仗,在北方也先後在幾大藩鎮駐防,輔佐將帥,自是清楚這邊疆的實際情況,正好說出來,與定襄侯相互印證,共論兵家事,協助他完善文稿,未來你等也可以多個參考!”

  陳雄和於向都很是詫異。

  於向更是乾脆的問出來:“陛下,您是讓我們我等,和這位定襄侯論兵?”說話的時候,還瞥了李懷一眼,滿臉的難以置信。

  就連陳雄都忍不住看了李懷一眼,眼中滿是疑惑。

  “正是!”皇帝點了點頭,一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樣子,“正好是互通有無,各取所需!”

  陳雄、於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李懷倒是十分理解二人。

  “陛下,臣有話要說。”這時,永昌侯羅致遠忽然站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3
第八十二章 師夷長技以制夷

  別說了,朕不想聽。

  李懷在心裡默默說著,但他很清楚,這一幕並不會出現,但如果是自己來寫,他會這麼寫。

  “別吹了行不行?自己什麼樣,心裡沒點數?+1槽點。”

  “羅卿有話,但說無妨。”皇帝則微微一笑,顯得很是開明,儘管屋子裡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羅致遠的表情這般凝重,其人之言怕是並不中聽。

  羅致遠便就點頭,他表情嚴肅,臉上流露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味道:“陛下,這藩鎮之道,實乃國之柱石,不可輕動也!”

  皇帝聞言,神色一變。

  李懷則是暗自撇嘴:“編,你接著編!還不是想要自己權柄不去!”隨後不由坐正了身子,尊卑仔細傾聽。

  “臣先前所進之奏章,言汴宋、淮西之隱患,本意乃是提醒朝廷,該加強看管與控制,並加以調動,蓋因這兩鎮之藩帥,已然是在位多年,上下近乎一體,此隱患之根也,而隱患者,當除之,而非滅之,去兩將而存兩鎮,方為正道!”

  皇帝微微點頭,陳雄、於向二人,則凝神以待,露出了一絲興奮之意。

  呸!真不要臉!

  李懷卻是撇了撇嘴,按著他對劇情的熟悉,這位永昌侯叛亂之後,前期最主要的攔路虎,便是他口中這有隱患的兩鎮!

  羅致遠繼續道:“這藩鎮乃為屏障,為國守邊,為國轉運,為國籌糧,為國安定一方,豈能因為一二文稿,便要行興廢之事?此捨本逐末,過也!因此,臣斗膽進言,往陛下能審視對藩鎮之事,切莫因一時之念,而令天下不安也!”

  “羅卿怕是有了誤會,”皇帝微微一笑,“朕從未說過要削藩,也未曾提及要廢除藩籬邊鎮,實只有治理之念也,正因如此,才會讓你們過來。”

  李懷也不由點頭,他雖說渴望日常,但正所謂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如果能執掌一方藩鎮,養足兵馬,然後再過悠閒日子,那才能心裡有底,總好過無根囂張,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給斬了!

  羅致遠卻是鏗鏘說道:“就怕陛下無,而他人有,想要圖謀不軌,要亂天下根本,令社稷不寧!”

  李懷當即眯起眼睛,深刻意識到對方這是話裡有話啊!

  而且,他也把握住了這位永昌侯今日的來意,以及議論的要點,於是嘿嘿冷笑,並不言語,便開始看對方表演。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皇帝開口詢問,陳於二人時而補充,主要還是永昌侯羅致遠進言,便要將這種種藩鎮的種種好處,都給說來一遍。

  皇帝先前還神色沉穩,但到了後來,多多少少就有些驚疑不定了,等聽到最後,更是忍不住感慨道:“羅卿果然不愧是沙場老將,更是兵家大家,深諳這殺伐之道,你這番分析,當真是言簡意賅,偏偏又直指要害,將藩鎮種種好處,都給剖析出來了!”

  羅致遠淡淡笑道:“陛下謬讚了,臣這點本事,根本算不上什麼,也就是在那兵營中熬了個二十多年,得了一點心得,比不得那些動筆桿子的,三言兩語,便能成就一篇,受人稱讚!”

  此言一出,陳雄、於向的目光,便就落到了李懷的身上,眼神裡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懷則低著頭,一副無言以對、徹底被人懟失聲的模樣,來助長永昌侯的囂張氣焰,只是心裡卻不住冷笑,同時緊盯著羅致遠,記憶著對方手段,在心裡默念,來總結對方話語的中心思想,漸有所得。

  “話可不能這麼說!”皇帝搖了搖頭,“各有各的優勢,那文稿之道乃是總結先賢之言,綜往來之文書,歸納總結,乃一眼而觀天下,而羅卿你之言,則是從所見所聞出發,管中窺豹,大而化之,由這言行之中尋得真章,也是一等一的本事!”

  他先是兩邊都碰了碰,隨後話鋒一轉:“不過,朕先前確實有些偏聽了,只是看到了藩鎮之惡,險些忘了,這藩鎮既立,自有其章法,更非憑空而來,實有大用!”

  李懷聽著,不由暗自撇嘴:皇帝可真是個牆頭草,你這耳根子如此之軟,誰說的好聽,就聽誰的,一點主見都沒有,怕不是個昏君!

  於向也是略有感慨,得了皇帝允許,便小心說道:“聽得永昌侯一席話,這心裡原有的不少困惑,可以說是茅塞頓開!先前,末將只是想著為國奮戰,為陛下盡忠,現在卻知道,若能執掌一方藩鎮,方能真是守衛社稷!這藩鎮,實在是太重要了!”

  你也是個馬屁精!

  李懷暗自撇嘴。

  皇帝則呵呵一笑,勉勵了兩句。

  那邊羅致遠則道:“陛下,您先前也說了,並不是要撤藩,而是要整治,自是知道藩鎮之重的,臣不過是查漏補缺,說些您早就知道的,讓您參考而已,日後也好施行。”

  真是不要臉啊!

  李懷又忍不住暗中撇嘴:“剛才一副寧折不彎的孤臣模樣,結果一轉臉,就變成這般樣子了,明著拍馬屁,還說的一本正經的,好不要臉!”

  想是這麼想,但這該記的,李懷還是要記的。

  “畢竟他羅致遠是差點弄死鄭興業的牛人,如果不是主角光環強行降智,怕是能讓我那本書成為悲劇,而且不復太監!他這人賤歸賤,但該記的,咱們還是得學習一下的,正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

  這個念頭一起,李懷的心裡頓時多了不少的使命感,眼神都銳利了許多。

  正在這時,皇帝看向李懷,道:“玄慶,怎的不發一言呢?你對藩鎮之道,本就有不少見解,只是如今看來,還是有些不足的,正好永昌侯在此,還有兩位沙場老將軍,經驗豐富,你正好可以向他們取經,完善文稿!”

  “單純靠筆桿子,終究要有偏頗!”羅致遠終於看向李懷,“你父、你兄,都是一時俊傑,雖說皆有敗績,而且因此而亡,但到底還是為國出了力的,你如果有心,那就該繼承他們的遺志,也去為將為兵,馬革裹尸,為國盡忠!”

  你才馬革裹尸,你全家都馬革裹尸!

  李懷不由勃然大怒,想著這人終於圖窮匕見,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不安好心啊!虧了我還想著,大家都是懟鄭之人,即使有些齟齬,那也是內部矛盾,未必不能調和,但現在看來,果然是攘外必先安內啊!

  不對,我已經把外敵絆倒了!

  一念至此,李懷不由更加憤怒,想著自己是這羅致遠的恩人,結果他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真是個白眼狼!不當人子!

  “嗯?你似是心中不滿、不服?”羅致遠微微一笑,風度翩翩,“年輕人受了一點追捧,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現在得知一點不合心意的事,就這般模樣,能有什麼成就?你還是缺了不少東西,該去前線,為兵卒,歷練一番!”

  李懷眼神微冷,從這話中體會到了濃濃的惡意,實際上,這羅致遠從一開始,顯然就有意針對自己,有些毫無道理!

