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晚明之我主沉浮 作者:藍盔十九 (已完成)

 
炎雞 2019-8-7 11:17: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4 29150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16

第110章 最後一次召見內閣

  天啟七年(西元1627年)八月十一日,魏忠賢出宮祭祖。

  張嫣抓住機會,一邊通知朱由檢進宮,一邊立即趕往乾清宮。

  小太監攔住張嫣:“皇后娘娘,皇上正在休息,不便見客。”

  “放屁,本宮是什麼客?本宮是皇上的結髮妻子,正宮皇后。”張嫣一把推開小太監。

  小太監一個趔趄,差摔倒在宮門前,但他反應極快,站起身後,張開雙臂攔住張嫣:“娘娘,皇上正在休息,他已經數日沒有休息好了。”

  “皇上身體欠安,正是需要本宮照顧。”張嫣雌威大發,聲音猶如獅吼。

  小太監哭喪著臉:“娘娘,真的不能進去。娘娘要進去了,奴才的腦袋就沒有了。”

  張嫣氣不打一處:“你怕魏閹,就不怕本宮?連魏閹都知道還有祖先,難道本宮就不要人倫?”她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劍:“這是御賜鳳劍,能先斬後奏。”

  小太監退到一邊:“那娘娘快,奴才也好遮掩則個。”

  “滾,本宮看望皇上,你囉嗦什麼?再不滾,本功先要你的狗命。”張嫣舉起鳳劍,看小太監逃跑了,又踢了一腳,雖然沒踢到,氣倒是順了許多。

  小太監一溜小跑,估計是報告魏忠賢了。

  張嫣正了正衣衫,緩步邁輕入乾清宮。

  朱由檢得到張嫣的通知,立即趕往乾清宮。乾清宮的小太監被張嫣罵走了,一路無人阻擋,他直接來到朱由校的寢宮。

  朱由校靜靜地躺在床榻上,半年多不見陽光,它的臉色白得怕人,眼球也是深深陷在眼窩裡。

  “臣弟朱由檢參見皇兄。”朱由檢跪在朱由校的床前,心中不是滋味。才一年不到,朱由校即將油盡燈枯,只要微風一吹,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雖然朱由校不是他的親哥哥,但他錯人自己,對自己疼愛有加,就是自己一再做出有違祖制的出閣事,他也是由著自己胡來,從不加以呵斥。

  朱由檢不敢流淚,生怕自己的淚水牽動朱由校的傷心。

  “來,吾弟當為堯舜。”朱由校的目光亮了一刻,只有不到兩秒。

  朱由檢大驚:“臣弟死罪。陛下為何言?臣應萬死。”堯舜是什麼意思,明眼人都知道。朱由檢不知道朱由校是不是在試探自己,他只是一個勁地叩頭謝罪。

  “什麼萬死?吾弟當好好活著。”朱由校已經有氣無力,聲音越來越低,剛剛說了兩句話,他感到萬分疲倦,早就閉目養神了。

  “皇兄青春正盛,正應為國操勞。”朱由檢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朱由校已經發出微微的鼾聲,顯然睡熟了。朱由檢不知如何是好,起來吧,皇上沒有同意;不起來吧,老是跪著膝蓋又受不了。

  “五弟起來吧!”皇后張嫣從屏風後面翩然而出。

  “臣弟叩見皇嫂。”朱由檢又給張嫣見了禮,然後才起身,“臣弟不知道皇嫂在此。”

  “五弟,事情緊急,我也顧不得禮節了。剛才聽了皇上的話,五弟為何不答應?”見到朱由檢,張嫣難得沒有喜悅,臉上還有一股怨怒。

  “皇嫂,皇兄他……”朱由檢以目示意朱由校。

  “五弟有所不知,你皇兄他……日子已經不多了。”張嫣的眼睛頓時紅了起來,她低下頭,避開朱由檢的目光,“你皇兄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子狀況,五弟萬勿推辭。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皇上。如若五弟不能承擔社稷重任,大明或將陷於萬劫不復……”

  朱由檢這才確信剛才朱由校的話是真的,原來自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當的皇帝。

  “皇嫂,那我現在要怎麼做?”朱由校沒有子嗣,張嫣更是無所出,自己當皇帝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但自己在朝中沒什麼支持者,沒有自己的勢力群體。而魏忠賢無論在內廷還是外朝,都是大權在握,這皇帝,怕不好當。

  “五弟,一要保護好自己,切勿輕信他言;二要呆在京師,隨時打探訊息。”

  這時,朱由校悠悠醒來,他睜開眼睛,發現朱由檢還在,張嫣也從屏風後面出來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五弟繼承大統之後,朕還有兩件事要交待,否則死不瞑目。”

  朱由檢跪倒在朱由校的床前:“臣弟聆聽皇兄教誨。”

  朱由校看了一眼張嫣,“中宮賢德,做事知分寸、曉禮節,吾弟要善待皇后。”

  “是,皇兄,臣弟一定善待皇嫂。”無論張嫣以前對自己的寵愛,還是現在對自己的支持和幫助,朱由檢都一定會善待張嫣。

  他看了眼張嫣,張嫣正因害羞而低著頭,面上古井不波,只是突然飛過來一撇,悠忽不見。

  朱由校手指著張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儘管這笑容因為臉上肌肉的變形而顯得有些恐怖,但還是可以看出,他對張嫣是真的愛憐。

  朱由校終於垂下無力的手臂,稍稍喘息了一會,“忠賢雖然遭到外臣的猜忌,但一直忠心耿耿,吾弟也要善待忠賢。”

  善待忠賢?這個閹貨搞得朝廷烏煙瘴氣,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受到威脅。自己一旦登基,第一個要清除的就是這個閹貨,怎麼可能重用?

  朱由檢還在腹誹,旁邊伸過來一隻紅色的繡花鞋,在朱由檢的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

  不用問,這繡花鞋一定是張嫣的。朱由檢偷偷斜了一下眼珠,果然見張嫣在用眼神向自己示意。

  他猛然醒悟,趕緊叩了一頭:“臣弟聆聽皇兄的教誨,忠賢忠於皇室,對朝政又非常熟悉,臣弟一定會重用他。”

  朱由校這才滿意地閉上眼睛,頭一歪,又昏睡過去。

  “五弟,先回去吧!這兒有我。五弟在外,也要早做準備,皇上隨時有可能……”朱由校已是彌留之際,現在又陷入深度昏迷,張嫣不再避嫌,她上前一步,握住朱由檢的大手:“百姓安寧、國家穩固、皇室永存,一切就靠五弟了。”

  朱由檢又向張嫣行了一禮,才默默退出朱由校的寢宮。

  在外殿,朱由檢遇到了太監王承恩。“承恩,你怎麼在這裡?”

  “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將奴才調過來的。不僅奴才,連徐應元、曹化純、方正化、張彝憲也都入了宮。說是要照顧皇上。”

  原來是張嫣!她動用了皇后的權力,將信王府的人安插在乾清宮,為自己將來登基做準備。“娘娘有心了。承恩,和應元他們說說,凡是要多留個心眼。你們知道皇后娘娘的用意嗎?”

  “回殿下,奴才明白,應元他們也明白。我們一定竭盡所能,在宮內給殿下做好內應。”王承恩他們在宮中並沒有什麼根基,實際上也做不了什麼事。現在只能和宮中的小太監們套套近乎,探聽一些訊息而已。

  當夜,朱由校再次醒來,見床前只有張嫣,驚問道:“五弟呢?”

  “五弟已經回去了。這兒畢竟是內宮,五弟來見皇上,時間久了,多有不便。”張嫣坐在朱由校的床頭,輕輕為朱由校整理淩亂的頭髮。

  “不便?兄終弟及。難道皇后不明白朕的意思?”朱由校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張嫣為他打理頭髮的嫩手上撫摸著。

  在朱由校面前,張嫣一直古井不波,生怕她的一舉一動影響了朱由校的情緒。現在聽了朱由校的話,臉上不由一紅。但她也不好再問什麼。

  “皇后,朕這一天,多次昏迷,也不是事。明天召見內閣,朕要把話和他們說清楚,免得將來他們給五弟登臨大統制造麻煩。”朱由校氣喘吁吁,聲若遊絲,隨時可能斷裂。

  “臣妾明天就去安排。陛下要多休息,不要說話了。”張嫣已經整理好朱由校的最後一縷頭髮,就歪靠在朱由校的床頭。

  朱由校緩緩閉上眼睛。不是他有多麼聽話,而是他的身體,已經讓他無法承擔說話時空氣的壓力。

  八月十二日,朱由校召見內閣。

  張嫣和魏忠賢都在。這麼重要的時刻,雙方都不肯讓步,結果都留了下來。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內閣在首輔黃立極的率領下,一致在朱由校的床前跪拜。張嫣事先已經提醒過,所以他們對聲音並不大,恐怕驚著朱由校。

  朱由校勉強睜開眼睛,見是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來宗道,這才想起昨夜說過召見內閣的事。

  他有千言萬語要對內閣交待,但糟糕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長篇大論:“昨召見信王,朕心甚悅,體覺稍安……”頭一歪,又昏睡過去。

  張嫣等了一會,不見朱由校醒來,只得不避嫌疑,上前說話:“各位閣老,你們明白皇上的意思吧?”

  “臣等謹遵皇上口諭!”黃立極早就盤算過,皇帝大行,信王朱由檢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信王繼位,各地的郡王們都沒有理由來京。如果信王不能繼承大統,而是在宗室郡王中選取人員,則可能出現紛爭,國家也有陷於內亂的危險。現在皇上說到召見信王,並沒有說到傳位之事,但黃立極自動將兩者等同起來。

  張瑞圖、李國普也是叩頭,算是認同了黃立極的表態。

  而施鳳來、來宗道看了一眼魏忠賢,發覺魏忠賢沒有吭聲,這才低頭叩首。

  這一切,張嫣都看在眼裡。見內閣已經知曉並同意了皇帝的意思,張嫣又道:“各位閣老,既然明白皇上的心意,那就跪安吧!皇上需要休息。”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17

第111章 朱由校的確駕崩了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據說今晚做事的人,都會像天上的月亮一樣,能得到圓滿的結局。

  魏忠賢在府中召見了顧秉謙。

  顧秉謙是前任內閣首輔,現在已經致士。他本應回到家鄉昆山養老,但因故沒有離京,魏忠賢現在遲疑不決,只好召見了這位曾經的第一謀士。

  “參見九千歲。九千歲一向可好?”顧秉謙已經老態龍鍾,但口齒還是清晰。

  “益庵,最近可知朝局動向?”魏忠賢已經被朱由檢登基的事弄得頭昏腦脹,根本沒有心事與顧秉謙拉家常。

  “朝局?最近皇帝不上朝,朝局沒有什麼大事,難道是皇上……”不愧是曾經的首輔,顧秉謙的思維還是很敏銳。

  皇上病入膏肓,現在已經不是秘密,魏忠賢也沒必要再瞞著顧秉謙,“益庵,你說,這皇帝一旦百年之後,誰來繼承大統?”

  “九千歲的意思是……”顧秉謙不知道魏忠賢的心事,不敢輕易斷語。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益庵不必有所顧慮。”魏忠賢皺著眉頭,他曾經特別欣賞顧秉謙的“謀定而動,後發制人”,但今天,魏忠賢十分反感顧秉謙的欲語還羞。

  顧秉謙往椅上一靠,“既然如此,那益庵就斗膽了。”

  “說說誰將主政。”魏忠賢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皇帝隨時可能大行,到現在,他還沒有決定要支持誰。

  “信王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顧秉謙知道魏忠賢對朱由檢的嫉妒。

  “只是什麼?別拖泥帶水的。”魏忠賢惱了,已經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的時刻,顧秉謙還是這副德性。

  “九千歲心中可有人選?”顧秉謙試探著。

  “少囉嗦,咱家是問你呢。”魏忠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顧秉謙已經老了,也許不應該找他來商量這麼重要的事。但是,不找他又能找誰呢?田爾耕、崔呈秀倒是找過,但他們都拒絕了。

  顧秉謙在椅子上端坐好,“不知九千歲是否同意讓信王主政?”

  “他?如果他主政,恐怕我輩都要遭殃——就是你顧大人,也未必能夠善終。”

  “那九千歲可是準備在宗族中挑選?”顧秉謙無意間皺了一下眉頭。

  魏忠賢幽幽地說:“益庵認為是否可行?”

  “不可。”這次顧秉謙斷然拒絕,“宗族間因此可能會出現紛爭。”

  魏忠賢相當不懈:“宗族無權無勢,能出現什麼紛爭?”

  “九千歲,萬一宗族出現紛爭,恐怕不是在朝堂。”顧秉謙眯著眼睛,“大臣們都希望自己有擁立之功,大亂恐怕延續到軍隊。九千歲,那時掌控軍隊的東林黨人豈不是要東山再起?”

