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朕的大秦要亡了 作者:青色兔子 (連載中)

 
feline1017 2019-7-26 22:36: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6 3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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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青色兔子,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穿越

【內容簡介】:

  趙高:陛下!李斯他要賣國!
  李斯:陛下,您看糧倉裡的老鼠它又大又肥還不怕人,這告訴我們一個道理……
  男主:拉JB倒吧,大秦都要亡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手動再見)

  生活硬生生把一個哲學家逼成了政治家。
  二世:呵呵,你們這些玩政治的,心都髒!

【其他作品】:《紅裝素裹,分外妖嬈》、《葉深時見鹿》、《將暖[娛樂圈]》、《黛玉每天看小說》、《重生長公主》、《戰神,窩要給你生猴子》、《寵妃[元春重生]》、《后宮刷刷刷》、《盈盈一笑共君遊》、《snape與腹黑小蘿莉》


邊看邊整理速度慢,可以收藏等貼完再看。
完食簡評:作者考據認真,用字遣詞合乎時宜、不掉書袋,並且行文流暢、詼諧幽默。人物性格塑造細膩,不僅是配合故事走向出場、推動劇情發展的紙片人,作者輔以史書、野史的說明讓讀者快速瞭解角色的歷史定位、性情個性,盡量做到沒有冗兵冗員。 本帖最後由 feline1017 於 2019-8-31 14: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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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2:41
第1章:秦
  
  迎著西元前209年燦爛的夏日陽光,胡海仰著呆滯的臉,陷入了沉思:自己一個二十一世紀根正苗紅的大學生,怎麼就成了臭名昭著的秦二世呢?
  
  不幸開端的那天,天氣像這兩千多年前的今天一樣好。
  那天,他追求了小半年的隔壁藝校小姐姐,終於答應了跟他一起吃飯。
  這必然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
  他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在小姐姐喜歡的古風餐廳,喜滋滋等了倆小時,等來的卻是小姐姐的微信通知:有事兒,不去了。
  啥?
  
  他點開小姐姐的朋友圈,就看到一條新發的朋友圈。
  “從昨晚一直看到現在,看哭了三次,虞姬和亥亥真是愛的太苦了:為你袖手天下。這半年看到最好的文,不知誰是我的知音。”
  配了一張她流著眼淚的自拍照,還有一條原文連結。
  胡海點進連結,原來是個叫晉江的文學網站,顯示的就是叫她哭了三次的那篇文。
  【與亡國之君談戀愛(快穿)】
  這都什麼鬼?現在的小姐姐們真是高深莫測。
  胡海一臉懵逼地點進文章,忍著一個直男的不適,看到收費之前。
  就因為這個,小姐姐爽約不跟他吃飯了?
  
  懵逼過後,他才想起生氣來,但是一看配圖裡小姐姐哭得梨花帶雨的漂亮模樣,這氣也撒不出去。
  怨氣滿腹地,胡海在那篇文章底下留了個言。
  路人123:從一個男性的角度來說,作者少寫點這種誤導少女的小說吧。國都要亡了,還有空談戀愛呢?
  評論發完,他手機一收,跟好兄弟們轉戰燒烤攤,借著噴香的孜然羊肉與冰爽的啤酒,消暑消愁去了。壓根不知道他那條差評捅了大簍子。

  短短三個小時內,那條差評底下就蓋起了上百層的樓。
  一樓:有生之年,活捉一隻真KY
  二樓:樓主真閑,我們看小說,吃你家大米了?要你來高談闊論的?
  三樓:一看就是單身狗,注孤生那種
  四樓:三樓+1 絕對沒有女朋友
  五樓:呵呵,剛巧回復在收費章節之前,不會是盜文狗吧?
  六樓:不懂什麼叫女性言情小說網站嗎?跑錯頻道還不會安靜如雞。
  七樓:啦啦啦啦,這篇文寫的就是亡國也要談戀愛,這個樓主真是一言難盡。
  八樓:這種指點江山的語氣也是醉了。
  九樓:哈哈哈看來這篇文是真的火啦,連直男癌這麼嚴重的生物都跑出來了。
  十樓:你知道作者為了寫好這篇小說,查了多少資料嗎?作者這麼努力,你就看個幾分鐘,輕飄飄一句差評,真是叫我開眼了。不喜歡可以點叉退出,沒人逼著你看。
  十一樓:心疼我家作者,丟個深水魚雷給作者壓壓驚。星星眼等雙更!
  ……
  
  等到胡海跟朋友們吃完烤串,往回走的時候,底下評論已經達到了九百九十九條。他們回去的路上,經過一處水壩。胡海已是喝得半醉,望著水面上倒映著的月亮,腳下一滑,“噗通”一聲就栽進去了,入水之前,還聽到朋友的驚叫聲。
  他在水中奮力狗刨,一邊往下沉去,一邊在心裡大叫:死了死了死了!
  
  誰知道昏沉了一會兒,他又睜開眼來,發現自己在一處極為奇怪的空間裡。
  他仿佛是被關在一個奇怪的正方體裡,正方體的六個面都是綠色的,不斷閃動著中文字,看起來像是些女性網路言情小說的名字。

  胡海懷疑自己是做了場夢,包括掉進水庫,甚至更之前被藝校小姐姐放鴿子也是夢的一部分。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一點感覺都沒有,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就聽“啪”的一聲,眼前騰起一股綠色的煙霧,從裡面冒出個穿綠衣服的小姑娘來,紮著羊角辮,手中握著一柄紫色的辮子。
  小姑娘氣哼哼的,小嘴一張,叫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啟動了晉江的亡國之君系統呢。原來是你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乳臭未乾的……小子?
  他胡海?品學兼優,有小學霸之稱的他胡海?
  綠衣小姑娘噘著嘴,似乎不樂意跟他多說話了,揮著鞭子,在四壁劈裡啪啦掃著,“我看看——你是嘲笑了胡亥和虞姬那個小單元啊。那得送你去秦朝了……”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胡海對上小姑娘掃來的不善眼神,當機立斷,露出個笑臉,“請問,您能告訴我一下——發生了什麼嗎?”
  “真笨。”綠衣小姑娘哼了一聲,看在他態度好的份上,還是解釋道:“你觸發了晉江的亡國之君系統還不知道啊?從系統成立以來,還沒有人能集齊九百九十九條反對評論呢。我們這個系統就是為了保護看文妹子們成立的,你傷害了她們的感情,當然要受到懲罰。”

  胡海有點聽明白了,“可是——你們不能因為我寫了條差評,就要我的命吧?”
  綠衣小姑娘疑惑道:“誰要你的命了?”
  “那我怎麼掉水庫裡面了?”
  “切,那是你自己笨唄。我們是主持正義的系統,可不是謀財害命的。本來系統的設置,就是觸發者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啟動的。”綠衣服小姑娘不耐煩了,“你問題怎麼那麼多?我還要追文看呢。你走不走?不走你就回水庫裡,肯定涼透了。”
  走,當然要走,賴活總比好死強。
  “那行,你過去別亡國就行。亡國你就死,兩個你一起死。”
  “等等——我是要去秦朝嗎?”胡海機靈了一回,“是去那個作者寫的秦朝嗎?”
  “美得你!你不是瞧不上人家寫的東西嗎?當然是去歷史上的秦朝。”
  “能不能商量一下?”
  “不能!你過去就是秦二世,滿打滿算還有三年好活了!”
  
  眼睛一閉一睜,胡海就變成胡亥了。
  三年而亡的那個秦二世。
  
  胡海覺得自己不該寫那條差評。如果像那篇文裡寫的,他成了幼年的秦二世胡亥,抱緊老爹秦始皇和長兄扶蘇公子的大腿,以後做個閒散宗室,衣食無憂一輩子也不錯。
  可是現在……

  胡海上下摸著這具大人模樣的身軀,迎著旁邊侍者小心又好奇的目光,清清嗓子,問道:“我爹……不,父皇呢?”
  侍者一臉死了爹的表情,“先帝……葬在驪山了啊。”
  胡海撓撓下巴,就是他已經繼位了唄。為了確認一下,他又問道:“朕的兄弟姐妹們呢?”
  侍者“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磕頭如搗蒜,卻就是不敢回答。

  “說話啊。”
  “這這這……皇上,您的兄弟姐妹們……”侍者不敢違背皇帝的意思,卻也知道自己回答之後,便是小命休矣,一句話答的戰戰兢兢、汗如雨下,“都給您殺乾淨了啊。”
  “哦。”胡海沉穩地點點頭,“咕咚”一聲就暈過去了。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2:48
第2章 秦二

  在暈過去之前那一刹那,胡海的腦內推理過程,可以寫成一篇小論文。

  總結來說,那就是他穿過來的這個時間節點糟透了,手足已經殘害,忠臣已經屠戮,要通關難度簡直是地獄級別。

  胡海悠悠醒來,歎了口氣,自我安慰道:總比一睜眼,看到底下有人指著一頭鹿說是馬稍微好點——雖然晚了點,總歸還沒晚到無法挽回。

  他一醒來,便有個太醫模樣的人上前察看。

  「陛下醒來便無大礙了。再取冷水巾擦臉。」

  內侍跪地托著金盆清水,侍女柔荑打濕巾布。

  胡海一擺手,探頭瞅著那盆水……裡面的倒影。

  只見水中青年高鼻深目、稱得上年輕英俊,黑衣高貴,眉宇間卻又有幾分可親。想來始皇巡遊,願意從十八個兒子裡帶上他,不全是因為幼子的緣故,這張臉看著也是賞心悅目。

  胡海對影自照了半天,暈倒前愁雲慘澹的情緒倒是沒了,喜滋滋盤算著,他現在好賴也算大秦第一高富帥呢。

  胡海望向殿外,只見霞光萬丈——也就暈了沒兩個時辰。

  想起暈倒前的對答,胡海左右看看,問道:「方才那個小內侍呢?就是回朕話的那個。」

  這話一出,滿屋子內侍、侍女跪了一地。

  與此同時,就聽殿外傳道:「郎中令趙大人求見。」

  伴著這聲通傳,殿外人不等准許已經大步走進來。

  只見來人身著綠色廣袖袍服,足踏方口齊頭翹尖履,頭戴彰顯著天子近臣身份的高山冠;生得高大魁梧,眼角略有細紋,望之五十如許、氣勢不凡。

  胡海聽得「郎中令」這個官職,便知是趙高。

  論起來,他能對這些細節如此瞭解,還要多謝那篇與亡國之君談戀愛的小說——作者真是于史料上下了功夫的。胡海有點愧疚了,不該給人家差評的。

  沒想到這趙高長得還不錯,聽聲兒也不像被閹過的①。

  胡海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跟趙高有關的歷史知識,多半還是剛從那篇晉江言情文裡看來的。