  “永昌侯此言有些道理……”於向忍不住要附和,卻被身邊的陳雄以目光制止。

  皇帝則微微皺眉,道:“玄慶,今日讓你們過來,就是要讓你們論道交談,互通有無,互助互補,永昌侯說的有道理,你該聽著,然後消化吸收,融入文稿,而不該心有牴觸,知道麼?”

  “不敢!”羅致遠卻搖了搖頭,“不敢讓定襄侯消化吸收,萬一再弄出一場,說是我抄襲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這話中敵意,已然露骨,連皇帝都有些錯愕,便要說兩句,打個圓場。

  未料李懷卻直接哈哈一笑,站起來道:“永昌侯所言甚是,正要抄一抄,才能去你威風,更能讓你這心中真意展露出來,否則世人還要道你是鐵骨錚錚的忠臣呢!”

  “定襄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羅致遠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目光銳利,“這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若是沒有個解釋,今日……”

  “玄慶,休得胡言亂語!”皇帝也斥責了一句,然後就要帶過這事。

  但李懷卻乾脆站了起來,他輕輕搖頭:“其實此次我確實學到了不少,也知道了其中不足,正該感謝永昌侯,只是這位侯爺可不是好人,官家可不能掉以輕心,只是我平白說他要叛變,還沒有實錘證據,反而容易落入下風,別人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回答不上來,這不就是誹謗中傷麼?那些人自然能借題發揮,因此,官家,您可長點心吧!”

  這話說的皇帝面色劇變,而永昌侯則是眯起眼睛,露出一點欣喜,至於陳雄和於向,就只剩下驚訝了。

  “定襄侯,慎言!便是心裡有火,忠於陛下,也得琢磨著這話該怎麼說!”黃旗則上前提醒。

  李懷轉頭笑道:“多謝黃侍好意,我都記下了。”

  然後,他打起響指。

  時光流轉,光暗交錯。

  李懷再次睜開眼睛,迎面就是陳雄滿含疑惑的目光,然後就聽皇帝道:“正是!正好是互通有無,各取所需!”

  頓時,李懷就知道自己回到什麼時候了,他看了一眼要站起來的羅致遠,嘴角帶笑,提前起立,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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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臣……也是這麼認為的

  羅致遠頓時僵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生生給卡在了嗓子眼,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有種被人強行代替的感覺。

  “玄慶,有話但說無妨。”皇帝微微一笑,並不顯得如何意外,“讓你過來,便知你會心有所得,要聽聽你的想法。”

  這話一說,這御書房中的其他幾人,都不由看了過去。

  “我此番出言,實是見著永昌侯與兩位將軍,心有所感,意識到原本的文稿中,還有不少缺陷。”

  “哦?”皇帝微微向後一靠,“此話怎講?”

  “實乃文稿之事,知曉的人不少,難免會有誤解,尤其是那些有心人……”李懷可以瞟了永昌侯一眼,“畢竟藩鎮之法,安定邊疆、鞏固財源,不可輕動也。”

  羅致遠眯起眼睛,看著李懷,眼睛裡閃過驚疑,因為這居然和他心裡所想,相差不多!

  至於陳雄和於向,則神色不變。

  “陛下總是說,臣這文稿裡面,有未盡之意,實際上便是有關這些,”李懷這一刻,非常慶幸自己之前為了後續方便繼續編撰,弄了個開放式的結尾,現在真的是可以隨意往裡面加內容,“這藩鎮固有隱患,但卻也有其優勢,不該因噎廢食,當加強管理,而不是單純削減,否則各地藩鎮人心動搖,反而不利於國朝根基。”

  皇帝聽到這裡,不由微微點頭,面露欣慰笑容。

  而陳雄也是面露驚奇,至於那於向,反而挑了挑眉毛。

  “這可是奇了,”羅致遠淡淡說著,“若是按著定襄侯文章所寫,咱們這些藩鎮可是百害而無一利。”眼睛裡的疑惑更濃了。

  “看來永昌侯也看了拙作啊!”李懷同樣淡淡說道:“藩鎮乃屏障,為國守邊,為國轉運,為國籌糧,如何能說百害而無一利?我在文稿之中也提及了,四種藩鎮各有其用,北邊藩鎮防衛邊疆,中原藩鎮轉運而為屏障,東南藩鎮為財富之源,而西南西北則穩固羈縻,這便是其用,若說隱患,也是存在的,但我等提出問題,不是要刁難,反而是要對症下藥。”

  “你又知道些什麼?”羅致遠眯起眼睛,他的計畫已經被嚴重打亂,甚至開始讓他思考,自己今天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但至少,他要摸清李懷的底。

  在注意到皇帝的態度之後,羅致遠繼續說道:“這些漂亮話,可是誰都會說的,但你的那篇文章,先不說有多少是真的從沙場之中總結出來的,單純看其中言語,對藩鎮可就存著惡意。”

  “永昌侯,若提出問題便是惡意,那這惡意未免也太過於廉價了,”李懷搖了搖頭,“況且我父我兄皆為一方藩帥,又怎麼會對此心懷不滿?”

  羅致遠眉頭皺起。

  旁邊,於向卻忍不住道:“這戰陣之事,可不是單純動動嘴皮子就能說得通的,這藩鎮為何存續,自有其法度……”

  “我自是明白,有道是……”李懷也不著惱,而是果斷的選擇成為了一個無情的復讀機,開始將上一回中,那位永昌侯所說的種種說辭,一一道來。

  其實這裡面的實質內容並不多,繞來繞去,無非還是之前那些話攤開來說,什麼北方守衛邊疆,減少朝廷公帑之耗,無需處處維持大軍,還有財政掣肘之類的云云。

  只是這話一說再說,旁邊的羅致遠臉色逐漸凝重,但是這心裡,卻逐漸生出了古怪的感覺,彷彿自己的種種念頭、想法,都和李懷不謀而合,居然生出了幾分知己之感。

  以至於羅致遠不得不努力的搖了搖頭,才能止住自己越看李懷越是順眼的趨勢。

  只是,永昌侯還能自制,但比起他來,其他人就無法那般從容淡定了。

  “聽著侯爺之言,似乎也曾在沙場上斯殺過,連不少那戰場隱語都知曉,”於向略顯詫異,看著李懷的目光略有變化,“莫非是老侯爺所教?”

  “有這方面的原因,”李懷實話實說,“主要還是,我站在前人經驗上,是從其他勳貴的經歷和話語中,總結出來的。”

  皇帝聽著,便就點頭,稱讚道:“你有這般認識,說明沒有恃才傲物,這是好的!”

  李懷馬上就對著這位至尊道:“以文而總結先賢之言,綜往來之書,歸納總結,一眼可以觀天下,而如永昌侯、兩位將軍這般,從所見所聞出發,管中窺豹,大而化之,亦能見得兵家真諦,此乃殊途同歸,各有妙處!”

  皇帝一聽,這點頭點的更加頻繁了,臉上更是露出了由衷笑容,感覺李懷這話,可以說是說到自己心坎裡去了,不由稱讚道:“玄慶的見解果然深刻,未來若細細推敲、完善,或真可為開宗之言!”

  不愧是皇帝!就是有見識!

  李懷不由點頭,覺得這皇帝很有主見,看法十分準確!

  而見著這般情況,羅致遠意識到大勢已去,不由暗暗嘆息,也不再反問了,只是不發一語。

  那邊,李懷將羅致遠上一回的種種觀點傾瀉一空,順勢結尾——

  “這藩鎮之事,非不能說,也不是說了就一定會引起波瀾,關鍵是各地藩鎮,是否發揮了效用,若發揮了,這兵馬錢糧的消耗,就是應該的,若是沒有,就要查一查,裡面是否還有隱患了,不過這些不是臣所擅長的,得是真正經歷了沙場戰陣、有過統領兵馬、執掌藩鎮經驗的,才能說個明白!”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到了羅致遠的身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果然,皇帝聽出了言外之意,,看著羅致遠道:“羅卿,你執掌一鎮,時日不斷,先前的幾封奏摺,談及周圍異變,繼而分析局勢,可謂鞭辟入裡,玄慶的這番看法,可還入得你眼?”