  “不會這麼嚴重吧?”魏忠賢對軍隊最沒有信心,他眉毛上挑,緊緊盯住顧秉謙的眼睛。

  “九千歲,即使不會延續到軍隊,朝堂一關,恐怕也不好過。”顧秉謙耷拉著老眼,“九千歲還記得萬曆皇帝不上朝的事嗎?”

  “益庵是說,外臣會阻止在宗室中選君?”

  “是呀,九千歲。大明乃是儒家治國。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立親不立疏,早已在人們的心中根深蒂固。”

  “說到親疏,咱家倒是有些更親的人選。”魏忠賢向前探出身子,“後宮有一些女人已經懷有身孕,他們可是皇帝的親身骨肉。”

  “九千歲,這女人肚裡的孩子,哪個大臣會承認?再說,孩子沒有出生,誰知道是男生女?誰知道能否平安出世?誰知道能否長到成年?”顧秉謙一頓腹誹,這魏忠賢,今天在哪吃了迷魂藥?

  魏忠賢喟然長歎,整個身子都靠在椅背上,“益庵,難道真的事不可為?”

  顧秉謙閉上雙目,緩緩搖頭。

  “然而,信王繼承大統,我輩斷無生理。”魏忠賢還不死心。

  顧秉謙看出,魏忠賢根本沒有謀反的決心和勇氣,他只是和自己差不多,需要權力,像現在這樣,沒有節制的權力。“九千歲,此一時,彼一時。如果信王真的繼承大統,也未必是壞事。”

  魏忠賢抬起頭,目光中滿是期待:“益庵的意思是……”

  “誰當皇帝都是一樣,都要面對永遠都看不完的奏章。”顧秉謙覺得,自己已經致士,還能榮幸為魏忠賢發揮餘熱。

  “益庵是說……”

  “九千歲發動各地的官員,事無巨細,多上奏章,皇帝忙得連吃飯、睡覺、拉屎的時間都沒有,他還會獨立處理政務?再說了,信王年輕,正是貪玩的年紀,如果再搜集幾個絕色美女……”

  “哈……哈……哈……”魏忠賢仰天大笑,“真不愧是曾經的首輔,益庵的話,讓咱家茅塞頓開。”

  “九千歲……”顧秉謙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很不滿魏忠賢打斷了他的思路。

  “與益庵一席話,咱家再無顧慮。”魏忠賢精神亢奮,腰板也挺拔了起來。

  乾清宮,朱由校的身子越發沉重。

  張嫣擔心朱由校隨時可能大行而去,她不敢離開朱由校半步,困了就在朱由校的床邊打個盹。

  八月二十二日下午,張嫣實在支撐不住了,只得離開朱由校的寢宮,去東邊昭仁殿的床上躺下,她要好好睡一覺。

  晚上亥時,朱由校終於耗盡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一絲遊魂奔奈何橋而去。張嫣此時卻在昭仁殿的床上,夢到了信王朱由檢繼位大統。

  宮裡的小太監秘密報告魏忠賢,魏忠賢立即翻身穿衣,趕到乾清宮。

  張嫣還在夢裡,她實在太疲倦了,一覺睡了十多個小時。

  魏忠賢立即封鎖乾清宮,任何人不許進出,連同張嫣,也被困在乾清宮。

  張嫣來到朱由校的寢宮,朱由校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的臉上,蓋著皇家特許的黃絹。張嫣不顧小太監的阻止,她輕輕掀開黃絹的一角——朱由校的確駕崩了。

  在乾清宮,張嫣是自由的,但是她出不了乾清宮,皇帝駕崩的訊息無法送出去。她無力地捲縮在躺椅上,這一刻,她感到特別無助:信王,你在哪裡?

  “皇后娘娘。”黑暗中一個尖利的聲音打斷張嫣的沉思。

  “徐應元?”張嫣這才想起,乾清宮有信王府的太監,“你們可有辦法,將皇上駕崩的訊息送出去?”

  “皇后娘娘,訊息已經送出去了。”徐應元幾乎貼著張嫣的耳朵。

  “那就好……”張嫣心中的石頭落地,漸漸又在躺椅上睡熟了。

  天亮的時候,大臣們都得到皇上駕崩的訊息,整個京師簡直鬧翻了天。得到訊息的朱由檢,立即從奮武營進城,回到信王府。

  乾清宮外,人聲鼎沸。脾氣火爆的東林黨人,恨不得砸開宮牆。

  魏忠賢無助地捲縮在乾清宮的一角。

  他已經不反對朱由檢繼承大統,或者說,他已經無力反對朱由檢繼承大統。

  在他最近召見的親信中,有文臣,有武官,有專門殺人的劊子手,但他們都拒絕了。

  田爾耕和崔呈秀是他的義子,顧秉謙雖然因為年齡大過他,沒有拜他為乾爹,但顧秉謙的兒子拜他為乾爺爺,實際上也是他的義子。這三人是他絕對信任的人。

  田爾耕和崔呈秀的拒絕,讓他萬念俱灰,顧秉謙的一席話,又讓他燃起新的希望,哪怕這種希望是自欺欺人。

  他也說不明白,為什麼遲遲不發喪。

  也許是給即將登基的信王一個下馬威,也許是向朝臣展示他在內宮的權力,哪怕是最後的權力。

  “九千歲?”朱由校的貼身太監王體乾小聲地喚著魏忠賢。

  “體乾?現在什麼時間了?”魏忠賢紋絲不動,只有上下唇一張一合。

  “回九千歲,現在已經是辰時了,外面就快鬧翻了天。”王體乾小心伺候著魏忠賢。

  魏忠賢早就聽到外面的浪潮,忽略反對的聲音,是他在朱由校身邊練就的本領。“皇后在哪?帶我去見她。”

  “是,九千歲。”王體乾將朱由檢引到昭仁殿。

  “奴才魏忠賢叩見娘娘。”魏忠賢肥胖的身軀拜倒在張嫣的面前。

  張嫣嚇了一跳,她一骨碌從躺椅上爬起來,也顧不得整理淩亂的衣衫:“魏忠賢,你……”

  魏忠賢頭也不抬,“皇后娘娘,皇上駕崩了。”

  “本宮已經知道。”張嫣一仰脖子,昂首向天:“魏忠賢,你拒不發喪,究竟是什麼意思?”

  “奴才哪敢不發喪呀?”魏忠賢哭喪著臉,“奴才是在等皇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那你怎麼不早說?”張嫣杏眼圓睜。

  “奴才見皇后娘娘每天陪伴皇帝實在辛苦,不忍心叫醒娘娘。”魏忠賢輕聲歎息,他見張嫣忘記自己是在下跪,主動站了起來。

  “你……”張嫣怒極,但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那本宮在此,現在可以發喪了?”

  “不知道娘娘的懿旨擬好了沒有?”

  “本宮早就擬好了,但本宮要對著文武百官宣讀。”張嫣不知道魏忠賢到底搞什麼鬼。

  “那就請娘娘隨老奴一道,去打開乾清宮的正門。”

  王體乾在前引路,魏忠賢和張嫣跟在後面,朝乾清宮的正門走去。三人一路無話,都是低著頭,想著各自的心思。

  “開門。”王體乾向守衛宮門的小太監傳達了命令。

  小太監看了魏忠賢一眼,見魏忠賢頭示意,這才打開正門。

  王體乾不敢搶風頭,他稍稍回退,落在最後面;張嫣是皇后,不便抛頭露面,就隱在宮牆內側。

  魏忠賢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緩緩踱步。他一直踱到乾清宮的正門口,直面喧鬧的文武百官,這才背手而立。

  陽光從側後落下,他的臉色有些陰暗;纖弱的秋風,輕輕吹佛著他略顯淩亂的長髮。除了長髮,他的身子處於相對的靜止。

  無論是閹黨,還是東林黨,都停止了喧嘩。魏忠賢此時出來,一定有大事宣佈。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18

第112章 皇后懿旨

  魏忠賢見百官鴉雀無聲,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虛榮心大大過了一把癮,這才回首示意王體乾。

  王體乾攏手含腰,快步奔出乾清宮,往百官面前一站。

  在百官面前,他長起身子,面南而立,如松柏一般挺拔。

  他是天啟皇帝的貼身內侍,所以魏忠賢命他宣佈天啟皇帝的死訊。

  王體乾的目光在百官身上掃過一圈,將百官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百官聽著,皇上已經駕崩了。”

  乾清宮外,百官已經知道天啟皇帝駕崩的事,但王體乾當眾宣佈了訊息,還是激起千層浪花。

  “皇上真的駕崩了?”

  “怎麼事先沒有任何徵兆?”

  “魏閹為何封鎖皇上病重的訊息?”

  “皇上沒有子嗣,誰來繼承大統?”

  ……

  王體乾耐心等待了一會,百官的議論沒有任何減弱。

  “咳……咳!”他誇張地咳嗽了兩聲,壓過百官的聲浪,百官的聲息漸漸弱了下去。

  數百雙眼睛,死死盯住了王體乾,連微風吹動他兩根散亂的髮絲,都落在百官的眼裡。

  王體乾從袖中抽出一塊皇家專用的黃絹,黃絹卷成筒狀。他向上方揚了揚:“皇后懿旨,百官跪接。”

  “呼啦!”地上跪下一大片官員,有些官員猶豫著四面看看,發現絕大多數官員已經下跪,這才慢吞吞跪拜在地,眼睛還在偷偷掃視他人。

  所有的官員都已匍匐在地,魏忠賢是內侍,本來不用跪拜,但他又是東廠提督,是正經的朝廷官員,所以也在乾清宮的宮門前單獨下跪。

  王體乾展開黃絹,朗聲宣讀:

  “朕以眇躬,仰紹祖宗鴻業七年於茲。深惟皇考取法堯舜之訓,兢兢業業,不敢怠遑邇者。三殿告成,光復堂構,夷氛屢挫,邊圉漸安,方銳意治平,與民休息,不謂稟賦。虛弱自青宮已然,及臨禦以來,東西多警,朝夕在念,益用憂勞,多思傷脾,遂致綿惙。

  今乃複觸,夙恙衄血,陡發憑幾,彌留,殆不能起,有負先考顧托之命,朕用盡傷。

  若夫死生嘗理,人所不免,惟在繼統得人,宗社生民有賴,全歸順受,朕何憾焉。

  皇五弟信王,聰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訓兄終及弟之文,丕紹倫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親賢納規,講學勤政,寬恤民生,嚴修邊備,勿過毀傷,內外大小文武諸臣,協心輔佐。恪遵典則,保固皇圖。

  喪禮依舊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毋禁民間音樂嫁娶。宗室親郡王藩屏為重,不得輙離封域。各處總督鎮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許擅去職守,各止於本處朝夕哭臨三日,進香差官代行。衛所府州縣土官,俱免進香。

  於戲!兄弟大倫,幸社稷之有主;君臣至義,期夾輔以為忠。尚體至懷,用承末命。佈告中外,咸使聞之。”

  這份皇后懿旨是以朱由校的名義草擬的,但朱由校已經駕崩。

  東林黨人和朱由檢本來不待見,特別是朱由檢一再主張徵收工商稅,一旦在大明全國施行,必將動搖東林黨的根本。

  閹党成員更是不認同朱由檢,魏忠賢曾經說過,凡是朱由檢支持的,他們必須反對。

  東林黨人搖晃著腦袋,偷偷從腋下交換默契的眼神。

  閹党成員則是將目光投向魏忠賢,但魏忠賢沒有任何表示,他們只能看到魏忠賢臉上的疲憊和眼中的無奈。

  閹党的成員很快就明白:魏忠賢已經表示過了,從他給朱由校發喪,從他打開乾清宮的正門,從他允許這份懿旨當眾宣讀。

  “皇后娘娘口諭。”王體乾尖利的聲音再次破空而起,“這份懿旨由內閣首輔黃立極暫時保管,待迎立新皇時,親手轉交新皇。”

  黃立極膝行兩步,來到王體乾面前,雙手接過懿旨:“臣黃立極恭領懿旨,皇后千歲千千歲。”

  “皇后千歲千千歲。”百官再次叩拜。

  隱在側牆後面的張嫣,激動得淚眼漣漣。她用嬌弱的小手扶住牆,拼命穩住自己的身形。

  從親疏關係來說,朱由檢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

  現在有了皇后的懿旨,名更正言更順,完全符合大明祖制。

  內閣首輔黃立極已經領旨謝恩,他必將成為擁立朱由檢的首功之人。

  曾經對朱由檢恨得牙根咬咬、鼻血漣漣、心衰脾裂、腸穿肚爛的魏忠賢,已經默許了朱由檢繼成大統。

  再也沒有人懷疑朱由檢繼位。

  再也沒有人反對朱由檢繼位。

  “各位同僚,先皇已經仙去,然國不能一日無主。現在信王殿下還不知道皇后的懿旨,我們應該及早迎接信王殿下主政。”百官們亂紛紛的時候,內閣首輔黃立極站了出來。

  “我去!”

  “我去!”