  這趙高本為秦國宗室遠親,父親是個文法官吏,母親是獲罪之身,照著《史記》裡的說法,「趙高兄弟皆生隱宮」。隱宮,乃是刑滿人員工作之處。《史記》又說,趙高是「宦人」,有「宦籍」。不過秦朝「宦人」「宦官」都是天子近臣之意,並沒有後來太監的意思。

  趙高如此出身,可謂卑微低賤,卻努力上進,善大篆,通律法。秦統一文字,便有趙高做《爰曆》六章。怎麼也算人才的趙高,入了秦始皇的眼。秦始皇讓他管理皇帝車輿,兼行符璽令事,管事二十餘年;還讓趙高教幼子胡亥判案斷獄。

  這個趙高,可與後世人們印象中只會尖著嗓子「指鹿為馬」的趙高不太一樣。

  後來有次趙高犯下重罪,蒙毅要按律處死他。結果趙高巧舌如簧,竟然使秦始皇赦免了他並複其原職。足見其機巧手段。

  等到秦始皇巡遊途中在沙丘宮暴卒、趙高與左相李斯因為擔心公子扶蘇繼位後對他們不利,便矯詔以始皇身份賜死扶蘇,推動胡亥繼位,為秦二世。當時公子扶蘇正遵照始皇的旨意,在上郡監督軍隊,協助大將蒙恬修築長城、抵禦匈奴。

  假聖旨一到,公子扶蘇是個實誠人,哭著走入內宅就要自殺。但是大將軍蒙恬畢竟吃過的鹽多點,警惕道:「裡面是不是有詐啊?咱們跟皇帝再請示一下吧。」

  公子扶蘇說:「做父親的要做兒子的死,還有什麼好請示的呢?」

  於是公子扶蘇當時就涼了。大將軍蒙恬不肯死,被囚。

  秦二世聽說公子扶蘇已經死了,想著跟蒙恬也無冤無仇的,就想把人給放出來。結果這時候恰逢蒙恬的弟弟,蒙毅大將軍代始皇外出祈福歸來。

  對,就是前文想要按律處死趙高的那個蒙毅。

  有仇不報,就不是趙高了。

  他騙秦二世說,「先帝早就想立你為太子了,但是蒙毅一直規勸他,認為你不行。我們不如把蒙毅也一起殺掉算了。」於是把蒙毅也給逮住了,囚了。蒙氏兄弟最終一被殺,一自殺。

  歷史上,秦二世與趙高的瘋狂並沒有停止。趙高進言,說是皇上的兄弟姐妹背地裡議論,有不軌之心。而秦二世正為得位不正惴惴不安,於是秦二世的兄弟姐妹也都遭了秧,二十餘人無一倖免。

  殘害完手足,秦二世又要效仿自己的父皇東巡。途中趙高又說了,「陛下這次出遊,應該樹立自己的威信,把那些不聽話的官吏都誅殺掉。」可謂正中秦二世下懷,沿途百官也倒了大黴。

  再後來趙高設計害死李斯,又迫秦二世自殺,若不是不得人心,只怕還真能篡位。

  胡海梳理到此處,不禁感歎,這秦二世和趙高,簡直就是禽獸中的比翼鳥,惡棍裡的雙節棍啊。

  趙高徑直走上殿來,與他高大沉穩的外表不同,近看只見眼珠子骨溜溜轉著,微有聰明外露之相,道:「臣已將那內侍當庭斬殺。」

  胡海一驚,一股寒意直衝腦門,「當庭斬殺?!」

  「正是。此等多嘴多舌,禍亂君王的奴才,要來何用?為天下計,大義滅親,這正是為君者該有的氣魄。那內侍胡言亂語,致使陛下受驚暈厥,能得一死,已是便宜他了。」趙高說起話來,語速偏快,對著一國之君,語氣裡竟有點說教意味。

  胡海這才知道,為什麼自己只是一句問話,那小內侍卻嚇得汗出如漿。

  這趙高,怕是不許秦二世身邊有敢講真話之人吧。

  那小內侍不過十四五歲模樣,只因答他一問,便失了性命,落個被當庭斬殺的下場。

  胡海心中驚痛。

  趙高見一向對自己服服帖帖的年輕皇帝,這會兒一言不發,只是盯著虛空出神。他心下起疑,卻是斥責一旁的太醫道:「太醫,不是說陛下龍體無礙了嗎?快再給陛下看過!」

  那太醫卻是袖手不動,拖著長音道:「趙大人若是信不過下官醫術,不妨另請高明。」

  今時今日,竟然還有人敢懟趙高?

  胡海看向此前自己並沒留意的太醫身上,起了交好之心,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年輕的皇帝如此尊稱,那太醫斂容,長揖道:「下官夏臨淵,因性情魯直,不常行走于貴人之前。今日事出倉促,恰逢下官當值,才得為陛下診病。」

  「哦……」胡海想了想,從不記得叫夏臨淵的歷史名人啊,「夏卿師承何人?」

  夏臨淵傲然道:「下官醫術乃是家傳——先父夏無且。」

  胡海茫然想了想,也不認識什麼夏無且啊——可是這太醫為啥滿面驕傲的樣子。他瞅著夏臨淵昂首挺胸的模樣,忽然福至心靈,一拍腦門,指著他叫道:「秦王繞柱走!」

  這夏臨淵他爹,就是那個「以其所奉藥囊提軻」,救了正在繞柱走的秦始皇一命的夏無且啊!

  當初風蕭蕭兮易水寒,荊軻圖窮匕見刺秦王。荊軻追著嬴政刺,嬴政繞著柱子跑,眾臣入殿前都解了佩劍,危急時刻,一個藥囊天外飛來。事後,嬴政還賜給了夏無且二百鎰黃金,說「無且愛我」。

  有這麼一位忠君護主的父親,難怪夏臨淵敢懟趙高了。

  趙高見年輕的皇帝暈了一次,醒來言語行動大變,且不復從前待己親密信任,心中疑忌,卻是不動聲色辭別後,召了屬官,詢問,「可是左丞相來見過陛下了?」這說的是李斯。

  待得知無人覲見後,趙高百思不得其解,一時倒忘了那個敢對他不敬的太醫。

  夏太醫送來親自看著煎的壓驚藥之後,也退下了。

  暮色四合,胡海透過打開的長窗,望見庭中,內侍們正用成桶的水衝洗著石階。

  石階上猶有淡去的暗紅痕跡,在夏夜裡泛著中人欲嘔的腥氣。

  當庭斬殺。
  趙高吐出這四個字時毫不在乎的模樣,一遍一遍在胡海腦中重播。

  生於和平年代,胡海第一次直面這樣的血腥,終於有了幾分|身在異世的實感。

  胡海有點憂鬱,想他一個半吊子哲學家,是打得過西楚霸王呢,還是搞得過流氓高祖?

  不如投降。

  不過投降之前,好像可以……先搞一搞趙高?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走萌系輕鬆風格。

  本章出現的夏臨淵,又名夏坑坑。
  趙高,又名趙糕糕。

  看下去,你就知道這些外號都是怎麼來的啦~

  注釋:
  ①趙高的出身,也有趙國公子復仇的說法,也有是宦官的說法。兔子不展開討論哈,感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深入研究。歷史上的事情真真假假,一件事情通常有多種說法,乃至學派。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就選最好玩的那種來吧。 本帖最後由 feline1017 於 2019-7-26 22:56 編輯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2:52
第3章 秦二世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搞掉趙高的這個主意,胡海越想越妙。

  胡海忽然意識到,雖然自己來到兩千多年前的秦朝,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懲罰系統;可是知曉歷史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成為男頻升級流爽文的男主啊!

  他不僅知道趙高是個禽獸,還知道引導了中國歷史上一次農民起義的陳勝吳廣,還知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西楚霸王項羽,還知道這會兒估計正在芒碭山流竄的漢高祖劉邦,更不用說謀臣良將如張良韓信等。

  秦末漢初,如斯風起雲湧的時代,他竟然有幸以帝王的身份親臨其境,這樣的機緣恐怕不只前無古人,只怕後也無來者。

  知道未來會怎麼發展,簡直就是開了天眼,像遊戲裡開外掛一樣的騷操作啊。

  就比如這會兒,趁著趙高一無所覺,怎麼不好下手?等他再來覲見,找倆護衛,也來一齣摔杯為號,立斬其於殿上!