  羅致遠聞言,終是站了起來,只是這會的心情,和剛才有天壤之別,瞪著李懷看了一眼,想著如何言語,才能完成原本目標,但幾番組織語言,都是難以順暢。

  畢竟,之前那些話,是反覆推敲,還得人相助,才能成型。

  憋了半天,他最後只得道:“定襄侯的看法頗有見地,臣……也是這麼認為的。”話雖出口,但這心裡卻不是滋味。

  皇帝頗為滿意,對李懷道:“永昌侯可是兵家賢達,常勝將軍,他對兵家的理解很是深刻,如今既然你們所見相近,這邊說明你這條路是對的,日後該多多向他請教才是。”

  李懷馬上站起來,點頭稱是,然後笑呵呵的對羅致遠道:“不知永昌侯要在長安待多久,我也好安排一下,上門請教。”

  羅致遠的心情頓時更糟,便敷衍道:“此番入京,乃因軍情,方請入宮,這具體要留多久,還要具體情況,但肯定不會長,恐怕沒時間與定襄侯探討紙上兵法。”

  “那真是太可惜了,”李懷故作可惜,然後搖搖頭道,“不過,我倒是可以將文稿送給永昌侯過目,以後但有新文,也讓人快馬加鞭送過去,讓您批評!”

  羅致遠頓感膩歪,想著這定襄侯是不是誠心噁心自己,但看對方一臉真誠模樣,又覺得不太像,畢竟自己方才只是態度冷淡,沒有其他敵意顯現,怎麼想,李懷都不該知曉這心中真意。

  他這邊想著,那邊皇帝又幫腔道:“此舉甚好,可以為之。”

  羅致遠臉色再變,但話已說出,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於是敷衍性的點點頭。

  但他這一表態,陳雄和於向也順勢有了表態,尤其是陳雄,主動就李懷文稿中的幾個要點請教起來,顯露了親近之意。

  這一來二去,倒也說的熱火朝天,皇帝看著滿心歡喜,覺得氣氛其樂融融。

  倒是黃旗眉頭微皺。

  過了些時間,又有一批奏摺送來,皇帝便道:“幾位卿家各有所得,便是好的,可先回去思索。”

  幾人也都識相,紛紛拜別。

  等人一走,黃旗忍不住道:“陛下,定襄侯未來也要為一方節帥,豈能主動讓他與永昌侯親近?”

  “無妨,永昌侯忠義之人,玄慶亦可造之材,二者有都是勳貴,與大寧一體,一榮俱榮,與那些朝堂官僚還是不同的。”皇帝搖了搖頭,翻開手上奏摺,跟著皺起眉來。

  黃旗見著,並未追問,而是退到一旁。

  反倒是皇帝主動道:“如今這淫祀之事,真是越發猖狂了,而下面的吏胥也著實糊塗,居然寫起這怪力亂神之事,說什麼有一人家,因得罪了山野外神,最後發瘋的發瘋,身死的身死,還有那家孩童,更是化作妖魔,遁入山林!真個胡鬧!”

  說著,將那奏摺往桌子上一扔,道:“最近兩年,京畿之地淫祀之事層出不窮,這可不是好事,自古以來,多有那邪門外士以邪教籠絡人心,乃行叛逆,不可不察,是時候讓杜顯著手查辦了!掃外除邪之事,迫在眉睫!”

  ——————

  另一邊,永昌侯羅致遠離了宮城,腳下不停,徑直回到自家府邸。

  一進門,就有管事的過來通報,說是荀國公的人在裡面等候了。

  他一聽,就吩咐著讓人過去安排等候,自己則繞了一圈,到了後院,見到了一個身著青衣之人。

  那青衣人自斟自飲,笑道:“荀國公的人來了,侯爺不先與之會晤?”

  “這是來探我口風的,”羅致遠搖了搖頭,“那荀國公先前謀奪徐泗,如今被官家敲打,肯定要避嫌的,已然不可為助,現在現身,無非是擔心先前約定曝光,無甚可說的。”

  “侯爺英明。”青衣人點點頭,“只是聽您口氣,此番入宮似是未能如願。”

  “是我小看了李懷,這小兒是有本事的,”羅致遠輕輕搖頭,“他今日說了不少話,便是我聽著,都覺得順耳,差點引為知己,本以為是與我看法相似,但回來的路上細細思索,不由心驚,他怕是更精於揣摩人心!此人,實乃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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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這是要養廢了

  “此話怎講?”青衣人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詫異。

  羅致遠便道:“此番。我得了你的書信過來,本是想著和荀國公接觸一下,未來好借助徐泗軍的力量,未料他馬失前蹄,如今看來,若無意外,徐泗軍還是要回到定襄侯一繫手中!”

  那青衣人便道:“所以侯爺您才定了計謀,要到官家面前去曉明厲害關係,也好讓人看清如今這位定襄侯的虛實。”

  “話是這樣,但這次的事,實在是太過古怪,我本以為是有人在背後坐定指揮,定襄侯李懷不過是被推到台前,但今日見了他的人,才知並非如此,”羅致遠輕輕搖頭,“我先前準備好的說辭,今日盡數都被他說出來了,甚至比我的還要完善許多,這……到了最後,我根本無話可說,只能點頭應是!”

  想到先前在御書房中的窘迫,羅致遠更是一陣惱怒。

  青衣人便就問了起來,等瞭解了大概之後,他也是不由搖頭感慨:“沒想到會是這樣,這麼說來,他確實可能是看出侯爺您的心思,也看出了陛下的想法,這般揣摩的本事……著實讓人意外。”

  然後他話鋒一轉:“不過,侯爺也不用惱怒,今日您的做法並無過錯,甚至可以說,乃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之前的說辭,是我等左右推敲商定下來的,可以說是最為穩妥的說法,否則臨時定計,說什麼都可能會有疏漏,便是當時不顯,事後官家品味過來,這就是隱患,倒不如先附和定襄侯,這樣一來,便是有什麼事,也只能找到他身上。”

  “那小子滑溜似泥鰍一般,我看是很難找到他什麼事。”羅致遠眯起眼睛,“這人過去藏得太深了,以至於好些個人都輕視了他,包括我在內,未來,卻是要仔細探究一下,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青衣人沉默了起來,最後點點頭。

  羅致遠看著,忽然話鋒一轉:“不過,眼下還有個機會,咱們這位定襄侯固然是隱藏頗深,心機深沉,但過去到底還是個白身,現在驟然得官,還是個文職,官家即便看重他,一時半會也不會改變了任命。”

  “侯爺的意思是?”青衣人眯起眼睛,隨後搖了搖頭,“這其實毫無必要,此等小道,最多噁心他一下,不會有損大勢。”

  “便是噁心他一下,也是好的。”羅致遠忽然想到自己在御書房裡的心情,“況且,這事也能探他虛實,他未曾為官過,這裡面的條條道道如何能懂?總是要手忙腳亂一陣子,拖延了一時,便是好的。”

  青衣人聞言一怔,最後試探性的問道:“侯爺,聽您這意思,莫非是有什麼念想?”

  “你想多了,”羅致遠搖了搖頭,“不過,當下這長安城中,可不安寧,便是我無他念,也是有人存著念想的。”

  青衣人眯起眼睛,沉吟起來。

  “你也無需多慮,”羅致遠又道,“歸根到底,還是那徐泗之地的地方太過特殊,乃是多方通衢,各方轉運,又有重兵屯守,北國門戶,南國鎖喉,哪裡是那麼輕易就能拿的,李懷過去什麼名望,想要看他倒霉的人,多了去了,我便是不插手,也有他好看的。”

  說到這裡,他呵呵一笑:“墨先生,你可要與我打個賭。”

  青衣人笑問:“可是要賭定襄侯多久能平了衙門事?”

  “正是如此!”羅致遠伸出一隻手,“我看他,怎麼著也得花費一個月,才能在那衙門中立足下來。”

  青衣人則道:“侯爺就沒想過他會被架空?”

  “這倒不會,若他真是個心機深沉的,總不至於在著作局那等地方還無法立足!”羅致遠眼露精芒,“若真個如此,那反而好了,這形象一下子就在官家心中一落千丈,不足為慮了!”