  “我去!”

  ……

  施鳳來看了魏忠賢一眼,發覺魏忠賢的魂魄好像被朱由校帶走了。他遲疑了一刻,終於還是喊了出來:“我也去!”

  迎立新君,坐享擁戴之功,百官誰甘落後?

  黃立極是內閣首輔、禮部尚書,又是皇后張嫣指定的保存懿旨的人,當然是迎接朱由檢的首選人物,但還有誰去迎接朱由檢,眾人爭執不下。

  張嫣閃到門邊,向已經被百官忽視的王體乾招招手。

  不久,王體乾踱回宮門外,和爭吵不休的百官們,東一言,西一語,慢悠悠靠近黃立極。他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輕輕和黃立極耳語幾句。

  黃立極來到英國公張惟身邊,二人小聲嘀咕一番。

  “諸位同僚。”黃立極的聲音提高八度,“這樣爭論下去,永遠不會結束,眼看午時將至,不可誤了吉時。英國公張惟,德高望重,我提議,由他主持迎立大禮。內閣再選一人,六部各推舉一人,共同迎接信王殿下。”

  “咳,咳。”英國公張惟立極接過話頭,他雙手抱拳,四面作揖:“各位都是朝中重臣,知曉朝廷禮制。支持新皇,不在一時。我相信,新皇一定感激各位的擁戴之情。但為了擁戴,卻讓新皇久等,誤了吉時,實為不智,諸位思之。”

  百官迅速歸隊,各自緊急磋商。

  最後,以英國公張惟、內閣首輔黃立極、內閣次輔施鳳來,加上六部各一位侍郎,一共九人,組成迎立小組,立即動身,前往信王府。

  座落在東城區的信王府立即熱鬧起來,沉寂了一年之久的信王府中門,第一次迎來了貴賓。信王朱由檢和王妃周玉鳳跪在中門外接旨。

  黃立極抖出張嫣的懿旨,面南宣讀。

  咦?這就當皇帝了?朱由檢用力掐了大腿,感覺很痛,這才相信是真的。

  “殿下,領旨謝恩吧!”黃立極看到了朱由檢的小動作,微笑著催促朱由檢。

  朱由檢這才想起要接旨,早就知道會當上皇帝,真的當皇帝,卻還是如此激動。他自嘲似的朝黃立極一咧嘴。

  黃立極和張惟交換了眼神,雙雙跪倒朱由檢面前。

  “臣張惟!”

  “臣黃立極!”

  “叩見新皇,新皇萬歲萬萬歲!”

  施鳳來一愣,他覺得自己被黃立極和張惟擺了一道。他們三人同為迎立小組的首腦,黃立極和張惟卻是撇開他,單獨叩拜新皇,搶奪迎立之功。

  但施鳳來沒有時間和他們算帳,口舌之爭以後有的是機會,新皇現在最需要的是大臣們的支持、叩拜和表態。

  “臣施鳳來叩見新皇,新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六部的六位侍郎一看,趕緊隨著施鳳來叩拜在地。

  剛才朱由檢因為接旨,要叩拜黃立極等人,現在倒了個,黃立極他們要向朱由檢叩拜表忠心了。

  “平身吧!諸位都是朝中重臣,是大明的棟樑呀!”朱由檢挽起張惟的胳膊,其他人也隨著站起來,免得朱由檢又要來扶。

  “新皇陛下,大臣們都在皇極殿等著朝拜新皇,我們啥時可以動身?”黃立極見時間已經不早了,不得不催促朱由檢。

  “黃大人,那我是否要為先帝守孝?”

  “新皇陛下,先帝沒有子嗣,按大明祖制,新皇陛下應該為先帝守孝七天。”黃立極擔任過多年的禮部尚書,對大明的祖制非常熟悉。

  “那我這次進了乾清宮,至少要呆上七天?”朱由檢剛剛回到信王府不久,有些準備工作還沒來得及完成。

  “新皇陛下,不是七天,以後新皇陛下都要住在乾清宮。”黃立極奇了,皇帝不住乾清宮,難道還要住在信王府呀?

  朱由檢看了一眼黃立極,黃立極會意,他看了閻鳴泰一眼。

  閻鳴泰向朱由檢行了一禮:“新皇陛下已經是嗣皇帝,可以調動一切宮廷侍衛、皇帝親軍,或者從他處調來可以信任的軍隊。皇極殿一般不能動用刀兵,但先帝的“九虞”之禮是在幾筵殿舉行,新皇陛下儘管放心。”

  原來如此,朱由檢擔心的安全問題就不存在了,他可以調動王慕九的特戰隊,甚至四武營來宮中充當皇家衛隊。

  朱由檢帶上王慕九和李俊的特戰隊第一小隊百餘人,特戰隊其餘的兩個小隊將在下午趕去幾筵殿,直接與朱由檢匯合。

  有了這三百人的衛隊,加上自己的神功,朱由檢相信,誰也不敢輕易和自己武裝對峙。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18

第113章 幾筵殿守靈

  朱由檢帶著王慕九等特戰隊一百多人,在張惟、黃立極一班大臣的陪同下,穿過皇極門,來到皇極殿。

  大臣們都擠在皇極殿外寬闊的廣場上,黑壓壓的一片。都在高談闊論,或者爭論著什麼。

  朱由檢的到來,讓他們全部停止了喧嘩,有些人已經準備跪拜了。

  黃立極拉住正要準備下跪的崔呈秀:“崔大人,等會,進殿再說。”然後大聲對那些正不知所措的大臣們說:“新皇移駕皇極殿,請各位同僚去皇極殿內拜見。”

  王慕九和李俊簇擁著朱由檢進了皇極殿。

  朱由檢還沒有正式登基,暫時不能坐龍椅,魏忠賢端上一張稍微小些的紅木座椅,放在龍椅左近。

  朱由檢在這象徵嗣皇帝的椅子上坐下來,王慕九和李俊腰胯短刀,立在朱由檢的身後,魏忠賢手持佛塵,在側首支應著。

  張惟出班發聲:“諸位同僚,先帝已經仙去,請大家參拜新皇。”

  有些急不可耐的大臣立即開始叩頭,但魏忠賢咳嗽了一聲,眾人才發覺有些不對,那幾名正在叩頭的大臣也不得不尷尬地爬起來。

  魏忠賢又咳嗽了一聲,似乎要將嗓子裡鬱結的濃痰吞下去,儘量讓嗓音渾厚一。群臣都是不安地等待。

  魏忠賢終於出聲了:“參見新皇,拜!”

  群臣趕緊下跪。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群臣叩拜了三次。

  “起——再拜!”

  群臣隨著魏忠賢的公鴨嗓子,完成了三跪九叩之禮。

  三跪九叩,大臣們算是認下了朱由檢。端坐在紅木椅子上的朱由檢,發表了他的第一份口諭:“諸位大臣,先帝已登極樂,請禮部按照大明的祖制和現實情形,及時安排先帝的‘九虞’之禮。”

  內閣首輔、禮部尚書黃立極出班奏到:“啟奏新皇,根據大明祖制和皇后娘娘的懿旨,先帝‘九虞’之禮,在幾筵殿舉行,共二十七日。臣立即著手,起草詳細方案。”

  張惟出列:“啟奏新皇,先帝‘九虞’之禮,時長日久,然國不可一日無主,祈求新皇早行登基大典,傳承大明正統。”

  張惟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新皇應該在先帝的‘九虞’之禮完成前,完成登基大典,免得夜長夢多。

  群臣還不及做出反應,魏忠賢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閹党的成員看著魏忠賢,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朱由檢即將登基,已是不可逆轉,難道這時候還要反對朱由檢登基?

  工部尚書薛鳳翔和兵部尚書王永光相互換個眼色,雙雙拜倒在地:“臣附議!”

  其他的東林黨人立即明白過來,朱由校極端信任魏忠賢,致使閹黨不斷做大,已經穩穩壓過東林黨。現在新皇將立,正是表忠心、從閹黨手中奪回權力的好機會。

  雖然朱由檢的政見和東林黨有矛盾,但朱由檢與魏忠賢那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東林黨向來以正統自居,而朱由檢則是朱由校最嫡系的傳人。

  東林黨人紛紛下跪,支持英國公張惟的倡議。特別在朝堂的後方,東林黨人聚集的地方,無數的官帽正和地面親密接觸。

  魏忠賢絲毫不為所動,他垂下首,緊緊盯著手中的佛塵。

  朱由檢昂首看天,但皇極殿的梁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看到殿內的梁。

  時間就像被定格,皇極殿內再也沒有聲息,整個朝堂上,只有站立的閹黨和下跪的東林黨。

  “臣附議!”前排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下跪,正是首輔黃立極。

  魏忠賢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依然觀測著他的佛塵。

  李春燁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閻鳴泰,閻鳴泰微微頭。“臣等附議!”李春燁和閻鳴泰雙雙跪倒在堂前。

  “臣也附議!”施鳳來因為有擁立之功,感覺和朱由檢親近多了,甚至朱由檢不斷看向他的眼神都被他一絲不漏地捕捉到。剛才在信王府被張惟和黃立極搶了風頭,這時候他哪甘落後。

  魏忠賢終於抬起頭,掃了站立的閹黨一眼,眾人的心理都打個寒戰,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目光。

  地位低一的閹黨,位置比較靠後,他們沒有說話,卻是跪拜在地,閉著眼睛,什麼也不看。

  現在單從人數論,跪在地上的人數已經超過依然站立的人數。

  魏忠賢皺了一下眉頭,和朱由檢繼續雲淡風輕的表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區別。

  朝堂再次陷入寂靜。

  朱由檢終於將目光從皇極殿的梁收回,掃視了群臣一眼,當然,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員是看不到朱由檢的目光的。

  “臣附議!”崔呈秀趁魏忠賢的目光離開自己的時候,趕緊一躬身,跪了下去,躲在黃立極的身後。

  崔呈秀的倒戈,又帶走一大批閹党,站立在朝堂的閹党成員已經成為絕對的少數派。

  “稟告新皇,老奴頭暈,要下去休息一下。”魏忠賢的聲音不大,但在這靜得就像是無人存在的朝堂,不亞於戰鬥機的轟鳴聲。

  “魏公公好像感冒了,千萬注意休息,我會派太醫給公公看看。”朱由檢沒有起身,只是以目光躬送魏忠賢離開朝堂。

  “撲通!”

  “撲通!”

  魏忠賢還沒走出朝堂,剩下的閹党成員一個個直冒冷汗,迫不及待地跪倒在堂下,整個大堂內,除了王慕九和李俊,再也沒有站著的人。

  朝堂以全票通過了張惟的建議,朝臣以跪拜表達了贊同的意見,不管這贊同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但無論朱由檢多麼適合擔任大明的皇帝,無論朱由檢多麼迫切擔任大明的皇帝,他都必須為朱由校守靈七日。

  內閣、六部和欽天監商議,九月初一是黃道吉日,而且朱由為朱由校守靈的時間已經結束,正是朱由檢行登基大典的最佳時刻。

  下午,朱由校的遺體被運到幾筵殿,朱由檢也隨著趕赴幾筵殿,為朱由校守靈。

  三百特戰隊的士兵,將幾筵殿圍得水泄不通,殿內也只有信王府的舊人在服侍朱由檢。

  晚上,內閣的五位閣員和六部的各位尚書們來到幾筵殿,他們是朝廷最為依賴的重臣,必須首先為朱由校守靈一夜。

  幾筵殿內,檀香繚繞,僧道唱喏,仙樂齊鳴。

  朱由檢和大臣們第一次叩拜朱由校的遺體,預示著守靈正式開始。

  三跪九叩之後,眾人都是閉目坐在蒲團上,猶如老僧入定。

  “啟稟新皇,這幾日不能出幾筵殿,外面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等支應?”黃立極埃著朱由檢坐下,主動向朱由檢示好。

  “是呀,我等都願意為新皇效勞。”崔呈秀、施鳳來等人不甘落後,紛紛顛起屁股,跪在朱由檢面前表態。

  其餘的閣員和尚書們,也都紛紛跪在朱由檢面前,等候朱由檢的差遣。

  在朱由校的靈前,這些大明的朝廷重臣,卻是跪在朱由檢的面前,只有兵部尚書李春燁依然紋絲不動,端坐在蒲團上。

  朱由檢指指朱由校的靈位,眾人這才起身。

  “黃大人,我現在不能離開幾筵殿,外面的事情就靠你們了,請黃大人和各位會同英國公,共同規劃好先帝的‘九虞’之禮。”

  “是,新皇。臣等一定儘早安排好先帝的‘九虞’之禮。”黃立極低首回話:“對於新皇的登基大典,臣也會儘早安排落實。”

  朱由檢在燭光中頭,“至於諸位重臣,在先帝喪禮、朝堂閉會期間,做好各自手頭的工作,盡心對待各地官員大上疏,不要辜負朝廷和大明百姓對各位的重托。”

  “我等謹遵新皇口諭。”眾人齊聲作答,但朱由檢不知道,這些回答中到底有多少是和這靈堂裡的僧道梵語一樣有口無心。

  子時正,也就是午夜十二,朱由檢率大臣們第二次向朱由校的靈位行三跪九叩之禮。

  跪拜之後,眾人再次回到蒲團。

  崔呈秀悄悄移到朱由檢的身邊:“現在已經是下半夜,新皇還有好多天需要守靈,不如下去休息一番,來日也好繼續守靈。”

  朱由檢緩緩搖頭。

  大明以孝治國,朱由檢以弟弟的身份為朱由校守靈,正是孝的體現,現在辛苦一沒關係,不能留給別人詬病的機會。

  直道卯時正,天色已經大亮,朱由檢第三次率群臣跪拜朱由校的亡靈。這次跪拜之後,一夜的守靈就結束了。除了朱由檢,大臣們都要離開幾筵殿。

  朱由檢和他們一一握手話別:“外面的事,就拜託各位了。”

  大臣們都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崔呈秀代表群臣答謝朱由檢的囑託:“新皇放心,臣等一定不會讓新皇失望。”

  群臣走後,朱由檢招來徐應元和王慕九。

  “應元,立即秘密前往坤寧宮,面見皇后,求取真言。”

  “是,新皇。”自己的主子就要當皇帝了,徐應元做起事來,也格外有精神。

  “慕九,派人去信王府,給皇后娘娘報個平安。”朱由檢話鋒一轉,“同時,和四武營保持密切的聯繫,一刻也不能中斷。”

  “新皇放心,臣下這就去辦。”

  徐應元和王慕九都走了,朱由檢來到後殿,他要好好睡一覺。

  這一覺指睡了三四個時辰,朱由檢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午,徐應元早就回來了。

  “應元,皇后怎麼說?”