  誅殺趙高!懷著這個念頭,胡海在夢裡都血脈僨張。

  可是等夢醒來,胡海實際操作這事兒時,卻發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殺趙高這事兒,還真是怎麼都不好下手。

  胡海原本第一個念頭是找護衛刺殺,可是想了想趙高的職位,也就歇了這心思。

  趙高做的是郎中令。

  知道郎中令是幹嘛的嗎?這廝就是掌管宮殿警衛的,手下屬官便是中郎將。

  而且郎中令的管轄範圍,遠不止這一塊。連接受群臣奏事的謁者,等待受職的諸郎統統都歸趙高管。

  只要趙高發一句,謁者就能攔著奏事的大臣,不讓對方見到秦二世。也就是說,這會兒雖然還沒到「指鹿為馬」的時候,但是秦二世與外界接觸的管道,已經只有趙高一人了。

  這種情況下,胡海倉促之間,想找到敢於反叛趙高,忠於自己的得力人士,可謂難於上青天。

  看來簡單粗暴地刺殺是不好辦了。

  歷史上,皇帝殺大臣的辦法,毒殺也是常見的。

  胡海很自然地也想到了,可惜從前讀的哲學系,若是學的化學系,說不定能在秦朝做一代毒帝。可是用藥顯然也是一個值得嘗試的辦法——想到用藥,昨日來為他看病的太醫夏臨淵浮現在胡海腦海中。

  還有夏臨淵面對趙高時,明顯抵觸的態度。

  胡海雙掌一擊,看了看左右近侍,想必都是趙高安排的人。

  他佯裝頭暈,下令道:「去請昨日的夏太醫來。」

  夏臨淵來得很快,行禮過後,放下藥箱,關切問道:「聽聞殿下有頭暈目眩之症?」

  胡海似是而非答應著,找了幾個要湯要水的藉口,把左右近侍支開。

  夏臨淵為胡海診脈,凝神細查。

  胡海卻是垂目觀察著夏臨淵的表情,「昨日,朕見卿言談間似是對郎中令有些不滿?」

  夏臨淵倒果真不負「魯直」之稱,直通通道:「陛下明鑒。」

  事關重大,胡海不能輕易託付,詐語道:「趙高輔佐朕登基,有擎天保駕之功,連朕對他都感激不盡,夏卿如何卻對趙高不滿?」

  夏臨淵面上顯出不加掩飾的怒氣來,道:「趙高巧言令色,在朝堂上誅異己、結私黨,將這大秦天下弄得跟他自己的一樣,是第一等奸佞之臣。陛下寵信這等奸臣,殘害手足,誅殺功臣,恐失天下。」

  胡海真想給他叫一聲好,生生壓住了。不禁慶倖,幸虧這夏臨淵昨日才第一次給秦二世看診,若是從前真秦二世在時,只為這番話,這夏臨淵就要血濺七步。

  夏臨淵倒也有自知之明,叩首再拜道:「臣知此番話出,便是陛下能容臣,趙高也是容不得的。然而胸中話語,不吐不快,願拼死一言。」

  胡海伸手扶他起身,笑道:「夏卿勿憂。卿以為,朕何以要摒退左右?」

  夏臨淵一愣,大膽仰頭,看清帝王神色,道:「陛下難道是……」

  「正是。趙高弄權久矣,朕隻苦無得力之人。如今能得夏卿,想是先帝英靈未遠,庇護於朕……」胡海攥緊了夏臨淵的手,心潮澎湃想著,老子今日這一著,不知比漢獻帝的血書衣帶詔何如。

  夏臨淵目中含淚,嘶聲道:「臣願為陛下誅此奸賊!」又道:「臣本遠在太醫院,耳聽目見,眾人皆道陛下貪于逸樂、偏信趙高、不理政務。如今親見陛下,才知陛下是受制于趙高奸賊,不得不佯狂作態,其時內心煎熬難於言表——陛下,您受苦了!」

  胡海被他真情實感的這一番腦補弄得哭笑不得——倒是省得他自己編話解釋了。胡海就坡下驢,雙掌合攏,用力攥住夏臨淵的手,逼出一點淚意來,沉痛道:「知朕者,夏卿也!」

  「陛下!」

  「夏卿!」

  「陛下!」

  君臣二人上演著感人戲碼,胡海正要把話題轉向正事兒,忽聽內侍通報:「郎中令趙大人求見!」

  正討論著要怎麼弄死的人忽然來了,胡海心下一虛,見夏臨淵面現憤然之色,怕他露了行跡,便道:「朕好多了,夏卿先退下吧。若有不適,朕再召你。」

  夏臨淵重重點頭,低聲道:「陛下但有詔令,臣萬死莫辭。」

  趙高進殿,見夏臨淵往外走,倒沒起疑,上前笑問道:「臣聽聞陛下龍體有疾,放心不下。您頭暈好些了嗎?」

  不過片刻,趙高不僅知道他召見了太醫,還知道他犯的是頭疼。

  胡海心中驚懼,笑道:「現下已經好多了,勞趙卿掛心。」

  趙高細細打量皇帝兩眼,看不出來什麼問題來。

  胡海已經想趕人了,「趙卿有事要奏報?」

  趙高躬身笑道:「陛下近日身體不適,臣懸心不已,特意令精工巧匠,打造了一具小玩意,倒還有些意思。願呈于陛下,使您展顏。」

  黃鼠狼給雞拜年。

  胡海打個呵欠,沒什麼興趣,閒閒道:「那就送進來吧。」

  趙高擊掌示意。

  兩名內侍抬了一架罩著紅綢的東西上來,有兩名素衣匠人跟隨而入。

  「請陛下揭開一觀。」

  胡海繞著那東西轉了兩圈,隨手揭開紅綢。

  卻見是銅人十二枚,列在一筵上,手中拿著琴、築、笙、竽等樂器,一個個活靈活現,跟真人一般,只是坐著,高約三尺。

  這大約是後世的胡海,只能在博物館裡見到的寶物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

  趙高又道:「陛下且聽。」

  就見那兩名匠人上前。

  胡海這才看到,原來在筵下裝著銅管,上面的銅管口高數尺,直通到筵後頭。其一管內空,一管有繩,跟人手指差不多大。

  只見一人吹管,一人紐繩,那十二銅人手中所持的琴築笙竽便都飄出聲音來,跟真的樂器聲音幾乎沒有區別。

  真叫人歎為觀止。

  胡海臉上露出貨真價實的讚歎與興趣來,繞著這機巧玩意,邊轉邊細看細聽。

  難怪真的秦二世那麼信重趙高,這貨在討好人上真有兩把刷子啊。

  見年輕的皇帝被調動起了玩樂心思,趙高趁機進言道:「陛下,這幾天覲見的大臣都給臣攔下了,您好好調理身體。」

  胡海心中警惕,口中道:「趙卿做主便是。朕不耐煩打理政務。」

  「朝中大臣實在不體恤陛下。陛下身體有疾,他們還吵嚷著要您批閱奏章。上次見面,左丞相李斯便怪臣,說是臣不規勸陛下勤政愛民,章台宮的奏章都積了好多天了。臣實在惶恐,不過是擔心陛下身體。改日陛下若見到左丞相,還請為臣分辨兩句。」

  章台宮,是從前秦始皇躬操文墨,晝斷獄,夜理書的地方。到了秦二世,也就沿襲下來了。中央各公卿、全國三十六郡的奏章潮水般彙集於此。值守吏要呈送皇帝親自驗查,封泥完好,才敲掉泥封殼御覽。

  這樣就杜絕了奸臣賊人私閱奏章的情況發生。

  然而防得住奸臣,卻防不住帝王自己不幹人事兒啊。

  胡海默默聽著趙高的話,心道,妙啊,這刁狀告的。

  若是真的秦二世在此,剛被趙高送的機關玩物挑起興趣,再聽了這番真真假假的話,只怕心中要對李斯大起厭煩之情,而越發拿趙高當自己人了。

  既然已經決定走毒殺的路子,胡海便不願打草驚蛇,順著趙高的話道:「李斯著實可惡。他日朕為趙卿出氣。」一面對那同人樂器做出愛不釋手之狀,好似無心他顧。

  看著彎腰忙著研究玩物機關的年輕帝王,趙高垂目站在陰影裡,嘴角泛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夜,咸陽宮中琴築笙竽之聲直響到天亮。 本帖最後由 feline1017 於 2019-7-26 22:55 編輯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3:29
第4章 秦二世這

  此後,胡海又藉口身體不適,召見夏臨淵密議。

  夏臨淵有備而來,上前低聲道:「陛下,斷腸草雷公藤鉤吻鴆酒鶴頂紅,番木鼈夾竹桃砒|霜烏頭一枝蒿,您想用哪一種?」

  這一通毒物名給夏臨淵報出來,活像相聲的報菜名。

  胡海沒跟上他的語速,愣了愣,「啥?」

  這次夏臨淵放慢了語速,「斷腸草、雷公藤、鉤吻、鴆酒、鶴頂紅,番木鼈、夾竹桃、砒|霜、烏頭、一枝蒿——這些都是能致人死命的劇毒之物。不知陛下您想賜哪一種給趙高呢?」

  胡海大開眼界,「都……都瞭解一下?」

  夏臨淵侃侃而談,「鉤吻烏頭雷公藤,此三者,都屬斷腸草,服之令人腸斷肚爛而死;鴆酒砒|霜鶴頂紅,實為紅礬,使人頭痛抽搐而死;番木鼈為象郡產物……」

  胡海待著臉聽他科普了半天,忍不住打斷道:「夏卿啊,這毒關鍵不在於讓人怎麼死,關鍵是得無色無味啊。」

  趙高又不傻不瞎。

  夏臨淵一噎,思索著道:「若說完全無色無味,臣醫術粗淺,不曾得知有這樣的毒物。」

  胡海退而求其次,「那選色淺味淡的,以食物酒香蓋過也可。」

  夏臨淵一個學醫不精的,和胡海這個對毒物一竅不通的,討論了半天,最終決定在深色果酒中加入砒|霜〇,以高足玉杯盛之賜予趙高。

  夏臨淵連番面見胡海,早有人密報于趙高。

  是日君臣二人議定,夏臨淵才出殿外,轉角就遇到了特意帶人等著的趙高。

  「喲,夏太醫。」趙高身邊一名郎中①陰陽怪氣道:「您這麼著急忙慌從陛下殿中出來,可別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吧?」

  夏臨淵心知不妙,道:「臣奉旨為陛下看診而已。」

  趙高一個眼神,左右郎中上前,擒住夏臨淵,欲奪藥箱。

  夏臨淵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哪裡見過這陣仗,雖拼死力搏,還是無濟於事。

  藥箱摔在地上,裡面的藥物滾出來,一陣異香。

  趙高嗅著那詭異香氣,盯著夏臨淵道:「自陛下從余學律法起,至今近廿載,陛下待我如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從未有一事相瞞。然今日夏太醫橫空出世,卻非我能料想到的了。」示意跟隨的醫官上前查看滾落的藥物究竟是何物。