  ————————

  “安全出宮!這事了結,暫時便一身輕了。”

  李懷回到定襄侯府,便就放鬆了,隨後便聽說,之前在府中鬧騰的那些親戚朋友也都被老太公安撫下來,送出府去。

  “這敢情好,等我修養一番,差不多就該去上班了,唉。”一想到最後皇帝的囑託,讓他明後兩日,就去衙門報導,不由又是一陣頭疼,“封建社會也要朝九晚五,著實痛苦,怎的他鄭興業當初就那般瀟灑,整日裡吹簫品美,好不快活?難道就因為主角光環?”

  這般想著,李懷忽然想起來,自己還要培養教育光環,便就召喚出來要檢查一下,結果這一看,不由一愣。

  “什麼鬼?怎麼又多了一個個性?自幼便有大志向?”

  他目瞪口呆。

  “這什麼時候加上去的?簡直毫無來由啊!”

  這個結果,讓他很是無奈,若是任由這般發展下去,這光環怕是要塑造成一個完人來了,誰敢佩戴?

  “不行,得幹點壞事平衡一下,不然這玩意要養廢了!”

  但想歸想,但終究是後面的事,他只是稍微煩惱,就拋之腦後,眼瞅著還有大半天的自由時光,豈能浪費,當下就讓李屋去準備投壺、蹴鞠之類的,好生娛樂一下。

  只是這邊剛有動作,那邊就有人過來稟報,說是魏醒過來了。

  “我這位遠方姻親過來作甚?”李懷頓時奇怪起來,按著道理,這人本來該是鄭興業的舔狗,但現在鄭興業已然撲街,魏醒還沒來及加入陣營,和自己的關係雖算不上好,但到底有魏如兮這層關係,人既然上門了,那就只能一見了。

  “玄慶啊,從宮中回來了?”魏醒一見李懷,便笑呵呵的問候。

  這態度可是大變了啊。

  李懷嘀咕著,只是自昨日開始,這樣的急拐彎,他已經見過不少了,也不以為意,笑著迎上去。

  等兩人一番問候過後,李懷引著魏醒落座。

  “兄長此番過來,不知是因為何事?”

  等兩人坐定,李懷也不繞圈子,直接問起對方來意。

  “你倒是直接,”魏醒笑道,“此番過來,也是叔父的意思。”

  “泰山大人有何指示?”李懷作勢就要讓人去喚魏如兮。

  “不用喚我那妹子,今日過來,是為了你。”魏醒挑明來意,“此番過來,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也好讓你盡快在那著作局立足下來,你大概還不知道,眼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就要等你犯錯,著作局雖看著不大,但如何立足,卻關係到了你未來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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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岳父已經看穿了一切!

  “此話怎講?”李懷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關心。

  魏醒便道:“此番,你於那長安文會上一鳴驚人,不知讓多少人意外,而隨之而來的,必然就是各方打探了,過去你只是被人看做一勳貴子弟,但將來,你會執掌權柄,旁人當然得瞭解你的品性。”

  李懷覺得這時得謙虛一下,就道:“這其實都是湊巧,若無幾位大儒,我也不會有這麼亮眼的表現。”

  “即便如此,但這次的事,已經傳遍了長安,叔父以為這事在旁人看來,就是宣告,說明你已經正式準備好要走上台前了,先前已經有人去叔父府上,問他之意了,”魏醒輕嘆一聲,“只是叔父只道,他亦是今日方只你的本事,說實話,玄慶,你本不該瞞著叔父,他雖對你頗有期望,但著實未曾料到,你有這般大的本事。”

  說著說著這話中帶有感慨,顯是魏醒想到了什麼。

  李懷便就問了起來,等幾句後終於知道了緣由,不由有些尷尬的道:“確實不是有意要隱瞞岳丈大人,實在是……是習慣了,但兄長儘管放心,自此之後定當時常告之,不會再叫岳丈從旁人口中得知我之事。”

  然後他話鋒一轉:“不過,這次的事其實真有幾分巧合,我本不是什麼寫文章的料,若只是因家學……淵源,這才僥倖寫的一篇,拿過去也主要是那鄭興業,其實當時我這心裡是沒底的,若按著正常的情況,只需要大儒的幾句詰問,又是旁人的一些佈置,便要壞事,最終能有這般結局,只能說是運氣吧。”

  “你還在這裡謙虛,現在誰個不知,這裡面本就有你的算計,”魏醒笑罵了一句,“你也是過去藏得太深了,以至於好些個人都信以為真,不怕你說,這裡面也把包括了我,但現在你既展露真才實學,那我自當相助!”

  李懷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表示同意。

  魏醒看著,又是話鋒一轉:“不過,眼下就有個事,先前不是說了麼,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因以你現在的這般能耐,襲爵繼權不過時間早晚,但他們卻不知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就要觀察你在著作局的表現,未來才能有所應對。”

  “兄長的意思是?”李懷也不糊塗,順勢就道,“若是我在著作局中表現尚可,未來可得不少助力?”

  “那肯定會有助力,這是應有之意,”魏醒頓了頓,回想起在魏瑾書房中聽得囑咐,“但若是一個處置不好,反而有害,你未曾為官,裡面的條條道道難免陌生,但咱們家中經歷眾多,可以為你臂膀!”

  李懷點點頭,不由帶著感謝之意,道:“兄長,聽這意思,你是要派人來著作局?”

  “犯忌諱了,”魏醒搖了搖頭,“不過,給你安排一二門客,還是沒多少問題的。”

  李懷心念一動,臉上不動聲色。

  “你也別多心,”魏醒又道,“歸根到底,咱們兩家乃是姻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未來自當守望相助,那著作局看著簡單,但正因安穩,實乃安插人手的好地方,不僅有為學之人,其他人也有不小來歷,你貿然進去,無人相助,辦事再大,一時半會也打不開局面。”

  說到這裡,他呵呵一笑:“你若不信,只等兩日便可知曉。”

  李懷就笑道:“可是碰了壁後,得去尋兄長相助?”

  “這話我不說,”魏醒摸了摸鬍鬚,“只是這一開始,你還是得親自去體驗幾日的,也好知道這官場模樣。”

  李懷則道:“正合吾意,怎麼也得先體驗一下官場的毒打,有個經驗。”

  “這話就言重了,你是本事的,更有謀劃之能,不至於在著作局遇著什麼難解的,”魏醒微微一笑,“若真遇到了,那未必就是壞事,著作局乃是小地方,便是複雜,但牽扯不多,正好給你練手!”

  ——————

  “見著李懷了?”

  魏醒在定襄侯府沒有久留,等和李懷說了些話,就去後院見了魏如兮,話了家常,又說了魏母的思念,和魏如兮定了回娘家的日子,便告辭了。

  這一回到魏府,就直奔魏瑾書房,等魏瑾一問,他就大致講了與李懷見面的過程。

  “到底是不一般啊。”魏瑾聽完,就忍不住嘆息道。

  魏醒卻是疑惑,問出來:“叔父何出此言?我這妹夫這次出了風頭,讓我刮目相看,這不假,可我這次上門過去,其實覺得他比之過往雖收斂了性子,但這言行舉止其實也和前幾日無甚區別。”

  “這就是關鍵!”魏瑾立刻展開教誨,“得了這般名望,一朝翻身,卻還是神色如常,這正說明了李懷心性過人!”

  “原來如此!”魏醒一想也是,但跟著又忍不住道,“只是他還是有些經驗不足,侄兒聽如兮說道,我剛上府的時候,我那妹夫安排了小廝去準備投壺等玩物,都這個時候了,他不先去瞭解著作局的局勢,實在是有些託大了。”

  “不然,”魏瑾搖了搖頭,“這也是定性之舉,我且問你,你去見他,他可曾意外。”

  魏醒想了想,然後搖頭道:“未曾見他意外,反而是神色如常,含笑迎接。”

  “這便是了,”魏瑾眯起眼睛,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樣,“以玄慶在那文會上展現的籌謀手段,顯是凡事都要多想幾步的弈道高手,這等心性,要去一處為官,豈能不事先籌謀?”