  “回新皇,皇后娘娘說,新皇一定要做好兩件事,一是要籠絡群臣;二是一應茶水膳食,都由信王府供應,免生事端。”

  朱由檢苦笑,魏忠賢到現在都沒什麼動作,難道他真的敢毒殺新君?如果他要暗殺,恐怕早就下手了,無論如何,暗殺親王比暗殺皇帝的罪名要輕許多。不過,張嫣的小心沒有錯,“就照皇后說的辦!”

  晚上,京師的一般高官前來為朱由校守靈。

  早晨離開的時候,朱由檢又是和他們一一握手話別。

  第三天黃昏,皇后張嫣率朱由校所有有封號和沒有封號的妃子,前來為朱由校守靈。

  朱由檢的目光,慢慢在人群中找到張嫣:白衣白褲,身佩黑紗,頭戴黃麻。張嫣低著頭,根本不知道朱由檢在偷看她。

  朱由校的妃子們和朱由檢隔著屏風,跪坐在朱由校的靈前。

  第四天開始,京師所有沒能為朱由校守靈的官員,陸續來給朱由校上香,加上各地官員派來的代表,上香活動將一直延續到‘九虞’結束。

  朱由檢代表宗族還禮。因為他是嗣皇帝,所以不能下跪,只是沉腰低首。張嫣等人則在屏風後面還禮。

  七天守靈結束,朱由檢將離開幾筵殿,朱由校的妃子們就將輪流給前來上香的官員們還禮。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19

第114章 你真是朕的福星

  大明天啟七年(西元1627年)九月初一,英國公張惟、內閣首輔黃立極主持了朱由檢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在皇極殿舉行。

  太常寺官員先行祭天,禮部官員祭地,宗人府的官員則在朱由檢的率領下,來到交泰殿,召告列祖列宗:新皇將立,大明皇室源遠流長,千秋萬世……

  金吾衛的一名校尉在祭壇前放下一座金椅,面南背北。另外放置一個寶案,案上放著一件紫紅色繡龍皇袍。

  黃立極率文武百官捧著放置皇袍的寶案上前跪奏:“祭禮成,請即皇帝位。”

  群臣擁著朱由檢來到金椅前坐下,執事官舉著龍袍,站在朱由檢身側,張惟上前取下皇袍,披在朱由的身上。

  音樂起,群臣行三跪九叩之禮。

  朱由檢示意平身,群臣平身,音樂止。

  黃立極捧上傳國玉璽,近前一步:“皇帝進登大位,臣等奉上禦寶。”司禮秉筆首監魏忠賢接過玉璽,放置盒中。群臣再次拜見,山呼萬歲。

  朱由檢受禮後,命百官平身,張惟和黃立極率百官退下。

  朱由檢正式登基,年號崇禎,取“重振大明江山”之意。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除了謀反大逆之罪,全國所有在押犯人全部釋放。因為近年來並沒有發生謀反的事,全國所有的罪犯全部釋放,監獄一時清空。

  大臣們因為擁戴朱由檢繼位有功,理應的得到封賞,但朝廷官員重疊甚多,暫時以賞代封,職務不變,等有空缺時再行封賞。

  朱由檢追懷生母劉氏,賜諡曰孝純恭懿淑穆莊靜毘天毓聖皇太后,也就是後來所稱的孝純太后,擇日遷往慶陵,和生父泰昌帝合葬。

  朱由檢封王妃周玉鳳為蘭馨皇后,宮女婉兒為菊妃。胡心雪由於得到大赦,已經脫罪,封為梅妃。

  因為正式登基,朱由檢不能住在宮外的信王府,他必須住在乾清宮。婉兒與胡心雪還在陝西未歸,他身邊的女人只有皇后周玉鳳,周玉鳳也隨他住在乾清宮。

  新皇初登大寶,朝廷給假三日作為過渡,三日後,朱由檢將第一次臨朝。

  “陛下,你看,這床鋪可滿意?”周玉鳳知道朱由檢喜歡躺床上看書,她讓木匠給朱由檢的龍床添置了一個靠背,又在靠背上放置了一個厚厚的衾枕。

  “鳳兒費心了!”朱由檢捏捏周玉鳳的玉手,心中暗暗發笑,他現在已經是皇帝,將來肯定要增加妃子的數量,晚上在哪兒睡覺都說不定,真要關心,那就應該在你的鳳床上這樣安排,也許更實用。

  周玉鳳正要說話,宮女彩兒來報:“陛下,皇后娘娘……不,該死……張惶後差人來見陛下。”彩兒是周玉鳳的陪嫁丫頭,是和周玉鳳一道進入勖勤宮的,現在又來到乾清宮服侍周玉鳳。

  “張惶後?張嫣她差人來幹什麼?”朱由檢有些疑惑。“帶她來見我。”

  “是,陛下。”彩兒將一位宮裝模樣的女子帶了進來,原來是朱由檢和周玉鳳的熟人,張嫣的貼身侍女婷兒。

  “奴婢叩見陛下。”婷兒向朱由檢行過禮,發現周玉鳳也在,“奴婢叩見皇后娘娘。”

  “婷兒,是皇嫂讓你來的?”朱由檢明知故問。

  “是陛下。皇后娘娘……張惶後讓奴婢來請示陛下:陛下初立,蘭馨皇后必定入住坤寧宮,張惶後請陛下賜宮。”

  按照宮制,坤寧宮是皇后的居所,朱由檢當了皇上,張嫣當然要讓出坤寧宮。朱由檢皺了一下眉頭:“婷兒,回去告訴皇嫂,現在先帝喪禮未過,朕不是寡恩之人,還是待先帝喪禮過後再說吧!”

  周玉鳳的紅唇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但她看到朱由檢皺起的眉頭,到底沒有開口。

  “還有什麼事嗎?”朱由檢間婷兒還在磨蹭著,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

  婷兒看著朱由檢:“張惶後說了,陛下一定要注意茶水飲食。”

  原來還是為了宮內的安全,朱由檢和周玉鳳對視了一眼,“讓皇嫂費心了。回去告訴皇嫂,朕的一切飲食,都是來自信王府。”

  “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回復張惶後。”婷兒福了一福,飄然而去。

  朱由檢正待與周玉鳳調笑一番,徐應元來報:“陛下,魏忠賢求見。”

  “魏忠賢?他進乾清宮,什麼時候需要通報了?讓他進來吧。”朱由檢打起精神:“鳳兒,你先退下。”

  周玉鳳剛剛退出,魏忠賢就進來了:“老奴叩見陛下!”魏忠賢行了大禮。

  “哈哈,起來吧。魏公公,感冒可曾好了?”

  魏忠賢從地上爬起來,垂首立在朱由檢的座椅前:“蒙陛下關心,老奴已經好了。”

  “奧,那就好。魏公公這麼急來見朕,有什麼要緊的事?”

  魏忠賢雙手一揖:“陛下,老奴伺候先帝多年,已經年老力衰,最近常常遺忘一些舊事,求陛下恩准老奴回歸故土。”

  “嗯?”朱由檢深深打量魏忠賢一眼,發現魏忠賢並沒有去宮回鄉的哀愁,“忠賢,你欺朕年輕不是?”

  “陛下,老奴哪敢欺陛下?”魏忠賢慌忙下跪,用頭叩地,以表達他對朱由檢的一片赤誠之心。

  “忠賢,你先起來。”朱由檢待魏忠賢爬起來,“忠賢伺候先帝多年,對宮內宮外事務十分熟悉,是先帝最為重要的幫手。現在朕初登大寶,正是需要你這樣的熟手相助,忠賢卻要離去,難道,朕不配做大明的皇帝?”

  “陛下,老奴該死。”魏忠賢叩頭如搗蔥,周玉鳳在內室都能感覺到地面在震動。

  朱由檢離開座椅,來到魏忠賢的面前,一把抓住魏忠賢的胳膊,將他拉起來:“先帝臨終之時,曾經一再囑託,忠賢忠於皇室,可堪重用。現在朕有兩件事,需要忠賢斟酌。”

  “陛下?”魏忠賢眼睛一熱,再也說不出話來。

  “忠賢可是不願為朕分憂?”

  魏忠賢又匍匐在地:“陛下,老奴誓死為陛下效力。”

  “好,忠賢起來回話。”

  魏忠賢第四次爬起來,他已經腰酸頭痛,但還是堅持在朱由檢的身邊含腰而立。

  “這第一件事,乃是張惶後請求移宮,忠賢你看,該將她安排在哪兒合適?”

  魏忠賢目露精光,連額頭上滲出的血絲也忘了去擦。他仔細盤算著朱由檢的話,朱由校已經駕崩,張嫣作為前皇后,理應離開坤寧宮,進入太妃們居住的慈寧宮。朱由檢自小在宮中長大,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宮規,難道……

  魏忠賢偷偷看看朱由檢的臉色,發現朱由檢滿臉焦急,他頓時恍然大悟。“陛下,萬曆、泰昌二朝的太妃們都居住在慈寧宮,現在慈寧宮已經不堪重負,不如……讓張惶後移駕……陛下幼年居住的的慈慶宮。”

  “慈慶宮?好!”朱由檢差從座位上跳起來,“就這麼辦!”

  魏忠賢心中的石頭落地:原來朱由檢真是這樣的人。他的腰不酸了額頭也不痛了。

  朱由檢久久看著魏忠賢,眼睛裡滿是贊許。直道重新冷靜下來,朱由檢才想起第二件事:“忠賢,朕還年輕,不想每天天不亮就上朝,可有什麼法子?”

  果然如此!魏忠賢暗喜,“陛下,這大明的皇帝不上朝,有兩個辦法,一是和群臣爭吵,嘔氣不上朝,如嘉靖帝、萬曆帝;二是因為年幼,暫時不上朝,如正統帝、正德帝、萬曆帝。”

  “嗯。”朱由檢緩緩頭,收攏目光,做深思狀,“朕初登大寶,不宜與群臣爭吵、嘔氣,那就以年幼為名。不過,朕也不年幼呀?忠賢,你說怎麼辦?”

  “這……”魏忠賢的眼珠轉動了一輪,“陛下以年輕、政務不熟悉為由,先每月初一、十五召開兩次朝會,待明年生日過後,再正常召開朝會。”

  “可是,現在離明年的二月初六,也沒幾個月呀?”朱由檢有不滿,他是夜貓子,即使當了皇帝,也希望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陛下,如果大臣們習慣了每月兩次早朝,也許就不再要求陛下每天都早朝了。”魏忠賢暗地高興,不管朱由檢是否上朝,只要他懶得管理枯燥的政務,不怕他不將奏章推向自己的懷抱。朱由校也是,每天他在朝堂之上,什麼也不管,難道他們兄弟是如此相像?如果再多送他幾個絕色的美女……

  魏忠賢越想越得意,差都笑出聲來:幸好沒有刺殺朱由檢,或者發動兵變,否則,這駡名可是白擔了。

  果然是奴才!也不知道主子的做法是否對國家有利,只知道一味討好主子歡心,難怪朱由校喜歡他。“嗯,暫時也只能如此了。不過,要是群臣反對每月兩次早朝怎麼辦?”