  夏臨淵怒道:「趙高!你好大的膽子!敢擅動陛下入口之物!」

  趙高冷笑道:「陛下入口之物,更該加以小心。正是為陛下著想,才有這番查閱。」說罷,目視上前檢查藥物的醫官。

  那醫官細聞細嗅細嘗,臉色微變,似有赧色,湊到趙高耳邊低語數句,把那藥丸以巾布托舉獻上。

  趙高聽了醫官低語,微微一愣,見那巾布上的藥丸大小如粳米而色紅,異香撲鼻。

  「一場誤會。」趙高揮手,令左右放開了夏臨淵,打量著他笑道:「夏太醫既然是為陛下分憂,又何必瞞著我呢?陛下龍馬精神,正需如夏太醫這樣的良醫相佐。」

  夏臨淵氣得哆嗦,胡亂往藥箱裡收著散落一地的藥物,怒道:「陛下隱疾,豈容爾等窺伺!」

  「還不快幫夏太醫收拾?」趙高斥責左右,又換了笑臉,攜著夏臨淵的手送出幾步。

  原來胡海早已想到,自己這樣密詔夏臨淵,必然會引起趙高的注意;於是在第二次召見時就叮囑夏臨淵,帶上春|藥丸劑,萬一被查,也有搪塞藉口。

  夏臨淵快步疾走,直走出趙高等人視線,才長舒一口氣,暗想,果然陛下料事如神。

  那廂趙高露出個輕蔑的笑,踱步往宮外走。

  說不上為什麼,也許是多年宦海沉浮賦予他的直覺,趙高總覺得哪裡不對,臨走到宮門處時,他猛地停下腳步。

  「不對。」

  左右問道:「大人,什麼不對?」

  趙高喃喃道:「他若是進呈丸藥的,那丸藥該留在陛下身邊了才是,如何又給他帶出來了呢?」

  左右也明白過來,問道:「大人,可要把那夏太醫帶來問清楚?」

  趙高想了一想,搖頭道:「我倒想看看他要幹什麼。」也不知這個「他」指的是皇帝還是夏臨淵,頓了頓,吩咐道:「找兩個人盯著夏臨淵,動作隱蔽點。」

  「是!」

  胡海對此一無所知,自以為籌謀得當,只等夏臨淵告假歸來,避開搜查把從外面置辦來的砒|霜帶入宮中。他如今不能處理政務,一來不願引起趙高警覺,二來他並不會寫秦朝的篆書,況且朝中大臣也多半都認不出,很容易露餡。

  這第二條阻礙,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

  胡海便只好先在內宮打轉,打算等除掉趙高之後,再想辦法撐起秦二世這個身份。

  咸陽宮很大,也很值得逛。

  這要歸功於秦二世的好爹,秦始皇。

  當初秦始皇滅六國,每滅掉一國,就要在咸陽仿建該國的宮殿。可以說在渭水之北逛逛宮殿,就能遍覽六國風情了。胡海又不是真的秦二世,對於沉溺酒色那種放縱的快樂,有種來自學霸本能的排斥。於是就每日逛一處宮殿,既是消遣,也是鍛煉身體。

  論起來,從嬴政就能看出來,秦二世的基因是很健康的,畢竟他爹可是能跟刺客荊軻比賽跑的主兒,母親又是胡姬,混血更該體質好才對。可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於胡海剛來的時候,被稍加刺激,就暈過去了。

  胡海如今作為一國之君,就算只是逛逛景點,也是兩隊郎中貼身保護。他到一處宮殿,評點兩句,左右就都大拍馬屁。一開始胡海還被拍得通體舒泰,過了兩三日也就膩煩了。

  如今掌管宮殿宿衛的中郎將,不是別人,正是趙高的弟弟趙成。

  這日胡海靈機一動,問道:「你們平日裡都說朕英明神武。可是照朕看來,全賴郎中令趙高從旁輔佐。你們說說看,趙高為人怎麼樣?」

  眾郎中一聽,陛下這是聽膩了誇他的,要聽大家誇他的趙高趙大人啊。

  且不說趙高權傾朝野,只眼前杵著的大上司趙成就是趙高的親弟弟。

  於是眾郎中一個個舌綻蓮花,把個趙高誇得人間絕無、天上僅有,既有伯夷叔齊不食周粟的忠貞氣節,又有周公吐哺的勤勉負責。

  一片讚譽聲中,佇列中卻有一人自始至終不曾開口。

  這份不合時宜的沉默,引起了胡海的注意。

  胡海長了個心眼,道:「眾卿所言極是,你們報上姓名來,回頭朕跟趙高一說,他一定賞你們。」

  眾郎中紛紛報上出身姓名,能在這宮中做郎中的,都是公卿之子。

  到那沉默不語的人,只聽他開口道:「臣尉氏阿撩。」聲音清朗沉穩。

  胡海問道:「家父是誰?」

  「先父早亡,恐陛下不曾聽聞。先祖父是尉繚。」

  「你是尉繚之孫?」胡海倒是有點意外之喜。

  尉繚,便是那個給秦始皇相面,說他「蜂准、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的牛人。後來領兵三十萬北擊匈奴的大將軍蒙恬,少年時還曾給尉繚牽過馬,而秦始皇本人更是親自求教、多次被拒仍不放棄。

  尉繚本人,除了在秦始皇滅六國的過程中,起到了戰略決策官的作用;更留有一卷兵書《尉繚子》。後人讚歎此書可以與《孫子兵法》齊名。不過尉繚此後便不見於史書了,有人說他會隱遁之術,還有人說他是鬼谷子的弟子②。

  眼前這青年,竟然是尉繚的孫子。

  這是何等的機緣!

  胡海打量著眼前人。

  只見他雖然穿著與旁人一樣的長襦,外披前胸甲,然而因為體型修長,肩膀寬闊,別有一番淵渟岳峙的氣勢。再觀他足踏方口齊頭翹尖履,頭戴長冠,腰際佩劍,劍眉星目,令人不由得要贊一聲好兒郎。

  胡海點頭,當下沒有別的話,卻已經將這個尉阿撩暗暗記下來。

  至既望日,夏臨淵處傳來喜報,萬事俱備。

  於是胡海這便安排下筵席,只等趙高來時,順勢開口邀他共進飲食便是。

  這是很容易有機會的,因為趙高實在很……黏人。幾乎一日一至,有事兒沒事兒都要在胡海眼前打個晃。

  畢竟趙高能糾集起偌大的勢力,所依仗的固然有他本人的陰謀機巧,根源卻還是在秦二世對他言聽計從這一點上。所以趙高當然要時刻和皇帝保持溝通順暢、情意親密。

  能與皇帝共進飲食,趙高自然不會推辭,他果然留了下來。

  胡海笑道:「趙卿怕是還沒嘗過宮中新釀的果酒吧?」說著親手為趙高斟了一酒樽,以寬大的袖口為遮擋,將藏在指甲裡的砒|霜抖落入酒樽中,一面搖晃著等其溶解,一面作欣賞狀,「美酒就需玉杯來盛,不然就糟蹋了這酒香。」

  他手中的玉杯,外壁飾以雲紋,精美異常。而關鍵卻是這玉杯足有成人一掌高,酒深了,顏色自然重,溶解後的砒|霜紅色也就不顯眼了③。

  胡海親自起身,壓著內心的顫抖,將斟滿的玉杯置於趙高案前,笑道:「請。」

  趙高端詳著親奉酒杯的皇帝,神色如常接了過來,送至唇邊便恰恰停下,含笑道:「陛下,臣兩日前得到密報,說是從前博浪錐刺殺先帝的幕後主使又現身了。」

  胡海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酒杯上挪開,提著心,敷衍道:「是麼?那幕後主使,朕記得是從前韓國的相國公子,叫張良的。他怎麼了?」

  趙高垂眸望著樽中酒,淡聲道:「也不如何。只是他這次出山,換了目標,據說是要毒殺臣。」

  「毒殺」二字一出,胡海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趙高又道:「值此非常之時,臣恐有奸人假陛下之手,行殺臣之事。」說至此處,他霍地雙目一翻,叫道:「抱陛下的愛犬上殿來。」又道:「臣每常聽聞陛下誇讚黑犬頗通人性,願一試。」他顯然是早已安排好的,話音方落,便有侍者牽狗入殿。

  趙高俯身,將那雲紋高足玉杯置於地上,喚狗來食。

  他已知酒中有毒!

  驚懼之下,胡海只覺頭發脹血發燙,倒像是自己喝了杯毒酒似的,心裡大叫:死了死了,這下要翻船!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〇砒|霜這個叫法,首現于晉書,秦朝似乎沒有。不過通俗小說,我們就還叫砒*霜好了。
  ①秦朝護衛稱為「郎中」,「為郎居中,則君之左右之人也」。
  ②尉繚此人,有種說法是秦朝國尉,也有種說法是此前百年的鬼谷子徒弟,還是不展開哈,感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深入研究。
  ③現代砒|霜可以做到無色,不過秦朝提純技術不行,有雜質,為紅色。

  以上!
  究竟男主會不會翻船呢?來來來,下注了!買大買小,買定離手!明天揭曉之後,猜對的紅包翻倍,猜錯的乖乖獻上營養液o( ̄ヘ ̄o#) !麼麼噠!明晚見! 本帖最後由 feline1017 於 2019-7-26 23:30 編輯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3:36
第5章 秦二世這完

  酒中是胡海親自加入的砒|霜。

  若這狗真喝下去,不過片刻,便會七竅流血而死。胡海再無辯白餘地。

  當下,胡海強自鎮定,做怫然不悅之狀,道:「朕賜給趙卿的酒,趙卿不喝也就罷了,如何能給狗喝?難道是羞辱於朕不成?」

  「小臣不過是謹慎行事。」趙高雖然言辭還算謙卑,卻是示意兩名侍者上前,一抱狗,一掰開狗嘴。

  他親自持酒杯,將酒漿往狗嘴中灌去。

  狗的天性,對於入口之物,都要先嗅過,才敢嘗試。此刻嗅得酒氣辛辣,那黑狗哪裡肯喝?掙扎扭動吠叫間,將入嘴的酒吐出大半。

  胡海作忍無可忍之狀,一掌拍落趙高手中酒杯,玉器落地,碎作殘片,酒液四濺,煞是精彩。

  「夠了!趙卿還未喝酒,便已醉了不成?」

  天子一怒,大殿上刹那間冷寂下來,眾侍者跪地不敢作聲,唯有些許灑落在案幾上的酒液淌下來,滴答聲如急雨,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趙高垂目冷靜道:「陛下息怒。小臣此舉,意在為陛下剷除身邊奸臣。小臣早觀夏臨淵行徑鬼祟,使人留意。此前他告假兩日,卻是購置了大量砒石。陛下可知這砒石是作何用的?」