  魏醒馬上明白過來:“您的意思是說?”

  “他早就料到,你會上門!”魏瑾嘆息起來,“後生可畏啊,沒想到我當年的一招閒棋,如今卻是意外收穫了,這般想來,玄慶很快就會站穩官場,未來由他相助,我未嘗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魏醒品味著這些,感覺大有收穫,然後又道:“那咱們準備的人?”

  “自是要送去的,但也不急於一時,”魏瑾撫鬚笑道,“年輕人有本事是好事,但也得有些錘煉,就先等個幾天,你現在送過去,只是錦上添花……”

  “不如雪中送炭!”魏醒眼中一亮!

  魏瑾含笑點頭,道:“你這一輩,我最看好你,所以這些事都給你說通透了,確實有長進了。”

  魏醒笑了起來,正要謙虛兩句。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吵鬧,然後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進來——

  “父親,怎的女兒如今過來,還要先通報了,莫非我這一嫁了人,反而要和家中生疏了?我可是您最喜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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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鳴驚人,餘波漸起

  魏瑾聽著,頓時搖了搖頭,對魏醒擺擺手道:“你先去安排,告知被挑選出來的兩位先生,讓他們做好準備。”

  魏醒點點頭,但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遲疑了一下道:“香兒此番回來,和他那位夫君的調令或有關係,您……”

  “我心裡有數,去吧。”

  魏醒還是遲疑了一下,最後提醒道:“香兒那夫君最近上下打點,還來拜訪過我一次,話裡話外,都在暗示,想來我這衙門裡,侄兒剛剛得到消息,官家下令京兆尹,說是要嚴查京畿之中的淫祀,這事麻煩,但不少人視之為跳板,就怕香兒那邊也得了消息,這才上門。”

  魏瑾眉頭一皺,最後還是搖頭道:“莫擔心,這事我心裡清楚,會攔著的。”

  魏醒這才離去。

  等送走了魏醒,魏瑾坐正身子,抬頭往門口一看,就有一紅衣女子飛奔進來。

  這女子面容豔麗,身材圓潤,皮膚白皙,聲音更是有如空谷百靈,但她一進來便抱怨道:“父親,您不知道,方才那管事的都隨意阻攔我,說您在與族兄交談,可過去可不是這樣的!”

  “行了,都已快我人母了,怎的還這般不知輕重?”魏瑾搖搖頭,剛想要訓斥兩句,但見著那女子的委屈表情,語氣就軟了下來,“我與你兄長是商談的,事關族中未來,當然得謹慎一些,事先吩咐了魏准,他才會阻攔。”

  那女子便嗔道:“那您等會得訓斥魏准一下,省得他以後還這樣!”

  魏瑾只得點頭,道:“好好好,都依你!”

  女子立刻轉哀為笑,道:“還是父親待我好!”然後就是一頓撒嬌。

  等過了一會,魏瑾問道:“按著說,你夫君最近才回京述職,你該陪在旁邊,怎麼還有時間到為父這來?”

  “唉,”女子又哀嘆起來,“女兒正要說這個事,我夫君那個人,您是知道的,心比天高,也是有才學的,他這兩年外放為官,政績有目共睹,現在回來,按理說,那是該陞遷的啊,但偏偏就給了個小官,不上不下的,有什麼意思?”

  魏瑾搖了搖頭,乾脆的說道:“朝廷任免,自有法度,你就是來找為父,也沒用。”

  女子蹙眉,撒嬌道:“父親與吏部尚書交好,您若是上門走動,他還能不賣您一個人情?況且,修賢的要求也不高的,就和族兄一樣即可?”

  “胡鬧!”魏瑾皺眉道,“王修賢先前只在一地做過縣令,因事未能在當地陞遷,現在回來不熬熬資歷,還想著到京兆尹下面當官?你族兄兢兢業業多年,破了多少案子、平了多少事端,才得了一個參軍,他王修賢來到就像要平起平坐?他以為自己是誰?”

  女子立刻就惱怒道:“父親何故吼我?”見魏瑾神色不變,她語氣又軟了,道:“族兄的司法參軍,也不是什麼大官……”

  魏瑾的語氣也平靜了不少,道:“這官大官小,有的時候不光看品級,還得看歸屬,京城司法之職,能和下面一樣嗎?而且京畿二十幾個縣,地方上哪裡能比?這裡人口幾何?官吏多少?前前後後的關係何等複雜,你就沒有想過?”

  “便是不行,那也在京城裡做個縣令好了。”女子一副退而求其次的樣子。

  “這更是胡話了,縣令乃是一方父母官,哪裡是說當就能當的?就算有空缺,為父也不會推薦王修賢,他之前為縣令做的事,現在壓還來不及,一旦要在京畿為縣令,過去的履歷被人一查,保準出事!”

  “那……”女子遲疑了一下,最後一咬牙道,“實在不行,就先委屈委屈,在族兄手下當個差,日後瞅準了機會……”

  “這還委屈他了?”魏瑾冷哼一聲,“你也不要多想了,為父是戶部侍郎,不是吏部的,就算是的,也不能因為私情而隨意安插親信,這是犯忌諱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親為何這般偏心!”女子立刻一副委屈的要哭出來的模樣。

  “這話與偏心與否沒有關係,”魏瑾眉頭一皺,“實在是你這要求太過過分,不如……”

  “怎麼的就不偏心的?怎麼魏如兮的夫君,就能得您支持,全力相助,而我的夫君就不行?”女子的眼睛裡已經有了水汽,“就因為他李懷是定襄侯?就因為魏如兮是嫡女?”

  魏瑾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他沉聲問道:“你又胡說些什麼?”

  “我怎麼胡說了?”女子的眼睛裡留下淚珠,“李懷過去是什麼玩意兒,誰不知道,自從娶了魏如兮,不僅得了那侯爵之位,如今更是在長安文會上大出風頭,連鄭興業這樣的才子,都被絆倒了,為什麼?還不是咱們家幫他!沒有您!沒有咱們魏家!他李懷算個什麼東西啊!”

  “住口!”魏瑾勃然大怒,“你說的這些,都是從哪裡聽來的,簡直一派胡言!”

  這一番雷霆之怒,可謂震懾人心,那女子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後這眼淚便如斷線的珍珠一般跌落下來。

  “父親,您吼我!”她滿臉委屈,“為何這般?就因為他魏如兮的是嫡女?我是庶出嗎?您說最喜歡我娘親,難道都是假的!”

  “少來這套!別把你母親那一套東西拿出來!”魏瑾眯起眼睛,神色肅穆,“魏香兒,給我說清楚,你這番話,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聽來的!”

  魏香兒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終於收斂了淚眼,然後抽泣著、斷斷續續的道:“這……好些人都這麼說。”

  魏瑾則繼續逼問:“你是從何人口中聽到的?”

  “是……是從我夫君口中聽到的。”魏香兒這麼說著,稍微低下頭,“他也是從他的衙門那聽到的,但他那衙門裡面,也都這麼說著,聽說是不少人分析過後的結果。”

  “居然是這麼傳的?”魏瑾沉思起來,臉色陰晴不定。

  魏香兒就道:“父親!這事很多人都看得出來,您為何還要替定襄侯府遮掩?”然後她壓低聲音,“我其實打聽了,家裡早就安排好了門客,給那定襄侯,顯是給他出謀劃策的,這難道不是偏心嗎?為何我家夫君,就得不到這般優待?”

  隨後她又作勢欲哭:“也是,我乃是庶女,就算得父親喜愛,終究是比不過嫡女金貴,她魏如兮一進門,就是侯爵夫人,我呢?當年嫁給他王修賢,他不過是個剛剛中榜的進士,是父親您說他大有前途,要栽培他,我才下嫁,如今……”說著說著,心中悲慼,居然真的哭了起來。

  魏瑾卻只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擺擺手道:“別我這裡哭了,你姨娘也有一陣子沒見你了,去看看吧,”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也別忘了去給你嫡母請安。”

  魏香兒愣在原地,對這般場面很是意外,過去只要自己施展這一招,父親無有不從,怎的今日……

  她還不甘心,又要再說,魏瑾卻不囉嗦,直接瞪了她一眼。

  魏香兒終於知道厲害,福了一禮之後,心有不甘的離去了。

  等人一走,魏瑾再次讓人招了魏醒過來:“你可知道如今關於咱們與定襄侯都有什麼傳聞?”