  “陛下放心,老奴自會讓過半的大臣支持陛下。”魏忠賢都已經想好了,上次在朝堂表決朱由檢登基的時間,那些鼠輩都是拋棄了他,現在正好可以敲打敲打他們,改過的機會可以給他們,但他們的忠心還是要表表的,搞不好還能發筆意外之財。

  “那就由你去辦,一定要在後天的朝會上搞定。忠賢,你真是朕的福星。”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辦。”魏忠賢的腳步俐落起來,再也不是進來時那種半死不活的樣子。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20

第115章 皇后無所出

  九月初四,皇極殿。

  朱由檢第一次上朝,文物百官早早穿過皇極門,來到大殿外等候。

  除了李春燁,絕大部分官員對朱由檢都不瞭解,更不瞭解他的施政理念,是像洪武、永樂那樣勵精圖治,還是像建文、正統那樣孱弱,或者像萬曆那樣乾脆不上朝。

  群臣山呼萬歲之後,朝堂上寂靜得只能聽到一道道粗細不一的呼吸聲。

  “諸位愛卿,可有本奏?”朱由檢也不知道自己坐在龍椅上幹什麼,他只能根據後世電視劇中的經驗,開始自己的第一次朝會。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竊竊私語,朝堂就像是手術室,依舊保持高度安靜。

  如果群臣都是無本可奏,是不是就可以散朝了?那自己起個大早有什麼意義?還不如回去睡個回籠覺。朱由檢越來越希望取消朝會。

  “臣啟陛下,這朝會,明天還照常馬?”崔呈秀的聲音終於打破了朝堂的安寧。

  “崔愛卿問得好,朕正要說明此事。”朱由檢看了一眼身邊的魏忠賢,“朕還年輕,不熟悉政務,朕要花大量的時間閱覽、學習治國之道,暫時就不上朝了。”

  “陛下,萬萬不可。”國子監祭酒孔貞運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陛下已經成年,正是處理國事的時候。取消朝會,那天下的事情如何上達視聽?”

  朱由檢正要對這位孔子的後人解釋一番,早有刑部尚書徐兆魁接過話頭:“孔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年幼,不熟悉政務,多多翻閱以前的典籍、奏章,正是提高政務能力的時機。”

  “賊子休要引誘陛下。”孔貞運大怒,張口就罵了出來,剛才朱由檢回頭看魏忠賢的時候,孔貞運心裡就咯噔一下,難道又是一個朱由校?“陛下已經大婚,按照《大明律》已經算是成人,豈能以年幼為由,不理朝政?”

  大婚之後,就是成人?朱由檢不知道《大明律》中有沒有這樣的規定,難道十歲大婚,也是成年?“孔愛卿,朕只是暫時取消朝會,等朕真熟悉政務後,自然要開朝會。”

  “那陛下要等到什麼時候?”孔貞運老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

  “這怎麼能確定時間?等朕覺得熟悉了,自然要舉行朝會——朕不是不理朝政,朝廷有什麼大事,朕會召集有關官員,共同商討對策。”

  “如果陛下一輩子不熟悉政務,那就一輩子不上朝?”孔貞運步步緊逼。

  “大膽!”徐兆魁大怒,剛才被孔貞運罵了,他十分不爽,現在正好找回來,“敢這麼和陛下說話,你是想致士回家嗎?”

  “孔大人雖然語言粗魯,有辱斯文,但道理沒錯,陛下年輕,正是我等輔佐陛下處理政務的時候,如果陛下不上朝,我等又如何輔佐陛下呢?”王永光見孔貞運受窘,趕緊出言相助。

  閹黨和東林黨,再次大戰朝堂,不過,這一次交戰,閹黨全部站在朱由檢一邊,支持朱由檢不上朝,而東林黨則是又急又罵,就差沒說朱由檢是昏君了。

  “眾愛卿,爭吵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朝堂不是菜市,如果哪位愛卿願意致士,前去菜市賣菜,朕絕不挽留。”朱由檢狠狠瞪了東林黨的首腦王永光一眼,兩黨互相攻擊,早在朱由檢的意料之中,“朕做個折衷的決定,暫時每逢初一、十五上朝,眾愛卿就不要討論此事了。”

  朝堂再次恢復了開始了安靜,東林黨紛紛將目光投向王永光和李起元,但他們都低著頭,眼睛看著自己腳上的官靴。

  “陛下,臣有本奏。”李春燁的聲音,打破了朝堂的安寧,也讓剛才的爭論翻過一頁。

  “李愛卿有何本奏?”朱由檢的聲音恢復一貫的柔和。

  李春燁躬身出列:“陛下,遼東局勢不利,關外幾乎丟盡,只剩下區區前屯,若是建奴再次南侵,那就是兵臨山海關了。”

  朱由檢思考了一會:“眾愛卿,關外之地,能否讓給建奴?”

  “陛下,絕對不行。”王永光這次沒看朱由檢的臉色,“關外歷來是大明的屬地,已歷數百年,不能這麼便宜建奴。殿下創立的軍歌中,不是要求軍人‘守土開疆’嗎?如果本土都保不住,何談開疆?

  “是呀,絕不能讓給建奴。”

  “誰丟掉關外,誰就是大明的罪人!”

  “堂堂大明,豈能向關外建奴俯首?”

  ……

  朝堂再次陷入奮爭。

  朱由檢發現,反對讓步的,基本上都是東林黨。原來他們都是鷹派!

  但這次,朝堂雖亂,卻不是涇渭分明的黨爭。

  “眾愛卿,如果我們將關外讓給建奴,建奴是不是就止步於山海關?”朱由檢再加一把火。

  “絕不會,建奴狼子野心,一定還會叩山海關。”

  “蒙古人曾經血洗過中原,不能不防。”

  “大明如果示弱,建奴就會愈強。”

  ……

  朱由檢見議論聲逐漸弱下來,“看來,眾愛卿都是國之忠臣,朝廷幸甚,大明幸甚。”他突然將聲音提高八度:“眾愛卿放心,朕保證,一定將建奴擋在山海關;朕保證,一定收回關外故土。”

  朱由檢的第一次朝會,以爭吵開始,以和諧結束。

  散去朝會,朱由檢回到乾清宮,立即喚來王慕九:“立即著手兩件事,第一,從內庫中取出十萬兩白銀,交給山東總兵秦永年,讓他訓練好山東的海軍。”

  “殿下,現在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大臣們怕是不同意。”

  朱由檢擺擺手:“慕九,這你不用管,朕的內庫,朕想怎麼花就這麼花。”

  “是,陛下,臣多嘴。”王慕九就要下跪。

  朱由檢用目光阻止了他,“慕九,這些虛禮就不要了。第二件事,立即派出快馬去保定,命令孫承宗秘密來京,傳朕的口諭,要他做好遠行的準備。”

  “陛下,可是帝師孫閣老?”

  “正是,你立即去準備。”

  “是,殿下。”王慕九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

  魏忠賢來到乾清宮,面見朱由檢,“陛下,這是各地百官的奏摺,老奴給陛下送來了。”

  “奧,放這兒吧!”

  朱由檢慢慢翻看,發覺要麼是“張家的小豬跑到李家,李家拒不歸還,要張家拿出證據”;要麼是“太湖的藍藻爆發,要朝廷拿出銀子治理”。

  “忠賢,這些事情你去處理就行了,或者交給內閣。”朱由檢將奏章推向魏忠賢。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處理。”魏忠賢暗暗高興,果然兄弟同心,朱由檢也不喜歡處理奏章。

  “忠賢還有什麼事?”朱由檢見魏忠賢捧著奏章,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他不是喜歡處理奏章嗎?

  “陛下,老奴有幾句肺腑之言。”魏忠賢回顧四周,壓低了聲音。

  “忠賢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陛下已經登基,後宮卻只有一後兩妃,且兩妃都在陝西未歸——老奴網羅了十名絕色女子,暫時寄住府內。陛下,要不要將這寫女子送進宮來?”魏忠賢越來越靠近朱由檢。

  一個太監,就敢立府。朱由檢慍怒異常,面上卻不變色:“忠賢有心了!但現在先帝喪禮之期未過,朕卻將宮外的女子弄進來,這……不合時宜吧?”

  “陛下,要不,老奴暫且將他們養在府內,等過了先帝喪禮,再送過來?”

  朱由檢思考了一會,“忠賢,朕要女子,這宮中有數千之多,何必要從宮外弄進來?”朱由檢腹誹,誰知道這裡面有沒有女間諜混入自己的身邊?

  魏忠賢一愣,難道朱由檢真的不好女色?那他為什麼不讓張嫣入住太妃們常住的慈寧宮,而是居於皇帝可以自由出入的慈慶宮?難道自己想錯了?

  魏忠賢試探著:“陛下,這宮中的女子,都是先帝繼位時從各地選取的,至今已有六年時間。她們都已過了及笄之齡,年過桃李的也超過五成。”

  “奧。”朱由檢懶洋洋的。

  “陛下至今尚無子嗣,就是在全國廣選女子入宮,也無不可。”魏忠賢還不死心。

  “宮中有的是女子……。”

  難道朱由檢只喜歡熟女?難道他真的和朱由校一樣,只喜歡先帝開發過的太妃?魏忠賢橫下一條心:“陛下,子嗣重要,要不從太妃中選出幾名已經生養過的?現在陛下已經登基,整個後宮都是陛下的。”

  娘希匹,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要你這閹貨來管?朱由檢心中大怒,但嘴上卻是說得雲淡風輕的:“這事以後再說吧!朕還在為遼東的事煩著呢!”

  “陛下,遼東……”魏忠賢還要再說什麼。

  朱由檢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忠賢,朕今天心情不好——你還是先去處理奏章吧!”

  “是,陛下。”魏忠賢捧著奏章,緩緩踱了開去。朱由檢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還沒搞清楚,第一次,魏忠賢覺得,他不透一個年輕的皇帝。

  朱由檢歪靠在椅子上,閉目沉思。

  周玉鳳從內室出來,歪靠在朱由檢的身上:“陛下,魏忠賢雖然弄權,但有些話,說得真有道理呢。”

  “奧?那你說說,他到底那句話有道理?”周玉鳳小鳥依人,朱由檢的心情稍稍平和些。

  “陛下,臣妾自從進了信王府,已經一年有半,至今卻是……卻是無所出。”周玉鳳早已低下螓首,欲語還羞:“婉兒她們也是……陛下是不是要擴大後宮?”

  “擴大後宮?”難道無所出就是女人的責任?周玉鳳飽讀詩書,也是不能免俗,朱由檢有心調笑一番,“如果擴大後宮,她們還是無所出,怎麼辦?”

  “陛……下。”周玉鳳飛了個白眼:“難道陛下真的要臨幸生過孩子的太妃?”

  “太妃?”朱由檢拉著周玉鳳坐到大腿上,“鳳兒,朕如果真的臨幸太妃,又當如何?”

  “整個後宮都是陛下的,別人還能怎樣?”周玉鳳微微蹙起眉頭,“但陛下現在初臨大寶,恐怕別人會詬病。”

  “奧,那朕要是臨幸皇后呢?”朱由檢被魏忠賢一番挑逗,激素正急速上升。

  坐在朱由檢的腿上,周玉鳳也感覺到朱由檢身子的變化,她掙扎著要離開這可怕的堅挺:“陛下,晚膳的時間就要到了,臣妾去看看晚膳好了沒。”

  朱由檢左手攬住周玉鳳的小蠻腰,“鳳兒,剛才被魏忠賢氣得頭昏腦漲,就是有晚膳,朕哪裡還吃得下?不如咱們動一動,也好消化胃中的殘餘飯食。”

  周玉鳳還要掙扎,朱由檢的右手伸入,將她的胸衣高高起,“鳳兒,你這衣服這麼緊,顯然是小了,還是換件吧!”