  他不等皇帝回答,自問自答道:「這乃是制劇毒鶴頂紅所需之物。如此叵測之人,陛下焉能留在近旁,隨侍左右?今日他便敢借陛下之手,毒害於臣;異日他更肆無忌憚,卻又該向誰下手了呢?小臣一片赤誠,只為陛下。小臣知道陛下連日微恙,不宜掌殺伐之事,已斗膽做主,著人捉拿夏臨淵,就地斬殺。」

  原來那夏臨淵宮外置辦砒|霜,想到此事關係重大,不敢假於旁人之手。而砒|霜系劇毒之物,當今之世,刑法嚴苛,連坐成災,藥店多不敢賣。也虧得這夏臨淵學過幾本醫術,知古籍中曾載從砒石中冶煉砒|霜之法①,於是尋到咸陽附近銅山週邊,私下買了許多砒石,在家中閉門煉藥,煙薰火燎,煞是辛苦。卻不知,這一切早已落入趙高派來暗中監視的人眼中。

  此刻胡海聽趙高說得清清楚楚,既知道毒物出自夏臨淵之手,又知道毒物乃砒|霜,便知此事早已敗露。胡海臉色慘白,心道當日不該自比於漢獻帝衣帶詔之事,那漢獻帝可是事敗被殺了啊。

  難道他這一來,反倒還不如胡亥那個原主,不用三年,期年未滿就要死翹翹了?

  胡海看向趙高,卻見他端坐案几之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叫人看不出心思。胡海又看向殿外,心焦不已,只怕夏臨淵是凶多吉少了。想到此處,他開口道:「趙卿怕是誤會了——夏臨淵不過是為朕看過幾次病,又如何會起了毒害趙卿的心思呢?」

  趙高竟然點頭,沉痛道:「陛下一片赤誠待他,他卻與大逆罪人張良②暗通款曲,真是把他剁成肉醬都無法贖清他的罪過!」

  剁成肉醬?秦朝砍人都這麼兇殘麼?

  胡海頓了頓,發現自己重點錯了——與張良暗通款曲?趙高不知道是自己謀劃要殺他?

  中郎將趙成親自領人去捉拿夏臨淵,卻是無功而返。

  趙高一直波瀾不興的面上,終於顯出了詫異之色,「你說他跑了?」

  胡海大鬆了一口氣——先是驚喜,夏臨淵這是撿了一條命啊!繼而疑惑,這廝在眾郎中的圍捕下,是如何跑出咸陽宮的?

  卻聽趙成氣喘吁吁道:「早在咱們的人去之前,他、他就跑了!」

  趙高急問,「去查他家的人呢?」

  話音剛落,殿外又跑來一名侍者,湊到趙高耳邊低語數聲。

  「什麼?你說他已經卷了行囊、鎖了家門?」趙高猛地起身,掃視著自己手下這幾個心腹,是誰走漏了風聲?

  胡海順著他視線看去,暗道,不會吧——難道原來的秦二世在趙高身邊還安插了人?也不對啊,沒人跟他聯繫過。難道是情況緊急,那人只能越過他直接與夏臨淵示警?

  事實上,夏臨淵跑得可早了,昨日把藥交給皇帝之後,就連夜腳底抹油溜了。

  因走了原是十拿九穩的夏臨淵,趙高無意久留宮中,草草一揖,便帶著眾人離開。

  趙高在眾郎中的拱衛下回到府邸。書房只剩了趙高趙成兄弟二人。

  趙成問道:「哥,此事分明是陛下欲殺您。您為何要杜撰張良為幕後主使?」

  「那你的意思是要與陛下挑明此事?挑明之後呢?」趙高詰問。

  趙成一噎,果然答不出。

  趙高一徑問下去:「挑明之後,若想活下去,便只有當場弑君一條路了。可是再之後呢?外有王離掌兵,內有李斯專權,居中還有馮氏父子不動如山,你我當如何自處?」他這番詰問,不像衝著趙成去的,倒像是衝著自己來的。

  趙成低首道:「是我想淺了。現在怎麼辦?我聽哥哥的。」

  趙高思索著搖頭道:「陛下近來著實奇怪。」他從皇帝少時便從旁輔佐教導,更是推皇帝登基的第一大功臣,皇帝對他從來都深信不疑、不加防範,怎麼陡然之間起了要殺他之意?這實在不合常理。平心而論,嘗過權力的滋味,皇帝又昏聵偏信,他不是沒有起過取而代之的念頭,可是左丞相李斯在朝中經營三十載,樹大根深,豈能坐視他謀朝篡位?更不必提大將王離等人。

  「你說他最近愛逛宮殿?愛逛宮殿、愛逛宮殿……」趙高揣摩半響,不得要領,「唉,今後當小心行事,相機而動——待我查出陛下變化的根源,再做打算。你著人看緊咸陽宮內外,不論何人要見陛下,都先報我處。凡涉及陛下,事無大小,悉數報於我知。」

  而大殿之中,等趙高等人離開之後,胡海才覺出腿軟來,扶著案幾緩緩滑坐在地上。

  這亡國之君真不是好人能幹的差事啊。

  忽聞犬吠之聲,卻是那被強灌了毒酒的黑狗在痛苦呻|吟,前爪刨地,想要掙脫侍者牽著它的狗繩;它渾身哆嗦著,卻還是拼盡全力想往殿外奔去。

  胡海看得心中酸痛,叫道:「快取清水來。」他也不知有何物能解這砒|霜劇毒。

  那黑狗咕咚咕咚灌了半肚子水下去,不過片刻便都嘔上來,吐出一灘灘黃紅相間的帶血雜物。稍止了嘔吐,那黑狗強自支撐著站起來,蹣跚著仍是要往殿外去。

  「它要去哪兒?」胡海喃喃道,不由自主跟上去,穿甬道,跨廊橋,最終到了狗捨。

  卻見狗捨內,一窩未睜眼的黑色小狗團團挨擠著,發出幼犬獨有的哼叫聲,彷彿感受到母親的靠近,哼叫聲越發吵嚷起來。

  那黑狗晃著腦袋,前爪剛搭上狗捨籠門,便一頭栽下去。

  晴夜炸雷,暴雨驟至。

  胡海抹了一把臉,不知流淌著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也不顧狗舍醃臢,俯身而入,將那一窩小狗兜在衣裳裡。他沉痛道:「將它好好埋葬了吧。」

  侍者忽道:「陛下,您……您看……」

  卻見那栽倒的黑狗甩了甩腦袋,又嘔出一灘紅黃之物,卻是重又站了起來,還有餘力對胡海輕晃尾巴,似乎是認出了主人。

  胡海目瞪口呆,這狗可是給灌了砒|霜毒酒啊!

  頓了頓,他反應過來——夏臨淵這廝也太坑了吧!

  這配的什麼毒|藥啊!連條狗都殺不死!

  這破懲罰系統給他安排的小弟,可跟起點男頻升級流爽文裡面的差遠了!

  是夜,胡海摟著一窩沒睜眼的小奶狗,在空曠寬大的龍榻上,擁著夏被,瑟瑟發抖。畢竟他動手毒殺趙高是事實,而趙高誤以為是張良背後指使的,這讓從前的純良青年胡海感到很心虛。

  他可太虛了。誰知道哪一瞬趙高就想明白了?

  坐以待斃,絕對不行。

  胡海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①砒石提煉砒|霜的方法出自《本草衍義》,書成于秦朝之後,不要細究哈。
  ②張良,對,就是漢高祖身邊那個張良,這會兒是秦朝一級通緝犯,因為此前請朋友弄了倆大鐵錘刺殺秦始皇,把男主爸爸的副車砸了個稀巴爛。

  以上。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3:39
第6章 秦二世這完蛋

  胡海這第二計能這麼快想出來,還真要感謝趙高的弟弟趙成。

  自砒|霜毒殺行動無疾而終之後,胡海心虛地過了兩天,發現趙高並無異動,於是試探著恢復了逛宮殿的運動健身項目。是日他逛得累了,歇腳之時,一眼掃過去,忽然發現自己此前暗自留心的那位尉氏阿撩不見了。

  「尉氏阿撩今日為何不在?」胡海問道。

  秦朝的時候,官員還沒有休沐這種約定成俗的休息日,通常不上班都需要告假。

  尉阿撩為何告假呢?