  “侄兒不知,莫非出了事?”魏醒這麼一問,藉著魏瑾就將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魏醒也變了臉色:“還有這等傳聞?侄兒著實不知!”

  “去讓人好好探查!”魏瑾深吸一口氣,“今日不同以往,既然知道了玄慶的本事,那以後就不能太託大,得相互扶持,不可讓他心生惡感!”

  魏醒點點頭,又道:“那幾位門客是否還要派過去,萬一真讓人誤會了。”

  “這有什麼?”魏瑾搖搖頭,“旁人一說,你事就不干了?還是要派過去幫襯的,這才是相助,再者說來,你和玄慶說了,要他先自己在衙門裡感受一下,這事本就不急於一時。”

  “侄兒明白了。”魏醒點點頭,再次離去。

  等人一走,魏瑾左思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招來了管事魏准:“你去通知夫人,就說我有話要與她說,另外……”沉吟了一下,“先前我就有意將這兒女召集起來,吃一頓家宴,你去安排一下。”

  魏準點點頭,又問:“那諸位姑爺……”

  “當然都要來。”

  等人一走,魏瑾凝神思索,過了一會,又招了另外一個管事過來,問道:“最近後院有什麼異動?有什麼人來往?”

  那管事就說一切如常,然後道:“不過,今日有不少人送來了帖子,說是最近要來,包括劉家、柳家、王家……”

  聽了一圈,魏瑾點點頭,說道:“都是有些來歷的,猜得出緣由,玄慶在文會上一鳴驚人,老夫為他岳丈,這些人想來拜訪,或許也有試探的意思,既然如此,就都安排一下吧。”

  這邊正說著,那邊就有人過來傳報,說是後院起了紛爭。

  “齊夫人帶著人,鬧到了主母那邊!”來通報的魏准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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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下馬威

  “夫君到了地方,一定要與同僚打好關係,不可因身有爵位,就輕慢於人!”

  “我兒啊,到了地方,記得先去見過上官,言語要客氣一些,但也不可失了咱們侯府的威儀。”

  ……

  一大清早,定襄侯府就頗為熱鬧。

  天剛濛濛亮,整個府邸上上下下就都忙碌起來,人來人往。

  這原因倒也簡單——當代定襄侯李懷,要去衙門裡上班了。

  “母親、娘子,我都記得了,不用如此鄭重,這當差……”李懷面對這般局面,又看了看被整個動員起來的府中僕從,一陣無語,他很想說,自己又不是沒上過班,但考慮到今生這個李懷,好像還真的沒有上過班。

  這種情況下,被人擔心也是正常的,尤其是李懷過去的性子,他換位思考了一下,這家人是要擔心一下,萬一自己一個興起,把上官給懟了、給揍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這麼一想,他頓時就理解了,這語氣也平緩了許多。

  老夫人劉氏又囑咐了幾句,就在旁人的攙扶下回去了,留下來了魏如兮還在囑託著。

  魏如兮說了幾句後,又提醒道:“府君莫忘了,再過幾日要去父親那邊拜見。”

  “我自然記得,無需擔憂。”李懷點點頭,注意到魏如兮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又追問,“怎麼?還有旁事?”

  “無他,乃是瑣碎之事,無需多言。”魏如兮這話說出,李懷就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魏如兮看著李懷遠去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這時候,彩環走過來低語道:“夫人,不將事與侯爺說嗎?”

  魏如兮搖搖頭道:“都是家中瑣碎,沒必要煩擾夫君。”

  “可那人都欺負到您母親頭上了!”彩環一副氣不過的樣子,“就該讓侯爺好好教訓教訓她們!”

  魏如兮神色微變,最後說道:“即便如此,也沒有必要現在就說,還是讓夫君先集中精力,應付衙門之事吧。”

  ——————

  著作局的衙門,並不難找。

  李懷雖然從未來過,但過去也曾聽過旁人提起過,再加上還有專門派來引路的差役,因此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只不過,從馬車上走下來,抬眼一看過去,哪怕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依舊被那簡陋的門楣給驚住了——

  呈現在李懷面前的,是被層層青葉包裹起來的衙門大門,週遭僻靜的環境,幽深的巷子,讓這個地方有一種隱士之所的出塵氣息。

  “但是這裡是個衙門啊!這也太清水了吧?”

  只是看了一眼,李懷便忍不住吐槽,因為眼前的這番佈局,幾乎就將“沒有油水、也沒有權力”這幾個字,懸掛在門匾上了——

  當然,現在那門匾上懸掛的,還是“著作局”這三個字。

  邊上,負責引路的那個差役劉金就解釋道:“好叫侯爺得知,咱們這地方,確實是僻靜了些,但正因如此,在此為學撰文,才會事半功倍!”

  “……”

  李懷看了差役一眼,半晌無語,最後朝著周圍打量了幾下,又問道:“著作局不是屬於秘書省之下嗎?那秘書省,據我所知,與官家親近,雖不能說是強權之所,至少也是實權之門,著作局在其麾下,怎麼會被安排到這種地方,周圍看著也沒有其他衙門了。”

  “這……”劉金一愣,然後說道,“侯爺,咱們著作局與秘書省,早就已經分家了,當初隸屬於秘書省的時候,咱們這還叫著作曹,現在雖然上上下下有不少人仍舊這麼叫咱們,可咱們衙門,已經獨立出去,不復為秘書省所屬了!”說著,他挺了挺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所以說,從實權部門的下屬單位,忽然變成了獨立的清水衙門,你到底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啊!

  李懷感到一陣無法理解,氣氛頓時一陣尷尬,為了緩解這股氣氛,他不由問道:“我聽你這言談舉止,頗有章法,不知之前在什麼地方任職?”

  “屬下原是在國子監做差役,因自學苦讀,長了學問,上官見我可堪造就,就提拔於我,於是調動來此!”他一副咱是文化人的模樣,讓李懷忍不住點頭。

  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那國子監乃是朝廷用以管理教育的權力機構,連先前敢和勳貴子弟當面硬懟的太學生,其所屬太學,也要歸國子監管理,那是實實在在的關係未來的實權衙門,便是在裡面當差的衙役、差役,能傳話、探查消息、交好太學生,也是有諸多好處的。

  比之眼前的這個著作局,不知要強上多少了,這等調動,能被算是提拔?

  想到這裡,李懷心念一動,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劉金你在國子監時,都有何表現?”

  劉金一副自豪的模樣:“屬下從始至終,都是嫉惡如仇,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便是上官有過,都會直接指出,上官便是見我這般忠於職守,才十分欣賞,予以提拔的。”

  “……”

  李懷無聲的點點頭,抬頭再看那被綠色葉子纏繞著的門匾,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

  皇帝一定是覺得我太累了,需要在這裡好生休息休息。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樣的地方,必然遠離喧囂,沒有許多麻煩,或許可以安安靜靜的做一條鹹魚。

  帶著這種期待,懷著平靜的心情,他走進了衙門,隨後就碰了個釘子,鹹魚境界宣告破碎。

  著作局之首,現任著作郎陸鏡乃是一四十多歲的文士,留著五柳長鬚,身子瘦削,他的一雙眼睛又細又長,微微上翹,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果然,這邊李懷剛剛見禮,那陸鏡就拿出一疊文稿,放在面前的桌上,淡淡說道:“你這篇文稿,本官已經看過去了,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但用典和借喻有很多錯漏之處,還有幾處很是牽強附會,這些都要修改!你這文章不錯,但要精益求精,不該自滿!本官還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李懷一愣,而劉金則主動過去,拿著文稿,捧著呈給了李懷。

  李懷接過來一看,認出是自己在長安文會上拿出的初稿,便道:“上官說的是,不過這些文稿,本就是匆忙書就,能拋磚引玉,得諸多大儒指點,實乃幸事,如今上官也看了,覺得有缺陷,正好指點一番,也好讓我修潤。”