  “現在還是白天呢!”周玉鳳羞得閉上眼睛,拼命握住朱由檢作怪的大手。

  朱由檢繼續著,“鳳兒,你嫁入信王府至今,已經一年有半,至今卻是無所出……”

  “陛下,你在陝西呆了一年多,也怪不得臣妾呀!”周玉鳳果然上當。

  朱由檢更加用力:“朕沒有怪鳳兒,朕只是補償不在京師的一年多時間。”

  “陛……下!”周玉鳳待要反抗,卻哪裡還有力氣?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21

第116章 平臺奏對

  孫承宗秘密來到京師,朱由檢在平臺召見了他。

  朱由檢端坐在在高高的紅木椅子上,雙目平視,一絲不苟。

  孫承宗在徐應元的指引下,來到平臺,見朱由檢已經在坐等,他邁開老腿,跪拜在地:“臣孫承宗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老師,你無需行此大禮!”朱由檢從椅子上起來,扶起孫承宗,讓他在下首稍微矮的椅子上坐下。

  徐應元給孫承宗泡上一杯熱茶,然後關上門出去了,平臺只剩下他們君臣二人。

  “臣教授先帝之時,陛下雖然旁聽,但陛下那時年幼,對臣的教授內容不會有什麼印象吧?”孫承宗認為,朱由檢多就算是一個旁聽生,不是他的正式學生。

  “老師說得不錯,朕當時還小,對老師說的話不甚理解,過後也是大半遺忘了。”朱由檢端起自己面前的熱茶吹了吹,“但學無止境,朕還是從老師的身上學到很多。”

  孫承宗呆望著朱由檢,不明白朱由檢到底是什麼意思。

  “老師。”朱由檢話鋒一轉,“你在遼東的時候,建奴沒能從大明掠奪一寸土地、搶去一粒糧食、綁架一個漢民,這些更是朕要向老師學習的。”

  “陛……下。”孫承宗早已淚眼朦朧,朱由檢所說的,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但當時的朝廷卻看不到他的戰功,非但沒有任何獎勵,還被迫解甲歸田,他要不是帝師,恐怕早就中了魏閹的毒手。這幾年,在保定養老,這些光輝的戰績,也就只能和年幼的孫子、重孫吹吹。

  “老師。”朱由檢遞過一條白絹,“朝廷不全是聾子瞎子,有人會永遠記住老師的功績,遼東的百姓更是永遠感激老師。”

  孫承宗擦去眼角的水漬,心神也從回憶中解脫出來,“陛下將臣從保定召來,不是為了跟老臣敘敘舊吧?”

  “老師,難道你還不明白?”朱由檢親自為孫承宗斟了杯茶水,“朕對遼東前線的現狀不滿意。”

  “只要陛下徵召,老臣願意重新回到遼東,和努爾哈赤,不,努爾哈赤已經死了,應該是皇太極對決關外。”孫承宗的臉上恢復了肅殺之氣,似乎他已經回到遼東,坐在他面前的不是朱由檢,而是他的對手皇太極。

  “老師已經六十有五,如果再讓老師鞍馬勞頓,讓我們這些後輩,情何以堪?”朱由檢打住話頭,“如果和建奴對決關外,老師認為,大明勝算幾何?”

  “陛下,老臣愚鈍。”孫承宗匍匐在地。

  朱由檢扶起孫承宗:“老師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平臺。”孫承宗眼睛放光,能在平臺被皇帝召見,那是何等的榮幸,他是朱由校的帝師,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對,這是平臺,除了你我之外,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老師無需拘束,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陛下,是老臣孟浪了。”孫承宗覺得,朱由檢雖然沒有說出與建奴對決關外的結果,實際上已經給出了,“如果大明軍隊是建奴的三倍,在野外決戰,勝率只有一成。”

  勝率只有一成,還是在人數是對方三倍的情況下。朱由檢沒有吃驚,孫承宗沒有吹牛,也沒有自謙,“如果再次經略薊遼,老師當用何策?是否還要在關外建堡?”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大明佔據關外的寧遠、錦州,可以依靠城牆的優勢與建奴作戰,而現在,大明在關外已經沒有立錐之地。”孫承宗緩緩搖搖頭,“如果現在讓老臣經略薊遼,老臣也只能據山海關而守了。”

  “那關外還是無法收回了。”

  孫承宗顯得有落寞,關外的寧遠、錦州,他花掉近千萬兩白銀,建造了數百個堡壘,但早已被建奴拆、燒一空,到底沒能阻擋建奴的步伐。但這是他離開遼東之後的事,他也沒有辦法。

  “老師,如果據守山海關,以大明現在的軍力和國力,能守多久?”朱由檢沒有糾結過去,時光不能倒流,他更著重的是現在和未來,山海關能阻擋建奴多久?建奴能給他多長時間組建新軍?

  孫承宗緩緩抬起頭,目光內視:“高第守山海關,大約能守兩年,若是老臣據守,只要身子允許,應該能守五年。”

  朱由檢不禁苦笑:後世的歷史上,差不多半年之後,朱由檢有一次平臺奏對,“五年克遼”,那時的袁崇煥何等自信滿滿?而今天的孫承宗,卻只能鎮守山海關五年,難道自己的介入,只能加快大明的涅槃?

  “老師,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別?”

  “陛下,高第守山海關,只知道一味退守,從不主動出擊,建奴在山海關外,不會受到任何威脅,他們閑了就攻,累了就撤,而大明的士兵卻要時刻保持警覺,必然疲憊不堪。一句話,戰爭的主動權在於建奴。”孫承宗稍稍停了一會,發現朱由檢正注視著他。

  “如果是老師在山海關,又當如何?”

  “若是老臣據守山海關,必然時時以小股兵力出關,偷襲建奴,出關雖然有所損失,但損失不會太大,而建奴受到我軍的騷擾,必然不會在山海關外久待,這樣進進退退,就為防守贏得時間。”

  “老師是說,這是以進為退、以攻為守?”朱由檢逐漸明白了孫承宗的“積極防禦”是怎麼回事,而高第的“消極防守”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法,陛下,我大明的軍隊無法出關與建奴決戰,建奴在關外基本上來去自由。久而久之,天下沒有攻不破的關隘。”這就是孫承宗所說的,山海關只能防守五年。

  “那老師可有什麼長久之法?”朱由檢盯著孫承宗的臉,老人斑已經十分明顯,讓他冒著生命危險去鎮守山海關,心裡十分不忍。

  “陛下,臣老了。”孫承宗低下頭,主憂臣辱,但他離開朝堂多年,實在沒有什麼好辦法。

  朱由檢沒有說話,他在歪著脖子思考,孫承宗的思路也不全對,就算他可以守住山海關,建奴也可以繞道蒙古,從喜峰口長城入關,長城上的關隘上千個,大明不可能處處都有重兵把守。關鍵是關外的廣寧,如果大明能奪回關外的廣寧城,那建奴要想入關,就只有山海關一條路了。

  “老師,據守山海關,有比老師更合適的人選嗎?”

  “陛下,老臣離開朝堂多年,對於新人,老臣不熟悉。”孫承宗的目光滿是期待:“老臣斗膽,求陛下讓臣再次去遼東前線,哪怕擔當一名馬前卒。”

  朱由檢緩緩頭:“若是讓老師鎮守山海關兩年,能否絕對保證山海關無恙?”

  “兩年?”孫承宗一愣,“若是老臣鎮守,兩年絕對無恙。”他已經快速做了盤算,光是自己的小股軍隊騷擾,就讓建奴摸不清自己的動向,等建奴完全明白過來,兩年怕早就過去了。

  “如果老師能保證山海關兩年無恙,則遼東無憂矣!”朱由檢暗暗歎息一聲,建奴,朕是要和你們算總帳的。

  “陛下,老臣斗膽問一句,那兩年之後呢?”

  “老師可願聽聽朕的平遼策?”

  “陛下?”孫承宗一驚:“難道陛下已經有了對付建奴的法子?”

  “朕說出來,老師幫著參詳參詳?”

  “是,陛下,老臣洗耳恭聽!”

  朱由檢喝了口水,做好長篇大論的準備,但想想覺得不對,平臺奏對,應該是孫承宗拿主意才對,“只要老師能在山海關阻擋建奴兩年,那時,朕將組建好能與建奴在野外作戰的軍隊。”

  “這麼快?陛下,這些軍隊真的能與建奴野戰嗎?”孫承宗的瞳孔驟然放大,隨後又眯起雙眼,微皺起眉頭,他離開朝堂日久,對朱由檢最近的舉動一無所知。

  “這老師不用懷疑。”要解釋這件事,沒有一個時辰,根本說不清來龍去脈,讓孫承宗慢慢瞭解好了,“朕一旦組建好這支軍隊,一定送他們去遼東。”

  “遼東?”

  “如果他們的戰鬥力和建奴相當,咱們就與建奴拼消耗,依靠漢人的人口優勢,緩緩收復寧遠、錦州,乃至廣寧,將戰線推到建奴的老巢。”

  “……”

  “如果他們的戰鬥力遠勝建奴,則可一鼓作氣,收復瀋陽,將建奴趕回長白山的森林,讓他們重新過上採集和狩獵的野人生活。”

  “陛下,這是真的嗎?”孫承宗被朱由檢描繪的前景所吸引,但他不知道朱由檢的願望何時才能實現,“希望老臣有生之年能看到這支軍隊楊威關外。”

  “老師不用擔心,你一定能見到!”朱由檢表情輕鬆,絲毫沒有因為孫承宗的懷疑而慍怒,“這支軍隊組建完成後,需要上戰場檢驗,遼東就是最好的試驗場。”

  “陛下。”孫承宗看著朱由檢,雖然年輕,但臉上卻透著一股與年輕不相稱的成熟。

  “老師,朕的平遼策有何問題?”朱由檢也不管孫承宗正在傻眼。

  “陛下,但不知這支軍隊何時……”孫承宗支支唔唔。

  “朕已經說過,這支軍隊,老師不用懷疑。”為了讓孫承宗相信,朱由檢不得不幹起了忽悠的勾當,“這支軍隊,朕已經組建了兩年有餘。”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21

第117章 越多越好

  “兩年有餘?”孫承宗喃喃自語,“老臣一絲不知,一絲不知……老臣真的老了,難道陛下在山東和陝西,都是在訓練這支軍隊?”

  “可以這麼說。”朱由檢覺得必須繼續忽悠下去。

  孫承宗思索片刻,突然離座,再次匍匐在朱由檢面前:“老臣願意經略遼東,老臣向陛下保證,兩年時間內,絕對不會放過一名建奴入得山海關。”

  “老師。”朱由檢將孫承宗按回椅子上,“老師經略遼東,可有什麼要求?”

  孫承宗想了一會:“陛下,能否將袁崇煥和祖大壽還給我?”

  “祖大壽遠在陝西,他的對面可是韃靼蒙古,不瞞老師,袁崇煥和滿桂,都是朕組建新軍的重要統領。”朱由檢呵呵一笑,朝孫承宗攤開雙手,“老師,這個要求朕不能答應,老師還是提別的要求吧!”

  “那……老臣暫時沒有別的要求了。”孫承宗老眼發出異樣的光芒,這小皇帝有眼光呀!他想了一會,又對朱由檢說:“陛下,遼東軍人將以生命為代價,出關騷擾建奴,為大明拱衛山海關,戰死或者受傷軍人的撫恤金,能否及時發放?”

  “遼東軍士日夜死戰,焉能餓著肚子?軍人的撫恤金不能及時發放,也會寒了將士們的心。老師放心,遼東的軍餉、撫恤,朕保證,將會足額、及時發放。”朱由檢一臉決然。

  “多謝陛下。那老臣就沒有問題了。”孫承宗拜別朱由檢。

  平臺奏對後,孫承宗沒有回到保定,而是在京師候旨。

  當天下午,朱由檢下旨,召見薊遼經略高第。

  三天後,高第回京,面見朱由檢。

  隨後,朱由檢下旨,免去高第薊遼經略、兵部尚書之職,調任戶部左侍郎,同時,孫承宗為薊遼經略,總督薊遼軍政事務,加兵部尚書銜,即日赴任。

  朱由檢的聖旨,內閣可以封駁,特別是新任的薊遼經略是東林黨人,但閹黨在第一次朝見朱由檢時,就發生了分裂,現在已經很難再像以前那樣團結,再說,這是朱由檢第一次下達的有關政務方面的聖旨,黃立極也不想觸朱由檢的黴頭。

  送走了孫承宗,朱由檢微服來到火器局,他所謂的新軍,都是以火器為基礎。

  朱由檢對火器局一也不陌生,他曾經擔任過火器局的主管,在火器局成立了研發院,實行流水線生產。

  但朱由檢離開京師,去陝西剿匪後,劉一飛就成了火器局實際上的主管,朱由檢登基為帝后,根本沒有時間管理火器局,劉一飛又恢復了火器局主管的職務。

  “臣劉一飛叩見陛下!”見到朱由檢突然來訪,劉一飛叩拜在地。

  “一飛,起來,朕是微服出訪,不用如此大禮!暫時也不用宣揚朕的身份。”

  “陛下,火器局認識陛下的人太多,恐怕瞞不住。”

  “嘿嘿。”朱由檢不以為意,“那就隨緣吧!”

  “陛下,大喜呀!”劉一飛神神秘秘的。

  朱由檢停下腳步,“大喜?喜從何來?”

  “臣一來恭喜陛下登基為君——以陛下對火器局的厚愛,以後,火器局的日子會好過多了。”

  “那……還有什麼喜事?”

  “陛下此次來火器局,可是為了視察火炮與燧發槍?”

  “恩?火炮和燧發槍研製得這麼樣了?”朱由檢心中悸動,他隱隱有一種感覺:火炮和燧發槍都研製成功了。

  “恭喜陛下,火炮早就可以量產,燧發槍也可以定型了。”劉一飛一直跟在朱由檢後面,朱由檢沒說去哪裡看看,他也沒時間問,只要挑朱由檢可能感興趣的重口頭彙報。

  “奧?具體說說看!”朱由檢抑制心頭的狂喜。

  “陛下,火炮經過多次試驗——上次陛下已經見過試驗的效果,性能十分穩定,早就可以量產。”

  “那你們量產了沒有?”火炮已經在陝西剿匪時使用過,朱由檢對火炮的效果比較滿意,只要性能穩定,就可以量產了。

  “沒有。”劉一飛也有些沮喪,“陛下,什麼時候可以量產?”