  誰知胡海一問,眾郎官〇皆面面相覷,卻無人回答。

  胡海瞧出不對來,「怎麼?內有隱情,不能對朕講不成?」

  郎官裡有位機靈的,瞥了一眼就站在一旁的中郎將趙成,笑道:「陛下,那尉氏阿撩告了病。」

  「告了病?」胡海轉向趙成,「果真如此?」

  趙成道:「不敢欺瞞陛下。」

  「好。」胡海道:「朕要見他。」

  「這……」趙成愣住了。

  那機靈郎官道:「陛下,染病之人不祥,您若有話問詢,小臣願往。」

  胡海固執道:「朕要親見尉氏阿撩。」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胡海盯著趙成道:「中郎將,朕再問你,尉氏阿撩何在?」

  趙成叩首道:「陛下,今疑尉阿撩有叛國之罪,已下獄審查。」

  「好一個不敢欺瞞於朕。」胡海嘲諷道:「朕要見尉氏阿撩。若他已死,你便提頭來見。」

  胡海賭,賭他們不會因為一個小小郎官,冒弑君之險。

  他賭對了。

  尉阿撩被兩人拖行上殿,遍體鱗傷,滿面血污。

  胡海胸中大怒。

  不過因為他跟尉阿撩多說了幾句話,趙高一夥便橫加酷刑,想必是要撬開尉阿撩的嘴。

  看來他一直以來的直覺是對的。

  作為一個搞哲學的,胡海對人的心理與情緒頗為敏感。

  比如趙高對他的疑慮忌憚,比如方才趙成的欺瞞心虛,再比如此刻尉阿撩的感激委屈。

  胡海立令太醫為其診治,此後三日,凡遊覽宮殿,必引尉阿撩於己身左右。

  原來趙高經了毒酒一事,囑咐弟弟趙成徹查皇帝身邊人等,尤其是近日與皇帝有過交談的。這裡面當然就出現了尉阿撩的名字。此前胡海先是見他儀表不凡,而後又知其家學淵源,便留了心;既然留心了,平時偶也閒談幾句。趙成以莫須有之罪名逮之入獄,嚴加拷打。尉阿撩卻始終沉默,未有片言隻語。

  尉阿撩既然入獄,早聞郎中令趙高剷除異己的毒辣手段,皇帝殘害手足、誅殺功臣都因聽信趙高之言,更何況自己一個小小郎官。當下只道死日可期,絕無生理。

  誰知道,竟給皇帝執意救了出來。

  此舉于胡海是一注大賭,以己之命,博尉阿撩之忠。

  當然他早算過牌,贏面很大,幾乎立於不輸之地。

  而他也果然贏了。

  胡海沐浴在咸陽盛夏的陽光裡,接受著對面尉阿撩發自肺腑的忠誠目光洗禮,內心感歎:果然這才是收小弟的正確方式啊。

  施恩於前,而後方可驅使。

  像夏坑坑(夏臨淵)那種自己貼上來的,一看就不靠譜嘛。他當初也是剛來此地,昏頭昏腦抓了瞎。

  胡海把自己哄高興了,上下打量著尉阿撩,對他的佩劍起了興趣。

  只見尉阿撩腰間佩劍,乃關中長劍,長近三尺,可謂極長。銅劍①鋒利,質地細密,呈現高貴低調的啞光黃色。

  胡海看得起了興趣,衝尉阿撩勾勾手指,示意他解劍。

  尉阿撩遵上意行事。

  胡海接過來時,只覺手臂一沉,若不是尉阿撩及時抓住劍柄,他的腳就要被這重劍紮個窟窿。

  再次嘗試,胡海做好準備,雙手接劍,令侍者取竹木鎧甲等物來。他力氣不濟,只能一次刺穿兩層竹簡。

  而尉阿撩運劍,可直透甲胄。

  胡海大喜,「好劍!好劍!」於是附耳低語道:「朕欲誅趙高,尉卿可願為持劍人?」

  尉阿撩叩首道:「雖萬死,猶莫辭。」

  計策已定,胡海卻並不著急動手,又帶著尉阿撩逛了五六天宮殿。

  尉阿撩雖不懂胡海的意圖,卻也不動聲色,只如常行事。

  只是每日裡,時不時聽皇帝說些怪話。

  比如這會兒胡海得意洋洋問道:「尉卿,你可知何為瞞天過海②?」

  尉阿撩從未聽過這詞兒,茫然不解。

  於是胡海越發得意了,搖頭晃腦,說什麼「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又說什麼「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

  總之在眾人看來,胡海就是閒著逛了五六天宮殿,期間趙高奏事,一切如常。

  卻說胡海不理政事,幽居深宮,朝中大臣不能決事,影響甚大。

  誰知道,當初最積極勸胡海不要上廷議的趙高,這會兒卻去找左丞相李斯試探了。

  皇帝忽然對他起了殺心,趙高最先懷疑的就是李斯做了什麼手腳。

  兩人雖然勾著手換了新帝,然而時移世易,在趙高看來,李斯已經擋著自己的路了。

  宮門外,李斯又一次覲見被拒,滿腹無奈出來,就遇上了正等著的趙高。

  「丞相大人,」趙高殷切笑著,攢眉搖頭感歎道:「小臣正要尋您拿主意呢。皇上如今不理朝政,天下該怎麼辦呢?我人微言輕,不如丞相大人太多。您輔佐先帝三十餘年,乃是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話——如今新帝年輕,您可不能不管呐。」

  李斯撫著花白的鬍鬚,歎道:「連陛下的面都見不上,我又從何勸起呢?」

  「這事兒小臣能幫上忙。」趙高忙道:「小臣管理禁中,一旦得知陛下正閒暇,便使人報于丞相大人,這樣一來,陛下就會見您了。」

  李斯點點頭,草草一揖,「有勞。」

  其實趙高哪裡會這樣好心?他打的主意,是瞅准了皇帝玩樂的時候,讓李斯來覲見。這樣久了,不用他說什麼,皇帝也一定會厭煩李斯。

  這日趙高覲見,打的就是這麼個主意。

  他像往常一樣,陪著皇帝漫無目的逛宮室,身後兩隊郎官守護,近旁還有佩劍的尉阿撩。

  「陛下,小臣近日又聽聞一則神仙玩意兒,正欲為陛下尋來,說是那玉笛長二尺三寸,作二十六孔。一旦吹響了,您就能看到車馬山林,隱隱相次;樂音停止,便都不見。方士們管它叫昭華之管……」趙高正說得唾液飛濺,跟在皇帝身後轉過宮牆。

  胡海厲聲道:「尉卿,為朕誅此奸賊!」

  趙高大駭,但覺疾風撲面,抬眸見尉阿撩挺劍當胸刺來!

  劍尖一點寒芒,若撼天墜星!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一段劇情比較連貫,連在一起發比較好,所以今天就先寫到這裡啦。

  注釋:
  〇結合讀者習慣,以下「郎中」改稱「郎」或「郎官」。
  ①「三十六計」成書於清代,不過其中計策古人早已運用。比如《左傳》所載,春秋齊姜把晉公子重耳灌醉,打發他離開齊國,便是「瞞天過海」。
  ②青銅劍易折,秦人在冶煉中加入恰當比例的錫,使其既硬且韌。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3:43
第7章 秦二世這完蛋玩

  胡海雖不在劍鋒所指,卻也能感到疾風掠面,眼看劍鋒距離趙高不過兩臂之遙,而眾郎官還沒繞過宮殿拐角處。

  以秦劍之重,甲胄尚能破,更何況一身袍服的趙高!以尉阿撩之勇,以時機之妙,趙高斷無生理!

  胡海盯著劍尖寒芒,心頭大喜,老奸賊今日必死!

  喜意方起,胡海只覺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冥冥中而來,眼前一轉,已是換了天地。

  只見通天落地的綠色中,那名有幾分熟悉的綠衣服小姑娘正百無聊賴揮著鞭子。

  他……這是回到了懲罰系統中?

  「喂,胡海!」小姑娘托著下巴,懶洋洋道:「你作死哦?」

  「我……」

  「你閉嘴!」小姑娘凶巴巴道:「你第一次任務失敗了哦。」她用鞭子戳戳熄滅的蠟燭。

  胡海這才看到她腳邊有三株小蘑菇似的金蠟燭,只有兩株還蓬勃燃燒著。

  「你一共有三次機會,現在第一次機會已經用掉了。」小姑娘無辜地眨著眼睛,「系統判定,你按照目前的思路走下去,有超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可能性會亡國。我說,你真的很笨誒,怎麼就想著殺趙高呀?他死了之後呢?趙高現在不能死啦。你可真笨。」
  小姑娘嫌棄完又安慰道:「別擔心,系統會幫你修正啦!這次趙高不會死的……」

  胡海一口血到了喉嚨。

  「好啦,別哭喪著臉,讀者姑娘們發善心給你個金手指啦。喂,你要不要原來秦二世的記憶啊?」

  胡海一愣。

  小姑娘打個呵欠,「我數三……」

  「要!」

  有了秦二世的記憶,最起碼書寫的問題就解決了,也不會認不清朝臣,對於這個時代也會有更好的認識。

  「喏,給你。」綠衣服小姑娘忽然斂了凶容,低頭一下一下對著手指,看起來還有點萌,「就是……就是……有點副作用……」

  後面的話胡海沒有聽見,他眼前一轉,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而他也還盯著那一點劍尖寒芒,彷彿他回到系統中的時間被平白抹去了。

  可是胡海的心情卻大為改變了,方才是大喜,此刻卻是大奇——如斯情境,趙高焉得不死?

  不等他想明白,就聽「嗆啷」一聲脆響,有物件在趙高袍下碎了,摔在地上,牙黃白色的美玉,光澤宜人。

  胡海看清那玉模樣,脫口驚詫道:「天子鎮圭!」

  趙高因懷中鎮圭死裡逃生,屁滾尿流急退中大喊,「有刺客!」他身後眾郎官搶上前來。

  趙成第一個衝上來,架住尉阿撩長劍。

  尉阿撩力透雙臂,直壓下去,將趙成從中,一劈為二!

  只見趙成腦漿迸裂,血水四濺,骨骼皆斷,橫死當場!

  趙高驚痛,「快捉拿刺客!」懼尉阿撩悍勇,向外逃去。

  胡海叫道:「朕欲誅趙高!」

  眾郎官為趙高親信,不顧禦令,將尉阿撩團團圍住。

  尉阿撩以一敵十,絲毫不落下風,一柄秦劍橫掃三尺,竟無人敢近身。他將皇帝護在身後,拼死力站,盡斬兩隊郎官!一抬眸,便見趙高糾集數隊郎官又至!

  尉阿撩只有一人,趙高卻倚數千郎官之勢。

  尉阿撩方才一劍未能殺了趙高,便知今日不能善了。他死尚不足惜,身後帝王卻再無人守護。

  當此危急之時,尉阿撩叩首道:「陛下大恩,阿撩生當隕首,死當結草,必當償報!今賊人勢大,頃刻便至,為陛下脫身計,阿撩願獻頭顱!」言畢,橫劍自刎。

  胡海本能反應,伸手阻攔,四指抵上劍刃,立時鮮血直流,若不是尉阿撩收劍快,此刻四根手指變不在了。

  「陛下!」尉阿撩大為動容。

  不過這一會兒功夫,趙高已領數隊郎官奔至眼前,「捉住逆賊尉阿撩!」

  眼見眾郎官簇擁上前,就要殺尉阿撩。

  胡海橫臂攔在尉阿撩之前,冷聲道:「尉阿撩刺趙卿,乃朕授意!誰敢動他!」

  趙高一愣,仰頭望向凜然不可犯的帝王。

  他有一刹那恍惚,彷彿眼前這人不是對他言聽計從、只知玩樂的秦二世;而是那位橫掃六合、勢不可擋的始皇帝!到底是先帝的兒子,流著先帝的血。趙高忽然心中瑟縮,他太看輕胡亥了。

  此時趙高已是騎虎難下,心知帝王要殺他,不管將來如何,當下唯有弑君才是活路!