  “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只管去改,明日午時之前拿過來給我過目!”陸鏡說著,一甩袖子,離座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4
第八十八章 斗轉星移一念間

  “外掛還是有侷限性的,碰到了不願意指點的、不願意嘲諷的、不願意批評的,我就只乾瞪眼了……”

  伏案書寫的李懷,長出一口氣,放下了筆,看了一眼身邊擺放著的兩堆圖書,不由搖了搖頭,深感一陣無力。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著自己,這文章說到底,還要我自己寫出來才行,那位著作郎如果願意指點,我當場就能用他的觀點回答,此乃捷徑,但他甩袖離開,我這邊就得踏踏實實的走路了。”

  在大寧,秘書省的職權頗為瑣碎,過去更是涉獵許多,其中就包括了管理和整理四庫圖書,著作曹作為秘書省的下屬機構,也有著抄錄和分類藏書的職責。

  如今,著作局與秘書省分離,但依舊有著整理、歸納、抄錄的職權,能夠查閱藏書,只不過,無法在原來的衙門裡辦公了,得搬出來,但又不能搬得太遠,值得就近尋了個僻靜之地——那好地方早就被秘書省和其他衙門佔了,也就只有這裡尚有空處。

  “好在這離著四庫藏書不遠,裡面藏書豐富,借閱、查閱起來較為便捷,不然就要更加麻煩。”

  這樣想著,他看向面前桌上的一疊文稿。

  這是他綜合了楊靖等人觀點之後,在原本文稿的基礎上,結合最新查詢的兵家書籍,修訂出來的新版。

  “可惜我根本沒有為學經驗,短短時間突擊,拿著幾本書,也只能生搬硬套,如果能給我多點時間,哪怕只是一個月,我也有信心,能打磨潤色出來,畢竟咱穿越前是敲鍵盤的,但現在,還是太過勉強了……”

  他這邊念頭剛落,那邊就傳來了敲門聲,緊隨其後的,是劉金的詢問:“侯爺,您這邊寫得如何了?郎君讓屬下來通報您,該送去了。”

  李懷將新寫的文稿整理好,遞了過去。

  劉金一看,稱讚道:“您這麼快就能成書,真是了不起!此番定能讓郎君滿意!”然後就帶著文稿匆匆而去。

  與此同時,在著作局正堂中,另外一位著作佐郎谷優,正在與著作郎陸鏡說著話——

  “郎君,定襄侯如今簡在帝心,來咱們這裡不過是暫時蟄伏,要不了多久,就得一飛衝天,為權貴人物,這本是結交的好時候,您何故這般刁難呢?”

  “李懷既為著作佐郎,哪怕只是暫時,那也要真能勝任才行,”陸鏡搖搖頭,神色平靜,“而且在這裡,我不看他的爵位,只看官職,我既執掌此局,就得擔負責任!”

  谷優嘆息道:“話雖如此,但定襄侯的文章我也看了,是有真才實學的,他是勳貴人家,自幼起碼舞槍弄劍的,都是兵家事,能寫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哪裡還要渴求?”

  陸鏡淡淡說道:“正因為文稿上佳,才該除去瑕疵,未來才有傳世可能!”

  谷優一愣,然後道:“郎君對他竟有這般期許?”

  “不是我對他的期許,而是他既然寫出了那篇文稿,就該有這等機遇,若是我沒有碰上也就罷了,既然碰上了,就絕不容許他因懈怠而錯失機會!”陸鏡冷哼一聲,“我只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裡是什麼打算,以為拉到這裡可以輕鬆,矇混度日,想都別想!”

  古優苦笑起來,問道:“那不知道怎麼才算過關?”

  “至少要我看來,無甚可挑剔處方可!”陸鏡眯著眼睛,“只要監督督促,讓他苦讀鑽研三四個月,當可初見成效!”

  這邊說著,那邊劉金已經過來,還捧著一些文稿。

  古優見狀,便告退去處理自己的事務了,陸鏡則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來,看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

  李懷正在百無聊賴的翻看文獻,只是這心思卻是怎麼都止不住的亂竄,心猿意馬之中,有一種前世等待考試成績的錯覺。

  “這可嚴重影響了我的鹹魚計畫!”

  這個念頭止不住,李懷不由搖頭嘆息。

  終於,劉金的身影再次出現,同時帶來的,還有被陸鏡無情拒絕的消息。

  然後,李懷捧著滿是朱紅色批註的文稿,苦笑起來。

  “侯爺,您也彆氣餒,郎君說了,您這邊已經改的頗有成效了,只是還欠缺打磨,在細節處太過粗糙,只要沉下心,要不了幾個月,就可成了……”

  幾個月……

  李懷深吸一口氣,彷彿看到了自己未來那枯燥的生活。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接下來幾天裡,李懷不斷修改文稿,然後送交給陸鏡,但卻無一例外的被打回!

  在屢敗屢戰中,李懷從那些朱紅批示中,隱隱察覺了自己最大的缺陷在哪裡。

  “我的基礎太差了,沒有真正喜文弄墨過,現在所得的一切名聲,其實都是建立在鏡花水月之上,根基不穩,因為有著穿越前的資料參考,又有外掛補充,加上家族添頭,才能勉強拿出這篇文章!”

  他回想著過去和這篇文稿有關的幾次問詢,心裡逐漸明悟。

  “文會之時,文稿出世,幾位大儒只會圍繞著文稿談論,這才能讓我從容應對,之後宮中問答,也是因為這篇文稿,加上涉及兵家,在場的都是將軍、藩將,可以借力打力,但如果換個情況呢?如果人家問的超出了這個範疇,或者乾脆就從文章、文辭的角度來詢問,不提兵家呢?又或者,碰到幾個大家,就像陸鏡一樣,根本不點評,那就算時間回溯,我也得抓瞎!”

  這麼一想,李懷也明白了,或許趁著這個機會,奠定些許文辭基礎,但是……“

  他將手中毛筆一扔。

  “這也太讓人煩躁了!他無聊了!我就這麼幹坐著幾天,就是看書寫字,看書寫字,看書寫字,別說手機了,連個課外書都沒有,不時還有人過來檢查督促,這誰頂得住啊!”

  想到這裡,他猛地喘了口氣。

  “不管了,這種情況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如果不能讓自己改變,那就改變環境吧!”

  一念至此,他倏的將牙一咬。

  “不就是打自己臉嗎,次數也有不少了,不差這次!雙開肝帝,給我運轉起來吧!”

  念頭落下,李懷忽的雙目圓瞪,在他的眼眸深處,陰陽流轉、星辰交替,然後往前一趴,倒在桌子上,無聲無息。

  時間流逝,一個時辰緩緩流過。

  屋外傳來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然後快速遠去。

  突然!

  李懷身子一顫,然後猛地抬起頭,大口的喘息著,滿身都是汗水!接著遊目四望,逐漸平靜下來。

  “回來了?這下玩大了!一下子去了一年,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然後他搖了搖頭,“不對,這不是重點,我在這邊消失了一年,不知道……”

  “李懷!”這時,一個熟悉而又陌生聲音響起,“聽說你方才瞌睡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3 19:54
第八十九章 感動常在

  “這個聲音……”李懷微微愣了一下,心靈深處的一部分記憶開始逐漸解封,“我記得這個聲音,這似乎是大寧王朝中,那位著作郎的聲音!”

  久遠的記憶,一步一步的回歸,同時回來的,還有一年前的一些好惡和念想。

  “這人似乎對我有些不懷好意,我剛剛上班履職,他這位上官就有心刁難,逼著我去修潤文稿,因此不得不讀書為學,像是靠前突擊一樣,苦不堪言,也不知道和我是什麼仇什麼怨。”

  伴隨著對自身情況的逐漸接受,之前枯燥乏味的讀書生活,也逐漸泛上心頭。

  “但是這這一年的情況相比,當初在著作局被逼著讀寫修潤的日子,也變得有些舒服起來,最起碼這一天裡面,也就勞作三四個時辰,而且我在大寧王朝為成人,體力與精力皆十分充盈,不用擔心學到猝死……”

  被勾起了心中苦澀,李懷也忍不住哀嘆起來,臉上更是呈現出一片唏噓。

  “李懷!”