  “沒有?”朱由檢大怒,他恨不得抓住劉一飛的衣領,將他提起來摔到半空中,“你們為什麼沒有量產?”

  “陛下?”劉一飛遲疑著,“兵部和工部,都沒有要求我們量產呀?”

  朱由檢這才想起,自己回京師以後,一直忙於登基的事,根本就忘了火器局,沒有兵部或者自己的命令,小小的劉一飛,哪敢擅自量產火炮?

  “一飛,這樣吧,朕現在正式給你下達命令,立即量產火炮。”

  “是,陛下。”劉一飛模仿士兵,給朱由檢敬個軍禮,“可是,陛下要生產多少門火炮?”

  “恩……生產一百門……遠遠不夠……一千門,對,先生產一千門,越多越好。”

  “一千門?”劉一飛瞪大了眼睛,“陛下,真的生產這麼多?”

  朱由檢覺得自己沒有向劉一飛說清楚,“一飛,不是生產一千門,是越多越好——你們有足夠的鋼材嗎?”

  “陛下,鋼材倒不缺,不過……這一千門火炮,不是短時間可以完工的。”劉一飛張大的嘴巴還沒有合攏,一千門火炮,那工匠們要賺多少銀子?

  “沒關係,朕也不是明天就要,但你們不僅要抓緊時間,更要保證品質,要是生產出不合格的火炮,朕一定會重重治罪。”

  “陛下放心,火器局絕再也不會有不合格的產品流出。”劉一飛不用擔心,現在火器局已經實行流水線生產,每一道工序都有嚴格的檢測,品質不合格的一定回爐重鑄。

  以前火器局有大量不合格的產品流出,那是因為工匠們的酬勞太低,而且,每次宮裡派人來收貨,只驗數量,不驗品質。既然幹好幹壞一個樣,誰還花心思去校驗?反正工匠們自己又不會去前線打仗。

  “陛下要不要再次去看看火炮的威力?”

  “朕一會去看看,一飛,你再說說燧發槍的事。”燧發槍才是朱由檢的心頭肉,在戰場上,火炮的威力雖大,但真正面對面解決敵人,還是要靠士兵手中的短武器。

  “陛下成立了研發院,畢懋康集中了研發院所有的技術骨幹,現在一切問題都已解決,正在進行各種測試,效果都不錯,符合陛下的要求。如果陛下需要,也可以量產了。”

  “這麼快?品質能保證嗎?”

  “陛下放心,我們絕不敢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劉一飛豎起右手如同宣誓。

  “那好,朕要實地看看效果。”朱由檢領頭,朝演示場走去。

  五門火炮,並排立在空地上,前面三千米處,有一方兩米高、半米厚的水泥牆。

  每門火炮旁邊,都有五名炮手,兩人負責裝填炮彈,兩人負責校驗、瞄準,一人火。

  “一號炮校驗完畢!”

  “二號炮校驗完畢!”

  “三號炮校驗完畢!”

  ……

  劉一飛拿出一團棉花:“陛下,一會要開炮,開花彈威力巨大,陛下還是堵住耳朵吧!”

  朱由檢這才想起開花彈與實心彈不一樣,爆炸時發出巨大的響聲,他趕緊接過棉花,堵住耳朵,後面的親兵們也是照做了。

  傳令兵令旗上揚,炮手兩人一組,搬起炮彈,向炮管填去。

  “一號炮裝填完畢!”

  “二號炮裝填完畢!”

  “三號炮裝填完畢!”

  ……

  劉一飛看著朱由檢,朱由檢微一頭,劉一飛向騎手打個手勢,騎手手中的令旗猛地向下一揮,火手迅速燃導火索。

  “轟,轟……”

  幾聲巨響過後,矮牆上還冒著白煙,地上的青草已燃燒待盡。

  朱由檢來到矮牆邊,發現矮牆高低不平,呈不規則鋸齒狀,矮牆的表面一片灰黑,如同常年使用的鍋底。

  再看著彈,有三發炮彈打在矮牆上,一發打在矮牆的前面五米處,一發打在矮牆後面八米出。

  見朱由檢觀測完畢,劉一飛過來彙報:“陛下,火炮在三千米以內,誤差在十米,三千米到四千米之間,誤差在二十米,超過四千米,就沒法保證了。”

  “不錯,再打兩發試試。”朱由檢要看看火炮的穩定性。

  “是,陛下。”劉一飛轉身對後面的炮手說:“每跑兩彈,不間斷發射。”

  十發炮彈之後,矮牆已經殘缺得就像是斷壁。

  朱由檢摘下棉花,他還不放心,“一飛,所有的炮手都能達到這個水準嗎?”

  “回陛下,剛才的炮手都是隨意的。”劉一飛又向後方大喊:“換炮手。”

  朱由檢回到炮陣後方,指著前面的一塊青石:“以那塊青石為目標。”

  劉一飛目測一會:“目標正前方,兩千八百米。”

  十發開花彈,地面上的青石已經凹在地平線的下方,所有彈坑與青石的距離,都沒有超過十米。

  朱由檢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在劉一飛的指引下,觀看了燧發槍的演示。

  燧發槍的有效射程達到一百步,也就是一百五十米,每分鐘能射出三發子彈。

  演示結束,劉一飛給朱由檢介紹:“如果士兵加強訓練,射速還會增加;射程為兩百米是,命中率會下降三成,超過兩百米,命中率會嚴重下降。”

  “好,射程和射速都會超過弓箭,可以量產了。”

  “陛下,要量產多少燧發槍?”

  “越多越好,先造十萬支。”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22

第118章 軍隊改革

  大明天啟七年(西元1627年)九月十九日,朱由校“九虞”之禮的最後一項“送葬”在幾筵殿舉行,喪禮由英國公張惟主持。

  朱由校的靈柩靜靜矗立在中堂,英俊而年輕的黑白畫像,就正靠在靈柩的大頭。

  先由太師、太傅、太保參拜靈柩,然後是三孤、三公參拜,然後是宗人府宗人令、左右宗正、左右都督、左右宗人參拜,然後是六部尚書、左右侍郎參拜,然後是京師的其他官員參拜,最後是兩京十三司派入京師的代表參拜。

  朱由校沒有男丁,朱由檢以弟弟的身份、張嫣以內眷的身份還禮,但他們的身份都是太高,沒有在幾筵殿下跪,只是分別站在靈柩的後面,隔著布簾躬身還禮。

  所有人員參拜完畢,禮部官員鳴炮十五響,預示朱由校是大明的第十五任皇帝。

  已時整,朱由校的靈柩被抬上靈車,在一片哭鬧聲、送行聲中,靈車緩緩離開幾筵殿,駛向宮門,駛向皇陵。

  張嫣哭得死去活來,在靈車離開的一刹那,已經暈了過去。

  即使張嫣是清醒的,作為女人,她也不能隨靈柩一道,親眼看著朱由校下葬。她只能茫然地呆在幾筵殿,靈柩離開幾筵殿的時刻,就是她和夫君的永別……

  喪禮完畢,全國停止一切祭祀朱由校的活動,國家同時步入正常的軌道。

  九月二十二日,朱由檢召見兵部在京的三大尚書崔呈秀、李春燁、王永光,四人密談大半天,中午朱由檢在乾清宮賜了宴,直到黃昏,崔呈秀、李春燁、王永光三人才離開乾清宮。

  十月一日,朱由檢召開第一次正式的朝會。

  崔呈秀、李春燁、王永光三位兵部尚書聯名拋出一份《大明軍隊改革方案》。

  《大明軍隊改革方案》已經印刷多份,在朝堂散發給參加朝會的主要官員,《大明軍隊改革方案》主要內容有:

  一、撤銷京師三大營,重新編制新軍;二、新軍以班為基本單位,每班十人,另外設班長一名,三個班組成一個排,三個排組成一個連,三個連組成一個營,三個營組成一個團,三個團組成一個旅,三個旅組成一個師,三個師組成一個軍。

  每個軍有三萬三千至三萬八千人。

  營以上設長官一人,副長官一人,參謀一人。

  三、四武營改編成新軍第一軍,軍長袁崇煥,下轄第一師,師長李紅軍;第二師,師長寧顯龍;第三師,師長劉玉閂。

  四勇營改編成新軍第二軍,軍長杜文煥。

  四威營改編成新軍第三軍,軍長俞沖霄。

  神機營改編成新軍第四軍(軍長洪承疇)、第五軍(軍長沈希夷)、第六軍(軍長陳有傑)。

  以上各軍隊全部配備火器,從即日起,學習火器的使用,為期五個月。

  各軍配備直屬軍部的炮兵團。

  三千營改編成新軍第七、第八軍,軍長分別是滿桂、成必用。

  第七軍和第八軍,各下轄三個騎兵師,基本不配備火器,但配備大明最鋒利的戰刀、最精銳的馬匹,從即日起開始整頓,為期三個月。

  四、皇帝直屬的親軍十六衛,除錦衣衛之外的十五衛,改編成皇家第一軍、皇家第二軍。

  皇家第一軍軍長為原四武營特戰隊隊長王慕九,皇家第二軍軍長為原金吾右衛指揮使李元亭。

  五、待京師各軍的火器配備、士兵整頓結束,再依次整頓各地方衛所軍隊。

  六、組建大明海軍。

  立即以登州為母港,組建北海艦隊,北海艦隊附設陸戰第一、第二、第三師。

  逐漸以廣州為母港,組建南海艦隊。

  七、各新軍的軍餉由戶部直接劃撥兵部,兵部按整編部隊的實際情況足額發放。

  八、大明軍歌為《精忠報國》,軍旗為藍底紅日黃月的日月旗。

  軍隊改革在朝廷不啻於一顆重磅炸彈,但朱由檢是新君初立,有些大動作,也是在所難免。

  大臣們絕大多數沒有在兵部任過職,對軍隊改革的利弊一時半會還看不清,他們都是從政治的角度去解讀。

  “陛下,改變之後,京師的新軍達到三十多萬,戶部無論如何,都無法提供足額的軍餉。”戶部尚書李起元首先反對,他是從大明戶部的實際情況出發,沒有半私人的意見。

  “李大人,京師的新軍,只是原來軍隊的改編,換個稱號而已,人數沒有增加,為什麼原來戶部能發出軍餉,現在就發不出了?”李春燁早就是朱由檢的堅定支持者。

  “這……”李起元被打在七寸上,原來京師的軍隊號稱三十萬,但空餉嚴重,實際不足紙面上的六成,現在是在朝堂,李起元如何能說出口?

  崔呈秀見李起元吃癟,不禁幸災樂禍:“軍隊改革,是陛下和兵部嘔心流血整頓武備、提高軍隊戰鬥力的結果,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可以看出,如果反對軍隊改革,就是反對兵部,反對陛下。”

  崔呈秀這麼早就將反對陛下的一帽子扣下,誰也沒有發聲,朝堂暫時陷入寂靜。

  “眾愛卿,這樣吧,朕和你們一條一條解讀,看看到底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朱由檢開始偷換概念,《大明軍隊改革方案》是一個整體,單個的一條,與大臣們都沒有什麼關係。

  朱由檢見群臣都是無聲,便對崔呈秀說:“崔愛卿,你來解讀吧!”

  “是,陛下。”當朝被朱由檢重用,崔呈秀感到無尚的光榮,“這第一條,撤銷京師三大營,重新編制新軍,諸位可有異議?”

  群臣都知道朱由檢去奮武營、四武營後,在沒有增加軍餉的情況下,軍隊的戰鬥力都是大大地提高了,他們心中雖然隱隱覺得不妥,但一時之間,卻是沒法提出法對意見。

  “好,既然沒有反對的,這第一條,過。”崔呈秀也沒給群臣更多的思考時間,“第二條,諸位看看,可有不妥之處?”

  第二條是軍隊改變結構,與其他的大臣更是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第二條,過,第三條?”朝堂只有崔呈秀的聲音。

  第三條是軍隊的指揮官,除了第一師的三位師長是朱由檢的人,其餘的軍官,基本都是東林黨人,這與大明原來的軍事格局也是一脈相承。

  東林黨人不會將自己的人驅逐出軍隊,閹黨的人也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況且還有個崔呈秀在上蹦下竄。

  “第三條,過,第四條?”

  這是朱由檢改組自己的親軍,可以說,這是朱由檢的私事,兩位軍長都是朱由檢的親信,他們與兩黨都不沾邊,兩黨都不會觸朱由檢的眉頭。

  “第四條,過,第五條?”