  趙高能想到,胡海也想到了。

  胡海冷哼一聲,怒道:「此前有人密告於朕,言稱中書令有謀反自立之心。朕初時不信,奈何那人說得真切。這兩番試探,朕不過是為了證明趙卿清白,好叫那小人無地自容。難道朕真的會殺趙卿嗎?趙卿此刻攜眾郎官前來,難道真有謀反之心?」

  不死不休的局面,因為胡海這一番話,忽然出現了一絲生機。

  趙高猛地跪倒在地,涕泗橫流,「陛下明鑒!小臣對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鑒!那進讒言之人,才是真正有謀反之意啊陛下!」他本就疑心李斯從中作梗,此刻更是一腔恨意殺意全奔著李斯去了。他本就是能屈能伸之人,忙呵斥眾郎官,「還不退下!」

  胡海見好就收,淡聲道:「今日事,到此為止。」他看了一眼橫死地上的趙成屍體。

  趙高也痛心弟弟橫死。

  胡海又道:「此事是尉氏阿撩莽撞了,陷朕於險地。朕今將他貶為黔首①。趙卿此後便不要再追究了。」

  「喏。」趙高並不敢有異議,還關切問道:「陛下手上的傷可要緊?小臣這就著人去請太醫!」

  胡海手痛得要死,可是這並不是最讓他煩心的。

  他開始感受到,那系統小姑娘說的「副作用」是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①秦時稱百姓為「黔首」。

  今天的問題是,繼承秦二世記憶的副作用究竟是什麼呢?BY重開賭局的兔子
  老規矩,猜對雙倍紅包,猜錯交出營養液,o( ̄ヘ ̄o#)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6 23:49
第8章 秦二世這完蛋玩意

  系統把原主秦二世的記憶給了胡海。

  這就是為什麼,在看到趙高懷中碎落的玉器後,他能脫口而出喊出「天子鎮圭」來。

  「鎮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這是《周禮》上的記載,作為胡海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在原主胡亥的記憶裡,這些細節根本不算事兒。對於胡亥來說,這簡單的就像現代人知道圓周率叫π一樣。

  可是在繼承了原主記憶的同時,他好像把原主的……情感也一併繼承了。

  剛才面對趙高時,他竟然油然而生一股信任親近之情。

  如果是在漫畫裡,他望著趙高的眼睛都該冒星星了。

  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他忙不迭叫趙高退下了。

  趁著太醫上前給自己包紮受傷的手,胡海對尉阿撩道:「你這次殺了趙高的弟弟,雖然有朕在,趙高不敢明著拿你怎麼樣,但是他執掌禁中,若要找你麻煩,很是容易。朕明著貶你作了黔首,實則是怕你被報復。你出宮之後,不要在咸陽停留。趙高的女婿閆樂現任著咸陽令,要查人也很容易。朕給你些財物,你往遠處走吧。等朕安頓好身邊事,再傳召你回來。」

  尉阿撩叩首道:「喏。」

  攔劍的時候有多帥,現在胡海就有多痛。

  十指連心,這可真是痛徹心扉。

  他現在有了原主的大量記憶,因為剛與趙高有過激烈衝突,這會兒腦海裡翻出來的都是與趙高有關的片段。

  當初胡亥年少,從趙高學習書法與律令。

  胡亥只是先帝十八子之一,早亡的母親乃是身份低微的胡姬,實在並不惹眼。

  可是趙高卻是管理著先帝出行的近臣。

  趙高懂得浩如煙海的律令,寫得一手眾人讚歎的大篆,還知道父皇喜歡什麼,更知道讓他做什麼會討得父皇喜歡。而父皇,就是胡亥眼中的天神。

  胡海不禁感歎,胡亥與趙高之間,多麼像馴象人與小象的故事啊。

  一根不甚牢靠的柱子,一根細細的繩子,就能拴住一頭千斤重的大象,聽起來多麼荒謬。

  可是當那頭大象,還只是一頭小象的時候,就被馴象人栓在了柱子上。

  那時候的小象稚嫩、力氣也小,怎麼掙扎都掙不脫。

  於是漸漸地,等到小象長成了大象,哪怕它已經有了萬鈞之力,卻仍是不自知,也更不會嘗試去掙脫。

  正如登基為帝之後的秦二世與趙高。

  習慣可以綁住一切,只是綁不住偶然。

  比如胡海的到來。

  與原主的記憶融合之後,胡海沒有剛來時的緊繃感,沉入了這個時代,於是覺出自己初來乍到只想著刺殺趙高的可笑來。

  其實趙高的權力,皆出於上。

  只要秦二世及時明白過來,以帝王手段,對趙高要殺要剮,都容易得很。

  只是可惜,終秦二世一生,他都沒有領悟到這一點。

  秦二世,根本不知道他手中的皇權有多麼霸道!


  胡海以為繼承原主記憶帶來的副作用,只是一同繼承了原主的情感。

  可是次日醒來,他就發現自己有多麼天真了。

  平生第一次,胡海感到了自己床上有魔鬼,死死拉著他不讓他起床!

  天呐!胡海上輩子作為一個學霸,還是整天啃哲學書的學霸,人生字典裡從來沒有過「賴床」這個詞兒!以前每次聽到別人說起不想起床的痛苦,胡海都覺得不能理解,醒了不起床挺屍嗎?可是現在他懂了!

  被褥上有一萬隻手拉著他,枕頭上彷彿塗了蜂蜜般甜蜜美好,閉上眼睛感覺還可以遨遊宇宙,一想到要坐起來就覺得頭暈目眩,看著小內侍捧來的袍服滿臉都寫著拒絕。

  不想起床!

  人生這麼美好,為什麼要起床!

  為什麼不在床上吃早飯?

  在床上甜蜜地滾了幾圈,胡海神志一清醒,被自己嚇了個半死!

  天壽啊!

  他不會……是連秦二世的性格也一併繼承了吧?

  一旁的內侍看著在床上賴著不動的皇帝,心裡默默舒了口氣:陛下可算恢復正常了,前幾天一叫就起,全咸陽宮的人都以為陛下瘋了呢。

  很好,半天下來,胡海把原主的性格摸清楚了個七七八八。

  病症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幾條:時而對著窗外發呆半天不動,時而想衝出殿外狂奔跳鬧,看到略漂亮點的侍女就想上去調笑幾句,一想到先帝還想哭,為了不哭轉移情緒異常想玩博戲(秦朝流行的一種賭|博遊戲)……

  不知道這秦二世還有什麼「驚喜」等待他去發掘。

  手上的傷劇痛無比,還從品行正直的大學霸墮落成了什麼不好幹什麼的大學渣,胡海憂愁地一天都沒吃好飯,可把內侍給嚇壞了,忙不迭安排了美食來。

  如今正是六月底最熱的時候,因為皇上食欲不佳,底下人先進了清涼之物。

  取飽滿鮮嫩的甜瓜,浸在清冷的泉水中,等自然涼透了以後,片以金刀,四剖三離。

  以雕盤相承,以纖締相遮。擺到精美的矮足漆案上,饒是胡海滿腹心事,一見之下也忍不住取用。

  一嘗之下,只覺甘侔蜜房,冷甚冰圭。

  何以解憂?唯有美食!

  胡海大悅,來了食欲,叫道:「朕要吃炮羊!」

  「陛下,太醫說了,你手上的傷要忌口……」

  「朕就要吃炮羊!」胡海一邊叫著,一邊在內心呻|吟,這絕對是原主身體殘存的欲|望!這麼任性的要求也絕對是原主性格對他的影響。

  前世胡海看網上寫的,調侃穿越回去,各種調料都沒有,鐵鍋都沒有,連植物油都沒有,吃得多麼慘。可是……穿成帝王,別的不說,吃得絕對不會慘,甚至比後世絕大多數人都要享受。沒有鐵鍋,可以烤啊!沒有植物油,可以用動物油啊!

  比如此刻秦二世堅持要吃的炮羊,乃是將整隻小羊宰殺洗淨後,把香料和食材填入腹中,用葦葉將羊包好,像做叫花雞那樣,在外面均勻地塗上一層草拌泥,而後將其放在火中猛烤。

  並不是把泥和葦葉扒開就結束了,還要用調好的稻米漿塗滿全羊後,再放入鍋中煎煮。

  最後把切好的羊肉盛在鼎中再放入大鍋蒸制三天三夜,這才算做好了。

  看來這炮羊是秦二世的最愛美食,底下人隨時準備著,一叫便呈上來了。

  胡海一面大快朵頤,一面想著:難怪秦二世會做個亡國之君,如果能任性做皇帝,真是爽翻天啊!

  吃飽了,胡海精神好點了,在自己和秦二世的共同點裡扒拉了一下,只發現了一條。

  都喜歡狗。

  不同的是,秦二世喜歡帶狗打獵;胡海前世喜歡擼狗擼貓。

  胡海甩甩袖子,準備給自己放一天假,從那窩剛睜眼的小狗裡挑了一隻最漂亮的,抱在懷裡悠悠閒閒往狗舍逛去。

  他正在狗舍左看右看,遍覽群狗,忽然就聽圍牆底下一陣窸窸窣窣之聲。

  眾郎官警戒上前,就見牆根底下,有人正從外面掏著填狗洞的磚石!

  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意圖通過狗捨的狗洞,擅入咸陽宮!