  這時,那位著作郎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但這一次,陸鏡的人已經站在了李懷的身邊,他低頭看著李懷面前的那幾張紙,不由皺起眉來——

  這紙上空白一片不說,還能看出被人爬伏在上面的凹凸摺痕。

  “見過上官。”李懷站起身,滿臉唏噓的看著自己的這位上官,“許久不見了,您依舊神采過人啊。”隨即,他這心裡也急轉起來。

  按著他的想法,自己失蹤了一年,無論怎麼著,都是不曉得事件,畢竟在他穿越的時候,剛剛出了一次風頭,本身還是有爵位的,更重要的是,接了官職,結果……

  “現在回想起來,是衝動了一點,雖說當時太過無聊,但比起後來……唉,不提也罷,現在就得想想如何面對了,我這爵位還有沒有,別給算個失蹤人口,關鍵是老婆還在不在,別……”

  這般想著,臉上的表情更加複雜起來。

  “嗯?”陸鏡面露不悅,“怎的?睡糊塗了?”他提高了音量,“讓你修潤文稿,說起來是枯燥,但這畢竟是為學之道,官家讓你來這裡,可不是讓你享福的,你愛清楚這點!”

  “嗯?”

  李懷一愣,這一年的折磨,讓他的思辨能力十分可觀,只是聽這句話,就已經從中感覺到了一部分信息。

  聽這意思,好像不是對失蹤一年的人能說的,不,不對。

  他沉思起來,念頭在心中快速轉動,目光則掃過周圍,那些個因為時間和沒有刻意記憶,而已然模糊的記憶,和一個猜測結合起來,忽然讓李懷有些激動。

  “上官!”他忽然滿含深情的喊了一聲。

  陸鏡被這毫無來由的一聲給叫的一愣,頗有些不明所以。

  跟著就聽李懷問道:“現在是哪年?哪日?”

  頓時,陸鏡的表情再次不快,覺得自己被挑釁了。

  “你果然是睡糊塗了!”陸鏡一甩袖,滿臉不悅的道,“若是以為這般胡言亂語,便能免了今日之書,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摞下重話,卻見李懷依舊神色恍惚,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不由動怒,道:“你莫得意,你這文稿固有可取之處,也有不少人稱之贊之,但那只是暫時,若你這文稿出了名,被各方所知,而你又沒有為學夯實,以後只能貽笑大方!”

  見李懷依舊神色不屬,陸鏡剛才抬起手,指著紙上的一句,道:“便比如這一句,你要引用,說是‘正言若反’,但最後如果說不出典故源流……”

  “此乃老子之言,”李懷的神色忽然銳利起來,條件反射一樣的道。

  陸鏡一愣,然後順勢就道:“這源流之說,可不光看是誰說的,旁人還會問你,這話因何而生,又是聖人感懷何等情景而嘆。”

  李懷輕輕點頭,對答道:“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業,為者敗之,執者失之,”這一刻,他彷彿老子附體,面露哀嘆,“知成敗禍福之事,悉在人謀。”

  這話聽著玄妙,但行家一聽就知真意,無非就是過往歷史中,有太多的相互矛盾之現象,求而不得,得而不欲,通過聯結對立,構成一個違背常識、又似於悖論的語句。

  這就是“正言若反”。

  陸鏡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沒能說出。

  反倒是李懷像是來勁了,繼續道:“這小小一個詞,卻能凝結這麼許多的奧秘,背後潛藏著的是對歷史、對世間事的思考,這正是典故隱語的妙處所在啊!”

  這話說完,他猛然回過神來,現在已經不再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不用再那麼拚命的回答問題了,也不用弄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了。

  於是他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今日,乃是元亨三年,二月初七!”陸鏡的聲音忽然變得冷硬起來,他轉身離去,嘴上不停道,“為學之路道阻且長,不可自滿!”然後,這身影就消失在門外。

  李懷遲疑了片刻,琢磨著對方這態度有何用意,但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那個日期上。

  “元亨三年,二月初七,這個日子我可是記得的,距離我履職也才過去沒幾天!這說明……”

  他忍不住激動起來。

  “我在那邊一年,但這邊的時間卻沒有變化,這真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

  過了一會,李懷才真正搞清楚,時間並不是沒有一點變化,而是過去了一個時辰。

  “那邊一年,這邊一個時辰,無論怎麼看都是好事,不過我最近是不打算再過去了,那邊的環境,比衝刺高考還要命,這誰頂得住吧,還是這邊好,書多還自在,像是回到自習室一樣,我超喜歡這裡的,上官說話又好聽……”

  帶著這樣的感慨,李懷順手翻開了手邊的一本書翻看起來,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

  另一邊,剛剛離開此處的著作郎陸鏡,邊走邊思考,但沒有幾步,另一位著作佐郎谷優,就走了過來,詢問那邊的情況。

  陸鏡就道:“確實如你所言,他當是伏案睡了一會,但大概是因為太過用功,精力損耗太過所致,也無需太過深究。”

  谷優頓時聞言,頓時呆在原地。

  ——————

  “情況似乎又有反覆。”

  是夜,谷優回答家中,便與早就等候在此的一人交談起來。

  那人神色從容,氣度不凡,正是先前被荀國公府掃地出門的衛井。

  衛井眉頭微微一皺,問道:“此話怎講?”

  谷優就道:“先前著作郎嚴以待定襄侯,言語間還能感到些許不滿,但今日話鋒忽然有變,雖然沒有明著誇讚,但這言語中已有不少改觀,是無法否認的。”

  “還有這等事?”衛井眉頭皺得更緊,“定襄侯果然不是等閒之輩,藏得可真深啊!”

  “此話怎講?”倒是谷優有些不明白了。

  “著作郎的性子我略有研究,”衛井抬頭解釋起來,“這位先前乃是清流,因不肯隨波逐流被屢次貶斥,雖然才華橫溢,卻鬱鬱不得志,平日中但凡能讓他另眼相看的,無不是在學問上有獨到之處的,要麼就是天賦過人,乃是不錯的讀書種子的,先前他看過鄭興業的文章,對那鄭生就有不少好感。”

  他頓了頓,才道:“如果著作郎真的態度有變,那只能說明,定襄侯有什麼品質,讓他發現了。”

  谷優便道:“衛先生知道的可真多,不知是您先前就知道,還是背後那位……”

  “咱們這話就說到這裡,請你相助,本就是靠著咱們多年交情。”衛井輕輕搖頭。

  谷優點了點頭,然後道:“不過,說實話,何必這般針對定襄侯,莫非是荀……”

  “都說了,與舊主無關!”衛井眉頭一皺,打斷了對方,“也不是針對定襄侯,實際上,我等是十分看重定襄侯的,有意要拉攏他,只是他的異軍突起,打亂了原本佈局,所以他最好能在著作局多待一些時日。”說著,他沖谷優拱了拱手。

  “我只能盡力而為。”谷優淡淡一笑,“將這位定襄侯拖個兩三個月,問題不大。”

  ——————

  翌日,李懷睜開眼睛,感受著身下的軟墊,以及枕邊人,不由長吐了一口氣。

  “還是封建地主好!”

  隨後,他便做起來,準備穿戴一番,就去衙門上班,結果這番動靜驚醒了魏如兮。

  她起身迷迷糊糊的看著李懷,問了一句:“夫君這麼早便起來?要去作甚?”

  “不是要去衙門麼?”李懷疑惑道。

  “今日不是休沐嗎?”魏如兮疑惑道。

  “……”

  李懷頓時有一種淚流滿面的衝動。

  回憶前塵,已經整整一年了,他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現在驟然聽說能夠修整,頓時心花怒放,順勢便要躺下。

  大寧朝的世界,真是處處充滿了感動。

  李懷默默感恩。

  魏如兮反倒是起來。

  “也好,反正今日要去拜見父親、母親,咱們早些準備,也是好的。”

  “???”

  李懷頓時一臉迷惑。

  魏如兮便道:“怎麼了?不是早就說啦,今日你帶著我回魏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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