  “陛下,地方衛所也要整頓?”戶部尚書郭允厚雖然是閹党成員,不願意掃崔呈秀的臉,但戶部現在的財政已經枯竭,一旦皇帝要整頓地方衛所,戶部必須撥出軍餉,現在地方衛所的軍隊,戶部根本不會撥給軍餉,而是讓他們自生自滅。

  “郭大人可是擔心軍餉?”一直沒有發言的王永光接過話頭:“郭大人放心,在戶部不能增加收入的情況下,在戶部無力支付衛所軍餉的情況下,地方衛所的軍隊,暫時不會整頓。”

  “陛下,如此臣就放心了。”郭允厚退回自己的位置。

  崔呈秀不待別人發問,趕緊高聲宣佈:“第五條,過,第六條?”

  “陛下,大明因何要組建海軍?”薛鳳翔知道海軍的費用龐大,成祖年間,大明的海軍楊威南洋,但那時用銀子堆起來的,現在大明已經日薄西山,連陸軍的軍餉都開不出,更別說要支撐一支龐大的艦隊了。

  “這……”崔呈秀和王永光都是被朱由檢召見時,才聽朱由檢說要組建海軍,他們攝于朱由檢的皇威才勉強同意,至於為什麼要浪費銀子,他們也說不出原因。

  “諸位同僚可知,大明有四大水師,分別駐守天津、登州、福建、廣東,北海艦隊只是將天津水師和登州水師合併而已。”李春燁也學會了忽悠,“將來組建的南海艦隊,只是將福建水師和廣東水師合併而已,便於統一管理。”

  “原來如此。”大臣都以為朱由檢是借機獨攬兵權,反正國家都是他的,自己又沒打算謀反,既然兵部的幾位尚書都不反對,那就由他胡鬧去吧!

  崔呈秀見大臣們小聲議論,沒有人挑頭反對,急忙宣佈第六條獲得通過,再議第七條。

  第七條是軍餉的下撥問題。

  原來大明的軍餉,是戶部直接發放給各支軍隊,現在戶部財源枯竭,軍餉嚴重不足,各地衛所怨聲載道,紛紛將矛頭對準戶部,就是皇帝,在尋找替罪羊的時候,也是拿戶部問責。

  如果軍餉改由兵部直接發放給各支軍隊,那軍餉不足的時候,戶部還可以和兵部扯扯皮,至少在追究責任時,由兵部和戶部共同承擔。

  戶部的幾位尚書,少有的意見一致,齊聲謳歌軍隊改革的好處。

  朱由檢暗暗鬆了一口氣,軍餉由誰發放,誰就會取得對軍隊的直接控制權,他原本擔心戶部和兵部爭奪軍隊控制權的局面沒有出現。

  最後一條,只具有象徵意義。

  《精忠報國》作為軍歌,早就在四武營和軍校推廣了,現在只是以律令的形式確定下來。

  至於軍旗,誰都沒有見過,也絕對不會損害現在朝堂內任何一位大臣的實際利益。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2:23

第119章 施政第一刀

  魏忠賢回到魏府後,獨自陷入沉思。

  這朱由檢,為什麼弄出這麼大的動作?難道他要效法成祖,北伐建奴?

  朱由檢如果北伐,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弊?

  如果朱由檢北伐獲勝,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嗎?又有什麼不利的地方?如果朱由檢北伐失利呢?

  想破腦袋,魏忠賢還是拿不定主意,他根本無法判斷朱由檢會不會北伐,更無法預知北伐的結果。

  但有一,魏忠賢逐漸確定,那就是朱由檢和他的哥哥朱由校一樣,不喜歡處理政務。

  魏忠賢將朱由檢和朱由校做了比較。

  他們都喜歡太妃,張嫣派宮女深夜進入乾清宮,朱由檢也在天黑之後,派過太監去見張嫣,如果說他們這種暗通款曲,一私情都沒有,打死魏忠賢他也不信,只不過朱由檢剛剛登基,他們暫時還畏懼人言而已。

  魏忠賢是太監,他對太妃沒有興趣,朱由檢如果喜歡太妃,他甚至可以幫助朱由檢達成心願,順便讓太妃將朱由檢禁錮在宮內。

  魏忠賢感覺到,朱由檢和朱由校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朱由校不理政務,是把精力放在木器製作上,而朱由檢不喜歡政務,是將精力放在軍事上。

  朱由檢喜歡軍事,對他也不是壞事,朱由檢在軍事上折騰,就像朱由校折騰木器一樣,必然將政務放在一邊。

  朱由檢對政務不感興趣,才是魏忠賢的興趣所在,朱由檢不理政務,必然將政務推給他處理,他掌握了政務的處置權,也就掌握了朝堂的管理權。

  魏忠賢覺得應該支持朱由檢任性下去,朱由檢越任性,他的權力就越大。

  但魏忠賢很快就遇到惱神的事。

  十月一日,是朝會的日子。

  吏部主事甄有道當庭彈劾魏忠賢,說他引誘先帝西苑泛舟,致使先帝落水,受了風寒,過早殯天。

  站在朱由檢身邊正眯著眼睛養神的魏忠賢,頓時大恐,他一捋長袖,就要向朱由檢下跪。

  朱由檢一揮手,阻止了魏忠賢。在朝堂之上,沒有皇帝的授意,你一個太監,誰給的你發言權?

  魏忠賢不能為自己辯白,內閣次輔施鳳來立即出言相駁:“陛下,先帝久居內宮,身心疲憊,魏公公是內臣,只是陪先帝散散心。西苑乃皇家封地,先帝泛舟,有何不可?落水只是意外。”

  “意外?”甄有道大聲呵斥:“難道魏閹延遲給先帝發喪,也是意外?”

  東林黨和閹黨,再次對決朝堂,爭論的中心也變成魏忠賢“貪贓枉法,私相授官”。

  魏忠賢急得涕淚俱下,但他是內臣,朝堂之上沒有皇帝的允許,不能參與朝政,更不能為自己辯白。

  大明的朝堂,成了兩幫文人相互叫駡的菜市場。

  朱由檢估計這樣爭吵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得咳嗽兩聲,將吵架的雙方暫時壓下:“眾愛卿,忠賢是否有貪贓枉法之舉,朕朝會之後,自會嚴查,今日的朝會,就不要再議論此事了。”

  “陛下。”王永光拜倒在地,好不容易有了搬倒魏忠賢的機會,他豈肯輕易放過?“魏閹貪贓,證據確鑿,陛下新登君位,正該整頓朝綱,恢復大統。”

  “王愛卿。”朱由檢沉聲道:“是否說朕包庇忠賢?”

  “臣不敢!”王永光被朱由檢名,嚇得一哆嗦,乾脆跪在地上不起來。

  “朕知道各位都是忠臣,都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但凡事不可急躁,應該以事實為依據,此事擇日再議。”朱由檢轉向魏忠賢:“忠賢,散朝。”

  “散——朝!”呆愣的魏忠賢好像大了鴨血,公鴨嗓子立即蓋過了群臣的議論。

  朱由檢剛回到乾清宮,魏忠賢的後腳就跟了過來。

  “陛下,老奴冤枉呀!他們見老奴忠心伺候陛下,心生嫉妒,故意污蔑老奴。老奴就一太監,哪能管得了朝堂的事……”魏忠賢的眼淚已經將地上的浮土浸透,鼻涕拖得老長,正好連到這些潮濕的浮土上。

  朱由檢沉默不語,也不讓魏忠賢起來。

  魏忠賢覺得不對,他趁擦眼淚的時機,目光從指縫中瞟了朱由檢一眼,發現朱由檢正捧著茶杯,自顧喝茶。

  “陛下?”

  “忠賢,起來吧!不用傷心!”朱由檢終於移目魏忠賢:“忠賢人在高位,又是朕的貼身內侍,難免遭人嫉妒——但忠賢忠於先帝,忠於朕,難道手下之人,就沒有一兩個害群之馬?他們貪贓枉法,一樣敗壞忠賢的名聲。”

  “陛下?”魏忠賢發現,他的眼淚白流了,難道自己的演技不夠成熟?

  “忠賢不用擔心,有朕在,他們誰也動不了你。”朱由檢拍拍魏忠賢的臂膀:“但忠賢也要約束下面的人,別讓他們壞了忠賢的名聲。”

  魏忠賢回到府中,立即召見魏良卿、黃立極、施鳳來、塗文輔。

  房間內氣氛凝重,誰也不敢輕易發言。

  “新皇不受眼淚,不愛女人,你們說說,咱家怎麼辦?”魏忠賢打破了這靜室的沉重。

  但只是短暫的一瞬,很快,室內又恢復了凝重,不知道誰粗重的呼吸聲,彌散在整個屋子。

  “你們都是咱家的親信,不要有所忌諱,有什麼就說什麼。”魏忠賢聲音柔和起來,嗓子也不像以前那樣尖利可怕了。

  等了好久,還是無人說話,魏良卿只好站出來:“叔叔,要不將顧秉謙這老東西交出去,上次他就不同意叔叔……”

  魏忠賢狠狠瞪了魏良卿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頭:“顧大人年事太高,又已經致士,還是讓他安度晚年吧!”

  塗文輔想起一向對自己毫不買帳的田爾耕:“九千歲,錦衣衛田大人前段時間抓了許多東林黨人,其中不少就死在他的煉獄,要不……”

  “文輔。”魏忠賢緩緩搖頭,“田爾耕只是小小的指揮使,級別太低,東林黨人不會滿意,皇帝陛下也不會滿意。”

  “那就崔呈秀?”魏良卿試探著,這是他最痛恨的人,上次就是他不肯起事,斷了自己的皇帝夢。

  “崔呈秀?”魏忠賢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你們看,怎麼樣?”

  誰也沒有說話,四個腦袋都是上下晃動。

  魏家內堂,五人一致通過。

  十月八日,戶部主事楊維垣上疏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毫無益於廠臣,而且為廠臣累,蓋廠臣不貪錢而呈秀貪,廠臣為國為民,而呈秀惟知特權納賄。”

  魏忠賢拿著楊維垣的奏章,直奔乾清宮,“陛下,有戶部主事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奏章在此。”

  “奧?彈劾崔呈秀?”朱由檢暗自高興,他從魏忠賢的手中接過奏章,“忠賢,你做得很對,以後有彈劾的奏章,無論彈劾的人和被彈的人是誰,立即送來見朕。”

  “是,陛下。”魏忠賢答應著,卻隱隱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朱由檢攤開楊維垣的奏章,流覽一遍,隨手扔在方桌上,“忠賢,呈秀是不是像奏章上說的那樣?”

  “陛下,老奴也不太清楚。”魏忠賢吱吱唔唔,不知道朱由檢是什麼意思。

  “奧,那先放這兒,此事以後再議吧!”朱由檢雲淡風輕,面上沒什麼表情。

  “是,陛下。”魏忠賢和朱由檢正式打交道的時間不長,不知道朱由檢“以後再議”是什麼意思。如果朱由檢包庇崔呈秀,那應該是留中不發,如果朱由檢要拿崔呈秀開刀,那應該是讓人去查證據。

  魏忠賢揣摩著,怎麼才能刺探朱由檢的真實意思?

  “忠賢,朕改組軍隊,建立新軍,朝堂內外有何反應?”朱由檢卻是轉換了話題。

  魏忠賢心頭一喜,難怪朱由檢對奏章的事不大上心,他的心思還在軍隊上。他躬身俯首:“陛下是人君,如何改組軍隊,那是陛下的事,與他人什麼相干?若是有人臣不盡本分,冒犯陛下虎威,老奴當為陛下分憂。”

  “分憂?忠賢是內臣,如何替朕分憂?”

  “陛下,朝中重臣,在位日久,難道就沒有一兩件瑕疵之事?若是讓老奴查得實據,先行釜底抽薪,迫他致士,難道他還能說三道四不成?”魏忠賢一面說,一面觀測朱由檢的臉色。

  “哈哈。”朱由檢大樂,“忠賢真是朕的臂膀,有忠賢在,朕無憂矣!”

  十月十三日,楊維垣再次上疏,彈劾崔呈秀“貪淫橫肆”,並且列舉了大量的罪證。

  魏忠賢將楊維垣的奏章捧給朱由檢時,朱由檢勃然大怒:“崔呈秀如此貪贓枉法,辜負聖恩,敗壞忠賢賢名,真是罪不可恕。幸有楊卿忠貞,能搜集如此巨細的罪證,也省得錦衣衛奔波。”

  朱由檢見魏忠賢還在發愣,隨即大手一揮,“忠賢,傳旨,革去崔呈秀一切職務,令他回鄉守制。”

  崔呈秀被革職,在朝堂內外掀起軒然大波,各種猜測紛紜而至。

  楊維垣自倚彈劾有功,心中大喜,隨時等候朱由檢召見,魏忠賢丟車保帥,心中稍安。

  最高興的還是東林黨人。

  閹黨重臣被貶,是天啟朝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他們感覺到了朱由檢和朱由校不一樣的地方,對閹黨態度的不一樣,雷厲風行的手段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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