  「保護陛下!」

  「大膽刺客!」

  就見那才爬過狗洞的「刺客」,灰頭土臉跪過來,一開口就是兩行淚,「陛下!」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胡海定睛一看,竟然是逃得無影無蹤了的夏坑坑夏臨淵是也!

  媽的,這廝還有臉回來!

  夏臨淵抽著鼻子,飽含熱淚唱道:「陛下~啊~啊~啊~,您還活~著~啊~啊~啊~」

  胡海待著臉看他表演。

  「陛下~~~你聽我說~~~」

  胡海面無表情道:「給朕搬個床來,朕慢慢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預告:
  秦二世:朕可愛嗎?眾臣:可愛,死了!
feline1017 發表於 2019-7-28 22:53
第9章 秦二世這完蛋玩意兒

  侍者很快搬來一個平面為方形、四周不起沿的小坐具。

  坐這玩意兒還不如跪著呢。

  胡海一扶額,「是朕錯了。」他兩手叉開比劃著,大聲道:「這麼大、能躺的那種寢具!這會兒的正確說法是什麼?」腦海紛雜一片的原主記憶細節,還是抵不過他來自後世的下意識,「算了,你懂了吧?」

  反正,胡海最後還是舒舒服服躺下了。他是皇帝,他最大。

  夏臨淵跪著,含淚剖白自己的一片忠心,「小臣只道當日必殺趙高奸賊,然而不願揚美名於天下,更不願讓天下知陛下行此等手段。所以小臣獻藥之後,連夜出走,願意承擔一切駡名,讓天下人只道是小臣毒殺,不知陛下參與。為了陛下,小臣甘願為黔首,隱姓埋名於鄉野……小臣方出咸陽,放心不下陛下,決定在近郊等消息,只有聽到趙高死去的消息,小臣才能安心。幸虧小臣這一等,才知道那趙高竟然僥倖活下來了。小臣擔心陛下安危,心急如焚,連夜趕回來,甚至不惜鑽這醃臢狗洞……只為見陛下安好啊!」

  一席話說得周圍侍者都忍不住要落淚了,這夏臨淵可真是個大大的忠義之士啊。

  胡海卻是「切」了一聲,摸著懷裡小奶狗,吐槽道:「你還以為必殺趙高奸賊呢?就你做的那毒|藥,連條狗都弄不死……」

  一聽自己的醫術被質疑,夏臨淵漲紅了臉,哆嗦著嘴唇道:「陛下,脫、脫離劑量談毒性,都、都、都是耍流氓……」

  「拉倒吧。」胡海心裡還有一句吐槽沒說出來,難怪太史公說起這夏臨淵的爹夏無且來,要寫上一句「醫術平平」呢,看來真是家學淵源!

  「小臣一片忠心……」

  「怕事兒不成,小命不保才跑的吧?」胡海又戳穿了夏坑坑一則。

  夏臨淵臉紅地要滴出血來。

  「回頭看趙高雖然沒死,但是朕也沒死,所以回來碰碰運氣?」

  夏臨淵生氣了,「陛下,您怎麼能這麼說?」

  「哦,那朕該怎麼說?」

  「小臣當日為陛下謀劃,難道不是冒了性命危險?就是今日鑽狗洞,雖然不好看,可萬一被郎官們拿住,還不是要掉腦袋的?陛下這麼說小臣,小臣……嗚嗚嗚……」

  「喲,小嘴兒還挺能說。」胡海嫌棄地看他兩眼,拿腳尖踢了踢他肩頭,示意他別嗚嗚了,「你醫術平平,就別留在太醫所害人了。」

  哭聲驟然大作。

  「不過你挺會胡說八道的,」胡海仰著臉想了想,給夏臨淵派了個好地方,「去太常所①數星星吧。」

  夏臨淵立馬不哭了,眨巴著兩隻兔子似的紅眼睛,打著哭嗝拍馬屁,「陛下真是堯舜禹湯,昭如日月……」

  前腳才打發了夏坑坑,後腳就迎來了趙糕糕。

  趙糕糕,是胡海給趙高起的「愛稱」。

  因為這趙高實在很像一塊吃不下、甩不掉的粘糕,有空就來,有空就來,很是難纏。

  最麻煩的是,胡海現在還……一被趙糕糕黏,就想跟他聊天玩。

  不考慮趙糕糕後來幹的好事兒,趙糕糕說話又好聽,行動又體貼,真是個人才呐。

  「糕糕,啊不,趙卿,」胡海抱住小奶狗,對自己說,堅持住,你可以的,「趙卿,你看朕這小狗凶不凶?」

  沒堅持住,失敗!

  趙高笑道:「陛下選的小狗,定然是威武不凡,睥睨天下眾狗。」

  「趙卿真是有眼光。」胡海舉著小奶狗,「你看它通體墨黑,隻胸前一簇白毛,俊美非凡;再看它奶牙鋒利,將來必是一頭猛犬!」

  小黑狗很配合得「汪」了一聲,奶聲奶氣。

  「朕已為它取名二郎神。二郎神你知道嗎?有第三隻眼的。」他拉著趙高誇了半天二郎神,毫無停下的跡象。

  趙高心裡叫苦,陛下倒是恢復了對他的信重親近,可是就……什麼時候添了話癆的毛病啊?但他也並不催促,直等到胡海過夠了曬狗癮,才笑道:「這二郎神果然兇猛厲害!陛下,小臣此來,乃是受眾臣之托。其實陛下受傷未愈,正該好好休養,可是左丞相李斯等人整天找臣,說是奏章都無人看,還說些什麼國將不國的嚇人話……」

  胡海一愣,這才從道系日常中拔出頭來,想起自己還是個「皇帝」。

  「陛下,眾臣請您開廷議,您覺得呢?」趙高特意選了胡海在玩樂的時間過來,就是算准了,要等陛下親口拒絕。他清楚年輕的皇帝最討厭無聊枯燥的廷議。

  「廷議?那就開唄。」

  「是,小臣這就轉告眾臣,廷議先不開……」趙高頓了頓,反應過來,「開?」

  「開啊。」胡海也想會會歷史上的名臣良將。

  趙高一噎,他腦袋也轉的快,忙又進言,「陛下,自臣弟趙成殞命,中郎將一職便空缺了。這原本是小臣的屬官,由小臣自行薦人亦可。誰知左丞相李斯責怪小臣,說是小臣沒有管理好禁中,才有此禍事。因為事關陛下,小臣不敢與左丞相分辨。明日廷議,想必左丞相會舉薦人選,不過禁中之事,還是小臣更清楚。小臣這裡有一位威猛忠誠之士,堪為中郎將,陛下明日廷議,可要為小臣做主啊!」

  胡海明知趙高所言不盡不實、滿腹鬼主意,想要拒絕,可是一張嘴卻是,「好好好,沒問題。趙卿你放心,朕一定為你做主!朕的人,豈能受李斯那老兒的欺辱?」

  趙高大喜,再拜而辭。

  等趙高一走,胡海連連搖頭,告訴自己要理智、要清醒!

  他現在已經完全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性格、感情,就像是身體裡有了兩個自己,只是一個已經永久沉睡。

  這是一個多月來,年輕的皇帝第一次舉行廷議,眾臣都頗為期待關注。

  說是廷議,其實就是皇帝主持開會,有的時候開小會,有的時候開大會。這次並沒有什麼大事兒,所以開的是小會,與會人員也很簡單,皇帝胡亥,左丞相李斯,右丞相馮去疾,以下九卿包括趙高。

  是日,胡海艱難起床後,穿戴冕服②。

  玄衣纁裳,玄衣肩織日、月、龍紋,背織星辰、山紋,袖織火、華蟲、宗彝紋;纁裳織藻、粉米、黼、黻紋各二,共十二紋章,尊貴無比。著六彩大綬,佩玉鉤、玉佩,金鉤、玉環,足穿赤色襪。

  裝扮齊整,胡海攬鏡自照,只見銅鏡裡,高鼻深目的年輕帝王沉默著高貴俊美,一笑卻顯得俏皮無賴,兩個都是他,便如鏡子的兩面。

  放下銅鏡,胡海起身,自今日起,他便是胡亥。

  秦二世,胡亥。

  此前宮中郎官刺殺趙高,不知怎的最後卻是皇帝受了傷,這事兒雖然趙高有意遮掩,可是李斯等人還是有所聽聞。這次廷議,雖為了朝政,卻也是為了安眾臣之心。

  見年輕的皇帝步履輕快走進來,並沒有缺胳膊少腿兒,眾臣一顆心都緩緩落回了腹中。

  李斯果然第一個出列議事,一開口便如趙高所料,「陛下,臣有事要奏。聽聞禁中中郎將一職空缺,臣與馮將軍擬了幾人名單,請陛下過目。」

  趙高忙以目示意皇帝。

  這正是胡亥③第一樁要解決的「大事」。

  他捏緊手心,給自己打氣,你行的你行的!

  「名單不必看了。」胡亥道。

  李斯心頭一緊,與馮去疾對視一眼,都道已被趙高進了讒言。

  趙高卻是心中一樂,老神在在晃了晃腦袋。

  清清嗓子,胡亥噙著純良的微笑,和善道:「左丞相長子李由現任著三川郡守,頗有建樹;只是幼子還未有職位,不如就先頂了這個缺如何?」

  此言一出,滿殿眾臣都愣了——陛下這是要委任李斯幼子為郎中令?

  趙高卻是大為驚怒,抬眸盯向李斯,這老兒什麼時候又見了陛下?

  李斯也正看向趙高,滿臉寫著問號。

  這幅占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落在趙高眼中,就更叫他堵心了。

  趙高垂眸,心裡罵道:敲裡奶奶哦,李斯老兒!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〇秦時管坐具叫|床。具體可以看上一章飛雪若情大佬的評論。

  ①太常所,相當於後來的欽天監,主管天文曆法。

  ②其實秦朝廢除了冕服制度的,而且日常皇帝穿的跟身邊人差不多,不用每時每刻告訴大家朕才是皇帝。不過嘛,兔子就想這麼寫,跟打扮娃娃似的,感覺很好玩。如果不是畫技捉急,還想自己畫張秦小二呢。

  ③以下行文,胡海就都並為胡亥啦!我們寶寶的征程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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